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刀。”陈一意说,“我有一整套,各式各样的都有,王爷喜欢那种,可以过来挑一下。”
木工刀?叶西洲连怎么呼吸都要忘记了。陈一意的木工刀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
叶西洲的喉咙口一阵发痒:“陈侍郎,你……不是结巴?”
陈一意扬起脸,嘴带笑意,唇色红润:“我杀人的时候,不会结巴。”
☆、第 28 章
28
雨水从天灵盖直击而下,浇得人浑身发冷。
陈一意拎着刀夹,不紧不慢地走近叶西洲:“这里不安全,随时有刺客过来,王爷要不要先回去歇息喝口热茶?”
叶西洲心说这里最大的刺客就是你,面上还是矜持地维护自己的王爷风范,颔首称是,与陈一意一同迈入里屋。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之前刺客所在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人了,鲜血也被流水冲刷干净。
“王爷?”走在前面的陈一意回过头来。
明明干净的样子看着就是个温和无害的青年的……
叶西洲摇摇头:“没什么,走吧,这些日子以来,有劳陈侍郎了。”
陈一意擦干刀夹上的水珠血迹,随口道:“没什么,我的任务就是保证王爷能安全回京。”
叶西洲虚虚揩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大雨围城,竟然还有刺客,多亏了陈侍郎。”
陈一意点头,补充道:“还有三娘。”
“对,还有三姑娘。”叶西洲连声谢过,“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三姑娘是去了哪里,会不会也遇上了刺客?”
陈一意:“不会,就算遇到,她也不怕。”
叶西洲沉默半晌,万万没想到,陈一意和三娘两个看着弱不禁风的才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强的。
接到叶景枢诏书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就要完了,这么突然诡异的理由,他想不出除了让他送死之外还有什么原因。他要是孤身一人,孤注一掷做什么都无所谓,可老的小的都在叶景枢手里捏着,他不会去不行啊。
“王王爷,陈侍郎……请喝茶。”王河抖着胳膊上热茶。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叶景枢的人,之所以还留着他,完全是为了方便,叶西洲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他们护送的重要人物,王河唯一的作用就是伺候叶西洲。等雨停到了京城,他此生也就到头了。
叶西洲倒是不会为难他,可陈一意看他的眼神跟看外面的刺客没什么两样。
自己知道了陈侍郎的秘密,活不了多久了。
王河心中清楚,自己不过是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就算一朝得了叶景枢的青眼一跃而上,和那些凭借手腕能力爬上去的大太监还是差了许多。
反正自己也只会给陛下拖后腿,就这么去了也不遗憾。王河心中道。
只是,他看不懂楚王陈一意是什么关系,之前从未听说他们有关联。就算要造反,也不该是这个班底,一个工部侍郎,杀人研究都很厉害,可也不过一个人而已,能做什么?至于剩下的人,他也不知是何身份,能让楚王安心回京。
窗外传来敲打声,王河听声音就知道要回避了,自觉施礼告退,还顺手把门带上。
熟练拆开木鸟,陈一意将里面的信取出来,连带里面的丹药瓶也露了出来。
叶西洲将信看完以后,递给陈一意:“国师给我寄了神仙散的缓解丹药过来,宫里陛下的药效已经发作,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陈一意抿唇看完信:“外面雨太大,刺客也一直没断过。”他拧了拧眉:“既然不可能是陛下,那会是谁派来的?”
叶西洲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其实他早就想说了,照陈一意这样一出手就把人灭口是不行的,至少得问出幕后之人是谁,然而陈一意每次出手都太快,就算他想提醒,对方也没气了。
“算了。”陈一意扔了信,“下次记得抓个人问问。”
叶西洲将药品收好,整了整衣裳,华贵文雅,又是翩翩王孙。陈一意瞥了他一眼,道:“既然国师都寄了药过来,王爷也差不多就要发作了,臣就不打扰了。”
他走出门去,留下叶西洲独自熬过药效。
神仙散的余毒每次发作,叶西洲都会风度尽失,大汗淋漓,虚弱无力。要是没有灵则的药,他连走路都困难。
没有神仙散,他还是最令人盛赞的楚王。可是没有如果,宫里他有年老的贺太后,府里有周雪和孩子们,为了他们,他也不能就此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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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盖把完脉,拱手一拜:“臣无能,实在看不出陛下是什么状况,许是劳累过度,才会如此。请太后恕罪。”
贺太后颔首,挥手让他在一旁侍立,转向灵则:“国师可有办法?”
灵则道:“暂时没有,还需再看看才是。”他不会有办法,叶景枢目前最好的状况就是这么一直昏睡着。
贺太后满意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照例呵斥宫人伺候要当心注意,贺太后也走了。
钟摆滴滴答答摇摆,灵则看了一眼:“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太医院是轮班守着陛下吗?”
闵盖答道:“确实是轮班。”就算看不出病情,他们也要派人跟着,以备叶景枢随时醒来有需要。更何况,现在宫里气氛诡谲,贺太后对于陛下的病情已经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他说开的药都没保证能治好,贺太后直接让他不要治了。
——这根直接要叶景枢死有什么两样?
他低下头,看着地上国师的人影,心中是深深的担忧。陛下一早就对国师有觊觎之心,现今宫内的流言是都压了下去,可他多次为陛下看病诊断,和国师也有接触,心中大概也清楚——国师不喜陛下,却又不得不忍受。
夜雨寒风,萧萧瑟瑟,晚来更漏长。
闵盖搭着眼皮,头一甩一甩,嘴巴不住地打哈欠。他终于撑不住歪倒在桌上,头磕碰到桌面,猛然惊醒。
一直闭眼休憩的灵则被他发出的声响惊动,睁开眼看一眼座钟,恍然道:“夜深了,闵院判的接班人还没来吗?”
闵盖头发已有些花白,一场秋雨一场凉,这会儿他的半边身子都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他强撑着眼睛,将自己团缩起来:“没有,许是忘了。”
灵则问:“这么说来,闵院判是要在这里守一夜了?”
闵盖回头一望,叶景枢不喜欢有太多人围着他转,值夜的宫人也不多,更多的是在殿外守候。殿内留下的灯盏不多,仅有几个角落点着,堪堪足够照明。
放眼内殿,能呼吸的除了床上躺着的那个,就只有灵则和闵盖。
闵盖知道,接他班的人是不会来了。他和太医院那些出身世家的同僚本就格格不入,又逢叶景枢入主紫宫,得他器重,多次被召,深得信任。这么明里暗里下绊子为难也不是第一次了。
再困再累,也得把这班守好。
善解人意的国师大概也想到这一点,知趣的没有明说。
两人又睁着眼睛,大眼瞪小眼守着叶景枢坐了半个时辰。
灵则盯着座钟揉眼睛:“闵院判,要不然我们轮班吧?”
“这……不好吧,要是陛下醒来,怕是要发怒降罪。”
闵盖很为难,他真的很想去睡觉了,可等叶景枢起来发现床边坐着的是灵则,他就要遭殃了。
国师大人已经困到拂尘都拿不稳了,闻言理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等陛下醒了,闵院判打发人去摘星楼告诉我即可。”
什么?
闵盖难以置信地盯着灵则,这是独自回去睡一整夜吗?
灵则无辜地回望:“相信明天陛下醒了也不会怪罪我的。”
闵盖默然。
很有道理,可是他也好想去睡觉啊,他的眼皮都困得恨不得黏在一起了,得拿签子撑住才行。
“国师,要不然——我们轮班吧?”
“这……”灵则犹豫道,“要是陛下醒来看到只有我一个,不好吧?”
“不会不好的,”闵盖咬牙,“国师守前夜,待到五更时我再来接替,陛下不会知道的。”
灵则没答应。
闵盖再道:“这事算是我拜托国师了,明日陛下醒来,我还要随侍,还请国师帮我。”
“好吧。”灵则轻叹,“闵院判也是辛苦了,先去睡一觉,五更天再来。”
内殿只余灵则和叶景枢了。
灵则缓缓走进床幔,里面的帝王闭着眼睑,面容端正刚毅,薄唇紧抿,这么躺着,胸膛轻微起伏,更觉他身形高大宏伟,横贯在床上。
拂尘轻抖,手指在袖内一划,一粒红色的丹丸在掌心骤现。
他的心脏克制不住地砰砰直跳,终于要走到这一天了。
叶景枢,你是不是起疑心了?
如果你也跟那些疯掉的宫人一样,那么,叶西洲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回京了?
只要一粒便可,改朝换代,咫尺之间。
灵则痴痴盯着叶景枢,久到连呼吸似乎都跟着叶景枢同步。
如果他死了,他是不是就能就此放下,将仇人手刃,实现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妄想?
叶西洲那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既可为他操控,能不能成为他手中的剑?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了很多,有以前的,以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第 29 章
29
叶景枢登基后,北斗南移,紫微星暗淡无光,各方星象变换难测,京中局势也随之暗流奔涌。而今又出了新卦,新旧年岁交替之时,将有大事发生。
灵则垂下眼睫,烛光下身影被无限拉长,他一只手探入床幔中,悬空放在叶景枢脸上,犹豫不决。
这个大事,是换位吗?
遵从心意,只要叶景枢一死,叶西洲即可从城外回京,上位之后,依靠叶西洲对他的信赖,他要做什么都不会再有阻碍。
药效不会立即发作,叶景枢昏睡多时,就这么在睡梦中死去,也不会痛苦。
手腕轻抖,灵则不由得回忆起之前学习星象的时候,师父对他的能力判断,他对星象的学习理解,也就这样了。再高深的,他解不出来,更有可能因此招致祸患,
一语成谶,他做了好几份准备,因为星象预言下定决心借势改朝换代,最后还是怕自己做错。
假若天象非此意,那他岂不是毁了大魏江山?
——这绝非他本意。
临到头来,他才发觉需要考虑的其实更多。叶西洲与叶景枢想必,终究还是缺了些魄力。
叶西洲性格宽厚温和,在他下面做事肯定比活在叶景枢下面提心吊胆的好。
可他隐隐的,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
木鸟将最新的信息传来。
叶西洲在城外遭遇刺客,迟迟无法回京。陈一意和三娘已经一路护送,审问不出是谁派的刺客。
也就是说,他们这个世家联盟,松散得很,有人背地里想将叶家人一网打尽。
如果叶西洲回不来了,叶景枢也因为他殒命……要不然还是等叶西洲平安了再动手?
叶景枢这个人皇帝做得也不是那么烂,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先让他顶替叶西洲继续将烂摊子料理好,他的威慑对群臣还是很有用的。
思及此,掌心内的小红丸便格外扎眼,灵则掌心一合,重新将红丸放入袖内。
待做完这一切,灵则一抬眼,霍然对上一双透亮的眼睛。
“你——”
灵则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全,便感觉天旋地转,鼻尖一道热气呼来,再定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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