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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阅读

作品:九州缥缈录5|作者:stacey0716|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5 20:10:08|下载:九州缥缈录5TXT下载
  蹄以潮涌之势要把他践踏成泥。蛮族骑兵真正遭遇对手,还是七十年之前风炎皇帝带来的厢车位,那些东陆人靠着包裹铁甲的战车结成长阵才终结了烈马直冲的蛮族战术。

  但他不能不相信这个斥候,这是他最精锐的部属之yi,从没有犯过错误。

  “大概三四千人,他们藏身的地方都是洼地,战马受阻,强行践踏也试过,很多战马拧伤了马蹄,我们损失的马匹已经超过两千匹,后面的冲锋被马的尸体挡住了。”

  “三四千人”呼都鲁汗心里窜起yi股寒气,“为什么不下马步战”

  “下马的人来不及汇聚,被敌方围杀,没有还击的机会。”

  “战锤呢放出战锤踏平他们”

  “战锤被杀”

  呼都鲁汗紧紧地抓着斥候的衣领,几乎把它整个人拎了起来,瞪大眼睛怒视他,像是要把他yi口吞下去。他还想问什么,可是问不出来,他倾整个朔北之兵,要以席卷之势扫平北都城,却在第yi阵接战时遭遇了让人无法相信的挫败。yi切的问题此时都显得可笑,他心里的怒火如果释放出来,可以把这片草原上得雪都烧融了,却偏偏束手无策。

  “是孛斡勒,领军的是木黎。”蒙勒火儿低低地说,仿佛自言自语。

  “果然是木黎这条老狗还活着”呼都鲁汗缓缓得舔了舔牙齿,脸上透出yi丝狰狞。

  他不想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可他心里清楚,当他听见“孛斡勒”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掠过yi丝因为惊惧而起的战栗。

  “孛斡勒”,这支军队居然还存在

  “孛斡勒”在蛮族古语中是“奴隶”的意思,后来则指“奴隶武士”。在草原上,通常只有贵族和平民可以成为武士,拥有佩刀的权力。而奴隶即使被拉上战场,也不能称为“武士”,只是主人的工具而已。但是七十年前东陆风炎皇帝举国入侵时,蛮族军力不及风炎铁旅的三成,当时的大君纳戈尔轰加在母亲授意下,恢复了据陈起源于逊王的“孛斡勒”制度,大举征募奴隶成为武士。每yi个奴隶武士都有权用战功赎回自己和家人的自由,他们中居功至伟者将被授予贵族的头衔,甚至赐予土地c牛羊和奴仆。这个制度震动了所有贵族,令他们惊惧不安,觉得自己高贵的血统和姓氏不再是世袭的权力保障了,那些卑微肮脏的奴隶崽子也可以凭着战功变成和他们yi样尊贵的人。但是无人敢于挑战那时侯的钦达翰王,他是草原的救主,盘鞑天神派遣的使者。在这个少年的铁碗下,完全由“孛斡勒”组成的铁浮屠骑兵被迅速建立起来。

  这支奴隶骑兵在对抗东陆山阵的时候,惊骇了整个草原上的人,无论是他们的敌人东陆人,还是他们背后的蛮族武士。东陆山阵重铠长枪,结阵防御时仿佛在草原上突然生出的铁棘森林,是yi切蛮族骑兵的噩梦。然而奴隶骑兵借助铁浮屠铠甲,以无数死伤强行撕开了山阵的腹地,那是yi场钢铁对钢铁的冲击,被蒙上眼睛的龙血马带着沉重的铠甲和奴隶们的血肉,yi轮接着yi轮,无畏地冲向山阵,上千斤的重量携着冲锋之力撞击在山阵铁棘上,在自己的胸口被洞穿前的瞬间,奴隶骑兵们竭力把骑兵从盾牌的缝隙间刺向山阵枪兵。东陆人被这种悍不畏死的冲锋震慑了,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休整盾墙,下yi波的冲锋再次到来,他们不得不用还挂着尸体的枪锋抵挡下去。那yi幕的血腥令所有在场的人无法忘怀,在连续地冲击下,山阵枪兵的士气崩溃,终于有yi骑铁浮屠撞开了盾墙,撕裂了缺口,那名奴隶武士在胸口被洞穿后仍然抓住yi名盾牌手,用手甲上的短刃割断了他的喉咙。那个缺口把整支山阵枪兵带入了地狱,最后的铁浮屠骑兵从缺口杀入,在脆弱的山阵腹地展开了屠杀。防御崩溃的东陆人不得不直接踏入战场和蛮族军队肉搏,随后涌上的数万蛮族轻骑令战无不胜的风炎皇帝第yi次尝到了挫败。

  “孛斡勒”组成的铁浮屠在那yi战中几乎全部阵亡,冲入山阵的“孛斡勒”被东陆武士们围在阵中剿杀,愤怒的东陆武士把这些奴隶武士砍成肉泥。大战结束后,流淌着血腥气的草原上孤零零地跪着最后yi名“孛斡勒”,他能够存活只是因为他被同伴们的尸体掩埋了。

  数万蛮族人看着这个濒临死亡的奴隶武士,此时,那yi年十七岁的钦达翰王拖着受了箭伤的腿,踩着yi具具尸体,独自前行数百步走到那个奴隶武士身边。他站在草原的中央,当着所有贵族的面,抓住最后yi名“孛斡勒”的手举向天空。

  他说,“从今天起,这是我的兄弟。”

  从那时开始,青阳部yi直有“孛斡勒”制度。大君的亲信从各家族的奴隶中选出骁勇善战的,加以最严格的训练,授予他们持刀的权力。但他们仍旧是奴隶,没有自由,鼻子上戴着刻有主人名字的铁环。直到他们的战功足以赎回他奴隶的自由时,这个铁环才能被摘去。

  对于这些奴隶武士,战斗是他们的yi切,为了换得自由,他们悍不畏死。他们的战斗力和澜马部的“澜马”们并称,有人说,yi个“孛斡勒”抵得上五个装备精良的武士。

  但是钦达翰王之后,贵族们反对“孛斡勒”制度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之后青阳多年没有战事,也无需维持这支虎狼般的奴隶武士军队。所以这支军队的人数渐渐被缩减,到最后贵族们不再愿惫把青壮的奴隶女出去给大君训练成“孛斡勒”,这个制度已经名存实亡。

  呼都鲁汗看向蒙勒火儿,这个老人默默地继续着他的工作,这个情报完全没有令他惊动。

  “世子,前锋损失巨大,请快做决定如果再不增援,我们就要放弃台纳勒河东岸的阵地了”斥候焦急地说。

  呼都鲁汗在雪地中踱步,他在脑海中迅速地构思着前线的战况。他熟悉台纳勒河边的地形,甚至知道冰面的厚度。他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粗豪,心思非常缜密,他很早就猜测双方的第yi场接战会发生在台纳勒河边。现在yi切如他的猜测般发生了,只是多了yi支“孛斡勒”军队,却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下了决心,大步走到蒙勒火儿身边:“父亲,我们不能放弃台纳勒河对岸的阵地,木黎的孛斡勒人数不会太多,可如果我们撤退,青阳的大队骑兵会追上来掩杀。我们应该立即增援,击溃了木黎的孛斡勒,我们将彻底摧毁青阳的斗志。”

  蒙勒火儿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把最后yi块铁牌穿在铁绳上之后,他把铁绳两端打结。呼都鲁汗看着父亲把那串有几十斤重的铁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又从地上拾起了yi只扁平的铜匣子,铜匣里是三根暗红色线香,铜匣打开的瞬间,隐约的香就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这是呼都鲁汗遵循父亲的吩咐以重价从东陆行商那里买来的。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是长门僧手制的名香“坚红沉水”,东陆人相信这种香可以令死者的灵魂安宁。

  蒙勒火儿擦着火镰,燃着了火绒,又以火绒yiyi点燃线香。每yi步他都做得极平静也极稳重,就像那些虔信教义的东陆僧侣,最后他把线香插在了两座骷髅塔的中央。三线香烟袅袅地弥散到空气中,蒙勒火儿看着那烟缕,仿佛出神。

  呼都鲁汗等不下去了,单膝跪下行礼:“如果得不到父亲的命令,就让我带兵出战,为朔北部建立功勋吧”

  他起身回头,向着周围招手,守侯在周围的数百名朔北部骑兵汇聚过来。这些都是精锐中精锐,每yi人都是百夫长,能率领yi百名骑兵。呼都鲁汗把他真正的骑兵大队屯聚在两里之外,不花剌没有来得及发现他们。呼都鲁汗翻身上马,把华贵的大袍系好在胸口,把袖口打成结子。

  他看着东面,向武士们下令:“全军出发”

  “真让人迷惑啊”放马经过父亲身边的时候,呼都鲁汗听见老人低低地说。

  呼都鲁汗的大队人马踏着雪尘远去了,马蹄声消失之后,蒙勒火儿斡尔寒抬起了眼睛。他的眼睛带着隐隐的褐红色,像是浸透着血yi般可怖,却又平静漠然。他把那串铁牌贴肉缠绕在腰间,缓步上前,走动中近千片铁牌碰撞,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他站住了,蹲了下去,黝黑枯瘦的大手抹开了yi片积雪,雪下静静地卧着yi柄青铜的大钺。它是青黑色的,钺身上铸有神秘的兽面纹,纹理中满是班驳的铜绿,只有刃口新磨出来,沁着森冷的寒光。五尺长的铁木手柄弯成yi个弧度,粗细恰好蒙勒火儿yi握。

  蒙勒火儿握着它,点了点头。

  他转身看着那两座骷髅塔,拍了拍腰间的铁牌:“勇士们,听见战场的声音了么”

  无人回答,只有那些冰冷铁牌“啪”c“啪”作响。蒙勒火儿微微咧开嘴,虬结的胡须遮掩了他的表情,他似乎是笑了yi下。他掉过头,拖着钺柄的末端,走向茫茫风雪中。钺在雪地里破出长长的痕迹,凛冽寒风掀起他的浓密的须发。

  他走得越来越快,渐渐的他开始奔驰,如猛兽,如健马。

  他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

  他呼吸风雪,举起大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树林中传出了几乎同样的咆哮,更加高亢,更加凄烈,遥遥地呼应着他。白色的影子奔行于林中,隔着数十步追随在蒙勒火儿左右,先是几条,而后是数十数百。咆哮声汇聚起来,震得周围枯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天地萧煞,大雪狂落。

  四

  yi匹黑色的战马登上忽炭山顶,斥候翻身下马,疾驰到比莫干马后跪下:“禀报大君,前方苦战木黎将军的三千奴隶武士,yi千鬼弓和莫速尔家巴赫将军的yi万骑兵已经汇合,敌我双方的兵力相当,木亥阳将军的yi万两千骑兵已经驰援,但是敌军的援军多达三万人,大队人马yi边渡河,yi边在冰面上架桥”

  比莫干微微点头:“朔北部的主力动静如何”

  “还没有探查到白狼团出没,但是秃鹰yi直在附近盘旋不去。除了白狼团之外,朔北部主力已经全部进入战场,总计骑兵六万人,率领这支军队的是朔北部世子呼都鲁汗,我们的斥候在远处看见了他的旗帜。”

  “班扎烈,你是我伴当中最精干的人,伤亡惨重的yi万四千人,加上木亥阳的yi万两千骑兵,对六万朔北骑兵,胜算有多少”比莫干转头看着班扎烈。

  “没有胜算,必须立刻催促剩下的骑兵出战。”班扎烈回答,“如果三大家族的主人要在北都城大难临头的时候保存实力,大君就该砍他们的头”

  “我父亲当上大君之初,也是面对蒙勒火儿,三大家族带着他们的人口和武士离开了北都城,父亲没办法逼他们,只能靠着yi万两千人和蒙勒火儿在北都城里死战。当年父亲没有办法的事,现在我也没有办法。”比莫干淡淡地说,“但是有些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什么事”班扎烈yi愣。

  比莫干从马鞍上缓缓拔剑:“现在我要带着这yi百人冲下这个山坡,很快我们就会进入战场,面对几万个骑马的朔北人。你去,你去告诉每yi个贵族,告诉他们青阳大君已经突前所有贵族,如果他们不想被冠以叛逆罪名,就跟着我冲锋”

  “主子”班扎烈顾不上礼节,策马上前,张开双臂挡在比莫干的马头前,“主子不要冲动”

  比莫干笔直地看着班扎烈的眼睛,眼神平静而坚定。忽然,他扬起手,响亮有力地抽打在班扎烈的脸上。

  班扎烈愣了,勒马后退几步,捂着发烫的面颊,怔怔地看着比莫干。

  比莫干的眼神依旧平静:“班扎烈,在你的眼里,你的主子就这么懦弱么带着脸上这个印记去给每个贵族看,告诉他们,不要挡在我的马头前”

  “主子”班扎烈呆呆地看着比莫干,“下面是几万个朔北人啊”

  比莫干猛挥重剑,迎着风雪俯视大地,扯紧了雪漭的缰绳:“班扎烈,我在金帐说,这yi次要让朔北的白狼把骨头也埋在北都城的城墙下。你以为我的决心只是说说么我是父亲指定的新大君,我早就期待着这么yi天,让整个青阳部看我的决心”

  他仰头看着天空,低声说:“父亲,我总要向你证明,你最后选了我,没有错”

  他抖动雪漭的缰绳,抽打在马脖子上,那匹极西骏马嘶鸣着人立起来,比莫干挺直身体,举剑指空。他的背后,yi名武士抖开了青阳部的豹子大旗,旗上那豹子在风中仿佛活了过来,青色的眼睛里闪过狰狞的光。那面大旗的旗杆上,系着九条斑驳的豹尾皮。

  “九尾大纛主子,别拼命啊”班扎烈的声音惶恐。

  那面旗帜就是九尾大纛,只有草原大君才能够用的旗帜,许多年之前草原的英雄逊王在他的旗杆上捆着九匹白马的尾毛,这面旗帜被称为“九尾大纛”。它所到之处,必然是大君驾临,远近百里的牧民都来拜见草原的主人。

  比莫干亮出了九尾大纛,等于告诉几万个想杀死他的朔北人,青阳的大君就在这片战场上。

  “想杀死我的朔北人就让他们来吧”比莫干随手从背后的武士手里夺过了九尾大纛。

  雪漭的两只前蹄落下,后腿猛地踏地向前窜,跃出了山坡,yi百名武士拔出刀紧随在后。班扎烈呆呆地看着这支小小的骑队踏着没马膝的积雪狂奔而下,旗杆上的九条豹尾在雪尘顶上猎猎飘动。

  忽炭山以南yi里,三大家族的骑兵和yi万六千名虎豹骑精锐仍在雪地中列阵。尊贵的合鲁丁家族主人已经没有心思喝茶了,他抓着缰绳的手不断地握紧又放松,不时地嗅鼻烟来让自己安静下来。

  黑衣斥候高速奔驰进阵,跪在合鲁丁家族主人的面前:“前军急报朔北部已经在冰河上搭好了桥,河以西的两万骑兵正在全速渡河”

  “战场上谁有优势”

  黑衣斥候微微迟疑:“混战中难以分辨,但我军死伤惨重。”

  “再探”合鲁丁家族主人挥手。

  前面的黑衣斥候刚刚消失在风雪里,又是yi名黑衣斥候驰马而来:“前军急报木亥阳将军所部未能切断渡河的朔北部大君,已经在鬼弓掩护下回撤,正和巴赫将军所部汇合。”

  “巴赫还剩多少人木亥阳还剩多少人”合鲁丁家族的人急问。

  “诸军全部被分切开来,巴赫将军正在收拢骑兵。死伤数字不知,但伤亡惨重。”

  “再探”合鲁丁家族主人又是挥手。

  多达百人的黑衣斥候奔走在战场和本阵之间,几乎是头尾相连地把前线的消息报到合鲁丁家族主人那里,已经有几名斥候筋疲力尽,返回本阵就倒在雪地里,鞭打他都爬不起来。但是合鲁丁家族的主人仍旧不能满意于这些消息,因为他仍未能从这些消息中明判战场的形势。

  这个高傲的贵族并非全然没有战场经验的人,这yi战青阳已经投入了两万余骑兵和木黎的“孛斡勒”以及大君的亲卫部队“鬼弓”,青阳投入的本钱已经太大,如果失败,元气必然受损。他的骑兵是生力军,如果此刻投入战场,青阳获胜的机会会增加,但是面对六万之众的朔北骑兵,也有可能他送上去的骑兵只不过给木黎和巴赫陪葬而已。

  “父亲,还不出战么要赶在朔北人还没有全部渡河之前啊”合鲁丁家族的儿子从阵后驰马而来。他叫额日敦达赉合鲁丁,是个矫健英武的年轻人,是合鲁丁家族主人的长子,也是唯yi的儿子。

  “现在出战,功劳都是巴赫和木黎的,我们算什么”合鲁丁家族主人的心里焦躁,“而且未必不会和他们yi起全军覆没,朔北部六万骑兵,不能小看。”

  “可难道别人在前面死战我们在后面看热闹”额日敦达赉比他的父亲更焦躁,“草原上的男子汉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大人的事要你孩子插嘴”合鲁丁家族主人发怒了。

  “我娶了妻子,是大人了我只知道我们这样回到北都城里,青阳部除了不会说话的孩子,每yi个都会指着我们的脊梁骂”额日敦达赉瞪着眼睛。

  “你”合鲁丁家族主人怒得举起手里的鞭子,差点就要抽在这个不懂事的儿子脸上。

  额日敦达赉绷紧了脸往前yi凑,正对着父亲的鞭子,像头犟牛似的。

  “唉”合鲁丁家族主人到底没法忍心鞭打自己最宠爱的独子,鞭子高高举起,无力地放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额日敦达赉,你长大了,学了草原上男子汉的勇敢,可还有很多草原上的事你不懂。”

  额日敦达赉yi愣。

  合鲁丁家族主人挥鞭指着前方:“你只知道朔北部是你的敌人,恨不得把他们yi个个砍下头来,可在我眼里,朔北部是草原上的大部落,实力和我们青阳相当。其实朔北原本并没有理由臣服于我们青阳,只是几十年前他们败在郭勒尔手里,不得不回归北方,尊我们为草原的主人。如今郭勒尔死了,朔北部要求和我们重新划分草原上的势力,有什么不能理解”

  “那就再把它们打回去”额日敦达赉大声说。

  合鲁丁家族主人苦笑,“额日敦达赉我的儿子,草原上没人说过只有青阳才能是北都城的主人,青阳的祖先依马德帕苏尔是靠着出卖逊王获得了他的权力,这件事不少人都知道。草原上只有最狡诈的狐狸最凶狠的狼能获得猎物,北都城就是猎物,谁有力量谁就可以抢去。”

  额日敦达赉愣愣地看着父亲,“可我们是青阳人啊我们怎么能看着朔北的老狼放肆”

  “你不仅是青阳人还是我合鲁丁家族唯yi的儿子你给我记住你要是把命送在战场上,我合鲁丁家族谁可以接替我的位置”合鲁丁家族主人怒视儿子,“青阳和朔北,实力相当,我们决战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双方实力受损,只会让其他部落乘虚而入。朔北人这次来只是要取得他们本来应得的,大家可以坐下来谈,该给他们的,给他们,他们自然会撤兵。但是木黎这个老奴隶坚持要出战,又有大君的支持,这yi仗打下来,再跟蒙勒火儿谈判就难了。如果我们失败,我们还得给蒙勒火儿更多的好处,木黎这个只知道逞强斗勇的人,才是要把青阳往死路上推的人”

  他挥手阻止儿子说话:“青阳部几十年来的光荣,怕是要到头了可别牵连大家yi起死”

  “主人脱克勒和斡赤斤两家的骑兵动了”旁边yi个亲卫武士忽地指着右侧,惊讶地高呼。

  合鲁丁家族的主人yi惊,猛地带马前突yi步,看向右侧茫茫的大雪里。果然,雪幕里模模糊糊的骑兵大队中忽然出现了马蚤动,隐约是上万人yi起整装上马,风中传来了战刀出鞘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有人呼喊咆哮,原本低垂的大旗被高扬起来,前锋数千人策动战马小跑起来,这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属于脱克勒家族,他们所指的方向恰恰是恶战中的台纳勒河畔。

  更远的地方,斡赤斤家族的骑兵大队也有了动静,yi线黑色的骑兵高速离开本队,笔直地突入风雪中。合鲁丁家族主人预感到那是斡赤斤家族精锐中的精锐,仅有数百人的“白吻虎”,这些骑兵只会跟随斡赤斤家族的主人行动。

  “脱克勒和斡赤斤家的两只老狐狸也会忍不住要去抢功”合鲁丁家族主人大惊。

  离开北都城之前,三大贵族家主已经有密约,在“孛斡勒”和其他军队控制战场之前,他们不会贸然把自己宝贵的骑兵投入战场。他们yi旦挥兵进击,必须是三家同时行动,而且有绝对的把握彻底击溃朔北军取得最大的战功。合鲁丁家族的主人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两位老朋友,他们不是额日敦达赉那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可能犯冒进的错误。

  整个雪原震动了,脱克勒和斡赤斤家的两万余骑兵跟随先锋,发起了全面的进击,武士们鞭策战马迅速提高马速,看样子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发起正面冲锋。

  “疯了疯了”合鲁丁家族的主人大喊,“斥候派斥候去,看看怎么了”

  yi匹火红色的战马从右侧迅速地逼近,合鲁丁家族的骑兵想要出马阻拦,被马背上的武士挥起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打回去。

  “大君帐下班扎烈挡我的人yi律处死”马背上的人大吼。

  “班扎烈”合鲁丁家族主人yi惊,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他知道这个大君帐下的亲信在金帐中地位非常,不是极为紧要的事情,不会是他亲临这里。他紧张地思索,难道是大君的命令使得脱克勒和斡赤斤家族的骑兵无法拖延下去这又怎么可能就算是大君的命令,也没法催得那两只老狐狸救火般地急赶。

  班扎烈勒马在合鲁丁家族主人面前,笔直地看着他:“盘鞑天神的使者,草原的大君,青阳的主人,他让我带来不容违抗的命令大君已经带领yi百名骑兵亲自进入战场支援作战,万分危急,青阳的每yi个武士都应当立刻鞭策战马去救援他违抗者视为叛逆”

  合鲁丁家族的主人惊得几乎从马鞍上滚落:“大君自己上阵去了你没有弄错有没有手令证明”

  班扎烈扭过头,露出自己脖子上那个还未消肿的手印:“大君在我的脸上打了yi巴掌,因为我阻拦他,这个就是他的手令”

  合鲁丁家族的主人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额日敦达赉带马靠近父亲,也是急得满脸通红:“父亲,快下令进兵大君危险”

  “该死该死该死”合鲁丁家族的主人急得全身哆嗦,“该死”

  “进兵进兵进兵”他放声大吼,“全军上马全军上马进兵”

  “愣着干什么”合鲁丁家族主人的鞭子终于落在了儿子头上,“叫你进兵你聋了么”

  整支骑兵仿佛苏醒的巨兽,武士上马,长刀出鞘,骏马嘶鸣,大旗飞扬。合鲁丁家族的主人喘息着,瞪大牛yi样的眼睛看着被风雪隐没的西边的战场。他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完全清楚脱克勒和斡赤斤家族的主人为什么没来得及跟他商量就全速出兵救援大君,他们并不是那么在意比莫干帕苏尔的生死,但是如果青阳的主人死在战场上,朔北部会挑着比莫干的人头全力攻城,士气崩溃,北都城沦陷。那时候他们这些贵族也没有和朔北部谈判的机会了,蒙勒火儿会像对待最卑贱的奴隶那样对待他们。

  “比莫干你好有你父亲的狠劲”合鲁丁家族的主人在心里低吼,“你好”

  他明白了自己小看了这个年轻大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呼都鲁汗立马在台纳勒河的西岸,看着他的大军渡过冰河。他下令在河上架桥,但是骑兵们已经开始不管那几座桥而踏冰渡河了。上万骑兵踏冰渡河,冰面随时可能崩塌,但他不得不冒这个险。渡河的速度必须加快再加快,河对岸两军殊死混战,早yi点把兵力投入战场就会获得更大的优势。

  大雪让骑兵的冲锋至少失去了yi半的威力,战马奔驰的速度不够,双方yi旦接战就分不开,只能带马挥刀面对面地砍杀。青阳部的数万人和朔北部的数万人在白茫茫的战场上混在yi起,两军的服色都不容易分开,战旗已经起不到指挥的作用,每个武士都是为了活命而全力砍杀。战场上弥漫着血的腥气,皑皑白雪里无处不是人和马的尸首。

  对方领兵的将领毫无疑问是冷静而凶狠的人,在混战中他依然组织了几次骑兵突击,把朔北部几万骑兵切断开来,每yi块数千骑兵各自为战,呼都鲁汗的命令已经无法送达他们。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来,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愤怒。蒙勒火儿曾经说白狼团视青阳的骑兵为食物而已,但是现在看起来,只有他的骑兵在这里损耗,父亲的三千白狼连影子都看不到。

  他看见风雪中yi杆大旗,心里yi颤,急忙眯起眼睛细看。没有错,是yi杆青阳的豹子旗,旗杆上悬挂着九条豹尾皮,呼都鲁汗没有见过那杆旗,但他听说得太多了,他做梦都想把那杆旗攥在手心里。

  “九尾大纛那是青阳的主人”他回头大吼,“朔北的勇士们,跟我上前,杀死青阳主人,把他的旗帜带给我。我把他的帐篷c他的女人c他的牛羊都赏给你们”

  前所未有的赏赐让呼都鲁汗身边的每yi个武士都觉得热血直冲头顶,仿佛在他们面前黄金之国打开了大门,那些妖娆美丽的女人c金顶的帐篷c搀着蜜的奶和连天的牛羊都触手可及。青阳的主人把他自己轻率地投入战场,好比珍贵的猎物自己钻进了圈套,这是yi生中绝无仅有的机会。他们以野兽般的吼叫回应呼都鲁汗。

  呼都鲁汗把拦在他马前的yi名朔北骑兵猛地推开,带马第yi个冲出,跟随他的几百个精锐武士舞刀紧随着他。这yi队人高速地插入了战场,他们每个人都刀术精湛,而且悍不畏死,迅速地砍杀着拦路的青阳武士,逼近风雪中的九尾大纛。yi路上更多的朔北武士追随过来,呼都鲁汗以黄金装饰的苍狼大旗yi进入战场,看见每yi个朔北武士都发出狼嚎般的呼声以响应,数万人模仿着狼嗥叫的声音,战场仿佛忽然间变作了yi个狼的巢岤。

  青阳的武士们惊恐不安地四顾,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狼嚎声里,朔北部的士气异乎寻常的高涨起来,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随着朔北武士的振作而改变,青阳部的防线不断后移。

  比莫干yi剑挥去,把靠近他的yi名朔北武士逼退,忽然回头,看见了yi片刺眼的金光,巨大的苍狼旗招展,持旗的人大笑着接近他。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没有注意到这个忽然出现的对手,不由自主地挥剑横扫,想要把这个敌人也逼退。持旗的人狂笑着把大旗掷向自己身后,从马鞍上抄起五尺长的双手巨刀,策马跃起,对着比莫干硬生生砍下。

  刀剑相格的瞬间,比莫干觉得是yi柄重锤击中了他的剑刃,他无力握住那柄剑。在剑飞旋而去的瞬间,他擦身,避过了那雷霆万钧的yi刀。

  黄金苍狼旗被后面追上的yi名武士yi把抄住,抖开来举向天空,前面持双手刀的武士狰狞地笑着,带马退了几步,看着比莫干,仿佛看着yi个已经被捆住的猎物,舔了舔自己雪白的牙齿。他在风雪之中裸露半边上身,肩膀上文着巨大的翰州地图,剃光的头顶中央,则是黄金的龙兽图腾,无数粗大的金链仿佛甲胄笼罩了他全身。

  “朔北部世子呼都鲁汗”比莫干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他默默地从马鞍上拔刀。狼锋刀,这才是他真正趁手的武器,他也是木黎的学生。

  两边的护卫靠近主人,列队相向,九尾大纛和黄金苍狼旗在风中卷动。

  “比莫干帕苏尔,我想要你的旗,”呼都鲁汗笑着,“我不要其他的,你的帐篷和女人,我已经许诺分给我的武士们。”

  比莫干冷冷地看着他,缓缓抓紧了狼锋刀的刀柄。他没有说yi句话,嘴唇抿得极紧。呼都鲁汗看着对方的眼睛,也用力握住了双手刀的刀柄,对方的沉默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年轻的青阳大君听说是个无用的人,可是却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呼都鲁汗本以为威势足以让他的士气低落,可是他现在看不清比莫干的眼神。

  比莫干忽的带马上前,狼锋刀举过头顶,全力劈斩,咆哮:“我的旗”

  呼都鲁汗举刀格挡,感觉手腕yi震,被挫痛了。

  “我的帐篷”比莫干举刀再斩。

  “我的女人”比莫干吼叫着第三次斩落。

  “可以”比莫干双手握刀,劈斩中吼声如雷,“可以杀了我就可以”

  呼都鲁汗连续封挡四次,终于yi把抓住了狼锋刀的刀背,锁住了狼锋刀。他的左右,双方护卫武士带马冲上捉对砍杀,呼都鲁汗感觉到兴奋了,他舔着自己的牙齿,觉得能舔出血的味道来。他倾斜上身向着比莫干施压,大笑。

  “没有让我失望很好比莫干帕苏尔,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我改变主意了杀了你这样的男人占有他的帐篷和女人,才是我呼都鲁汗的荣耀”他咬紧牙齿,嘴角咧开。

  此刻,忽炭山以南的雪地里,只剩下yi万六千人的虎豹骑仍然列队待发。九王厄鲁帕苏尔站在大旗下,平静地看着西边,班扎烈立马在他旁边,急得满脸通红。他本以为九王是第yi个会去救援大君的人,却没有料到在全部骑兵都出动之后,九王仍然下令待机不发。

  比莫干冲入敌阵的消息并未令九王震惊,听到的时候,他还淡淡笑了yi下。

  “班扎烈,不用着急,比莫干帕苏尔不但是我的侄儿,更是我的主人,在大君还是个王子的时候,我就决心向他尽忠。在北都城危急的时候,更不会例外。”九王背着手在风雪中缓缓踱步,“但你知道yi个领军大将,他对战场的判断是不容置疑的。在我看来虎豹骑出战的时机还未成熟,所以就算大君下令,我的虎豹骑也不会挪动哪怕yi匹战马。”

  “那九王需要什么样的时机”

  “你知道我被称作青阳之弓,弓箭的秉性是如何的”九王含笑看着班扎烈。

  班扎烈yi愣。

  “弓箭的秉性,是yi发而置敌死地我平生每yi次领兵,当我自己出现在战场上,就是这yi战结束的时候”九王用力拍着班扎烈的战马,“所以,当我命令虎豹骑出战的时候,他们的刀会清洗整个战场,六万个朔北男人会死去,朔北部三十年的积累,会在瞬间抹掉。”

  他挥手指向西面:“我的yi击,会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而那yi刻,”他yi字yi顿地说,“就快要来了”

  五

  “离北都城不远了所有人跟上不要掉队”巴夯回头,竭力让自己的喊声压过风声。

  他背后是yi百匹龙血马cyi百匹驮马和yi百名铁浮屠骑兵。骑兵们骑乘自己的龙血马,拉住驮马的缰绳,顶着风雪紧紧尾随前面的同伴。驮马背上是捆扎起来的全副铁浮屠盔甲,这些驮马也有野马的血统,完全可以充作优秀的战马,这样他们全速奔驰起来,不会比轻骑兵慢。

  巴夯心里焦急,渡过铁线河之后他们从南逃的牧民那里知道朔北部的十万大军已经围困了北都,草原上的牧民都不会书写,这样口口相传的消息未必靠得住,但是巴夯不怀疑,他知道朔北部和青阳部迟早会有yi场战争。过去的十年里,每年春天按例贵族们都要给大君演兵,以示自己练兵的功劳,而每次看完草原上的万人演兵,巴赫c巴夯这对兄弟都会在夜里聚在yi起说话,这个时候常常是巴夯喝酒,巴赫皱着眉yi口口抽闷烟,过了很久巴赫才会抬起头来低低地说yi句:“这样的兵,对付朔北,难说有把握。”

  yi匹青黑色的战马从后面加速跟上逼近巴夯,巴夯回头看了yi眼,是阿苏勒。他把身形伏抵在马鞍上,免得正面迎风,半边脸上罩了yi层雪花,嘴唇透出yi股生青色。

  “还有多远”阿苏勒和巴夯并马前进。

  “雪太大了,看不见彤云大山,估摸着很近了,前面再有十几里或者二三十里。旁边这条冰河肯定是台纳勒河,我们沿着河走。”巴夯说。

  晴天的时候,牧民们都是远眺着宏伟的神山彤云大山慢慢走向北都城的,但是在大风雪里,在yi望无际的草原上,除了冰河,他们找不到任何标记指明道路和距离。

  阿苏勒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巴夯的缰绳,同时拉紧自己那匹骊龙驹的缰绳,大喊:“停下全军停下”

  “怎么”巴夯低低的喘息,茫然地看着阿苏勒。

  “如果北都城的四面都被围困,我们现在贸然逼近,有可能陷入敌军的包围。”阿苏勒环顾聚集在自己身边的铁浮屠武士,“我们需要先派遣斥候,同时全副武装,从现在开始我们随时可能遭遇敌人。”

  巴夯愣了yi下,用力点头:“是世子的东陆兵法学得就是好太着急了,也许会遇上大队敌人。”

  他顿了顿:“派遣斥候没问题,但是我们不能穿铁浮屠甲胄。”

  “怎么”阿苏勒不解。

  “世子,你知道北都城里有多少铁浮屠铠甲”巴夯指着周围武士们,“只有yi百具,多yi具都没有。老大君瞒着贵族们,用了不知道多少骏马皮毛去东陆换铁料,如果算起价格,这些铠甲就像金子那么贵。还有这些人,他们为了骑龙血马,穿铁浮屠甲胄,已经训练了十年,yi个也损失不起。这支骑兵本来就是为了对付朔北准备的,如果朔北人知道我们恢复了铁浮屠,他们就会有所防备。所以除非大君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动用铁浮屠。”

  “大君派铁浮屠来救我,也真是舍得”阿苏勒说。

  巴夯沉默了yi会儿,咧嘴笑笑,拍拍阿苏勒的肩膀:“你是他弟弟啊”

  阿苏勒的心里yi跳。他在东陆待得太久,对于这个当上了大君的哥哥,他心里已经很陌生了。直到巴夯说出这句话,他忽地又想起小时候比莫干总是带着yi点点鄙夷yi点点关爱抚摸他的头顶,就像抚摸yi头瘦弱的小羊。

  “巴鲁巴扎”巴夯大喊。

  两名武士从人群里策马而出,是巴夯的两个儿子,阿苏勒的贴身伴当,跟着阿苏勒在东陆待了十年。巴夯并未把他们看做身份特别的人,直接编入了铁浮屠中,这样两个矫健雄壮的年轻人确实也配得上那付铠甲。

  “留下你们的铠甲,去前面探路,不要离开河边,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来告诉我其余人,原地戒备”巴夯下令。

  巴鲁和巴扎给龙血马加上几鞭,驰入风雪中,其余的武士驱赶驮马围成圈子,把龙血马和人都围在中央,开始整理箭囊。

  不yi会儿,冰河上游传来了马嘶的声音,似乎有人骑马在高速逼近。所有铁浮屠武士在几乎同yi瞬间摘弓,把箭矢指向冰河上游。

  “等等”阿苏勒上去按住了站在最前那名武士的手臂。

  人影逼近,巴夯吃了yi惊。那是巴鲁和巴扎,他们没有离开多久,算时间顶多放马跑上半里路。巴夯的第yi个念头是敌人就在前面,他们在风雪中突进得太厉害了。巴鲁和巴扎急拉缰绳,停在巴夯两侧,脸上混杂着震惊和不安的神色,两个人的嘴唇都在哆嗦,可偏偏yi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巴夯yi把抓住巴鲁的衣领:“有敌人”

  巴鲁摇了摇头,他不善言辞,瞪大眼睛看着父亲,努力地想着该怎么说。

  “我们没遇到敌人哥哥也别说了,看看旁边的河就知道了。”巴扎说。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冰封的台纳勒河。冰面干燥,雪花落上去并不堆积,被大风吹向河东岸,冰面上却没有多少雪。几乎透明的冰层有yi尺多厚,昨天他们还曾看见下面有小鱼慢慢地游动。此刻这条河依旧平静,yi点事情也没有发生。

  “那边”看向上游的武士首先发现了异样,大喊起来。

  阿苏勒往上游看去,那里白皑皑的冰面忽然被涂上了yi层颜色,那是yi抹极浓重的红色,显得鲜艳而突兀,就像yi张白纸水墨画上不小心染上了朱砂。那抹红缓缓地向他们推进,很快半条台纳勒河都变成了赤红色的。阿苏勒跳下马背,踏着冰面走到河中央,巴鲁和巴扎跟着他。红色仿佛yi匹绸布在冰面下缓缓地展开,随着水流娓娓地摆动。很快,红色漫到了他们脚下,在yi尺多厚的冰层下绵绵无尽,向着下游而去。

  “是血,”巴扎低声说,“上游在恶战,冰层裂开了,死人掉进河里这是他们的血”

  其实已经用不着他解释了,这里的每个人都上过战场,知道“血流成河”的意思,可是他们中没有人真的看过血流成yi条河。多少人的鲜血可以染红yi整条河没有人知道。武士们绷紧了脸,深吸yi口冷气,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阿苏勒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脚下,冰下鲜红妖艳的血水平静地流过,血水里浮着yi具年轻武士的尸体。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蓝色,无神的眼睛透过冰面,看向天空里。大概是所有的血都流尽了,他在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