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累了,还没起呢,你这般匆匆过来可是有事?不若先告诉我吧,等姑母起了,我自会禀明姑母。”
雏菊抬眸看了苏玉梅眼,目光中带着几分了然与轻视,随即垂下了眼睑恭顺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爷今儿个收到消息紧赶着上朝去了,所以就不过来用早饭了。”
“这么急?”苏玉梅低喃声,问道:“表哥可是用过饭了?”
这么关心爷?可见这两人是真的有感情了。雏菊不悦的撇了苏玉梅眼,道:
“这事就不是表小姐应该问的了吧?”
苏玉梅嗤笑声,道:
“那么请你这个奴婢教教我这个表小姐,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
她将“奴婢”与“小姐”四个字咬的很重很重,雏菊岂会听不明白她话里责备她以下犯上的意思?
雏菊咬了咬牙,不服气的屈膝回道:
“爷没用饭就走了,不过奴婢给爷带了点心与几个热包子。”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玉梅抿了下唇,随意摆了摆手,也不管雏菊了,径直回了屋内。
雏菊盯着晃动的门帘气恼的跺脚转身走了。
苏玉梅没有再去花厅,反而回了暖阁,在地上来回踱起步来。
清风看了会儿,给苏玉梅捧了茶,道:
“小姐,若是有事可以吩咐奴婢去办。”
苏玉梅看了清风眼,虽是个聪慧的,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人,她笑笑,道:
“你把乐欣乐茹叫来吧。”
“是。”
这般不信任的话也没有让清风有半点儿不满或者异样的表情。她这是屈膝应了,然后退了出去。
苏玉梅看着清风的背影缓缓点了点头,这样的丫头,不是城府极深的,便是个聪慧的,看这个清风,也不是那般阴暗的人,若真的能够为自己所用该有多好。
不到刻钟,梳洗装扮整齐的乐欣乐茹两个同清风就进来了,待她们见礼后,苏玉梅也没有避着清风,径自对她们吩咐道:
“你们两个出去趟。乐欣去莲花巷送信,说辰正我在会宾楼等着她们。乐茹去会宾楼定位子,大早起的,若是去的晚了,怕是没有位子了。”
“是。”
乐欣乐茹两人看了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清风眼齐齐屈膝应了,然后退了出去。
苏玉梅又看了眼清风,见她仍旧是脸平静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头,便回到桌边坐下吃茶。
闻人夫人起身后苏玉梅过去与她说了会儿话,就白氏的事情宽慰了她几句后便说要出门拜访旧友,闻人夫人心中有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完事小心些便让她出门了。
苏玉梅坐的是闻人夫人素日里出门访友的马车,跟车的有四个婆子,与数个丫鬟,苏玉梅不欲招摇过市,便只带了两个婆子与清风三个,余下府里的随行侍卫却是没有推拒,让他们跟上了。
马车缓缓在会宾楼前停下,将车帘掀起角静静打量街道的苏玉梅放下了车帘,将斗篷的帽子兜在头上头脸捂的严严实实的方才在清风的搀扶下下了车。
苏玉梅唯恐遇到熟人将她给认出来,这路上都将车帘掀了角,到了会宾楼的时候更加小心,此时见没人便放心许多,不过下了车她还是定定的站了会儿,偷眼将四周都打量了下方才迈步进去。
乐茹早就在三楼定了雅间,苏玉梅径直上去,将清风等仆妇留在二楼用饭,自己上了三楼。
在乐茹的引领下,苏玉梅进到雅间,刚刚进去,梅叔梅婶儿两人就扑了过来,在苏玉梅身前两步站定了,齐齐施礼:
“小姐。”
苏玉梅鼻子酸,看着两人花白的发顶弯腰扶起两人:
“叔,婶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苏玉梅扶了两人起来,目光转向屋内,那个靠窗而立正含笑看着自己的隽秀少年不是林椘又是谁?数月不见,他似是变了不少。
苏玉梅上前几步,看着林椘笑道:
“椘大哥。”
林椘的目光从苏玉梅的眉眼再到她的身形衣裳,俱都细看过后,方才笑道:
“看来这几个月你过的还不错。”
苏玉梅点点头,道:
“虽有惊却无险。”
林椘伸手虚引,让苏玉梅在主位坐下,道:
“你走后不久,我偶然听闻说陈凌去了泉州,怎么样?他没有为难与你吧?”
苏玉梅诧异的看向林椘:
“这事大皇子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林椘惊,紧张的看着苏玉梅问道:“我是那天听陈家的个旁支少爷说的,他说他去陈家好几次了,没有见到陈凌。我想着整顿水军那么重要的事情陈凌没有道理不去,就诈他诈,那少爷也是个莽撞的,与我打了赌竟然真的弄清楚了陈凌南下了。我还以为我这么轻易就能知道的消息你们也会知道呢。怎么样?他有没有给你下绊子?”
第三九章 故人
? 苏玉梅苦笑着摇摇头,道:
“我先前并不知陈凌去了泉州,待到切都顺利实施准备就绪后,方才发现他来了。当时我已然引他怀疑,不得不提前结束计划,好多个安排下的人手都没有来得及动手。不过幸亏赵夫人是个鲁莽没有心计的,不然那些人也就白白牺牲了。”
苏玉梅看着自己的手指,根根的揉搓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小王庄那数条人命,还有那个替她去死的青楼红姑,纵然人都不是她杀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她的手上似是沾满了鲜血,怎么都搓不干净。
林椘看着她将双白玉素手搓的越发的红,直到搓出了血来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他连忙抓住她的手,道:
“你不必如此内疚,那些人既然走上了那条路,便早晚知道有那么天,即便不是这次任务,也会是下次的任务。而我,也在随时准备着。你确实不用如此的。”
林椘的话并没有可以安慰的了苏玉梅,反而让她的手越发的冰凉起来,她瞠大了双目看着林椘道:
“你不可以有事!奶娘与我有恩,你若是有事,我怎么对得起她!”
林椘显然被苏玉梅吓到了,同时对于她这般紧张自己心中也是有些欢喜的,他连连点头,道:
“我不会有事,你不让我有事,我便不会有事的。”
梅叔梅婶儿两人看着这两人在这里旁若无人的说话,互相对视眼俱都露出了笑意来。过了会儿,梅婶儿方才问道:
“小姐,这几日你都在武穆侯府吗?”
此言出,林椘有些紧张的看着苏玉梅,问道:
“那白氏可有为难与你?”
苏玉梅抽回了自己的手,笑道:
“我名义上是闻人夫人娘家庶弟丢失多年的女儿,白氏能将我如何?”
梅婶儿殷切的问道:
“小姐此时已然可以住进武穆侯府了,是不是老爷夫人的仇可报了?”
苏玉梅神情凝,转目看向了窗外,这里是朱雀大街朝中大臣上下朝都会从这里进过1(算算时辰,若是无要事当此时当可下朝了,若是有事,从这里也可以看到下朝出来的人活着是看到皇帝下旨捉拿人犯。
大皇子二皇子两人虽没有在宫外被赐予府邸,可是也是有私产的。若是查抄府邸,那些地方自是不会放过的。
回过神来,苏玉梅转头笑道:
“当是快了。”
乐欣见众人的话题告段落,出去叫了店小二上菜,顺便问了问楼下清风那两桌人,得知他们正吃得开心,也并无异动便放下心来。
苏玉梅与梅叔梅婶儿许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这么说便直说了大半个时辰,待苏玉梅的耐心点点耗尽之时,只听长街上匹快马奔驰而过,紧接着是无数整齐划的脚步声。
苏玉梅心头跳,起身冲向窗边,双手紧紧叩着窗棂看着街上飞驰而过的骏马和脚步迅疾的兵士,她却没有发现,楼下对面的酒馆中,数道目光朝他盯了过来。
“这是”
林椘看着那些人面色也是喜悦起来。
苏玉梅猛地点头,道:
“正是皇宫的禁卫军!”
苏玉梅咬着唇扣着窗棂的手越发的紧了,林椘看着苏玉梅,又转头看向下方,忽而,对面酒楼那灼热的目光落入他的眼底,看清楚那人是谁后,林椘连忙拉着苏玉梅往后退去2(
苏玉梅不解的看向林椘:
“怎么了?”
林椘皱眉道:
“赵元清在看你。”
赵元清?
苏玉梅惊,眉头蹙了起来,还没等她想好对策,便听外头楼梯上那蹬蹬蹬的脚步声,紧接着,雅间的门被人豁然撞开,苏玉梅惊愕的转头看去,当先的便是赵元清,曾经那般意气风发俊雅无比的人此时却是满脸的胡子浑身酒气,那盯着她的目光却是惊喜的,不敢置信的。
苏玉梅惊愕之余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乐欣乐茹两人身后。
林椘快步上前对着赵元清拱拱手,道:
“几位爷,不知如此匆忙进来所为何事?”
赵元清只怔怔的看着躲在人后的苏玉梅,并不答话,后面那大嗓门的周副将却是嚷嚷道:
“你这人快让开,让我们爷瞅瞅那个小娘子。”
林椘斜了步挡住赵元清的目光,板了脸,道:
“男女授受不亲,还望诸位自重。”
赵元清看不到人了,不耐烦的伸手拉住了林椘,林椘本是文人,没有多少力气,又岂是赵元清这样的武将可比的?他连个踉跄都没有的直接被赵元清把扔到了旁,直直撞上了雅间的墙壁。
“砰!”
声巨响惊到了许多的人3(
清风带着众人上来便看到这么副景象,偏生这雅间的门被赵元清带着几人给堵住了,她进不去,只得在外面高声道:
“不知我家小姐如何冲撞了几位军爷?几位军爷若是要兴师问罪还请到武穆侯府叙,此地大庭广众,还请几位军爷自重。”
清风的话虽是带着几分请罪之意,可是处处都在指谪赵元清,本来么,明眼人看便知,这几位军爷是强闯而入,里面又是位娇滴滴的小姐,谁是谁非看便知,清风此话也是给赵元清几个台阶下,又点名了自己的身份,若是赵元清等人识相,便可就坡下驴的走人了。
偏生赵元清是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此时怎生会走?
他痴痴的看着躲在乐欣乐茹两人身后的苏玉梅,唤道:
“嫣然,嫣然,是你么?”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好奇的对着这屋子里的人指指点
苏玉梅叹了口气,知自己避不过了,方才从乐欣乐茹身后走了出来,挺直了腰背垂着眸对着赵元清盈盈礼,道:
“这位公子,你想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刚刚进京不久,怎会与公子相识呢?”
她这般出来,开口,赵元清与周副将等人都看的清楚也听得清楚了,苏玉梅虽与那人长得像,可是到底处处透着股子小家子气,那清秀婉约的容貌也与齐嫣然那明媚娇柔不同。
更何况
赵元清身子晃了晃,声音悲凉道:
“错了,错了,是我错了,她早已死了,你怎会是她?她比你高,比你明艳,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妩媚之极。与你是不同的,不同的。”
赵元清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去踉跄着走了,周副将与刘经历又打量了苏玉梅步离去。
赵信赵括两人叹了口气,赵信上前步,对着苏玉梅躬身道:
“唐突了小姐实是过意不去,还望小姐勿怪,今日这餐饭便让我们爷请了,算得赔礼如何?”
刚刚苏玉梅站出来让赵元清等人看的清清楚楚已然是不妥了,此时赵元清走了,她便转身躲在了乐欣乐茹两人身后。
清风等人在赵元清走后也进了来,闻言,清风上前屈膝道:
“赔礼就不必了,只是还请以后军爷看好你家主子,今日之事虽是个误会,与女儿家的名节却是不好,幸得今日我们这里人多,若是只我们小姐人在,此事可就说不清了。”
“是,是,是我们唐突了,”赵信明白此事的轻重,忙大声道:“我们爷刚刚失了心爱之人心神恍惚,刚才从楼下经过惊鸿瞥间以为故人再现,遂匆忙上的楼来,却不想引起了误会,是我们的错,会儿,我们爷就上门赔罪。”
清风蹙起了眉头,道:
“军爷,此话不妥。误会便是误会,此时说开了便可,知道的也只我们这些人便是了,此事闹得大了可不好。”
此时会宾楼里的人并不多,若是处理妥当,知情人也不过这么几个,可是若回头赵元清再大张旗鼓的上门请罪,这事可就真的闹大了。
赵信再怎么睿智细心也是个大男人,军旅出身又岂会知道这其中的关键?经清风提点,他也明白过来,对着清风便长揖到底,道:
“多谢姑娘提醒,今日是我们唐突了,就此别过,勿怪。”
清风盈盈屈膝相送,看着赵信赵括两人出了门对着外头的人威胁了几句后离去。
外面围观的人也迅速散去,苏玉梅却是看着窗外皱起了眉头。
清风看着苏玉梅迟疑了下,上前道:
“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出了这等事,是该回去了,可是苏玉梅却想在这里多看会儿再走,正犹豫间,她看到了远处的梅妆,心头动,她道:
“我们去梅妆瞧瞧。”
要去买胭脂?
清风看了苏玉梅眼,很想说梅妆的胭脂水粉很贵,不过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再怎么贵,自家夫人也是会买给她的,自己就不要出言提醒了。
苏玉梅带上帷帽行人下得楼去,侯府的护卫落在后面去柜台结账,等护卫得知他们的饭钱已然有人结了,知会了清风之时,她蹙了下眉头,转告了苏玉梅。
苏玉梅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低低的嘱咐清风回头跟闻人夫人说声,便再无它话。
第四零章 惩罚
? 梅妆还是如既往的宾客满门,苏玉梅因着与梅叔梅婶儿还有林椘同来,那女掌柜梅妆便以为这位是梅素素的什么亲眷,便将人带上了二楼单独开了个雅间。
“不知小姐要什么样的胭脂水粉?看小姐是第次来,不如我为您介绍下?”
苏玉梅回过头来看了梅妆眼,淡淡笑,道:
“让我的丫头随你去选吧,我想在这里坐会儿,可以吗?”
她这明显是想要安静下,梅妆虽然诧异怎么不去茶楼坐着休息反而来这样的地方,却也不敢多问,屈膝应了后随着乐欣乐茹两人出去。
清风见状知趣的说道:
“小姐,这附近有家茶楼的点心很是不错,不如奴婢去买来给您尝尝?”
苏玉梅点头道:
“多买些,给姑母与表哥带些回去。”
她故意略过了白氏不提,清风睃了眼苏玉梅屈膝应了告退出去,同时她也带走了武穆侯府众人。梅妆外面自有侯府护卫候着,清风也不用担心。
绿梅红梅两人上了茶点过来也退了下去。
苏玉梅等了没多久,乐茹人悄悄进来了,她谨慎的看了眼门外,梅婶儿梅叔两人便起身道:
“我们出去为小姐看着。”
苏玉梅点了头,待两人出去了,关上了门,乐茹方才低声道:
“奴婢刚刚出去打听了下,说是方尚书贪墨沿海内迁安置银两,数百万两白银不知去向,赵都督吃空饷达数万人数之多,这其中的军饷亦是不知去向,现在圣上下旨要抄了方尚书与赵都督的家,赵都督降职为校尉,驻守朱雀门1(方尚书因牵涉豢养娈童,杀害娈童之罪下了天牢。”
“没有别的了吗?”
苏玉梅皱起了眉头,应该不止这些。
乐茹想了想,道:
“还有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许多地方官贪污,以权谋私,纵容家人伤人无故索贿等事件,圣上应下发大理寺严查,由大皇子督办。”
“那么二皇子呢?”
苏玉梅越发察觉出其中的不对来,眉心直跳。
乐茹看了苏玉梅眼,低声道:
“二皇子,二皇子因其中数位官员都是二皇子举荐,所以被圣上勒令闭门思过,没有圣谕不得出宫,二皇子在外面置的私宅也并被封了。”
“仅仅如此?”
苏玉梅身子晃了晃,温雅如水流的声音失了那涓涓让人心醉的魅力,却无端端让人心碎。
乐茹看着苏玉梅的样子剩下的话说不出口,她呐呐了会儿,道:
“大皇子说,此事他回头与您解释。”
“哈!”
苏玉梅垂着首猛然嗤笑出声,再抬头时已然是泪流满面。
乐茹看着苏玉梅呐呐难言,却谨记传信之人的叮嘱,半句不能多言。
苏玉梅猛然起身拿起帷帽叩在头上夺门而出。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苏玉梅往宫门的方向快速奔跑着,她只闷头跑,身后的乐欣乐茹两人紧紧追随,却是徒劳无力2(
苏玉梅似是看不到周围的人,听不到周围的人声,她只想着冲进宫门,冲进大皇子的寝殿问他问,到底是为什么。
“小心!”
不知谁叫了声。
苏玉梅猛然顿住了脚步,还来不及反应,只听马儿嘶哷哷声她猛然抬头,不知什么东西从身前晃过,踢飞了她的帷帽,那张清秀的脸庞落入人的眼中,刚刚哭过的她双眸清亮动人,似是有无边的魔力引得人怔然向往。
“你没事吧!”
赶过来的林椘把将苏玉梅往后拉的退了两步,她凝目看去,但见两只马蹄落在她原来站立的地方。
她缓缓回过头来看向满面担忧的林椘,摇了摇头。
“二皇子!”
队侍卫匆匆赶来,对着马背上的人躬身施礼。
苏玉梅闻言猛然抬起头来,那眼底迸发的杀意让二皇子愣住了,他看着有些面熟的苏玉梅再想起刚刚那让他惊艳的目光,疑惑道:
“我们认识?”
我们认识?
哈!当然认识!你害的我家破人亡!岂能不认识!
苏玉梅的唇角勾起抹嘲讽的笑来,目光阴冷如刀的盯着二皇子。
那队着甲的侍卫可不管二皇子是否差点儿撞到了人,侍卫头领恭敬却又不容置疑的拦在二皇子马前,说道:
“二皇子,陛下令您回宫!”
是了,皇帝让二皇子闭门思过,这便是连宫门都出不得了,此时这般定是他心中不忿,私自跑了出来,所以这些侍卫才会追来3(
二皇子不管这些侍卫,只那般看着苏玉梅,对于她眼底的恨很是不明白,再看苏玉梅拿似曾相识的脸与她身后紧追而来的武穆侯府的护卫,他恍然明白过来,他冷冷笑,调转了马头往宫门而去。
清风得知消息过来时二皇子已然远去,她看着失魂落魄的苏玉梅小心翼翼的上前步低声道:
“表小姐?”
苏玉梅回过头来看向清风,过了好会儿,她才低声道:
“我们回去吧。”
清风连忙从林椘手里接过苏玉梅来,道:
“奴婢已然让马车过来了,小姐且在路边等等。”
苏玉梅点点头,对于身边的林椘梅叔梅婶儿等人视而不见。
神思恍惚的回了武穆侯府,她也没去闻人夫人那边,直接去了收拾好的惠芷院中呆愣愣的坐着。
清风看她这个样子颇为不放心,安置好了她之后有心去跟闻人夫人去说,可是白氏昨日差点儿小产,闻人夫人正自烦恼着,怎会有时间来管她的事?想了又想,清风便去跟若彤讨个主意。
若彤道:
“此事我会瞧着时机与夫人说的,你若是不放心去与爷说声便是。”
“跟爷说?合适吗?”
纵然闻人夫人有心将苏玉梅纳为贵妾,可是到底没过门不是?这个节骨眼上跟闻人礼说苏玉梅白日里受了惊吓的事?
若彤点点头,暗示道:
“爷跟表小姐青梅竹马,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呢?你不是说中间你离开了会儿,然后小姐就出事了吗?你去与爷说,也许爷可以开解表小姐呢。”
“多谢姐姐提”
经若彤这么提点,清风明白过来,对若彤施礼道谢后匆匆忙忙的去寻闻人礼去了。
清风没有贸贸然的去蕉园找人,而是去了二门叫了个素日里最紧的小厮问了问,得知闻人礼还没有回来,她便让人去叫府里的侍卫头领。
侍卫头领昨日里值夜,这会儿正在高卧,听闻内宅有人找他,直觉的,他想起了昨日夜里的那个小丫头,随即便飞快的穿衣跑过去。
清风见到侍卫头领过来行了礼后,便将白日里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他,然后又细细的叮咛:
“等爷回来了要先跟爷说这件事。”
说完,她又想了想,道:
“特别是遇到了赵元清的事情。”
清风本页不知道赵元清的名字,不过在那时候却是听林椘提到过,所以她记住了,又是见那几人杀气腾腾,虽然不是甲胄在身,却也知是军旅出身,便记在了心里。
“赵元清?”
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侍卫头领闻言面容肃,反问句。
清风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虽不认得,不过当时是有人认得的。”
侍卫头领想了片刻,道:
“我这便去找爷。”
“多谢。”
清风施了礼便准备退下,冷不防听那侍卫头领问道:
“你怎么就找我来了?怎么不等着爷回来亲自跟爷说去?”
武穆侯府的男主人除了武穆侯便是闻人礼这两个男子,府里的丫头们莫不是想要爬上这俩个人的床榻成为这府里的半个主子,这个清风这般聪慧难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清风很是奇怪的看了侍卫头领眼,想了想,方才说道:
“第,此事紧急。第二,我觉得大人可靠许多。”
说完,清风转身飘然离去。
看着清风的背影,侍卫头领怔了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摸着鼻子兴冲冲的走了。
从日正当中,到太阳西斜,苏玉梅都这般坐在炕上怔怔的瞅着手里的茶碗发呆,里面的茶水早已饮尽,乐欣乐茹两人数次要换,对上苏玉梅的神情,又都无言退下。
直到夜幕低垂,回廊下的灯笼挨个燃起,天空中又飘起了簌簌的雪花,外面传来阵脚步声。
苏玉梅的神情怔了怔,又听了听那熟悉的脚步声,倏然转过头去爬到了窗前伸手将琉璃窗子上面的雾气抹去,看着院子中大步走来的人愣了下,然后转身爬下床去。
她个姿势已然维持了大半天了,身子早已麻木,她落地,便站不住的往旁倒去,乐欣乐茹两人连忙扶住了她:
“小姐,你还是回炕上吧,奴婢帮您按按。”
苏玉梅不言不语,只盯着门的方向瞧,只看着那门咿呀声被人推开,那人大步的向自己走来。
闻人礼见苏玉梅这般软软的任由两个丫头搀扶着,忙问道:
“这是怎么了?”
乐欣道:
“小姐用个姿势坐了快天了,估计是身子麻了。”
闻人礼听,连忙弯腰抱起了苏玉梅,将她放到炕上,伸手就去帮她按腿。
乐茹连忙道:
“爷,还是奴婢来吧。”
第四章 攀咬
? 是了,男女授受不亲,在众人的目光下,闻人礼直起身就要退开,倏地,他被苏玉梅抓住了手。
苏玉梅抬起了双眸,期盼的看着他,缓声问道:
“大皇子还有后手是不是?他是不是还有后手?”
望着那期盼信任的目光,闻人礼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苏玉梅似是没有看到他的难言,径自缓缓说道:
“那可是二皇子私募兵丁的证据啊!那么多的银子,他不是去养兵了去吗?个皇子,要数万兵丁做什么?当今圣上虽然身体微恙,可是看圣上的精神头至少还有数年好过,二皇子不是预谋造反是什么?这么大的重罪圣上岂能不追究?礼哥哥,你告诉我,大皇子是不是还有后手?对了,定是要让二皇子慌起来,要赶狗入穷巷是不是?大皇子要合适动手呢?这就快过年了呢,若是在过年之时二皇子有何异动”
苏玉梅句句说着自己的猜测,她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若是大皇子在此,定能惊讶万分,只是此时在这里的却是闻人礼。不知所措的闻人礼,不知如何回答,不知如何应对的闻人礼。
苏玉梅的话语渐渐低落,声音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她缓缓松开了闻人礼的手,无力的靠在大引枕上双目垂了下去,淡淡道:
“我倦了,先歇息了。”
闻人礼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神情恍惚的苏玉梅,想要说什么,却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乐欣乐茹两人的目光中,他踉跄起身离去。
乐欣乐茹两人看着闭目沉睡的苏玉梅,齐齐叹了口气,为她盖好了被子,将窗帘拉上,又放下左右悬着的帐幔悄声退了出去。
土炕烧的异常的热,热的让人心情烦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苏玉梅睁大的双眼怔怔的看着房顶背心的褥子火热火热,灼的她的心也火热火热1(
二皇子是个好色的。
当年二皇子便是看上了她所以才会那般为难与自己的父亲。
二皇子
苏玉梅缓缓闭上了双目,如今二皇子被勒令闭门思过,大概是出不了承奉殿的,她得想个法子,好好想个法子。
她的眼皮急剧颤动起来,半响后,滴泪水从眼角滴落
房顶上,块瓦片被人小心翼翼的揭开来,那正在行偷窥之事的人看了眼似是熟睡的人儿,眼中闪过丝不舍,可是,他却不能够因着她因着儿女私情而不顾大局。
良久,在几片雪花随风卷入了这小小的缝隙之中,落入熟睡的人儿脸上之时,那人轻轻的合上了瓦片,在这房顶上坐便是半宿。
刚刚入了腊月便出了这么桩贪污舞弊的案子,其中牵连又甚广,朝中有牵连的官员多达上百人,而这上百人又互相攀咬,便是向清廉的几位御史因为生辰时收了某个涉案官员的匣子寿面,也被人参上本,请到了大理寺住上几日,时间京中人人自危起来。
外面的气氛随着临近年下越发的紧张起来,苏玉梅每日里在闻人夫人跟前说说话,却是处处避着闻人礼,闻人礼早上来请安,苏玉梅便晚刻,等闻人礼走了再去,他晚上来用晚膳,苏玉梅便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
次两次的闻人夫人以为是苏玉梅谨慎守礼,还很是开心,可是次数多了,她也看出不对来了。几番询问两人都避而不谈,闻人夫人心中恼了,便将此事都怪在了白氏的头上。
白氏经过段时日的休养已然大好,不过她还是很珍视自己的身体的,每日里就在炕上躺着,若是躺的倦了,便在丫头的搀扶下在屋子里走两步,十多日下来竟是连卧房的门都没有出过2(
闻人夫人过来时,白氏正懒懒的躺在炕上,听闻闻人夫人过来了,她也不起身,等着闻人夫人进了屋子,她也只撑起了上半身对着闻人夫人道:
“母亲,劳烦母亲过来,儿媳本应出门相迎,如今却是卧榻不起,还望母亲勿怪。”
闻人夫人虽对白氏的态度不喜,不过到底她肚子里的是闻人家的骨肉,闻言她也只是摇了摇头,道:
“你好好养好身子就是对得起闻人家的列祖列宗了,至于礼儿那边,还需要你安排人好生服侍。”
闻人夫人说着转目看向了海棠石榴雏菊等人,挑剔的目光在她们脸上身上扫过后摇了摇头: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人夫人暗示她给闻人礼纳妾不是次两次了,次次白氏都装作听不懂,此时仍旧如此,她垂眸道:
“爷已有多半月不曾来过儿媳这里了,想来江氏应该伺候的很好。母亲也知道,儿媳如今这身子不得操劳,儿媳便是自己院子里的事情都交给|乳|娘去打理了。”
若是以往,闻人夫人听她这般推托也不过生气然后便走人了,她催促归催促,也断断不会插手到儿子的内宅事物中,此刻她却是不想再纵容下去了,闻人夫人起身道:
“后日是谨妃生辰,圣上命命妇们进宫道贺,你后日带着玉儿去吧。你放心我会与你们起去,也跟谨妃娘娘打好招呼了,念你有孕在身,不会让你太过劳累的。你只需要带着玉儿进宫便可。”
闻人夫人盯着白氏,眸带警告。
白氏咬着唇,这不是让她公开宣布苏玉梅是侧室吗?还不是般的侧室,这大周朝官宦人家没有平妻之说,若是在上户人家,怕是闻人夫人会直接让苏玉梅入门当平妻了吧?
闻人礼与苏玉梅有情,这与从外面随便抬个女人不同!
白氏死死抓着被子,呼吸起伏不定,雏菊看着白氏心中不安,想要上前劝慰番,却又碍于闻人夫人,不敢动弹3(
闻人夫人也知白氏心性狭窄,见她此番样子也怕孙子有事,遂起身道:
“后日的事情你好好准备着,安胎药回头我也会让人备着的,你好好歇歇,记住了,不要动怒。只要你这胎给我生个孙子,你的正室之位便不会动摇。”
白氏的手紧了又松,终是咬着牙低了头:
“儿媳明白,母亲费心了。”
闻人夫人满意的点头,在若彤的搀扶下出了门。
还没出蕉园的院子,闻人夫人便开始对若彤吩咐起来:
“赶紧给表小姐赶制几套衣裳,要广袖的,她穿广袖大衫好看。要橘色,嗯,还有雪青色,淡粉色各套,对了,记得做件大红的斗篷,这怕是她最后次穿大红了吧。”
正红色只有正室嫡妻可以穿,妾侍只能够穿正红意外的颜色,即便是与正红很相近的石榴红银红,赤色,若是主母是个刻薄之人,也会抓住这条不放,置个大不敬之罪。
若彤屈膝应了,她本想叫个小丫头去传话,想了想还是过会儿自己过去便是。
闻人夫人却是忘记了,此时正在蕉园,她的话很快就传到了白氏的耳朵里。
白氏拧着被子将这上好的绸缎给撕扯的勾了线,破了洞。
看着她起伏不定点的胸膛,雏菊上前去抚着白氏的胸膛帮着她顺气:
“奶奶莫生气,莫生气,大夫说了,您要少动怒,您好歹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啊。”
孩子
白氏跟着雏菊的动作缓了呼吸,却还是不想放过那苏玉梅:
“你们跟我说说,后日我要怎么办才好?让我带着人进宫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告诉别人这是爷的二房吗?”
可不就是二房奶奶?
海棠肚子里咕噜了这么句,却没有说出来,只笑言道:
“奶奶多虑了,想那苏氏也是个体态风流的,后日里赴宴的权贵颇多,这般个清俊漂亮的可人儿,岂会不引人注目了?”
“你的意思是?”
白氏看向了海棠。
海棠笑意盈盈的转目看了眼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石榴带着众人退下,海棠方才开口道:
“后日人那么的多,奶奶何不让人将衣服做的好些,漂亮些,并将自己的些首饰借与苏氏?届时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定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夫人娘家的甥女,出身必然不差,许户人家当正房奶奶,怎么也比当人小妾强不是?夫人若是真的疼那苏氏,便会应了别人的提亲才是。”
海棠的法子不能说不好,简直就是劳永逸,而且即顺了闻人夫人让她带人入宫的意思,也给苏玉梅找了个好婆家。若是闻人夫人真的是疼那苏玉梅的,也该当高兴才是,纵然对于白氏不想为闻人礼纳妾颇有微词,可是也不会在苏玉梅事上与白氏较真。
“她?她倒是想的美!”白氏可是不那么想,苏玉梅那婉约动人的姿态与闻人礼对她移不开目光的样子不停在她眼前晃,白氏冷冷笑:“她不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吗?我就让她漂漂亮亮的!”
白氏的手再次用力扯,这本就已然被撕扭的破了口子的被子,直接“刺啦”声裂开来。
看着白氏这般摸样,海棠知道自家的小姐怕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她有心提点,却又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便闭上了嘴巴去寻床新被子来给她换上。
第四二章 进宫
? 苏玉梅每日深居简出的,闻人夫人问了好几次她是不是跟闻人礼闹了别扭,她都笑盈盈的转了话题,问的多了,闻人夫人也不再多问了,有道是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等着苏玉梅进门了,这两个人还能吵得起来吗?
时间很快到了谨妃生辰那日,针线房的衣裳也在这天早上匆匆送来。
总共三套各式衣裙,并件大红色缂丝斗篷,斗篷上的千山飞雪图案格外的好看,苏玉梅是看的爱不释手。
清风见状,捧了雪青色的那套,笑道:
“表小姐不若穿这套披这个红斗篷?”
雪青色的上门绣的是仙鹤团,与那千山飞雪很是搭配,苏玉梅看了看,摇头道:
“不必了,还是中规中矩些的好。”
她转头吩咐乐欣,道:
“给我拿那套浅碧色的短裾来,披风就用鸭卵青的那件。”
这两套衣裳都是这段时间以来闻人夫人命针线房赶制出来的,这套衣裳苏玉梅也只是试了试便放起来了,还未曾穿出去过。
乐欣将衣裳拿出来后清风看了看,蹙眉道:
“小姐,这衣裳太过素淡了吧?”
苏玉梅指着短裾衣襟袖口的澜边儿浅浅的茜色粉色橘色绣花笑道:
“不啊,这不是挺好的么?”
那古拙花纹的织锦缎鸭卵青披风上用的也是上等的白狐毛,除了素净些,还真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来。
清风道:
“今日毕竟是谨妃的生辰,这么喜庆的日子穿这样的衣裳是不是不大好?”
苏玉梅看着身上的衣裳,想了又想,勉强道:
“那么,就束雪青的腰带吧,另外再挂上大红的荷包?”
苏玉梅这边说着,乐欣那边就捧出了巴掌大的扇形荷包,大红织锦缎暗纹荷包,上面用黑色与石青色的丝线绣就了青山古松,下面缀着石青色的丝绦,看着格外的好看1(
见苏玉梅态度坚决,清风也不再多言,伺候着苏玉梅将衣裳换了,给她挽了发髻后选了合适的花丝金钗戴上。
苏玉梅看着镜中的自己,见清风拿起了胭脂要给她上妆,她拦住了,道:
“我自己来吧。”
“小姐,这不合适吧?”
苏玉梅这些日子直都没有上过妆粉,不过今日特殊,清风便准备给她上妆,只是怎么能让她自己动手呢?
苏玉梅接过她手里的螺子黛,道;
“这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说罢,她已然开始了画眉,清风看了无法,只得在旁打下手,递东西。
苏玉梅收拾完了,差不多也该到走的时候了,皇宫重地,应当讲究衣裳整洁,为了避免不小心沾上茶水等东西弄污了衣裳,冲撞了贵人,所以替换的衣裳也要带上套。
清风见苏玉梅只穿那素淡的衣裳,所以便将那新作的橘色袄裙与大红斗篷包了包袱带上,又问:
“小姐,您带谁进宫去?”
皇?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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