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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阅读

作品:九州缥缈录5|作者:stacey0716|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5 20:10:08|下载:九州缥缈录5TXT下载
  啊,”玉工叹了口气,“没必要这样的。”

  “先生为什么深夜不睡”姬野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是傻。

  “我要离开这里了,舍不得,起来看看这些东西。”

  “离开”

  “南淮城的房租,太贵了。这些玉器的原石又越来越贵,赚的钱都要付不起房租了。我这是个小铺子,不比大铺子有买卖,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卖不出东西去。趁着以前还攒了yi点钱,我想回沁阳去了。可是舍不得。”玉工低低地说。

  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呵呵,也算是有点缘分,”玉工笑笑,“蛇盘玉没了,我也送不起,别的玉环要不要挑yi件算我送你了,最后yi个主顾了。”

  姬野摇了摇头。

  “是送给朋友么”

  姬野点了点头。

  “白水淘尽沙,丫头鬓发白。浣纱人归晚,同舟共采莲。”玉工低低地哼着yi曲小调。

  不知怎么的,姬野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两个人对坐了yi会儿,姬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玉工也没有再和他说话。

  四

  姬家大宅。

  门楣上挂着两盏红纱灯笼,照得门前yi片暗红。姬野悄悄推开门,左右看了yi眼,沿着墙根自顾自地走向自己住的北厢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成了他的习惯,他进家门不从中堂的大道走,而是沿着他自己在草地上踩出来的yi条小道走向自己的卧房。他倒是不怕什么,可是他也不愿看那些脸色。

  “野儿”yi个低低的声音。

  姬野正想着自己的心事,猛地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站在屋檐下的姬谦正。

  “父亲。”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心里却诧异,父亲从不会深更半夜等他。往往yi家三口都睡了,姬野才yi个人悄悄回家,天没亮,他又去城外的大柳营操练,整日不得相见。姬谦正早对这个儿子放弃了希望,只是让使女给他留个门,就像喂条不着家的狗,随他去了。

  “这么晚,去哪里了”姬谦正皱着眉。

  “出去走走。”姬野懒懒地说。

  姬谦正鄙夷地上下打量着他:“十八岁了十八岁啊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在皇室少府出仕了你好歹也是yi个禁军军官,yi点威仪没有,倒像个流浪的浑人”

  姬野不说话,低着头。他已经比父亲高了,低着头姬谦正也能看清他那双墨黑的眼睛。看着看着,姬谦正叹了口气。

  “明天要祭祖猛虎啸牙枪给我收着,我要打磨上油。”姬谦正没好气地说。

  “哦。”姬野应了,回自己屋里取出虎牙。

  姬谦正yi把收了过去,瞥了他yi眼:“这些日子城里不安稳,明天祭祖,不要再出去瞎跑了,早点睡吧”

  姬谦正转身走了,姬野这才忽然想起八月并非什么祭祖的日子。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想不明白。

  他回到自己屋里,也不解衣,把自己在床上放平,望着屋顶叹了yi口气。有几日他没有见到羽然了,没见到吕归尘的日子更多些,眼看就是羽然的生日了,按照往年的样子,吕归尘和他都少不得要送羽然礼物。想到三个人坐在yi起把礼物拿出来,他就觉得很多很烦心的事情yi起涌了上来,恨不得蒙头就睡过去,也就不必烦了。他坐了起来,想吹灭蜡烛,忽然看见桌上的信。姬家虽然落魄了,毕竟也曾是帝都望族,按帝都公卿的规矩,信件都是使女收下,yiyi送到家主和公子们的桌上。姬野记忆里他从来就没有过信,而今天桌上居然叠放着两封,用青石镇纸压着。

  他拿起两封信,更诧异的是两封信都没有署名。

  他打开第yi封,认出了熟悉的笔迹。羽然的字yi向是这么歪歪斜斜。她对东陆文字语言都熟悉,却不肯在书法上多下半点功夫:

  “姬野c阿苏勒:

  对不起,我要走了。故乡的使者来了,我知道他总会来的。我从来没跟你们说我是谁,我想你们也不想知道。我知道有yi天我要回宁州,可是我不知道是哪yi天。然后这天忽然就来了。

  我没有跟你们说,是因为我不想告别。我记得我来的时候谁也没告诉,只是和爷爷yi起骑了yi匹马,走了很远的路,就到了。有yi天我还会这样回来的,和爷爷yi起骑yi匹马,就这么就回来了。

  我会在很远的地方想你们的,可是我不想老是想你们,所以我很快就会回来。”

  落款是“萨西摩尔槿花”,这个签名很漂亮,因为吕归尘花过很多的时间教羽然写这几个字,姬野也不知道羽然为什么要用这几个字作自己的落款,每次问她她都是yi副神秘的表情,只说这个名字是个秘密,看到这个名字,她最好的朋友就知道那是她留下的字迹。最后在信角,羽然用很小的字加了yi句:“姬野你把信给阿苏勒看吧,我本来想写两封信,可是我怎么写还是yi模yi样的两封信,所以我决定只写yi封,写给你们两个。”

  姬野默默地读了很多遍,最后信从他手里滑落,落在了烛火上。刚刚被烧了yi个洞,姬野急忙扑上去拍灭了,然后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摇曳的海棠树,呆呆的,像是yi个傻子。

  过了很久,他打开了另外yi封信。又是熟悉的笔迹,是吕归尘清秀的辉阳体,路夫子的亲传:

  “姬野:

  对不起,我要走了。我父亲过世,北都城里听说很乱,国主说,是我回北陆的时候了。他还把缳公主嫁给我,我本来应该提早告诉你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翡翠环是羽然说她喜欢的,我买了,本想等到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可是我就要走了。你送给她吧,我知道她真的很喜欢,她说过很多次的。不用说是我买的,我没有告诉她我要成婚的消息,她yi定很气我。

  这些年真是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和羽然,我就只是南淮城里yi个没人过问的小蛮子。”

  下面的署名是“阿苏勒”,信封里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姬野急切地把信封倒过来,yi枚青翠的玉环滑入他手心。他的手颤抖起来,他捏着那枚玉环在烛火下翻转,于是沉郁的翠绿色流转在桌面上,yi时溢开,yi时隐没。

  姬野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他冲到窗边把头探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风,他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堵住了,异常的难受。

  隔着yi堵墙,宅子外的街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铛铛”地敲着梆子。这是极罕见的事情,姬野是军官,知道只有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才会派出快马全城传递消息。他从墙上那个yi直没有修补的豁口翻了出去,看见yi个军士正立马在墙边张贴告示,他凑上去看了yi眼,浑身的血都凉了。

  很长的告示中他只看清楚了yi句:

  “金帐国质子吕归尘,明晨斩决”

  五

  城西酒肆。

  这么深的夜,酒客都已经散去了,只剩角落里的yi张桌上还有两个客人对饮,掌柜却已经困得趴在酒坛上睡着了。外面马蹄声急促,风雷般卷来,毫不停留,越去越远。两个客人中的yi个起身站到窗边,把窗户拉开yi条缝隙,偷眼看出去。

  “回来”守在桌边的客人压低了声音。

  “他们是在找我们哥哥,他们yi定是在满城搜捕我们”窗边的客人声音低而急切。

  “巴扎”

  铁叶只得坐回了桌边,面对着石头般沉静的哥哥。铁颜稳稳地端起yi杯酒喝了下去,手上没有yi丝的颤抖。铁叶死死盯着哥哥,却只看到yi张绷紧的脸。

  “宫里传了宵禁令。满城快马,是张贴明日处斩世子的告示。你也在下唐的军营里磨练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是不懂东陆人的规矩遇见变故,就慌得像是被刨了窝的狍子,大君要我们保护世子来南淮,不是要你来出丑的”铁颜低低地呵斥弟弟,“不过他们也确实会搜捕我们,只是他们会派人去大柳营,而不是这里。”

  “现在我们怎么办世子就要处斩,北都yi点消息都没有过来,大君真的过世了么”

  “小声”铁颜瞥了yi眼掌柜,“你想把人都吵醒么”

  铁叶也跟着他看向掌柜,狠狠地握住刀柄,脸上露出yi丝狰狞。

  “废物你的刀是杀这种人的么”铁颜yi掌扇在弟弟的脸上,“现在你听我的立刻去城东那个宅子,把弘吉剌带走你藏在城门附近,什么都不要做,等到天亮。处斩世子时很多人会去围观,场面会非常混乱,守城的军队会被调去戒备,那时候就是你的机会,凭你的本事突出城门不是问题。”

  铁叶愣了yi下:“怎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弘吉剌只有三岁他还没有见过家乡的草原你要带着他回去”

  “弘吉剌是哥哥你的儿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我走,要自己留下来去救世子,”铁叶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我不走我不要像个懦夫那样回北都,yi生yi世都抬不起头来”

  “愚蠢”铁颜的脸色变了。

  “哥哥是世子的伴当,我也是世子的伴当。我们做伴当的,就是跟着主子去上阵杀敌的,哥哥要当英雄,却让我当懦夫,我要是答应了,我才是愚蠢”铁叶恶狠狠地瞪着哥哥,仰头把满满yi杯白酒灌了下去。

  “可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就知道我是世子的伴当,我们是兄弟轮到要死了,我们蛮族的男人,没有缩头的”铁叶的酒量小,眼睛已经红了。

  铁颜死死地盯着弟弟的眼睛,铁叶却没有丝毫的退让,也狠狠地瞪回去。

  铁颜终于低低地叹了yi口气:“巴扎,我说你蠢,你不信,可是你懂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大君挑了我们做世子的伴当么”

  铁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铁颜摇了摇头:“因为世子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支撑他当上新的大君大君是明白这件事的,他喜欢世子,可是治不好世子的病。你以为大君说世子会成为长生王,就真的是想要立他么青阳怎么可能立yi个随时要死的大君但是大君要世子yi生yi世都不受伤害,所以必须给他找最得力的伴当。这个好比大君娶了巢氏的大阏氏,而钦达翰王是不可能放弃巢氏的,巢氏是我们青阳除了帕苏尔家外最大的家族,所以大君能够继承北都大君自始至终都知道他唯yi能立的儿子就是大王子比莫干,而父亲是长子窝棚的人,把我们派给世子当伴当,我们莫速尔家就只有yi生yi世地守护着世子。大君是在下棋啊,我们,就是要保护世子yi生的棋子”

  铁叶的脸色骤然变得灰暗,他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可是出了这事,谁都没有估计到,”铁颜深深吸了口气,“无论大君怎么想的,我们都已经是世子的伴当了。我们铁氏就是要保护世子我去,我知道我也救不了世子,可是我不死,铁氏的名声就不能保全你去,你只是跟我yi起死又有什么用”

  铁叶呆呆的像是yi尊雕塑,隔了许久,他恶狠狠地举起整个酒壶,仰头灌了下去。

  他站了起来:“我不管了我不管什么世子我也不管什么大君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的哥哥。我扔下你走,我yi生都会内疚不就是死么巴扎不怕死”

  他酒劲泛起来,猛地扯开衣襟拍着的胸口:“yi刀从这里砍进去,挖了我的心出来,也就是那么简单哥哥去的地方,就是巴扎去的地方”

  铁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铁叶也低头看他,铁叶的眼睛更红了,渐渐地湿润起来。

  “巴扎”铁颜低下头,摇了摇,“你长大了你长大了”

  他给弟弟倒上了酒,举起自己的杯子:“那好,我们莫速尔家的男人,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当然也不怕死”

  “不怕死”铁叶又是yi仰脖子,把满杯的白酒灌了下去。

  就在他仰脖子的瞬间,铁颜忽然动了。他魁梧的身躯变得格外的轻巧,yi闪到了弟弟的身后,以臂弯卡住了他的脖子。

  “哥哥你”铁叶想说话,却只是吐出yi口酒来。

  铁颜的神色还是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他低低地呵斥:“你的父亲只有两个儿子,都死了,他怎么办你这个废物”

  “哥哥”

  铁颜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沉重有力的yi掌劈在他的后脑上。铁叶的身子颤了颤,无力地趴在桌上。

  铁颜最后看了弟弟yi眼,拾起桌上的长刀配在了腰间,以风帽遮住了面目,走向酒肆门口。推开酒肆的门,微凉的夜风卷了进来。他微微闭了yi下眼睛睁开,心里猛地yi惊。门口站着yi个人,魁梧的躯干像堵墙那样堵住了他的去路。铁颜知道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从拔刀,他不假思索地冲前yi步,撞进了对方的胸口,巧妙地拧住了他的胳膊。这是蛮族通行的摔角,铁颜仗着这yi招打败了大柳营无数的东陆武士,只有真正在草原上摔打过的人才知道这么简简单单的yi拧yi摔中蕴含着何等精妙的变化。

  可这yi次铁颜完全地失败了,对方狠狠地yi圈,反而把他圈进了怀里,而后yi扯他的双臂。铁颜失去了力量,觉得天旋地转。对方竟然把他举过了头顶

  “小子敢挑战我了么”对方轻蔑地大笑。

  六

  有风塘。

  息衍静静地坐在池塘边,yi粒yi粒地往池塘里面投掷鱼食。已经是中秋时节,夜来天气凉了,鱼儿懒懒地沉在水底,并不浮上来争食。yi切都静悄悄的,只有鱼食落下激起的水声。息辕就站在叔叔的背后,使劲地搓着手。他的手已经搓得通红,可他不敢说话。他跟了息衍那么多年,知道叔叔的性格。息衍这样漫不经心的时候,就绝对不允许打搅。这时候这个散漫的人身上带着真正属于yi个将军的c临阵决生死的气概,锋利得像是刀剑。

  这件事叔叔不可能不关心,这yi点息辕是确信的,满街梆子声,有风塘里听得清清楚楚,而在此之前,必然有其他消息渠道把情报送到这里来。

  过了许久,息衍从暖壶里端起温热的白酒,轻轻地抿了yi口:“息辕,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叔叔”

  “不必说了,”息衍直接打断了他,“你出门看看。”

  “出门”息辕不解。

  “随便选yi个门,走出去看看。”

  息辕点了点头,径直去了有风塘前门。推开大门,他惊讶地发现成排的黑衣甲士封住了出去的路,他们每个人的肩甲上都有蝙蝠叼着匕首的徽记,每个人手中的刀都反射着月色,寒芒慑人。那是息衍亲自训练的鬼蝠营武士,大柳营精锐中的精锐,可息衍却从不曾调集他们守卫自己的家门。

  为首的鬼蝠转过身,看了息辕yi眼,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息辕认得出那是鬼蝠营的yi名百夫长,副将雷云伯烈,雷云家的长子。虽然南淮城里知道他弟弟雷云孟虎的人远远多于知道雷云伯烈的人,但是息辕却明白雷云伯烈在军中的地位远超过他自己出尽风头的弟弟。雷云伯烈仅仅二十七岁,息衍不在的时候,他掌管鬼蝠营,是鬼蝠营实际上的统帅。

  “少将军早点休息吧。”雷云伯烈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息辕看着雷云伯烈的眼睛,缓缓退后,按住腰间的剑柄,他觉察到了对方话里的敌意。

  雷云伯烈微微摇头:“请少将军转告将军,世子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了。国主示下,只要息将军在有风塘安养,绝不会加罪。”

  “加罪”息辕吃了yi惊,“我们叔侄有什么罪”

  “听说是帝都皇室传来的消息,有人指认息将军勾结朋党,祸国乱政。”雷云伯烈低声说,“少将军该明白,我们都是军人,是将军yi手训练出来的人。我们只执行命令,绝不通融。国主手令传达,从今日起息将军不得踏出有风塘,直到事情水落石出。我们的责任就是守住这个门口,任何人不能出入。”

  息辕深吸了yi口气:“既然叔叔被问罪,那对我也是yi样的吧”

  “任何人不得出入,自然少将军也不例外。”雷云伯烈回答。

  他面无表情,鬼蝠们同时把手按在刀柄上,上百柄刀在鞘中摩擦,鸣声凄然。息辕心底彻寒。

  七

  午夜,紫寰宫听政殿。

  拓跋山月雕塑般站在大殿中央,手紧握着貔貅刀的刀柄。值夜的两个内监看他那副神情,忐忑不安,却又不敢近前,只是彼此递着眼色。三军统帅在这里已经站了半个晚上,全然没有退去的意思。

  胆子稍大yi些的内监轻手轻脚地捧了yi盏茶上去:“将军饮yi口茶解渴。”

  拓跋山月摇了摇头:“不是饮茶的时候。”

  内监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将军啊,不是我们下人多嘴,不过国主的性情,将军也该知道。国主定下的事情,就是大臣们排着队在这里跪上yi年,也不会有用。将军求见的帖子,我们已经递进去三道了,国主没有yi道旨意出来,这是不可挽回的意思啊。将军留在这里,也只是让我们这些下人为难而已。”

  拓跋山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yi眼,内监微微yi哆嗦,倒像那yi瞥里面有锥子似的。

  “国家的事,不容你们说,也不容我退”拓跋山月说得斩钉截铁。

  内监犹豫了yi下,还想再劝,外面却传来了喧哗声。

  他疾走几步来到殿门外:“什么人敢在听政殿前喧哗”

  远远的几只灯笼过来,他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已经被当胸推了yi把:“闪开”

  “你”听政殿里伺候的内监都是有身份的内臣,刚刚瞪大了眼睛要呵斥,话却无法出口。

  百里煜疾步进殿:“我要见父亲我要见父亲”

  后面追来拦阻他的几个内监跌跌撞撞地赶上,却不敢去拉扯世子,只能跟在后面疾走,其中yi个不小心绊倒在门槛上,“哎哟”yi声,竟然摔断了两颗门牙。拓跋山月yi回头,和百里煜的目光对上。两个人都愣了yi下,各退了yi步行礼。

  “将军来这里是”百里煜问。

  “煜少主是为尘少主求情来的么”拓跋山月直接点破了。

  “是”百里煜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我想了许久,下了决心。虽然我是个没用的储君,也不曾听政管事,但是父亲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我不能不劝”

  拓跋山月侧头打量这个年轻人,看见那张柔腻俊秀的脸上竟然有yi分决然的神色,不禁微微点头:“煜少主为了这件事不惜深夜入宫拜谒,是为了国政,还是为了和尘少主的私交呢”

  百里煜没有料到他这么问,犹豫了yi刻,低头下去:“国政我不明白,但是我读圣人之书,学天下大道,无非是依照律法行事,善赏恶罚,这个我还是懂的。雷云孟虎死在北陆,金帐国断交和淳国结盟,我们就该兴师讨伐,尘少主那么多年在南淮,和北陆的音讯都不通,他和这事没有关系。无论尘少主和我是不是朋友,我不能看着他死”

  拓跋山月叹息yi声:“煜少主说的这些都是理由,其实还是为了朋友而来的吧以煜少主的性情,下这个决心想必很不容易。”

  百里煜知道多说也是没有用的,深深吸了口气:“容易不容易,我也已经站在这里了,和将军yi起找父亲辩个是非。”

  “不管是为国事还是为朋友,能有这样的坚持,就是做人的根本了”拓跋山月低低地说,“好”

  百里煜自幼就是储君,可是他不听政,也很少接触大臣。息衍以下唐军武第yi人的身份,有时接见来使,百里煜还有些机会拜会,和三军统帅拓跋山月说过的话却可以yi句yi句数出来。他从小听说拓跋山月治军极其严谨,心里先有了敬畏,往往是没有说话先胆怯了,却没有料到在此地能获得他的嘉许。

  百里煜退后yi步,整理袍袖,行了yi个大礼。

  “煜少主还是回去吧。”

  百里煜yi惊:“将军怎么”

  拓跋山月摇了摇头:“煜少主不清楚这里面的关节。我在这里,以军国大事劝说国主,或许还可以挽回。煜少主在这里,倒像是借着人多势众逼国主收回成命了。”

  “可是”

  “煜少主,还有yi句话我不得不说,”拓跋山月瞥了他yi眼,“所谓圣人大道,善赏恶罚,在这个世上,是从来没有的。尘少主是金帐国的人质,他就代表金帐国,背盟就该被斩决你跟我站在这里,也不过冒险去触怒你父亲而已。”

  百里煜被他冰冷的话噎了yi下:“既然尘少主该当斩决,将军为什么还”

  “我这么做,只是不甘心我们那么多年的经营毁于yi旦。现在金帐国初和淳国结盟,盟约未必多么稳固,还有挽回的机会。可是斩了尘少主,从此两国就是死敌国主是明白的人,不该看不透这些,这个决定,做得草率了。”

  “那父亲肯听将军的话么”

  拓跋山月摇了摇头:“国主若是肯听我的进言,早已经坐在这里了。我现在等的,其实是息衍。”

  “息将军”

  “如果下唐国内还有什么人能够挽回这场局面,那个人yi定是息衍。他是御殿羽将军,皇室册封的伯爵,尘少主是他的学生。他站在这里,国主应该会出来见他yi面。我已经派人送信去有风塘,以息衍的性格,大事上他拿得准,不该无动于衷。”

  “对对”百里煜忽地振作起来,“将军说得是,息将军我是知道的,他若是知道,绝不会不管尘少主”

  他的话音还没落,听政殿外传来了沉重急促的声音。

  拓跋山月脸色微微变化,疾步走到门边。yi名亲兵满脸热汗,半跪在拓跋面前,呼吸急促:“将军有风塘那边的消息息将军因为勾结朋党获罪,已经被囚禁在家中鬼蝠营已经封锁了有风塘附近的半条街,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什么”百里煜呆住了。

  拓跋山月愣了yi下,逼上yi步:“获罪这时候获罪你们看到了国主的手令么鬼蝠营出动的是谁”

  “鬼蝠营出动的是副将雷云伯烈,我们确实看到他持有国主亲笔的手令,加盖国玺”

  拓跋山月默然,百里煜如同被yi道雷劈在顶门。

  “息衍获罪”拓跋山月低声说,“谁要绝我”

  他猛然抬头,百里煜禁不住退了yi步。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拓跋山月的脸上横过yi道狰狞,而后回复到面无表情。拓跋山月走到殿脚,那里陈设着巨大的铜制云板。

  “将军不可”内监慌了。

  拓跋山月拾起木槌,用力敲击在云板上。云板轰然鸣响,声音贯穿了整个大殿,在暗夜之中遥遥地传播出去,只怕整个紫寰宫都会被这巨大的声音惊醒。内监来不及阻拦,只能狠狠地跺脚。云板是在前方战事紧急时臣子求见国主用的,历来下唐平安,这东西很少动用,只是陈列着作为礼器。内监记得最近的yi次还是yi个言官进谏,不得采纳,悲愤之下yi头撞死在云板上。为此国主大怒,说言官的血玷污庙堂,下令把尸体抛在荒郊让野狗撕咬。

  拓跋山月已经敲响了云板,结果谁也猜不出。百里煜觉得身上微微发凉,他隐约有种感觉,那yi瞬间,他在拓跋山月脸上看到的并非对于国事的焦急,而是张牙舞爪的愤怒,和不甘

  拓跋山月用力敲击,yi阵阵声如雷鸣。

  通往后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紫衣的掌香内监捧着托盘,疾步来到拓跋山月背后,躬下腰,把托盘高高地举了上去。

  拓跋山月从托盘里拾起yi角信笺,缓缓打开。他微微抖了yi下,而后呆呆地站在那里,持着木槌的手无力地低垂下去。百里煜凑上去看,那角信笺是从yi封信上撕下来的,上面只有三个字:“斩,立决。”

  三个字上押着yi枚小章,是“三蠹”两个字,印泥红润如血,仿佛还在纸上缓缓地流动。

  “将军”他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已经被绝望占据了。

  拓跋山月不再说话,摆了摆手,转身出门,只把茫然无措的百里煜留在听政殿里。

  “主人”年老的仆人巴察牵着马在宫墙的阴影里候着。

  拓跋山月缓步走来,目光平视远处,手持yi角信笺。

  “主人,回去么”巴察正了正马鞍,迎了上去。

  拓跋山月站住了,没有回答,沉默得像是雕像。

  巴察不再说话,低头静静地候在yi旁。

  拓跋把那角信笺扔在夜风里,用最冷漠也最森严的声音说:“百里家以妖魔治国,九州偌大,将成地狱”

  八

  东宫偏殿。

  吕归尘蜷缩在角落里,裹紧身上的衣服,冷得瑟瑟发抖。这间偏殿四面都是镂空花窗,夏天的时候百里煜喜欢在这里和路夫子下棋,吕归尘棋艺很差,只是跟在yi旁看,凉风习习,悠然穿堂而过,舒畅写意。那时候他却从未想到有yi天会被监禁在这里。不过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倒也不很害怕,透过窗格仰望夜空中的星辰,北辰的光芒如同铁色的利剑,它就要升到天心了,像是要从中央把天空划成两半。

  “这是yi个时代,”他记得那个总是藏在纱幕背后的老师说,“神给了剑柄,只看这世间谁能握住它。”

  他曾经因这句话热血澎湃,可如今这个时代就要跟他没有关系了。他靠在这里,安安静静地想起来,其实这世间偌大,跟他有关系的也只是那几个人而已。百里煜说他是英雄,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他觉得自己既不像蔷薇皇帝那样可以开创yi个帝国,也不像爷爷那样可以抵御外辱,他曾经梦想着拔出刀,保护他喜欢的那些人。他现在把影月用得很好了,能在殇阳关无数丧尸中杀出yi条生路,可忽然发现自己毕竟还是个孱弱的孩子,保护不了什么人,更罔论家国。

  就这样死了么孤零零的,跟yi切都永远了断了关系。

  门“吱呀”yi声开了,yi个人影低低地喊了yi声:“尘少主。”

  那人悄没声地进来,把yi个托盘放在吕归尘面前,转身想要退出去。托盘里面是yi壶酒cyi碗面和yi碗冒着热气的羊羹。吕归尘抬眼去看那个人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

  “方山”他试着喊了这个名字。

  那人站住了,犹豫了yi刻转身过来,恭恭敬敬地喊了yi声:“尘少主,是我。”

  吕归尘没有认错,那是奉命伺候他的禁军都尉方山。他心里yi直清楚方山被派来,名为伺候他,其实是监视他,却也能理解。方山性格懦弱,是南淮城里的世家子弟,参军想谋个功勋,却没有上阵搏杀的胆量,看见刀光就会吓得抱头鼠窜,也只能干些伺候人的活儿。不过自从殇阳关yi战后,方山大概也觉得自己是管不住这个蛮族世子了,很少在吕归尘身边露脸,只每月初yi来拜见yi下。

  “真是你啊,还麻烦你做这些。”吕归尘淡淡地说。

  “回尘少主的话,我前半夜刚在家里睡下,这就被召来伺候尘少主,那些军士粗手粗脚的,怕是有所怠慢。”方山大概没料到自己被认出来了,有点手脚无措,胡乱地拍拍自己的衣裳,像是要掸去灰尘,“这里冷,尘少主要不要加床毯子我让他们去归鸿馆里拿,都是尘少主用过的,不脏”

  “有点冷,”吕归尘说,“不过没事的,我就要死了吧,快死的人还怕冷么”

  方山抓着自己的衣角,默默地站了yi会儿,没找到什么话来安慰吕归尘,只得低头行礼:“尘少主饿了吧,快吃了吧,我知道尘少主喜欢羊羹捞面,赶了厨子们起来现做的。”

  “是最后yi餐吧”吕归尘点了点头,“辛苦方都尉了。”

  “尘少主不要这么说”方山从那淡淡的话里听出了悲伤,鼻子里不由得yi酸。

  “方都尉,你能帮我yi个忙么”

  方山愣了yi下,浑身yi哆嗦,跪了下去:“尘少主,我们也知道尘少主委屈,可是国主有令,是没办法的事。尘少主可怜我们只是从军混饷的,实在是不敢担当什么事。”

  吕归尘看他惶恐,赶紧摆了摆手:“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怕,我只是想问个问题罢了。”

  “问题”

  “嗯不知道我死了之后,我的尸体该怎么处置呢”

  方山没料到是这样的问题,稍稍愣了片刻,还是恭恭敬敬地答了:“国主说是斩决,若是死囚,斩首之后尸体就埋在城东的荒坟场,不过尘少主是贵胄,按照惯例,是由家属收尸的。”

  “哦,是这样,”吕归尘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能为我拿笔墨么”

  “是”

  方山端来了笔墨,退了出去。

  “方都尉,这些年多谢你了,我总是不老实,偷偷出去玩,你yi次也没有向国主告密,我心里都知道,却总也找不到机会说声谢谢。我又不安分,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都赖你事后悄悄帮我花钱把事情解决”吕归尘在他背后轻声说,“我其实心里都知道的。”

  方山在殿外扣上门,眼泪忽地涌出来,拿袖子擦着,悄无声息下去了。

  脚步声消失了,吕归尘席地而坐,就着外面透进来的灯光,解下了自己的外衣。他体虚畏寒,中秋时节已经穿上了皮子的坎肩,里面衬着白色的罗绢。他把坎肩的衬里翻过来,平铺在地上,沉思了yi会儿才落笔:

  “比莫干哥哥如鉴:

  弟阿苏勒将死,可惜不能拜谒父亲的陵墓,和哥哥们团聚。临行短书,望哥哥们珍重,代我在父亲的坟前祷告。父亲的灵魂保佑我们帕苏尔家的子孙。请不必为我发兵下唐,政事和军务我都不懂,只希望我的yi死以对青阳有用。请照顾我阿妈,也请哥哥把你的仁慈赐予我的女奴苏玛。”

  他隔了yi段,题头写上:

  “大合萨如鉴:

  我不能回北都看您了,想念您和阿摩敕,也想念您的巴呆。我没有做成什么事,辜负了您的期望,但是我也没有忘记您的教导。我会仰着我的头,不会给青阳丢脸。”

  他想到了苏玛,忽地有点难过,呆了很久,仿佛还能听见风里熟悉的“叮叮”声,那个女孩就站在他的门外。他想起很多年前北都城的雨夜,她摸在自己头上的温暖的手。过了很久,他写下了:

  “给苏玛:

  你教我吹的笛子我还记得,我想你再教我吹更多的曲子,可惜没有机会了。我把你托付给了我的哥哥比莫干,他是可以依赖的人。苏玛我很想自己保护你的,可惜我没有这个本事。但是我努力了,我yi直都记着我对你说的话,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不要当个懦夫,即使我死了,我也要像个青铜家族的男孩。”

  他再写下了“姬野”,从领口里面把银链子拴着的指套抠了出来,在袖子上蹭了蹭,蹭亮了,然后用小佩刀割开内衬的yi角,把指套塞了进去。

  “收到我的信了么没想到变化那么快,我要死了,要是让我选,我宁愿死在殇阳关的战场上。

  对不起,惹得你不开心,其实那次你看见我和羽然,只是因我阿爸死了,羽然可怜我。她yi直都很好心,什么东西她都可怜。羽然是喜欢你的,其实不用我说,你就该知道的,如果她不喜欢你,又能喜欢谁呢”

  他呆了很久,觉得最后yi句实在没什么道理,于是拿笔涂去了,接着写了下去:

  “请代我问候将军,我不留信给他,怕给他惹上麻烦。这件衣服里面有个铁东西,你找找,留给你吧,会有人比我更适合戴着它。”

  他绕了很大的圈子,可他知道自己还是会绕回那个名字。总是这样的,他想要避开,他绷紧了脸,想把心也绷紧。可是绷出的只是yi个很脆的蛋壳,那只沉睡的雏鸟总在他不经意的时候醒来,用尖尖的喙扣击着蛋壳,要钻出来。他的手开始微微地发抖,他落笔写下“羽然”两个字,笔却停在了空中。他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可以在这件不大的坎肩上写满蝇头小楷。可他不知道第yi个字是什么,只是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混在yi起,在他心里缓缓地起伏。

  他想要是这时候羽然就坐在他的身边,他会用绝大的勇气伸手去摸她的脸儿,对她说我第yi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真的很美,从天空降到我的面前;对她说我藏着你送给我的那只松烟墨盒呢,我在深夜里写字,写yi会儿停下来,手指在墨盒上轻轻地滑过;对她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北陆的爬地菊,我想跟你说让你跟我yi起去北陆看着整个朔方原的爬地菊盛开,可是我怕你不答应,所以我等到yi个你高兴的时候跟你说,这样你就会开心地点头了

  他知道自己最想说的是:“羽然其实我对你”

  可他又想,即便羽然就在他面前而他即将死去,这句话他也说不出来。

  他疲倦地靠在墙壁上。

  “羽然,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喃喃地说,看着笔尖的墨水滴落在白色的罗绢上,晕出yi个个墨点,“我拿你怎么办”

  门开了,yi列挎刀的禁军进来,领头的是方山。

  “尘少主,该上路了。”方山走到吕归尘面前,行了大礼。

  吕归尘呆了片刻,忽地笑了笑,抛下了笔,套上了皮坎肩,迎着朝阳的第yi缕光辉,走出了偏殿。

  九

  黎明已经到来。黎明是整个夜晚最冷的时候,姬野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冻住了。

  他坐在地上,靠着yi块倒伏的石碑,呆呆地看着阳光照在焚烧后的废墟上,残烟仍在袅袅升起。阳光盖过大地,新的yi天开始。东陆诸国都沿用皇室的规矩,斩刑在正午日光最盛的时候,姬野知道那个时刻在yi点yi点逼近。

  他已经去过有风塘,可大群的禁军把那里重重包围起来,他找不到息衍,也找不到息辕。他跑到这里来,存着yi线希望说羽然还没有走,虽然他知道羽然也不会有什么办法,可是至少有yi个人可以跟他说话。如今那个树荫掩映的小院落只剩下yi片焦土,他看着石墁地上刻着的剑圈枪圆,恍惚有种错觉,觉得这yi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远得不真实。

  也许翼天瞻和羽然根本就是他的yi个梦而已,他在这个南淮城里没有朋友,他是yi个小妾生的孩子,孤独地生活在这个城市里。那些曾经让他觉得可寄托的东西,歌声c笑声c朋友c师长,其实都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本不存在。

  现在这个梦醒了,于是他们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心里缺了yi块,他yi直把这yi块存在yi个梦里,现在没有了,于是他的心空得生痛。

  他抬头看着天空里火烧般的霞光,竭力回忆那个男孩的笑容。

  “我我叫吕归尘,吕归尘阿苏勒,你可以叫我阿苏勒。”

  “原来羽族是这样唱歌的啊,你真了不起,还懂得羽族的文字。”

  “我把这柄刀送给你,以后有谁敢踩你的脸,也就是我阿苏勒的敌人,盘鞑天神在上,这个誓言只要我不死,就都有效。”

  “姬野姬野快逃快逃啊”

  羽然的样子忽然蹦了出来,她用力地点头:“对我们三个是朋友”

  无数的记忆在同yi个瞬间向他汹涌而来,像是冰流yi样穿透了他的胸口。他的心里空空如也,他yi无所有,他在南淮城里只是个孤独而卑贱的少年,日复yi日,拖着他的长枪在夕阳里走过。他忽地有种绝大的恐惧,他要离开这片荒凉的林子和废墟,他要找yi个暖和yi些的有人的地方,他需要找个人跟他说话。他跳了起来飞快地越过了树林,越过了池塘,越过了街道可是街头寂寂的,yi个人影都没有。

  于是他只能不停地跑,去找那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他就这么发疯般地迎着曙光奔跑,张大了嘴去呼吸微冷的空气。

  “阿苏勒阿苏勒就要死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我跑到哪里去我该跑到哪里去”

  十

  八月十五,南淮城,菱花坊。

  正午的阳光利剑yi样悬在头顶。吕归尘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听着周围yi阵阵人声。

  行刑的地点安排在菱花坊前的广场,这里长宽都有上千步,足以容纳万人。按照国主百里景洪的谕示,处斩蛮族世子不禁围观,这正是立威的时候。广场中央铺着红毯,搭起了高台,百里景洪和大臣们的位置都在高台上,吕归尘远远地看了朝服盛装的百里景洪yi眼,觉得这个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

  吕归尘披了yi件玄红色的宽袍,像极了他的婚服,方山说这样他脖子里的血涌出来会隐没在玄红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