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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

作品:狂情郡主|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03:57:56|下载:狂情郡主TXT下载
  第四个夜晚降临,兰芝如同前几天一样在他的小屋待到很晚,并暗示他如果今夜还不让她上他的床,她就要离开,并且以后都不会再来。

  “好吧,你走吧!”他居然微笑著对她说。

  “什么?你真的要我走?”兰芝大吃一惊,随即生气地将为他缝补好的衣服摔到他脸上。“你这个混蛋,还说要娶我呢,现在我连你的身子都不能碰,你的床都不能上,你还敢骗我?”

  高欢将脸上的衣服拉下,扔在床上,平静地说:“你知道我是不会娶妻的,那天那么说不过是一时胡言乱语。”

  “一时胡言乱语?你竟敢这样说?你分明是被高贵的郡主迷住了,又不敢对人家表示,用我来做挡箭牌,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兰芝伸手打他,被他抓住手腕。

  “兰芝,你是个好女人,这样撒泼可不像你。”尽管她一语中的,说到了他不敢承认的事实,但他脸上仍挂著平静的笑容。

  早知他对女人一向被动和冷漠,兰芝嘴里仍不平地咒骂著。“你变了,自从郡主来过后,你对我完全变了。”

  “我没变。”高欢放开她的手,走到桌子边将灯挑亮,再回头对她说:“当初我与你来往时就说得很明白,我不会娶你,也不会娶任何女人。”

  “没错,你只要冬天有人暖脚,夏日有人驱虫……你跟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睡一个女人如同家常便饭。”

  “那你呢?睡我和睡其他男人有何不同吗?”他嘲讽地问。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最好。”

  看著她涨红的脸和委屈的泪,高欢觉得很无聊,他既讨厌女人的唠叨,也腻烦女人的眼泪。于是让步道:“那些我都知道,我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太累了,想好好睡觉,你走吧!”

  从他冷淡的口气中,兰芝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于是头一甩,转身离去。

  看著她决然离去的背影,高欢知道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不理睬敞开的门,他仰面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极了,不再有吵吵嚷嚷的寡妇,不再有颐指气使的郡主,他的心可以清静了!

  看著在灯影下浮动的屋顶,听著蚊虫的“嗡嗡”声,他强迫自己睡觉,睡著了什么烦恼都没了。

  可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一个有著小巧微翘的鼻子、光滑白嫩的肌肤和晶莹剔透的眼睛的女子,而她已经困扰了他许多个日夜。

  呃,不准想她!他懊恼地警告自己:那个女人是郡主,是他不能想的人!

  可是,他的心已经不受理智的约束。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就想一会儿,就一会儿吧!反正躺著睡不著,醒著也做不了事,想过以后,也许心就能平静了。他宽容地为自己放纵的思绪寻找借口。

  于是,在如豆的油灯下,在静谧的夜晚,没有审视、评估、嘲讽,或轻蔑的目光,无须担忧任何伤害,他敞开心扉,无法再否认自己对美丽郡主的渴望。

  自从那天在太清池畔见到她,不,应该说在那之前,当他第一次在打猎的人群中看到她高骑马背上的飒爽英姿时,心里就刻下了她的身影。当然,那时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猎苑围猎后,他又见过她几次,诚实地说,对那个英气勃发的漂亮郡主,除了欣赏外,他并没有其他感情,就算在太清池边被她纯然天真的神情吸引时,他对她的赞美也不带丝毫情欲之色,更遑论“爱”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可是,她为什么要来烦他?为什么要用那些能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发疯的言语撩拨他?为什么要用甜蜜的笑容织成温情的网困住他,让他深陷无助的深渊?

  最恼人的是,既然宣称喜欢他、要嫁给他,那为什么又一去不返?

  面对一室空寂和满脑子的影像,感受著身体内如岩浆般聚集的血液,他终于让自己这几天深埋心底的怒气冲破了表面上理性的自制。

  她为何偏偏是个郡主呢?他不无怨恨地想,如果她只是一个无名女子,或者乞丐,他一定会抛开所有顾虑,不顾一切地将她抢来做老婆,可现在,他只能在黑夜中想念她,渴望掐住她美丽的脖子向她讨回自己的宁静!

  呃,我见鬼地在想些什么?!

  当发现放纵思绪带给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冲动和危险的欲望时,他愤怒地坐起。

  不可以再想她,他必须管住自己的思绪,因为那将导致他承担不起的后果。

  他颓然倒回床上,反覆命令自己:忘记郡主,想其他女人!

  他在脑子里拚命搜寻那些曾经给过他快乐的女人,想她们温顺甜蜜的笑容,想她们柔软沁人的身体。可是,他似乎无法想起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总是那个有著比阳光更灿烂的眸光,比白雪更洁白的肌肤的女人。

  呃,老天,怎么还是她!他顺手抓过枕头边的衣服蒙在脸上,鼻息间传来熟悉的味道,那是兰芝的味道。“想她吧,就想兰芝吧!”他对自己说。

  虽然她不久前才像只母老虎似的对著他龇牙咧嘴,但她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是他来到平城后接触的第一个女人。多年前她的丈夫死了,她不得不投靠在军营做伙夫的叔叔,从此成为军营中男人们最爱慕的女人。有那么多前途比他好的男人等待著她,可是当他需要她时,她总是毫不犹豫地来到他身边,温柔乖巧地投入他的怀抱,当他想独自清静时,她会安静地走开,从来不会纠缠他。

  虽然她告诉过他很多次,所有与她有关系的男人中,她真心喜欢的只有他,只要他肯娶她,她会再也不看其他男人一眼。可是他总是以沉默表示拒绝,所以她只好立刻住口或改变话题,让他们相处得更加自然与融洽。

  是的,她是个温顺的女人,一点都不像昭君郡主。

  当然,世上没有任何女人像郡主那么美丽、勇敢,那么……嗯,难缠。

  他亲眼见过昭君郡主像男人一样纵马飞奔,射箭围猎;亲耳听她弟弟真定侯说过,她也能像女人一样飞针走线,操持家务。

  而那天在城楼上,他也见识了她的胆量和勇气。悬挂在那截腐朽的绳子上,面对死亡,她不哭不叫,丝毫不惊慌,就连他这样不怕死的男人也不得不佩服。

  可是,她真的很难缠!

  才认识他,就说她喜欢他、要嫁给他,还表现出绝不接受拒绝的模样,可是在无端端搅乱一池春水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让那些恼人的情绪锁著他,让她的影子缠著他,这算什么嘛?

  喔,中邪了,难道她非得在他脑子里扎根吗?!

  当意识到自己又在想她时,他一拳砸在前额,对自己愤怒地说:“忘掉郡主,你这只愚蠢的山雉,她是你永远高攀不上的凤凰!”

  可是,脑子里只出现短暂的空白,继而再次出现困扰他的影像。

  他愁苦地翻身,俯卧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月光静静地从敞开的门外泄入,流淌在静谧的屋内,安抚著他烦躁的心;夜风轻轻地穿过,吹拂著他颀长的身躯,他睡著了。

  灯烛飘摇,素面长发的昭君缓步走入──

  她站在床边看著沉睡的男人,心里仍在为自己大胆的行为不安地狂跳,她不知道此刻是该唤醒他,还是该悄然离去。

  这么多天来,她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他?无数次地怨自己,为什么在他那样粗鲁的拒绝,无礼的对待后,她依然时时刻刻想著他?

  弟弟几乎每天都在警告她,贾府并未放弃她,家里也在加紧安排她的婚事。

  她明白眼前的男人无论出身还是地位,都无法与贾显智和其他追求她的男子相比,也知道一旦她对高欢的感情被父王发现,将会引发什么样的马蚤动,甚至明白她会为高欢带来灾难,可是,无论有多少个忧虑,都无法阻止她对他的爱恋。

  “高郎,究竟是什么迷了我的心窍?”她皱著眉、噘著嘴,注视著俯卧在床上看不到脸的男人。

  我就是爱你,无法放弃你,你快醒来,我的英雄!

  她在心底默默地呼唤。

  “谁?”似乎有感应般,浅睡的高欢忽然醒来,猛地翻身而起。当看到床边的她时,愣了。“你──郡主?!”他眨眨眼睛,分辨不清眼前的人儿到底是出自梦境,还是真实。他伸手抓住她,碰触到那份温热和滑腻时,猛地收回手。“呃,我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他惊呼。

  “是的,我是真的。”看到他梦中乍醒后孩子似的神情,昭君忍不住笑了。

  高欢却看得痴了。

  她的笑容是最自然美丽的花,而她今天的打扮贵气中不失朴素。一袭无懈可击的窄袖宽口短衫长裙轻柔地包裹著她的身躯,夜风中,罗绡丝料紧贴著她,更显出她丰满窈窕的身材。因为要忍住笑而微微噘起的嘴和弯弯的眉,让她看起来像个调皮贪玩的小仙女。

  她的这副模样把他冷硬的心融化了,把他努力竖在她与他之间的盾牌击倒了,他情不自禁地问:“前几天你为何一直没来?”

  从他来不及掩饰的神态中,昭君看出他的真情,不由心头充满快乐。她用多情又悲伤的眼睛看著他。“好让你把你的女人带来当面羞辱我?”

  仿佛被木棒击中,高欢胸口一窒,他脸色苍白地看著她,愧疚地想到前几天晚上他正是这样的打算,不由暗自高兴她没有来。他很想为自己辩解,想安抚她受到伤害的心,可是在最后一瞬间,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他暗自希望,最好能消除她的爱意,又能与她做朋友。

  怀著新的想法,他略感平静,看看窗外的月色关切地问:“这么晚了,郡主怎么还能出来呢?”

  从未得到他关心的昭君被他的温言细语融化了,轻柔地告诉他。“我有话要告诉你,可是白天不方便找你,我是等家里人都睡了后才偷跑出来的。”

  高欢的脸色变了,急切地说:“你这样做太冒险,要是被王爷发现……”

  “我父王不会发现,可是如果天亮了没看到我,就瞒不住了。”

  “既然这样,请郡主坐下慢慢说。”他指指桌前的椅子。

  昭君依言坐下,也示意他坐,但他坐在了床沿。

  见他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昭君心里黯然,但仍在椅子上转过身子面对他,轻声问:“你为何拒绝我?那只是表达我的感谢。”

  高欢知道她指的是他几天前退回恒安王府的那箱赏赐品,便说:“理由我已经解释过,保护郡主是属下的责任,高欢不能因此而接受赏赐。”

  昭君没说话,只是看著他,其中所包含的深情厚谊就是傻子也能明白。

  “郡主……”高欢再次感到身躯紧绷,手心出汗,可是为了避免事情发展得愈加不可收拾,他必须跟她把话说清楚。她那么聪明,应该能理解,他的决定对他们俩都好。“承蒙郡主错爱,高欢诚惶诚恐,可是高欢乃一介卑微匹夫,实在不配得此厚爱,因此,请郡主放弃高欢,另选良人。”

  昭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温柔地说:“出身并非由你决定,我永远不会认为你卑微。请你接受我,让我陪你创一番英雄伟业。”

  “我生于贫贱,家中一贫如洗,如今已二十四岁,仍无前程可言,郡主何以认定我是英雄?”他失意、迷惑的语气,像利刃般扎在昭君的心上。

  她倾身向前,大胆地将手搭在他的膝盖上,真诚地说:“相信我,我能识英雄于贫贱之中,你胸怀天下之志,只要有机会,你一定是匡济时世之才。”

  她的鼓励如同浇在柴薪上的油,顿时点燃了他心底深藏的火种,但他很快就将它扑灭了,因为那只是一个徒劳神伤的梦想。

  他克制著起伏不定的心情,冷漠地说:“郡主看错了,高欢并无大志。”

  “不会的,我不会看错!”

  如此确定?她怎会知道自己的梦想?巧合?!他以不信任的目光看著她。

  “我跟你说实话吧!”她用她纤细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那柔软的指尖拨动著他的心弦。“我从小跟|乳|母很亲近,跟她学了些看相的本领。第一次在太清池边见到你,我就看出你身若山立,眼如曙星,鼻直口方,有大富大贵之相。”

  高欢浓眉一挑,似要反驳,但被她纤手制止。“但那并非我爱你的主要原因,我不贪恋富贵,只爱英雄。如果我生为男儿身,必定会自己去创一番英雄伟业,绝不把英雄梦想寄托在夫君、儿子身上,可是今神灵赐予我女儿身,我只好认命。但我不愿所嫁非人,将一生埋没,因此发誓非英雄豪杰不嫁,如今我找到了你,你就是我期待多年的夫君。我知道天下豪杰众多,可是不管你信不信,冥冥中,各自的缘分早已由神灵注定。”

  “郡主让高欢更觉自惭形秽。”他以与昭君截然不同的冷漠语气说。

  其实,昭君的话每一句都打动著高欢的心。他理解空怀抱负无处施展的苦恼,更明白雄鹰展翅需要长风与广阔的天空,可是,太多的遭遇让他对自己的未来缺乏信心,更不想让她失望,因此她对他的评价越高,他就越急著摆脱她的感情。

  “不,高郎不必如此。”见他一味拒绝,昭君内心伤痛,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继续,但仍微笑道:“虽然你不相信,但我仍认定你是我的夫君,只要你娶我,我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你,助你成就英雄伟业。”

  英雄伟业?

  听她再次提到这四个字,压抑已久的挫败感到达了极限。高欢甩开她的手,起身走到门口,背对著她愤慨地说:“难得郡主有此真情与抱负!天下哪个好男儿不想成就一番英雄伟业?那是我高欢孜孜以求的东西,是我从十二岁起就忍受著三伏九寒、棍棒皮鞭在军营中苦苦追寻的目标,然而十几年来我争得了什么?”

  昭君的心随著他沉重的语气起伏。而就在这时,他霍然转身,双目瞪著她,用一种让人心惊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一、无、所、有!”

  此刻,他面前的人不再是娇贵的郡主,而是那些阻挡他实现理想抱负的力量。

  他俯身,用愤世嫉俗的目光看著她低吼。“知道我为什么一无所有吗?知道为什么在军营混了这么多年,我却只能做个小小的戍卒吗?也许你说对了,我怀天下之志,有匡济时世之才,但谁在乎?人们在乎的是我没有一个值得夸耀的出身,没有钱去买能替我增光添彩的骏马、宝刀!天知道,我有多么痛恨握著别人的兵器当值,骑著别人的骏马狩猎,这些,你知道吗?”

  他直起身,嘴角挂著无情的冷笑。“我发誓,你不知道!”

  他的话音铿锵落地,屋内一片岑寂,可是他的激愤之语及由此导致的强烈情绪仍撞击著他们两人的心。

  她晶亮的眼睛瞪得圆圆地注视著他,其中闪烁的光芒让他恨不得找块布来将她的双眼绑上。

  “不要那样看著我,我不是你的英雄,也不是祈求怜悯的可怜虫,我们不是同路人。请郡主回去吧,如果不能做朋友,就请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他转过身子走到屋角,抓起水缸上的葫芦瓢,“咕嘟咕嘟”往嘴里猛灌冷水,然后用手背抹抹嘴,心里愤怒地想:让她去嘲笑吧,谁教自己傻得对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贵族大小姐说心里话,谁教自己沉不住气把心事都告诉了她,现在,她要嘲笑、要轻视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他扔下水瓢,仿佛她不存在似的大步走回床边想一头栽到床上遗忘身边的事。

  可是在经过桌子时,他的胳膊被抱住了。

  “我知道。”她柔柔地说。

  他低头,看到一双不仅没有蔑视和嘲讽,反而充满敬重与理解的明亮眼睛。

  这是意料之外的反应,他不觉有点茫然。“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高郎生不逢时,机遇未至,因此大志难成,郁郁寡欢,可是如今有我,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她的话如同她的目光闪耀著诱人的光芒,高欢疑惑不已。“郡主助我?”

  昭君见他并没有甩开自己的手,不由得信心倍增,兴致高昂地说:“你娶我,让我帮助你实现理想。”

  高欢当即嗤鼻冷哼。“娶你?郡主,我不会娶妻的。”

  “可是,如果你娶了我,你的出身虽不能改变,但地位会提高,而且你也能买到最好的战马宝刀,实现你的抱负……”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中抱著的胳膊已然抽离,高欢的脸色变得阴沉沉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的话更如同冰雹般砸在昭君心上。“因为你是郡主,我容忍你的侮辱。现在,请回吧,已经很晚了。”

  他冷漠中带著敌意的态度伤害了昭君,她再次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娶我真有那么可怕吗?这样做对你只有好处啊!”

  “郡主敢说拔掉鹰的双翼,把它放在金丝笼子里是对它好吗?”他冷嘲。

  昭郡的脸色一变。“你怎可将我对你的爱比喻成金丝笼子?”

  “难道不是?”他不为所动,甩开她的手走回床边,背对著她说:“请郡主离开吧,我要睡觉了。”

  “只要你娶我,你会知道我们所共同拥有的绝对不是金丝笼子!”昭君对著他的脊背说。

  “不可能!”他做出脱衣状,但她依然不动。

  是她自己要站在这里自取其辱,他又为何要做殉道者陪著她受累?他叛逆地想著,踢掉鞋子仰面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做出睡觉的样子。

  看到他居然当著自己的面上床,昭君又羞又气。她虽有勇气,但从未面对一个清醒地横躺在床上的男人,因此当即满脸通红。“起来,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可她的命令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见他如此,昭君恼火地转身走到他刚才喝水的水缸边。

  而在听到她的脚步声便睁开眼睛的高欢,一见她端著葫芦瓢走来,立刻心知不妙地从床上跳起。

  但还是迟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子刚好迎上她迎面泼来的水。

  那满满一瓢水,点滴没浪费地浇到了他身上。

  “噢!”受冷水一激,他猛吸一口气,瞪大湿淋淋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她,而她也同样震惊地看著他。

  因为受惊与生气,他的脸颊泛红,眼睛闪亮,让他看起来更加俊美强悍。

  水流下他的眉毛,流进他的眼睛,他闭上眼,像条落水狗般耸肩垂头,“啪啪啪”一阵猛摇,头发上的水滴霎时四处飞溅。

  水滴洒到昭君脸上,她先是惊叫一声,接著捂著嘴巴大笑起来。

  她若不笑,高欢还能因为她的身分而控制住自己,可是她的笑声将他面对她时早已压抑许久的自制完全摧毁。他忘记了两人的身分地位,忽然抓过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潮湿的胸前命令道:“擦!替我擦干净!”

  “为什么要我擦,你活该!”昭君继续笑著拒绝服从他的命令。

  “你不擦,是吧?高贵的郡主只会给人泼凉水,对吧?”他的眼睛里闪动著邪恶的光,昭郡感到有点害怕了,开始收敛笑声想挣脱他的手。

  可他将她抓得更紧,最后用双臂将她困在他的怀里。“你别想什么都不做就逃跑,你一定得替我擦干净。”

  他低沉的声音震动著昭君的耳膜,热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她急促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好吧,你放开我,我替你擦。”

  “不要,就用你的衣服擦,用你的手擦。”他在她耳边低吟,低下头在她的肩上擦拭面颊上的水。她的身子既轻盈柔软,又有弹性,她身上散发著一种健康旺盛的活力,而且充满香气。

  一抱住她,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没法再放开她。

  第四章

  他将她抱得好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抱过她。

  昭君没法挣脱他,只好扭转头,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在她的衣服上擦拭水滴,而这样的扭动无可避免地让他们的嘴碰在了一起。

  这个无心的碰触令他们像被火烧灼了似的同时一震,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强烈气息,更未曾料到当他们肌肤相亲时,会产生如此骇人的悸动。

  最初的惊诧后,两张嘴仿佛有吸引力般地寻找到对方,然后相互碰触、摩擦、试探。当一股炽热的火焰由他们的嘴燃烧到心窝时,昭君忘记了自己挣扎的理由,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肩,并踮起脚尖扬起脸,将他拉过来压向自己,而他立刻忘记了自己所逃避的那一切,张开嘴,销魂地覆盖了她。

  身上的水渍被遗忘,激烈的争执被遗忘,悬殊的身分地位和难测的前途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

  昭君全心地付出自己,没有任何迟疑,这样的热情让高欢情欲。

  他想轻柔地对待她,可是却粗鲁地紧拥著她,像初次亲吻女人的急躁少年似的狂吻著她,而他灼热的吻几乎令昭君窒息,她颤抖地紧紧拥抱著这份陌生的g情。

  她相信自己的一生都在等待这个男人,这个固执又难缠的男人,这个能让她全心全意付出感情的男人,这个需要她用更多的毅力和耐心去获得爱,去拆除他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的男人。

  “高郎,你喜欢我?”喘息间,她感觉他的手指正在她的背上温柔地抚摸著,而那种抚摸让她全身发软,意乱情迷,她唯一能做的是紧紧靠著他,闭上眼。

  “是的,我喜欢你,非常喜欢!”高欢在她唇边粗哑的回应,他的身体因强烈的渴望而摇晃。此时此刻,在他怀里的不再是高不可攀的郡主,而是一个女人,一个让他渴望与欣赏的女人。

  激烈的拥吻让他们急需获得更多的空气,可是没有人愿意放开对方,相反地以一种想要将对方揉人体内的力量紧抱著彼此。

  当窒息感最终迫使他们的唇分开时,他们注视著彼此,在那无言的凝视中,一种远胜过情欲的感情正在滋生。

  而得到顺畅的呼吸后,高欢的理智回来了,面对汹涌澎湃的陌生情感,他神色遽变,蓦地抽回了紧揽在她腰背上的手。

  骤失他的怀抱,昭君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她失魂落魄地以桌子支撑著发软的身体,气恼地对再次退回冷漠中的他说:“我不是下贱女人,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要是在以前,对这样傲慢的语言,高欢会温顺地同意,可是现在,当他震惊于自己居然因为她而完全失控时,他一贯的谨慎没有了。

  “既然如此,就请郡主的行为举止不要像个下贱的女人!”他冷言相对。

  昭君仿佛被人猛掴一掌,身子一晃,脸色红似丹霞,转眼又惨白如纸。“你刚刚才说你喜欢我。”她凄惨地指控道。

  “那更说明美女在抱时,男人的话有多不可信。”他邪气地对她咧嘴而笑,企图用恶形恶状吓跑她。可是他错了,他面对的是位奇女子。

  “不,你撒谎!”她用手指猛戳他坚硬的胸瞠。

  他则像堵墙似的直挺挺地立在她面前,既不退缩,也不认错。

  这就是他,是她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昭君欣慰地想,嘴里仍虚弱地骂道:“你信不信,凭你这样对待我,我就可以让你死!”

  高欢没开口,心里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她确实可以让他死,但即便如此,他也绝不屈从于任何压力,向自己的情欲低头。

  充满著真情,燃烧著欲望的四目对峙,仿佛要将对方焚烬。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过了一会儿,昭君失去了斗志,转开视线问道。

  “谁?”经过与她的这番惊天动地的身心较量,高欢早已忘记了其他女人,故而在听到她的问题时愣了。

  “她,那个你说要娶的女人。”昭君以为他装傻,生气地瞪著他。

  “喔,你是说兰芝啊!”高欢想起几天前在这里为了打消她的爱慕,他临时瞎说的话,不过此刻他并不打算纠正她,反而顺著她的话道:“没错,是因为她。”

  昭君颓然坐在椅子上,尝到了嫉妒的刀割滋味。

  她的神情看起来像极了被猎鹰啄掉一只耳朵的兔子,哭丧的脸像遭秋霜打过的花蕾,红红的眼睛注视著桌子上半熄的灯苗。不过即便是这样,她的腰还是挺得直直的。高欢在心里又对她多了几分钦佩和赞赏,不过,他将一切都掩藏得很好。

  他居然为了那个女人而不要她!

  这个认知对昭君是一个沉重打击,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图的是他的英雄未来,是要助他完成大业,并非只是儿女私情;况且,尽管他宣称喜欢那个女人,但并没有娶她,因此自己以退为进,自信仍能把他“抢”过来。

  “好吧!”当她终于开口时,自信心已然恢复,而她说出来的话让刚要开口感激她的高欢差点儿咬断舌头。“你可以娶她,但你得纳我为正室。”

  “什么?”他大惊失色。

  她以为他仍不愿接受她,不由愀然变色道:“昭君至今守身如玉,因慕高郎英才,才与郎君有方才的肌肤之亲,故今生非君不嫁。然而,我出身名门显贵,如委身做小,下辱家门,上失国礼,因此你得娶我为妻,至于那个女人……呃,她叫什么名字?兰芝?对,你说她叫兰芝,你可以在我们婚后娶她为偏房。”

  对她这匪夷所思的提议,高欢觉得就算有人用锤子砸在他头上,也不会有这么晕的感觉。“你、你不介意我有其他女人?”

  哪怕肠子早已打了无数个结,昭君仍微笑地告诉他。“如果说我不介意,那是骗人的,但只要能嫁给如意郎君,我愿意宽容。”

  高欢见她如此真情相许,不由得心痛,更遗憾她身为郡主,让他高攀不上,因此狠心不理,再刁难道:“郡主不怕我厚此薄彼?”

  听他此言,昭君再难绷住快乐的面纱,她笑容僵硬地回答道:“君心似铁,妾心如火。若火不能融铁,妾只能认命,绝不相难!”

  高欢被她坦诚的目光和宽大的胸怀感动,很久以前就听说昭君郡主不仅相貌出众,而且颇具胆识,与一般女子大不相同,如今印证了这点,不由得对她的敬重远在爱慕之上。

  相较之下,高欢也为自己一再用兰芝伤害她的拙劣手法感到愧傀,可是话既出口,他一时也难以改口了。

  “郡主……”他支吾难言。

  他的迟疑让昭君很难过,所有能做的保证和让步她都做了,她得保留最后一点点自尊。因此像怕听到他的拒绝似的,她出声阻止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托媒人到恒安王府提亲吧,我等著你迎娶我进门!”说完,她快步往门口走去。

  高欢本想送她,可看到远处树影中走出她的婢女,他站在了门口。

  注视著那消失在月光下的俏丽身影,他无声地回答她。“不,高贵的郡主,无论多么喜欢,我都不能娶你,除非我──”

  心情复杂的昭君悄悄从杂院后门回到家。

  这道门是专供住在杂院内的仆人们进出茅厕用的,因此平日都不上锁,而穿过杂院,就是洗染坊。很久以前,这里曾是绣坊,因此有道小门直通昭君住的小院,以便她随时到绣坊学女红。

  后来因为前院新建了绣楼,此处便改成了洗染坊,这道门也被锁了。

  直到昭君长大后,有次为了出去玩耍,发现了这道门,并将其打开,从此这里成了她的私人通道,除了贴身婢女,连她的弟弟都不知道。

  此刻她们穿过寂静无人的杂院和洗染坊,悄无声息地回到小院,她要春水去睡觉,用微笑告诉她:她们安全了。

  不料,才跨入房门,她就看到弟弟正坐在茶几边等著她。

  “睿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她吃惊地问道。

  娄睿盯著她,脸上的笑容十分诡异。“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都过半夜了,我高贵的姐姐不在房内睡觉,到哪里去了?”

  昭君心虚地想编个谎话,但想起眼前这男人是自己的孪生弟弟,要想欺骗他是不可能的,于是坦白道:“去宁安殿了。”

  “找高欢?”熟悉的眼睛不赞同地盯著她,仿佛在谴责她的荒唐。

  “没错,我去找他。”昭君不悦地说:“你少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去问他为何将我送他的东西退回。”

  “仅仅如此吗?”娄睿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让她担心自己身上是否还遗留著曾与一个男人g情拥吻后的痕迹。可是她不敢低头查看,怕弄巧成拙。

  “当然是如此,不然还会有什么?”她以不耐的口气掩饰内心的惊慌。“你回去吧,我累了,要说什么明天再说。”

  娄睿淡淡地问:“他怎么说?”

  “谁?”昭君看著他,一时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当然是高欢,还会有谁?”娄睿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犯错的小孩。

  “喔,他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怎么待了那么久?”娄睿轻敲著身边的茶壶。“我在这里可是等了不短的时间呢!”

  昭君很恼怒他审犯人似的态度,生气地说:“我去哪里,跟人说了什么话,都得一件件、一句句的告诉你吗?”

  “那不是我们自小的约定吗?”娄睿看著她,以不容置疑的神态说:“而且,你不要忘记,占孪生子之利,你想些什么我都会有感应。”

  “什么意思?”昭君防卫地看著他,担心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娄睿站起身道:“意思就是你可以信任我,不管什么事都不要瞒我。”

  看著他往门口走去,昭君暗自松了口气,今夜她不能再承受更多压力了。

  可是走到门口的娄睿突然回头对她眨眨眼睛。“喔,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今夜不止是我在等你,父王也等了你很久。”

  “什么?父王等我?”昭君头皮一紧,急忙拉住他。“把话说清楚。”

  见她紧张,娄睿停住脚步。“你以为我深更半夜跑到你这里来打坐是潜心修佛哪?老实告诉你吧,是你前脚刚走,父王就要我来找你。见你不在,怕父王查问,我只好谎称你身体不适已经睡了,这才搪塞过去。要不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我才不想在这里枯等呢!”

  “谢谢你。”知道他为自己的行踪做掩护,昭君很感激,但也很好奇。“我本不想出去,可后来睡不著,才临时起意去找他。父王为何那么晚还找我?”

  娄睿轻蔑地撇撇嘴。“还不是贾显智,他刚谋了个新差事──太仓执事郎,那可是个肥缺喔!他很快就要到洛阳赴任,因此今夜赶来再次向父王提亲,看来这小子升了官也没有忘记你呢!”

  “太仓执事郎”官品虽不高,但直属库部尚书管辖,有很大的实权,是个许多人渴望的职位,如今贾显智得到了那个肥缺,说明贾府与朝廷关系匪浅。可是不管他的地位如何,昭君对他的感觉不会改变。

  “我可不要他惦记著我,反正我不会嫁给他。”她坚定地说。

  “他好像并不在乎你怎么想的。而且,他的固执有时还真让人害怕。”娄睿说完就离开了。

  昭君细细玩味著他的话,想起在永宁寺前他粗暴的态度和冷酷的目光,一种令人小愉快的战栗掠过她心头。

  不,他那么平庸的人,不可能有胆伤害任何人。

  可是,他阴冷的目光,粗鲁的碰触依然困扰著她。她遂安慰自己道:他之所以表现得那么粗鲁,是因为求婚遭到拒绝伤了自尊,等他明白她对他只有友谊,没有感情时,他就会恢复以前的温和有礼,把她当朋友看的。

  如此自我安慰后,她的思绪由他转到了高欢身上。她想起他们之间那惊天动地的亲吻,想起他有力的胳膊环绕在她身上时带给她的悸动,想起他火一样的目光燃烧著她的感觉,也想起他绝情的话。所有这些都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经历,让她在回味无穷的甜蜜中也有难以说清的苦涩。

  他真的很爱那个叫兰芝的女人吗?

  他也以那样的方式亲吻她吗?

  而她,真的能与其他女人分享他吗?

  她知道要想得到他,她必须跨越许多难关,尤其要面对家人的反对,此时,她最需要的就是他的理解和接纳,而他,会给她那样的支持吗?

  在忧虑和希望中,她度过了很不安宁的一夜。

  接下来的两天,她未见高欢来提亲,倒是即将赴洛阳的贾显智几乎每天都逗留在恒安王府,不仅对她十分亲切温柔,而且对她的家人也非常殷勤有礼。

  喜欢的男人不来,不喜欢的男人像赶不走的苍蝇。昭君心里很烦,想去宁安殿找他,可娄睿像个影子似的跟著她,还不时暗示她远离高欢。

  “你就不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