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寒轻轻一笑,双袖一拢,绕到叶开背后,仰了仰头娇声道:“你说……,”她顿一顿,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能不来吗?”
叶开只觉心际一颤。
“叶坛主,你说呢?”高玉寒反问。
叶开沉默不语。
“叶坛主,”高玉寒又道:“刚才我和柳坛主和律坛主都商量过了,为了早日抓到那个刺杀龙头的凶手,我打算请叶坛主帮忙,一同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
叶开原本就已经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说不出话来。
高玉寒眼神一凛,语重心长地说道:“叶坛主,凶手一日未获,青龙会一日难宁。龙头若泉下有知,也得欣慰。”
叶开只感到脚底一阵凉意,不知该如何搭话。
“叶坛主,当初龙头在世时,最器重的可是你了。”高玉寒不冷不热地继续说道。
叶开叹一口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律香川道:“叶坛主,高坛主所言及是,捉拿凶手要紧,你可看清那凶手的样貌?”
叶开缓缓摇摇头。
柳长街也问道:“那凶手武功可高?”
叶开垂头叹道:“我不曾与他交手。”
众人面面相觑。
高玉寒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轻轻踱到叶开面前,盯住他的眼睛,冷冷地问道:“叶坛主,当时如若你的飞刀出手,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呢?”
叶开的脸色刹那间变了。
律香川皱起了眉:“叶坛主,你的飞刀呢?”
柳长街也问:“叶坛主,当时情况如此紧急,你为什么不出飞刀呢。”
“我……”叶开吐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哽在喉边。
律香川和柳长街洗耳恭听,等着他的回答。
叶开到了这一刻才真正领教到眼前这个女人的厉害。
叶开无奈,苦着一张脸叹道:“当时情况千变万化,我一时竟顾不上出手……”
此言一出,律香川和柳长街互望一眼,各自摇头叹息。
这的确是一件让人难以相信的事。
名满江湖的小李飞刀的传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叶开觉得自己的胸口胀得难受,心中的那条线已经濒临断裂的边缘。
“叶坛主,”高玉寒娇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时如果你亮出飞刀救人,也许龙头就不会死了。你说不是吗?”
叶开垂着头,含糊不清地应一声:“是。”
高玉寒又道:“叶坛主,当时龙头临终前曾经下令,要你抓住那凶手,你为何不去呢?”
叶开眼睑低垂,神情木然。此情此景,他又能说什么呢?
高玉寒眼波流转,继续说道:“叶坛主,如果龙头地下有知,你觉得他老人家会原谅你吗?”
“啪”地一声……叶开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他明白,线终于断了。
她触到他心中极力回避的痛处。
高玉寒说得对,上官龙头会原谅他吗?就算他自己能原谅自己,别人又怎么可能原谅他。
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消失了。
线断心死,现在的他,心如死灰。
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留在这里。
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
他怔怔地,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高玉寒嘴角含着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青龙会上上下下百余号人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四周鸦雀无声,气氛僵持不下。
叶开苦笑一声,缓缓转向律香川和柳长街,抱拳行礼。
“柳坛主,律坛主,叶某自知愧对龙头,愧对青龙会。今日在此别过,便不再踏进青龙会的大门。望两位珍重,青龙会还靠两位和高坛主扶持。”
律香川和柳长街也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一时之间也搭不上话。
叶开又转过身,走到高玉寒面前。
高玉寒的眼睛中,隐隐地已有泪光闪动。
还未等叶开出言,她便幽幽叹一口气,抢先说道:“叶坛主也请珍重。”
叶开说不出话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转过身,毅然地走出了大厅。
他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工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青龙会大门口。
高玉寒紧紧地盯着叶开逐渐缩小的背影,又一次笑了,她笑得很妩媚,很动人。
卧龙坛。
律香川推开屋门一看,不禁呆住了。
他原以为会闻到一股很浓烈的酒香,可是他错了。
他叫人运来的三十坛陈年佳酿,仍旧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酒,一坛都没有动过。
李翔平静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脸上挂着淡淡的一点笑。
律香川看看他,又看看那些酒,心里一阵纳闷。
好酒当前,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居然会无动于衷。
这很奇怪。
“李翔,这些酒,你为什么不喝?”
李翔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的身板挺得很直。
他看一眼律香川,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些酒,我不能喝。”
律香川情不自禁地捋了下胡须,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翔整了整容色,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戒酒了。”
律香川又一次呆住了。
“我说李翔啊,土地,钱财,女人你都不要,现在连酒你都不喝了,你究竟要我给你什么呀。”
李翔笑了,露出嘴边浅浅的两个酒窝。
“我说不喝酒,并不是我不想喝酒,而是我不能喝酒。”
律香川仍是不明白。
李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一个人酒喝多了,总不是一件好事,你说不是吗?”
律香川点了点头。
李翔把头歪向一边,又道:“我的酒量虽好,但总有喝醉的一天。我若是喝醉了,又有谁来保护你呢?”
这回轮到律香川笑了。
他走到李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我这就叫人来把这些酒搬走。”
李翔没有说话,他仍是一如既往,淡淡地笑着。
高玉寒再一次踏进青龙会总坛的大门,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她是被律香川和柳长街请去的。
她自然知道柳,律两人的用意。
那一天,她刻意修饰了一番,自从受伤以来,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细细打扮过了。
她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红韵,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满足地笑了。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她相信没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能象她那么漂亮。
她已经不再年轻,可她成熟,智慧,美丽,任何人看了她一眼,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对她自己的容貌是很有信心的。
至少李翔看到她的时候,好半天眼睛都移不了位。
高玉寒着一身镶金刺绣明黄色长裙,长裙及地,从头至尾,裹住她婀娜身段。
她就这样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眉梢眼角,处处流露出动人的妩媚。
李翔这回可真的是看呆了。
律香川留意到这男孩的失态,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他看了看高玉寒如画的眉目,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漂亮。
李翔会被她吸引,也是理所当然。
高玉寒走到大堂的中央,就这么站定了,她双眸流转,迅速地左右环顾一周。
她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李翔。
高玉寒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昂起头,轻启朱唇道:“柳坛主,我们要谈正事,这不相干的人坐在这儿不太好吧。”
“不行,他是我的保镖,一定要形影不离地跟着我。”律香川急忙说道。
高玉寒笑了笑,没再出声。
“高坛主,今天请你来,是想和你一起商量一下捉拿凶手的事。”一直沉默不语的柳长街发了话。
高玉寒微微点头,“柳坛主说的是。”
柳长街继续说道:“我和律坛主商量了一下,这事就交给我们来办吧,高坛主忠心护主,受伤不轻,就好好休养一阵吧。”
律香川接道:“不错,龙头遇难,我们没帮上什么忙,自知愧对龙头,现在也该让我俩尽一下微薄之力,以对得起龙头在天之灵。”
高玉寒沉吟半晌,没有答话。
她的神色很严肃,看不出任何表情。
律香川和柳长街脸上的神情比她还严肃。
就在这时,她突然水袖一挥,足尖轻点,袖起素霓,在原地稳稳地转了一个圈。一时之间众人只觉翩翩裙裾翻飞,淡淡香风浮动。她人在风中,如绽开一朵空谷幽兰,姿态甚为优美。
她身形舞动间,带出一阵阵幽香,一丝丝散发开来,这香氛很是奇特,闻来让人心旷神怡。
李翔微微皱了皱眉。
高玉寒稳住身形,浅浅一笑,娇声道:“你们觉得我还需要休养吗?”
律香川和柳长街互相对望一眼,不明白她所指何意。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这青龙会大堂,布置得颇为华丽。大大小小,各式烛灯,少说也有几十盏。而这几十盏灯,却突然之间似约好了一般,从大门口的第一盏开始,自左及右,一盏一盏相继迅速覆灭。
一圈下来,大堂里顿时一片黑暗。不过幸好是白天,借着户外的光线,室内的情景,还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律香川和柳长街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
高玉寒仍是静静地站着,妩媚地笑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高坛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律香川和柳长街齐声问道。
高玉寒扬了扬嘴角,笑着说:“两位坛主自荐缉凶,我没有意见。不过,也该听我说说这凶手的样貌才好啊。”
律香川低头不语,柳长街回道:“高坛主请说。”
高玉寒突然之间敛了笑容,正色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凶手的年纪与这位兄弟正相仿。”
她眼睛毫不客气地瞟向端坐一边默默无言的李翔。
律香川禁不住眼皮一跳。
李翔也有些惊讶,他略微张了张嘴。
高玉寒又轻轻一笑,继续说道:“而且……长相,也颇为相似。”
此言一出,律香川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大声叫道:“高坛主,请莫要胡说。”
高玉寒转了转眼睛,不慌不忙地说:“我可没有胡说。”
李翔低头,唇边又悄悄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
律香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高玉寒,他斩钉截铁道:“我相信,他绝不可能是那个刺杀龙头的凶手。”
高玉寒轻哧一声,也不再多言,转身,缓缓向外走去。
她的背影也是颇为妙曼多姿,莲步轻移间,黄缎绫花裙幻化成一浪浪水波,层层荡漾开来。
李翔的眼睛紧紧盯住她背影,看得痴了。
律香川看在眼里,他走过去,轻轻拍拍这年轻男孩的肩膀。
李翔方才回过神来,他呆呆地看了看律香川。
律香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李翔,你可喜欢这女人。”
李翔低下头,一边摇头一边不好意思地笑。
律香川闷哼一声,沉声道:“任何女人你都能喜欢,唯独不能喜欢她。”
李翔缓缓吸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律香川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怕,他紧闭嘴唇,不再出声。
李翔突然感到周身一阵寒意,他很识趣,没有再问下去。
落日西斜,黄沙飞扬。
苍茫辽远的山坡上,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他的身边是一匹健壮的骏马,一人一马,在单调的黄色中显得格外的突出。
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迈动着有些吃力的步伐。
马颈上的铃铛清脆悦耳地低吟,他牵着马,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狂舞。
荒凉的古栈道上,一间破败的小屋似横空出世。
屋顶上酒?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