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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长乐夜未央|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23:45:30|下载:长乐夜未央TXT下载
  未至,越人杀郢降,兵还。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en,六月罢。

  夏四月,赦天下,赐民长子爵一级。复七国宗室前绝属者。

  五月,诏贤良曰:“朕闻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烛,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错不用,德及鸟兽,教通四海,海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徠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蚀,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凤在郊薮,河、洛出图书。呜乎,何施而臻此与今朕获奉宗庙,夙兴以求,夜寐以思,若涉渊水,未知所济。猗与伟与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业休德,上参尧、舜,下配三王朕之不敏,不能远德,此子大夫之所睹闻也,贤良明于古今王事之体,受策察问,咸以书对,著之于篇,朕亲览焉。”于是董仲舒、公孙弘等出焉。

  秋七月癸未,日有蚀之。

  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

  &nbspv以配单于,金币文绣赂之甚厚,单于待命加曼,侵盗亡已。边境被害,朕甚闵之。今yu举兵攻之,何如?”大行王恢建议宜击。

  夏六月,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将三十万众屯马邑谷中,you致单于,yu袭击之。单于入塞,觉之,走出。六月,军罢。将军王恢坐首谋不进,下狱死。

  秋九月,令民大酺五日。

  三,河水徙,从顿丘东南流入勃海。

  夏五月,封高祖功臣五人后为列侯。

  河水决濮阳,泛郡十六。发卒十万救决河。起龙渊宫。

  四年冬,魏其侯窦婴有罪,弃市。

  &nbsp三月乙卯,丞相蚡薨。

  夏四月,陨霜杀草。五月,地震。赦天下。

  五正月,河间王德薨。

  夏,发巴、蜀治南夷道。又发卒万人治雁en阻险。

  秋七月,大风拔木。

  乙巳,皇后陈氏废。捕为巫蛊者,皆枭首。

  八月,螟。

  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食,令与计偕。

  六年冬,初算商车。

  &nbsp,穿漕渠通渭。

  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en。青至龙城,获首虏七百级。广、敖失师而还。诏曰:“夷狄无义,所从来久。间者匈奴数寇边境,故遣将抚师。古者治兵振旅,因遭虏之方入,将吏新会,上下未辑。代郡将军敖、雁en将军广所任不肖,校尉又背义妄行,弃军而北,少吏犯禁。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将率之过也;教令宣明,不能尽力,士卒之罪也。将军已下廷尉,使理正之,而又加法于士卒,二者并行,非仁圣之心。朕闵众庶陷害,yu刷耻改行,复奉正义,厥路亡由。其赦雁en、代郡军士不循法者。”

  夏,大旱,蝗。

  六月,行幸雍。

  秋,匈奴盗边。遣将军韩安国屯渔阳。

  元朔元年冬十一月,诏曰:“公卿大夫,所使总方略,壹统类,广教化,美风俗也。夫本仁祖义,褒德禄贤,劝善刑暴,五帝、三王所由昌也。朕夙兴夜寐,嘉与宇内之士臻于斯路。故旅耆老,复孝敬,选豪俊,讲文学,稽参政事,祈进民心,深诏执事,兴廉举孝,庶几成风,绍休圣绪。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雍于上闻也。二千石官长纪纲人伦,将何以佐朕烛幽隐,劝元元,厉蒸庶,崇乡党之训哉?且进贤受上赏,蔽贤eng显戮,古之道也。其与中二千石、礼官、博士议不举者罪。”有司奏议曰:“古者,诸候贡士,壹适谓之好德,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乃加九锡;不贡士,壹则黜爵,再则黜地,三而黜,爵、地毕矣。夫附下罔上者死,附上罔下者刑;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斥;在上位而不能进贤者退,此所以劝善黜恶也。今诏书昭先帝圣绪,令二千石举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风易俗也。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奏可。

  十二月,江都王非薨。

  &nbsp三月甲子,立皇后卫兵。诏曰:“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y阳不变,物不暢茂。《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诗》云‘九变复贯,知言之选’。朕嘉唐、虞而乐殷、周,据旧以鉴新。其赦天下,与民更始。诸逋贷及辞讼在孝景后三年以前,皆勿听治。”

  秋,匈奴入辽西,杀太守;入渔阳、雁en,败都尉,杀略三千余人。遣将军卫青出雁en,将军李息出代,获首虏数千级。

  东夷薉君南闾等口二十八万人降,为苍海郡。

  鲁王馀、长沙王发皆薨。

  二年冬,赐淮南王、菑川王几杖,毋朝。

  &nbsp正月,诏曰:“梁王、城阳王亲慈同生,愿以邑分弟,其许之,诸侯王请与子弟邑者,朕将亲览,使有列位焉。”于是籓国始分,而子弟毕侯矣。

  匈奴入上谷、渔阳、杀略吏民千余人。遣将军卫青、李息出云中,至高阙,遂西至符离,获首虏数千级。收河南地,置朔方、五原郡。

  三月乙亥晦,日有蚀之。

  夏,募民徙朔方十万口。又徙郡国豪杰及訾三百万以上于茂陵。

  秋,燕王定国有罪,自杀。

  三,罢苍海郡。

  三月,诏曰:“夫刑罚所以防jian也,内长文所以见爱也。以百姓之未洽于教化,朕嘉与士大夫日新厥业,祗而不解。其赦天下。”

  夏,匈奴入代,杀太守;入雁en,杀略千余人。

  39、张贺的遗愿

  39、张贺的遗愿

  对于温室殿中的事情,刘病已一无所知。

  送走了霍云与义微,他便被家老寻了过去,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弥月、命名……

  得子是喜事,既是长子,又是长男,自然更不能轻慢,刘病已就是再烦,也想委屈了这个孩子。

  ——那是他在这个世上血脉最近的至亲了……

  刘病已只要想到这一点,心里便晕陶陶的,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了,反而一个劲地问家老——是否妥当?有无疏失?……

  总而言之一句话——绝对不能委屈他的长子

  到最后,家老反而被这位主君吓到了,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虽然是长子……但是……至于吗?

  直到霍家苍头来送贺礼,他才勉强放开家老。

  ——不是霍光的霍家,而是霍云家。

  霍云走的时候就说了——来得匆忙,贺礼,随后由苍头奉上。

  ——今日可不是他的休沐日

  收了霍云的礼,刘病已的兴奋才降了一些,在堂前站了一会儿,倒是想到了一个问题——霍云不是休沐……怎么会带义微来他家?

  孝武皇帝,景帝中子也,母曰王美人。年四岁立为胶东王。七岁为皇太子,母为皇后。十六岁,后三年正月,景帝崩。甲子,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窦氏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三月,封皇太后同母弟田蚡、胜皆为列侯。

  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丞相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an国政,请皆罢。”奏可。

  &nbsp二月,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年八十复二算,九十复甲卒。行三铢钱。

  夏四月己已,诏曰:“古之立孝,乡里以齿,朝廷以爵,扶世导民,莫善于德。然即于乡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顺孙愿自竭尽以承其亲,外迫公事,内乏资财,是以孝心阙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已有受鬻法,为复子若孙,令得身帅妻妾遂其供养之事。”

  五月,诏曰:“河海润千里。其令祠官修山川之祠,为岁事,曲加礼。”

  赦吴、楚七国帑输在官者。

  秋七月,诏曰:“卫士转置送迎二万人,其省万人。罢苑马,以赐贫民。”

  议立明堂。遣使者安车蒲轮,束帛加璧,征鲁申公。

  二年冬十月,御史大夫赵绾坐请毋奏事太皇太后,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狱,自杀。丞相婴、太尉蚡免。

  &nbsp二月丙戌朔,日有蚀之。

  夏四月戊申,有如日夜出。

  初置茂陵邑。

  三,河水溢于平原,大饥,人相食。

  赐徙茂陵者户钱二十万,田二顷。初作便en桥。

  秋七月,有星孛于西北。

  济川王明坐杀太傅、中傅废迁防陵。

  闽越围东瓯,东瓯告急。遣中大夫严助持节发会稽兵,浮海救之。未至,闽越走,兵还。

  九月丙子晦,日有蚀之。

  四年夏,有风赤如血。六月,旱。秋九月,有星孛于东北。

  五,罢三铢钱,行半两钱。

  置《五经》博士。

  夏四月,平原君薨。

  五月,大蝗。

  秋八月,广川王越、清河王乘皆薨。

  六二月乙未,辽东高庙灾。

  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火。上素服五日。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

  闽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将兵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击之,未至,越人杀郢降,兵还。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en,六月罢。

  夏四月,赦天下,赐民长子爵一级。复七国宗室前绝属者。

  五月,诏贤良曰:“朕闻昔在唐、虞,画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烛,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错不用,德及鸟兽,教通四海,海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徠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蚀,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凤在郊薮,河、洛出图书。呜乎,何施而臻此与今朕获奉宗庙,夙兴以求,夜寐以思,若涉渊水,未知所济。猗与伟与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业休德,上参尧、舜,下配三王朕之不敏,不能远德,此子大夫之所睹闻也,贤良明于古今王事之体,受策察问,咸以书对,著之于篇,朕亲览焉。”于是董仲舒、公孙弘等出焉。

  秋七月癸未,日有蚀之。

  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

  &nbspv以配单于,金币文绣赂之甚厚,单于待命加曼,侵盗亡已。边境被害,朕甚闵之。今yu举兵攻之,何如?”大行王恢建议宜击。

  夏六月,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将三十万众屯马邑谷中,you致单于,yu袭击之。单于入塞,觉之,走出。六月,军罢。将军王恢坐首谋不进,下狱死。

  秋九月,令民大酺五日。

  三,河水徙,从顿丘东南流入勃海。

  夏五月,封高祖功臣五人后为列侯。

  河水决濮阳,泛郡十六。发卒十万救决河。起龙渊宫。

  四年冬,魏其侯窦婴有罪,弃市。

  &nbsp三月乙卯,丞相蚡薨。

  夏四月,陨霜杀草。五月,地震。赦天下。

  五正月,河间王德薨。

  夏,发巴、蜀治南夷道。又发卒万人治雁en阻险。

  秋七月,大风拔木。

  乙巳,皇后陈氏废。捕为巫蛊者,皆枭首。

  八月,螟。

  征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食,令与计偕。

  六年冬,初算商车。

  &nbsp,穿漕渠通渭。

  匈奴入上谷,杀略吏民。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en。青至龙城,获首虏七百级。广、敖失师而还。诏曰:“夷狄无义,所从来久。间者匈奴数寇边境,故遣将抚师。古者治兵振旅,因遭虏之方入,将吏新会,上下未辑。代郡将军敖、雁en将军广所任不肖,校尉又背义妄行,弃军而北,少吏犯禁。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将率之过也;教令宣明,不能尽力,士卒之罪也。将军已下廷尉,使理正之,而又加法于士卒,二者并行,非仁圣之心。朕闵众庶陷害,yu刷耻改行,复奉正义,厥路亡由。其赦雁en、代郡军士不循法者。”

  夏,大旱,蝗。

  六月,行幸雍。

  秋,匈奴盗边。遣将军韩安国屯渔阳。

  元朔元年冬十一月,诏曰:“公卿大夫,所使总方略,壹统类,广教化,美风俗也。夫本仁祖义,褒德禄贤,劝善刑暴,五帝、三王所由昌也。朕夙兴夜寐,嘉与宇内之士臻于斯路。故旅耆老,复孝敬,选豪俊,讲文学,稽参政事,祈进民心,深诏执事,兴廉举孝,庶几成风,绍休圣绪。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雍于上闻也。二千石官长纪纲人伦,将何以佐朕烛幽隐,劝元元,厉蒸庶,崇乡党之训哉?且进贤受上赏,蔽贤eng显戮,古之道也。其与中二千石、礼官、博士议不举者罪。”有司奏议曰:“古者,诸候贡士,壹适谓之好德,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乃加九锡;不贡士,壹则黜爵,再则黜地,三而黜,爵、地毕矣。夫附下罔上者死,附上罔下者刑;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斥;在上位而不能进贤者退,此所以劝善黜恶也。今诏书昭先帝圣绪,令二千石举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风易俗也。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奏可。

  十二月,江都王非薨。

  &nbsp三月甲子,立皇后卫兵。诏曰:“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y阳不变,物不暢茂。《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诗》云‘九变复贯,知言之选’。朕嘉唐、虞而乐殷、周,据旧以鉴新。其赦天下,与民更始。诸逋贷及辞讼在孝景后三年以前,皆勿听治。”

  秋,匈奴入辽西,杀太守;入渔阳、雁en,败都尉,杀略三千余人。遣将军卫青出雁en,将军李息出代,获首虏数千级。

  东夷薉君南闾等口二十八万人降,为苍海郡。

  鲁王馀、长沙王发皆薨。

  二年冬,赐淮南王、菑川王几杖,毋朝。

  &nbsp正月,诏曰:“梁王、城阳王亲慈同生,愿以邑分弟,其许之,诸侯王请与子弟邑者,朕将亲览,使有列位焉。”于是籓国始分,而子弟毕侯矣。

  匈奴入上谷、渔阳、杀略吏民千余人。遣将军卫青、李息出云中,至高阙,遂西至符离,获首虏数千级。收河南地,置朔方、五原郡。

  三月乙亥晦,日有蚀之。

  夏,募民徙朔方十万口。

  4o、“吾见太子,可言矣!”

  4o、“吾见太子,可言矣!”

  ——“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注1)

  ——“一蛇吞象,厥大何如?”(注2)

  按着刘病已头顶的发髻,张贺的心里却蓦然地回响这两句出处完全不同,意义却相近的话。

  ——贪心不足啊……

  张贺暗暗告诫自己,却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然而,刘病已却开口了。

  “……病已皆知……”刘病已咬着牙,硬是将这句话平稳地bi了出来,泪却滚得更厉害了。

  张贺一僵,随即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刘病已缓缓地握住,轻轻移下。

  张贺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神思不由一阵恍惚。

  ——虽然满面泪痕,满眼的悲痛,但是,这个孩子啊……

  “大人……”刘病已按住张贺又yu抬起的手,低声地承诺,“大人所愿,病已定然不负。”

  张贺从恍惚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虽然欣慰,却也不由愕然。

  “皇曾孙知……吾所愿……”张贺不敢相信。

  刘病已勉强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皇曾孙……”张贺反手攥住刘病已的手,眼神也急切起来,想知道明确的答案。

  刘病已低下头,轻声说了两个字:“广明。”

  张贺一怔,手上随即一松。

  ——广明啊……

  ——他的心思在广明一行中……已经……一展无遗了……

  张贺闭眼轻笑,手也轻轻拍着刘病已的手。

  “不负?”

  “不负”

  张贺问得很轻,刘病已却答得肯定。

  听到刘病已近乎坚定的回答,张贺猛地睁开眼。

  “皇曾孙凭何应我此愿?”张贺想知道刘病已的自信从何而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个愿望……根本就是奢望

  ——是他的贪心

  ——可是,这个孩子……居然就是向他应诺

  ——刘病已凭什么肯定他可以不负?

  听到张贺的问题,刘病已却稍显惊讶,看了张贺一会儿,才低下头,在张贺耳边说三个字:“大将军。”

  张贺瞪大了眼睛,用力攥住刘病已的手:“大将军对汝有言?”

  刘病已摇了摇头。

  张贺十分失望,看了他一眼,便缓缓地放开手,眼中刚刚绽放的神采陡然一黯。

  刘病已却再次低声对张贺说了方才所说的两个字:“广明。”

  张贺一怔,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病已了。

  刘病已苦笑:“病已有何可恃?不过一介失怙失恃之徒……又无外家可依……全凭县官衣食……”

  刘病已没有贬低自己,完全只是实话实说。

  他握住张贺的手,低声却认真地说:“病已却知……大人之愿……亦在大将军之心……”

  ——所以,他敢应……

  ——所以,他敢说“不负”

  刘病已看着张贺,眼中满是祈求:“大人……不会太久……不会太久……大人稍待……稍待可好……呜……”

  刘病已强忍着悲意祈求着张贺,但是,说到最后,却是自己都忍不住,终是将头埋在自己的双手上,哽咽难以……

  ……

  ——稍待可好……

  ……

  ——什么是贪心……

  ——什么是奢望……

  ——这才是

  ……

  ——人挣不过命

  ——命不过生死而已

  ……

  “大人……病已求大人……”刘病已哽咽恳求,心中却纷an如麻,说不清是求张贺,还是向不知名的谁恳求……

  “大人应过病已……”刘病已泣不成声。

  ……

  ——卫登死了……

  ——史恭死了……

  ——如今……

  ——以后……

  ……

  刘病已心中惶恐不已。

  ——他的手还能握住谁?

  想到这儿,刘病已的双手用力地握住张贺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了……

  “……大人……”刘病已的声音软弱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是因为怯懦、恐惧才软弱……

  ——只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做到……才会软弱……

  ……

  ——他留不住的……

  刘病已心中回响着这句话。

  ——他留不住张贺的……

  ……

  “曾孙……”

  张贺听着刘病已的泣言又何尝不心酸?

  ——这个孩子……

  ——他本应该拥有得比任何同龄人都多……

  ——然而……他真正拥有的……又有什么?

  张贺为刘病已心疼,然而,看着他这样软弱的祈求姿态,心中却莫名地不满。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就是这样应诺的吗?

  “皇曾孙……人固有一死”张贺的语气强硬起来了。

  刘病已一怔,望着张贺,满眼的茫然。

  “死不可畏。”张贺坚定地说着。

  刘病已看着张贺,虽然泪未止,但是,却没有再哭出声了。

  张贺微微侧身,将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刘病已紧握的双手上。

  “臣虽有余念,却不畏亟死……”张贺低声道。

  连着听了三个“死”死,刘病已是一点都听不得“死”字了。

  “大人”刘病已用力摇头,不想听张贺说这样的话。

  张贺用力地按了按他的手。

  “皇曾孙……臣eng皇太子深恩,掌理家事,本有君臣之分……皇太子与皇孙皆身遭不辜,臣又何有苛活之理?”张贺一字一句地对刘病已道。

  刘病已说不出话来了。

  “……当时,太子家吏、宾客,死者何止百数?彼等不惧,臣又何惧?”张贺轻声低语,虽然语气认真,但是,并没有一丝一豪的壮烈ji情,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大人……”刘病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张贺的话分明是说……当年……他根本就不想活了……

  仿佛是看出了刘病已的想法,张贺低声轻笑,慢慢地言道:“然,吾弟云:‘皇孙皆殁,太子尚有孙,兄不yu见之?’我即知……我不可死……”

  刘病已一怔。

  张贺轻笑,再次抬手轻拍刘病已的头:“皇曾孙今已成家,有子……吾纵身下九原,亦可言于太子……故……曾孙毋悲……”

  刘病已抿紧了……他也想止住泪……但是……做不到啊……

  张贺的手轻轻拭着刘病已脸颊的泪水,却是怎么无法拭净,最后,张贺只能放下手,无奈地放弃。

  “大人尚有余念……”刘病已哽咽而言,“岂能见吾祖……”

  ——张贺对他还有期望啊……

  ——难道他就这样放弃了……

  张贺轻笑,半晌却只是轻吧,并未再说一个字。

  “大人”刘病已却是心惊不已。

  张贺安抚地拍了拍刘病已的手:“吾一介家吏,见曾孙娶fu有子,吾愿足矣……”

  ——至于其他的愿望……还是留给其它人吧……

  ——要见太子的……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不成?

  张贺摇了摇头,眼中浮上一丝狡黠的笑意。

  “病已……”张贺轻笑着看向刘病已,“汝为何以广明见大将军之心?”

  ——方才,刘病已说的话,他可没有忘呢

  刘病已一怔,半晌才道:“始元六年……”

  张贺一怔,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始元六年,能将霍光与广明扯上关系的无疑有燕王旦的那份劾章了……

  ——那份劾章上说霍光“都郎、羽林,道上移跸,太官先置”指的正是霍光往广明检校郎官与羽林的事情。

  张贺不由讶然——仅仅凭那件事,刘病已就敢确定霍光的心思了?

  ——这也……太离谱了

  张贺有些不安了。

  ——刘病已是不是……太莽撞了……

  刘病已却也没有在意张贺的反应,神se仍然有些茫然,只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说。

  “大人至广明都肄郎、羽林,道上移跸,太官先置……却仅此一次”刘病已慢慢地说着。

  ——霍光能够在天子加元服之后不提归政,却天下无人置一言非议,并不只是依靠手中的权势,更重要的是他的名声。

  ——道上移跸,太官先置……这种情况完全是皇帝出行了……

  ——霍光若是一直如此……早就引来天下侧目了

  “始元五年……有人自称卫太子诣阙……”刘病已神se木讷地说着自己的分析,“吾之考、妣……恐是其后……才得以收葬……起位……”

  刘病已有些麻木了……

  ——广明的那些墓冢……明显是新坟……

  ——他也是贪玩的xg子,一干友人又有哪一个是省心的?不要说去墓地转悠……他们甚至有过夜入墓地的尝试……

  ……

  ——湖县有思子……

  ——他的祖父是不必担心的……

  ——他的先考与先妣……又有谁关心?……又有何必要关心?

  刘病已苦笑——死人有何可图?对死人再好……图的也是活人……

  ——霍光能想到他的父母……自然也是顾着他了……

  ……

  刘病已的心绪本就an,这会儿,更是越想越觉得头晕,不由皱了眉,却怎么也停不下飞转的思绪,直到张贺的笑声清晰地传他的耳中。

  “大人……”刘病已猛地收了心神,看着张贺愉悦地大笑,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贺放松了身子,仰躺g,笑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刘病已,眼中闪动狂喜的光采。

  “吾见太子,可言矣”

  注1:出自《山海经海内南经》

  注2:出自屈原的《天问》

  41、尊贵无比

  41、尊贵无比

  张贺是真的如释重负了。

  ——从接到遗诏,第一次见到刘病已开始,张贺便全心全意地为他筹谋、忧虑……

  ——筹谋他的未来,忧虑他的生死荣辱……

  ……

  ——如果刘病已真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宗室子弟,那么,时至今日,张贺已经完全不需要为他担心了。

  ——属籍宗正、爵位、家赀、妻、子……

  ——该有的,能有的……张贺都会为他安排好

  ——最重要的是,刘病已没有入仕。

  ——作为宗室,作为并非王侯之爵的宗室,一生的平顺无忧是足以保障的

  ——甚至,刘病已都不需要担心被莫名其妙地牵连进什么大案中

  ——因为他没有父母兄弟姊妹

  ……

  如果刘病已只是一个寻常的宗室子弟,那么,张贺完全不必再有任何的忧虑了

  ——哪怕是立刻闭眼,他也完全可以对自己的旧主说:“我已为少主尽心尽力,万事皆备。”

  ……

  ……可是——

  刘病已不是寻常的宗室子弟

  ——张贺的旧主更不是寻常的身份

  张贺太清楚刘病已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呢

  ——嫡庶、宗统……

  ……

  ——作为是先帝长子的唯一血脉,无论是谁,都不能不承认,刘病已才是先帝的正统嫡裔。

  ——因为先帝的长子也拥有着副君的身份,是堂堂正正,不容错认的皇太子。

  ……

  ——若仅仅是如此,刘病已顶多也就是更淡泊一些,受些压制……当然,也有可能被高高地捧着,实际上却倍受猜忌。

  ——毕竟,继先帝之后,即皇帝位的,不是先帝的长子,而是少子

  ——再如何贵重的身份,既然没有成为皇帝,也就谈不上尊贵无匹了……

  ——可是……偏偏继先帝而立的少子……不仅谈不上名正言顺……甚至可以说是,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会对这位天子的即位……有点异议的念头

  ——这样的情况,刘病已的身份就格外让人不舒坦了。

  ……

  张贺不是真的没有想过某些事,但是,他很清醒——可以说,太子家吏中,经历过父亲骤然下狱,不久便自杀……的张贺,是少有的现实派。

  对先帝,对现实……张贺都不似很多人那样,心存乐观的幻想。

  因此,哪怕是现在,哪怕所见所闻都在告诉张贺——他所想的不一定是奢望

  张贺仍然无法安心。

  ——人心是会变的

  张贺不相信的是霍光

  ——尤其是霍光这两年越发专断的举动……

  ……

  张贺担忧的不仅是霍光会如何选择今上之后的继统之人,还有若是有那么一天……刘病已真的……达成他所……奢望的那件事……霍光又会如何……

  ——霍光看重刘病已……看重过去的一切

  这些,张贺很清楚,但是——有多么看重呢?

  ——能与他的权势……家人……更重吗?

  张贺看不透霍光,自然也就无法确定……因此,哪怕自己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他也全力撑着……

  ——他不放心……

  ——哪怕他的弟弟已经给了隐晦的承诺……

  ……

  张安世对家人终究是心软的,护送张贺回来时,知道他如今最在乎的还是刘病已,便避着人,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卫太子之孙,自是尊贵无比。”

  ……尊贵无比……

  ——这其实已经不是暗示了……

  ——除了至尊……还有谁能尊贵无比?

  ……

  张贺当时也是惊喜非常,但是,很快,他便又想到另一件事。

  ——尊贵无比……

  ——张安世是尚书出身,最讲究字句……

  ——明明有很多词可以用的……

  ——为什么他就用这四个字?

  张贺并不是咬文嚼字,而是……这四个字……

  ——之前并不是用在天子身上的……

  ——而是……

  ——对大汉第一位大司马大将军的形容……

  ……

  其实,那也就是一则传言。

  元鼎五年的岁末,皇帝忽然诏卫青尚平阳公主。(注1)

  当时,卫青的两子,y安侯卫不疑与发干侯卫登刚则与其它一百零四名列侯一起,坐酎金有轻及se恶者,被劾以不敬,而被失侯。

  几乎是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诏书就颁下了,举朝上下只能一边揣摩着公主与两个xiao爵的轻重,一边将准备好劾章收了起来。

  ——弹劾谁?

  ——卫不疑与卫登都不过才十二岁,酎金这种事,能是他们准备的吗?

  ——当人人都是甘罗吗?

  ——就算有很多人都是甘罗,卫青的这两个儿子也不是

  ——年年九月都是献酎,他们的酎金一向都是卫青准备好的。

  也不能怪百官见风使舵,虽然卫青的三个儿子的列侯之爵来得太容易了,但是,也是正经的列侯不是?各一千三百户呢可是,元鼎元年,卫伉坐矫制不害,免。时隔四年,卫不疑与卫登再次失侯。卫氏一en五侯,至此已失三,除了卫青,冠军侯霍嬗也尚幼,虽然得皇帝的宠信,但是,也着实不成气侯?

  ——谁不会揣摩揣摩?

  ——是不是皇帝对卫氏……终于厌了?

  ……

  ——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可是,皇帝的反应更快……

  ——与往常一样,皇帝根本没有给任何人出声的机会

  ——当然,皇帝没有说不准上针对卫青的劾章,不过,谁心里又不会惦量呢?

  ——就好像元朔六,卫青坚持在日食之后出征,出兵十余万骑却只斩获三千时,皇帝也没有发话不准百官表现应有的耿直忠贞,同样,皇帝也只是下了一道诏书。

  ——赦天下

  ——为什么赦天下?

  ——因为大将军巡朔方,斩首虏万八千级

  ——至于为什么明明是三千,皇帝却认为一万八千……

  ——因为元朔五年天,大将军出朔方,斩首虏万五千级

  ——同样的道理,为什么到了夏天,失两将军,亡翕侯的大将军仍然能受赐千金,有司甚至奏请置武功赏官?

  ——因为大将军两次出朔方,共斩首虏一万九千级,所以,皇帝要犒赏那些跟随大将军的将士

  ——什么?不能这样算军功?重复了?

  ——北阙很好认,慢走,不送

  ——那是孝武皇帝,不是不是听了功臣的教训,还能称善的孝惠皇帝

  ——更何况,就是教训孝惠皇帝,曹参也是大汉元勋,也不是随便的一个官吏

  ——跟皇帝讲理?跟孝武皇帝讲理?

  ——孝武皇帝一朝有很多能臣、名臣,不过,直臣……只有一个汲黯

  ——谁会,谁又敢跟那位天子过不去?

  元朔六年时,不会有人敢做的事情,到元鼎五年,就有人敢做了吗?

  ——显然不会有

  ——当然,没有人敢做某些事,不代表没有人敢说话。

  ——毕竟,卫青曾是平阳侯的家奴,而平阳侯便是平阳公主的第一次下嫁的人,而卫青在平阳侯家是做骑奴的,还是跟随公主的骑奴……

  ——这不是什么秘密,因此,难免就有些人议论了。

  ——虽然元光五年,尚平阳公主的曹时就薨了,而平阳公主也没有寡居太久,便再次下嫁了同样是元勋功臣之后的汝y侯夏侯颇,直到元鼎二年,夏侯颇因与父御婢jian而获罪自杀,平阳公主才再次寡居。

  ——卫青却早就孝武皇帝即位之初便离开了平阳侯家。

  那些人

  ——平阳公主是皇帝之姊,而元鼎五年,皇帝已经四十五岁了……

  ——

  注1:卫青的尚主的时间不确定,不过,肯定是在元鼎二年之后,因此,易楚就找了元鼎五年,卫不疑与卫伉失侯这个时间点

  长公主问:“列侯谁贤者?”左右皆言大将军。主笑曰:“此出吾家,常骑从我,奈何?”左右曰:“于今尊贵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