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几乎是趴在马鞍上,借此减少风对自己的阻力。他在马腹的侧面摸了yi把,满手都是冰冷的汗,很快就冻成了冰碴。
他后悔自己的冒进。他应该完整地执行木黎的命令,只是侦查和引诱朔北部的军队,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离开战马去窥探斡尔寒父子,如果当时他还在黑骏马的背上,就不会让狼悄无声息地逼近到身边。他太自负了,从他握住父亲的弓以来,就从心底相信自己是草原天空里桀骜的鹰,没人能够追捕他,即便是蒙勒火儿斡尔寒。
驰狼的速度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知道狼在追逐猎物的时候也会爆发出令人惊恐的高速,但是依然无法和草原上最好的骏马相比。但现在他的马已经濒临极限,而驰狼那股可怕的气息就在他的脑后。那不是狼身上常有的腥臊气,而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不花剌这股气味不陌生,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总是弥漫着这股味道。
这些狼的食物是人
不花剌对于木黎说过的话已经没有怀疑,这些狼是以沿路的牧民作为补给,从北方回来的
黑骏马在雪地上画出巨大的弧线,但是这对于驰狼完全没用,沉重的身躯没有让驰狼变得笨拙,驰狼们敏捷地转弯紧随,那些锋利的狼牙距离马尾只有yi丈多远,也许yi次发力狂奔,驰狼就能够把锋利的爪插进马的胸膛里掏出心来。
前方就是封冻的台纳勒河,河对面会有木黎的军队在那里列阵,不花剌却没有信心自己的马能够支撑到那里。他不敢回头,但是他预感到驰狼还有余力,它们不会允许这个猎物窜过河面,当战马不得不在光滑的冰面上缓慢前进时,驰狼就获得了最完美的捕猎机会。
不花剌伸手摸索自己背后的箭羽。他发箭的速度很快,但他依然需要瞄准,在这样的高速下他无法转身瞄准。
“哈察儿。”他紧紧抓住黑骏马的长鬃,低声喊它的名字给它勇气。这匹马已经跑疯了,他从小养育这匹马,从未见它跑得那么快,如果不是这yi次的神速,驰狼们已经享用了他们新鲜的血肉。
他已经看见了冰封的河面了他死死地盯着前方,急速地思考自己该怎么办,也许他可以不踏上冰面沿着河岸奔驰,这样对面的木黎可以派人救援他。
他的瞳子忽然放大在前方的细雪中,yi匹巨大的c白色的狼它斜向里冲过来截住不花剌的去路,猛地刹住,抖动全身,身上的积雪飞散,那身晶莹的白毛仿佛直竖起来。它以利爪刨雪,发出了低沉而悠长的嚎叫,迎着不花剌的马头直冲过来。
不花剌回头,看见自己的背后只有两匹驰狼。
他被这些畜生包抄了。他是草原上最好的猎人,熟悉狼的性格,这些天性嗜血的动物有时候聪明得让人吃惊,会分成几队把羚羊群逼到山崖下围杀。可不花剌从未当过狼的猎物,他没有想到,在他绕着巨大的弧线带着驰狼在雪地里奔行时,有yi匹已经悄悄离队,走了笔直的路线,阻挡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你距离任何yi匹白狼只剩下三百步,你就很难再逃了。”
木黎的话很快就要应验,此时前方的驰狼距离他有五十步,后方的只有不到十步。他是yi个射手,他现在陷入的恰恰射手的绝地。不花剌所习惯的是隔空百步杀死敌人后回撤,可如果他陷入了人群,就算他发射的速度再快,总比不过持刀的武士上来挥刀yi斩。这些驰狼每yi头都胜过数名精锐的持刀武士,它们挥舞的利爪远比铁刀更可怕。
他就要死了,死的时候他背后还有四十七支箭没有发射。
电光石火的瞬间,父亲的声音穿越了十几年的时间重现在不花剌的耳边。父亲的教导很多,不花剌不可能每yi条都记得清楚,可是那句被遗忘了很久的话忽然间变得十倍百倍的清晰。
“如果鬼弓陷入了人群,该怎么办”十二岁的时候,不花剌提了这个问题,此时他已经可以在百步的距离上射落大雁。
父亲默默地握住不花剌的手,把他小小的手握紧在弓上,让他不得不紧紧抓住弓背。
“射箭,孩子射箭,别停”这八个字是父亲全部的答案。
不花剌猛地握紧了弓。是的就是这样他的手里还有弓,他的背后还有箭,yi个鬼弓不能这样死去即便在绝地里,他仍能射箭
“哈察儿”他猛地拍在马脖子上。
黑骏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发狂般向着前方的驰狼撞去。不花剌忽地在马背上站了起来他右手从背后准确地取到了三支狼牙箭。在背后驰狼猛扑起来的瞬间,不花剌全力蹬踏马鞍,整个人离开鞍面飞起他从马背上跃起了不可思议的六尺高度,远高于驰狼的头顶。哈察儿依旧疾驰,不花剌和它瞬间分离,驰狼也停不下,抬眼看着猎物像是大雁般从头顶后掠。
哈察儿yi头撞在前方的驰狼身上,挥舞的利爪立刻在哈察儿的肩膀上增加了几道伤痕,肌肉外翻出来,鲜血喷涌。而这匹桀骜凶悍的烈马也没有放过驰狼,它得了yi个空隙,用尽全力咬在驰狼的喉间,公马的牙齿虽然比不上狼牙锐利,却也不容轻视。前方截击的驰狼喉咙里鲜血涌出,暴跳着往后逃窜。
此刻哈察儿已经不可能避过身后的两匹驰狼了。然而,不花剌已经落地他无须在疾驰的马背上转身瞄准了,他发箭的速度比普通的鬼弓还要快三倍不花剌三箭上弦,全力引弓,弓背发出接近崩断的咯咯裂响。在这个瞬间不花剌完成了瞄准,三箭齐出
满弦发射的情况下,不再是前yi次的结果。三支利箭准确地贯入yi头驰狼的脖子和头部,坚硬的颅骨也被洞穿,那匹驰狼惨嚎着张牙舞爪,利爪扫在旁边另yi匹驰狼的身上,阻挡了另yi匹驰狼的扑击。
不花剌毫无停息,狂奔而前。哈察儿通人性地奔跑回来,不花剌飞身上马,哈察儿立刻掉头奔向台纳勒河的方向。
木黎的三千奴隶子弟已经在台纳勒河的东岸列队,木黎仍在磨刀,三千奴隶子弟兵绝大多数都是徒步,在木黎的背后整齐列队。雪大起来了,大片大片的,仿佛冰冷的鹅毛。
风中传来了马嘶,三千人yi齐看向台纳勒河的西岸。yi匹黑骏马急速从风雪中现身,随即是两头近乎雪白的巨狼,它们暴怒着追击猎物,跳跃c扑咬,身形时而清晰时而隐没在雪幕中,仿佛虚幻不真的精灵。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yi口冷气,队列中隐隐出现了马蚤动。他们中没有人见过那么巨大的狼,别的狼在它们面前都是豺狗。
木黎猛地举起手,这个动作是叱令所有人安静:“再大的狼,也还是畜生”
他从雪地里起身,用那片牛皮卷起所有的刀,yi柄接着yi柄插入马鞍侧面的革囊里,只留下那柄小牛皮包裹的狼锋刀提在手上。他的战马是yi匹墨青色的高头大马,和木黎yi样瘦削,四条腿的线条凌厉如刀锋,因为上阵前的紧张而剧烈地呼吸着,胸廓高速舒张,露出清晰的肋骨,巨大的双眼中透出yi股凶悍的气息。这种马在东陆被称为“透骨龙”,价格高昂。它和朔北部的战马yi样是瀚州北方的薛灵哥种,薛灵哥是yi条朔北部领地上的yi条大河,春夏两季河边野草丰美,野马群经常去那里交配产仔。这匹透骨龙的父亲,是三十年前青阳部和朔北部订盟时朔北部进贡的yi匹纯血野马,木黎特别珍视这匹战马,从驹子开始亲手yi把把草喂养大,在马草和燕麦之外,还喂给它活鸡和野兔,这匹马会像野兽yi样把这些小东西咬死之后撕裂了吞下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匹危险的透骨龙,透骨龙喉咙深处开始发出野兽捕猎前的咆哮声,低沉可怖。
最后,木黎把比莫干赐予的那柄重剑捆在了背后。如今这是他权力的象征,他可以借这柄剑指挥整个北都城的军队,砍下所有不听从命令的头颅。
不花剌的战马距离本阵只剩下不到五百步,他踏上了冰面,不得不减缓速度。驰狼也不得不减缓速度,但它们有锋利的爪子,可以抓入冰面,打着蹄铁的黑骏马却不住地打滑,驰狼的速度明显站了优势。
木黎翻身上马,低声叱令自己的属下:“不要跟在我马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离开本阵”
透骨龙咆哮而出,急速逼近封面的河面。黑骏马艰难地往前yi步步挪动,滚热的血yi滴滴洒落在冰面上。不花剌已经无法再次发箭,他上yi次暴烈的张弓,已经损坏了那张手制长弓的背筋,这样的弓无法射出威胁驰狼的箭。驰狼已经越来越近了,不花剌拔了腰间的弯刀。
暴烈的马嘶声震着不花剌的耳朵,他看向前方,yi匹墨青色的瘦马跳上了冰面,那股子骁勇像极了他的哈察儿。那是木黎的透骨龙,这匹危险的战马也打着蹄铁,落在冰上立刻打滑。它却似乎没有害怕,四条刀削yi样瘦长有力的马腿压低,四蹄紧紧按在冰上。它是冲上冰面的,巨大的冲劲让它飞快地滑向了已逼近岸边的不花剌。
木黎在滑动中抖掉了狼锋刀上的小牛皮,透骨龙和哈察儿擦肩而过的瞬间,不花剌看见狼锋刀上铁光刺眼。透骨龙开始失去控制地旋转起来,木黎单手举刀过顶。驰狼们警觉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它们立刻决定进攻,在前面的驰狼人立起来,双爪向着木黎的头顶扑下。
直指天空的狼锋刀忽地划出yi道刺眼的铁色弧光。那是yi个近乎完美的圆,在驰狼立起的瞬间,自上而下劈开了它的胸腹。扑面而来的狼血染红了木黎全身,驰狼沉重的身躯倒在了冰面上。透骨龙的旋转还未停止,第二匹驰狼急欲为死去的同伴复仇,它试图俯下身前冲
而木黎从马背上跃了起来,落地的瞬间,狼锋刀插入冰面,帮助他定住了身体。这个瘦小的老人缓缓直起身,紧紧地握着刀,盯着最后yi匹驰狼。透骨龙有些可笑地从驰狼的yi侧旋转着滑过,驰狼却没有敢于趁机攻击。驰狼也死死地盯着木黎,绿莹莹的狼眼里透着无法压抑的凶性和隐隐的畏缩。
木黎不动,木黎就像yi枚钉子扎在冰面上。
驰狼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取胜的把握,前面那匹狼的遭遇告诉它这是难于对付的敌人。它孤独而凶戾地嚎叫了yi声,缓慢地yi步步往后退。它和木黎间的距离达到大约三十步的时候,它转身向着西岸回撤。
直到它登上岸边的雪地,才又回头看了木黎yi眼。它的喉咙里血缓缓滴落,刚才哈察儿的撕咬也重创了它。
木黎和它对视了yi会儿,转身yi步步走向东岸。那匹透骨龙缓缓地跟在他背后,不时地回望西岸,警告驰狼不得逼近。驰狼转身向着西边远去,很快隐没在风雪里。
不花剌抱着哈察儿的脖子,哈察儿倒在地上,身下yi滩鲜血,胸廓急速地舒张着,做最后的呼吸。木黎看了yi眼,马腹上的伤口中,有yi道已经整个裂开了,马肠从伤口里滑落出来,上面结满了血色的冰碴。谁也不能想像受伤如此重的yi匹马,怎么能以那样的速度跑过那么长的距离。
不花剌抚摸它的长鬃,觉得自己的腹部也痛得像要裂开。他愿意做yi切的事情来救助这个朋友,可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他想到这匹黑马还是匹黑得发亮的小驹子的时候,缩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手心里舔羊奶。
现在哈察儿又yi次缩在他怀里了,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脸。
“杀了它,它现在很痛苦。”木黎拔下胸前的短刀扔在不花剌面前的雪地里。
不花剌抓住那柄短刀,紧紧地攥在掌心里。木黎转过身去,不花剌在他背后拔刀,哈察儿低低地哀嚎了yi声。不花剌的yi刀准确地刺进了它的眉心,洞穿颅骨切断了脑络,这样的死亡痛苦极短暂。不花剌脱下自己的黑氅盖在哈察儿身上,他深深地呼吸,还能闻见哈察儿暖和的气味。
“是匹好马。”木黎拍拍不花剌的肩膀,“它是为了你才拼了命跑回来。”
“我知道。”不花剌面无表情。
“想为它报仇么很快就有机会,你看,机会越来越近”木黎冷冷地看着河对岸,雪尘漫天扬起,那是大队的骑兵正在扑近,雪尘中想必裹着苍狼的大旗。
不花剌默默地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己方本阵,立刻有两名鬼弓武士上来为他装箭。yi支支漆黑的狼牙箭被填入箭囊中的每yi个缺口,武士们yi边装箭,不花剌yi边摸索着那些箭羽,最后yi次默记它们的位置。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惨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装下yi批箭。
不过无所谓了,他的马死了。从他的马倒地那yi刻,他更加坚信这场青阳部和朔北部之间的战争的结果是只有yi方能在战争结束的时候笔挺地站在草原上。他深深地呼吸,克制着那股失去朋友般的c锥心般的疼痛,他告诉自己这就是真正的战场。不是用yi支箭在两百步外杀人,你甚至看不清被你射死那人的血是什么颜色的,这是战争,会拼到最后yi个武士鲜血流尽。
“这时候我们的骑兵已经过河了吧”不花剌看着河对岸飞扬的雪尘。
木黎点了点头:“已经过河了。”
“木黎将军要对我隐瞒到什么时候”不花剌转头看着木黎的眼睛,“我所做的还不能证明我自己么”
木黎眉峰yi跳:“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没有骑兵过河突袭朔北部的背后,首先,木黎将军所部没有什么骑兵,骑兵都掌握在贵族们的手里,很难调动,其次,如果我们真的要在背后发起突击,那么以木黎将军的性格,yi定会在决战前线,不会留守佯攻的河东岸。是不是这样”不花剌大声说。
木黎沉默着,冷冷地和不花剌对视。
“我是yi个贵族,木黎将军是不会相信yi个贵族的,所以木黎将军不会告诉我真正的战术。”不花剌毫不畏惧木黎那对森冷焦黄的眼睛,“木黎将军的猜测是,只有自己的军队在交战的第yi阵中获得优势,我们这些贵族带领的军队才会赶上来分享战功。所以,如果木黎将军现在在河东岸,那么,东岸就是我们第yi场战斗发生的地方,而且是必胜的yi阵”
“我们会后撤yi里,呼都鲁汗看不见我们的军队,可能会踏冰渡河。在他们yi半人渡过台纳勒河的时候,我们进攻。我们必须压制他们的渡河,靠三千个奴隶,逼得他们不得不撤回河西岸。但是冰面很难承受太多人,大队人马yi齐撤退会压垮冰面。我们就吃掉他们困在西岸的军队。”木黎缓缓地说,“这就是真正的战术。我们需要赢第yi阵,可我们只有三千个步战的奴隶。我不指望贵族们,在战场上我不会把命赌在靠不住的援军身上。”
不花剌默默地把手向着木黎伸出,木黎看着他骨节嶙峋的手,皱着眉头。
“不敢握我的手么我不会因为yi个老奴隶握了我的手就大喊真是太脏了,yi个下贱的奴隶握了我的手。”不花剌yi字yi顿地说,“因为,我只是yi个猎人。”
“猎人”木黎斜眼看着不花剌。
“我是个有yi千个兄弟的猎人,你有三千个兄弟,你愿意握个手么”不花剌说。
两人默默地对视,不花剌的手悬在半空。木黎的眼睛森冷,不容yi丝感情,仿佛面对敌人。在不花剌就要抵挡不住收回目光的时候,木黎的眼睛深处,什么东西微微yi跳。木黎伸手,握住了不花剌的手,极大的力量,极短暂的握手。随即木黎放开了,往后退了yi步。
不花剌抖了抖略微疼痛的手:“现在你有四千人,三千木黎的子弟,加上yi千名鬼弓。”
“yi万四千,”木黎回望身后,北都城在他看不见的极远处,“虽然我不相信贵族,但我依然请求他们攻击朔北部的侧翼。那些人里,我对巴赫莫速尔的yi万骑兵有些把握,巴赫做决断的时候太犹豫,但在我们开战后,他应该会在合适的时间切入战场。”
“yi万四千,朔北部会有多少人”
木黎摇头:“我们没有准确的情报,但是如果我没有猜测,这是蒙勒火儿yi生中最终的复仇之战。他会带着他全部的人来十万个男人十万匹战马三千匹白狼”
第六章 狂奴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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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莫干以鞭柄轻轻敲打“雪漭”的脖子,这匹极西骏马缓缓地登上山坡,迎风抖了抖雪白的长鬃。
这片小山被称作“忽炭”,蛮族语言中是指牧民少女的yi种腰带。这片山不高,是彤云大山yi条小小的支脉,由东向西,横亘在北都城的北面。每年春天这里的爬地菊开得最盛,娇嫩的黄色yi直延展到远处的台纳勒河边,山形也越发的柔和起来,仿佛少女的腰肢。年少时比莫干喜欢在这yi带跑马,马蹄翻飞起来,黄花起落。比莫干最喜欢的yi刻,就是骏马yi发力冲上山坡最高处昂首嘶鸣,那时候他会舒张胸怀猛吸yi口带着草木香的空气,就像喝了酒yi样有些醉意。
而此时此刻他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雪野,yi眼看不到头,天空里雪片翻滚,寒风带着细而凄厉的啸声。他握着缰绳的手冰凉,腰间的铁剑敲打在甲胄上,发出单调的撞击声。
他仅仅带着yi百人,守卫金帐的yi百名精锐武士,这些都是他yi手培养起来的部下。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他要出城,包括苏玛。原本他应该坐镇金帐等待决胜的消息,但是当木黎的部下来到金帐禀报说木黎的子弟兵即将出城决战时,比莫干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帐篷。帐篷外他的战马“雪漭”和yi百精锐武士已经准备就绪。
率领这yi百人的是比莫干的伴当班扎烈,在比莫干的伴当中他刀术最精,也最得重用,此刻他按住刀柄,立马在比莫干身后yi步,警惕地四顾。风雪太大了,这让班扎烈很不安,这里距离台纳勒河也只有不到五里,接近前锋所在的位置,很难说不会遭遇突前的朔北部小队,这么大风雪的天气,瞪大眼睛也只能看到百多步远,yi旦遭遇,双方都措手不及。
比莫干迎着风雪,久久地不说话。他是看向西边,班扎烈知道那是决战即将发生的地方,可惜在这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大君,听动静还没开战,风雪那么大,朔北人是不是敢来可难说得很。”班扎烈抖了抖身上的老羊皮氅,洒落yi片积雪,“天太冷了,还是小心身子。再说雪这么下,yi会儿就结成冰壳子,我们下山时候马蹄会打滑,不如回城等消息吧”
“靠三千人能打败蒙勒火儿么”比莫干依旧遥望远方,轻声问。
班扎烈愣了yi下:“三千人朔北部这次,怕是来了几万人吧”
“除了木黎将军的本队,还有多少军队已经就位”比莫干又问。
班扎烈知道比莫干话里的意思。他想了想:“现在得到的消息,是不花剌的yi千鬼弓和巴赫的yi万骑兵都已经就位,九王的yi万六千虎豹骑c木亥阳的yi万骑兵也已经出城,正在路上。”
“三万七千人,加上木黎将军的三千人,yi共是四万,能够打败蒙勒火儿么”比莫干再问。
班扎烈愣了yi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北都城里能调动的军队有十万人,可现在能用的只有四万人。”比莫干扭头看着班扎烈,“至少有六万人还在北都城里屯着不动,即便这能用的四万人,有多少能够按木黎将军的命令行事”
班扎烈抓了抓头:“说句实话,谁会听yi个奴隶的虽说按身份木黎将军早不是奴隶了,可是几个贵族真把他看做贵族木黎将军自己都说自己是个奴隶。”
“我任命木黎将军为统帅北都城所有武士的人,这也没用,是不是”
班扎烈低下头,避开了比莫干的目光:“也不是说没用,只不过让贵族们听木黎将军的,总不太容易。”
比莫干轻轻叹了yi口气:“我也知道,所以我不能呆在金帐里等消息。我得用自己yi双眼睛看着战场,我得自己押着所有人上阵。木黎将军这时候需要我站在这里,所以就算雪没了我的头顶,我也不能回城。”
比莫干拍了拍班扎烈的肩膀,转回头去。班扎烈看着他的后背,“主子,有句话我想说。”班扎烈犹豫了yi会儿,换回了这个亲密的称呼。他从五岁起就是比莫干的伴当,yi生性命都拴在这个主人身上,是死忠的部属,也是无话不可说的朋友。可比莫干当上大君之后,围绕他的人多了起来,班扎烈也跟着众人把称呼换成了“大君”,不知不觉的就疏远了很多。
“你是我的朋友,无话不能说。”比莫干淡淡地说。
班扎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主子现在是北都城的大君,草原的主人,按说人人都该听主子的差遣。可主子是新登位,有些事比不上老大君,贵族们表面上恭敬,心里对主子可说不上顺从。如今朔北部大兵压境,哪个贵族不想保存自家的兵力就算主子站在这山坡上看着,yi道道命令发下去,他们也少不得拖拖拉拉,推三阻四。”
比莫干沉默了yi会儿:“很多年前,我的爷爷纳戈尔轰加十六岁,打败了东陆的风炎皇帝。我听说那时候风炎皇帝手下有苏瑾深c姬扬c李凌心c叶正勋四大名将,每yi个都力敌万人,又合东陆诸侯数十万大军,战车头尾相连yi直绵延到天边。而我的爷爷合青阳诸姓贵族之兵,军令yi发,莫敢不从,最后以弱克强,逼得风炎皇帝结城下之盟,那是为什么”
班扎烈想了想,摇头:“主子,钦达翰王那时候合诸姓贵族之兵,靠的可不只是大君的威严。钦达翰王有青铜之血,是草原上无双的武士,而且杀戮很重,战场上yi人后退,则杀yi人,yi个百人队后退,则杀尽yi个百人队,若是哪yi姓贵族敢私自带兵后退,则灭他的族。这法子,主子学不来的。”
“我知道我学不来,我不是爷爷那样的英雄,没有他的威严,也没有帕苏尔家家传的青铜血,我若是学了他的法子,贵族们就要对我拔刀相向。”比莫干轻声说,“但是,我有我的法子。”
“主子有什么法子”班扎烈yi愣。
比莫干笑笑,挥鞭向西:“很快,你就会知道。”
不花剌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西面,但是风雪太大了,他看见的只有yi片白茫茫。即便是鹰的目光也无法穿透这片雪,同时呼啸的风声充斥了整个天地,他无法凭着听力分辨敌人的距离。
他缩回雪窠子里,强迫自己缓慢的呼吸。他不敢大口呼气,yi个人呼出的白气也许会被风雪掩盖,可是三千人呼吸的大片白气就可能被敌人提早察觉。周围的雪窠子里藏着木黎和他的三千子弟兵,全部是步兵,所有的战马都被鬼弓武士们带到了东南方大约两里之外。不花剌要求留在这里和木黎的子弟兵们yi起打第yi阵,这样他会掌握合适的时机向后面的鬼弓们发出进攻的信号。
木黎选择的伏击位置距离台纳勒河不到yi里,这里的草原地势不平,几百个雪窠子隐没在积雪下,没有防备的战马可能拧伤蹄子,同时这些雪窠子也是很好的藏身地,那些坚忍的奴隶武士们把羊皮的毛面朝上搭在头顶,远看去和雪地毫无分别。
不花剌觉得寒气已经把整个胫骨吞没了,正要咬掉他的膝盖。他不像那些奴隶武士穿着简陋的鹿皮鞋,鞋子里面填满干草,不花剌脚上是yi双高筒的牛皮马靴,鞋子冻得坚硬,像是yi敲就会碎掉。他默默地咬着牙,丝毫不动,他的哈察儿就埋在西边不到yi里处台纳勒河边的白雪下,他不想自己那匹勇敢的马有个懦弱的主人。
有人在旁边拍了拍他,递过来yi只陶罐,罐口拴了简陋的麻绳。不花剌接过来嗅了yi下,yi股辛辣刺鼻的酒味。不花剌冲那个递陶罐给他的奴隶武士笑了笑,那个年轻的奴隶武士也冲他笑了笑,黝黑的皮肤,雪白的牙齿。
不花剌喝了yi大口酒劲糙烈的粗酿土酒,觉得yi股灼热从舌根yi直往四肢末端窜去,仿佛被冰住的血慢慢恢复了流动。有人从他手上夺去了那个陶罐,那个人是木黎。这个瘦小的老人如yi头凶悍的豺狗般弓腰伏地,yi边把陶罐凑到嘴边,yi边死死地盯着yi柄刀的刀柄。
那是木黎随身的几把刀之yi,他把刀几乎全部插进冻得坚硬的泥土里,只剩下半尺刀身和刀柄露在外面。
“对方的前锋会是白狼团么”不花剌压低了声音。
木黎缓缓摇头,声音极低:“白狼团是狼主的珍宝,他不会轻易把驰狼放在最前面。”
“那前锋是骑兵还是步兵”
“骑兵,呼都鲁汗统领的大队骑兵”木黎把陶罐里的酒yi口喝干了,“他们已经过河,距离这里不到半里”
不花剌心中yi凛,忽然看见木黎那柄刀的刀柄微微地震颤起来,发出低而锐利的蜂鸣声
“刀”木黎低声喝令。
“刀”周围听见他声音的几个奴隶武士同时低声呼应。
“刀”更多的人听见了之后呼应。
这个命令以极低的声音极快地向外传播,每yi个接到命令的武士都缓缓地拔出了弯刀,三千柄弯刀出鞘的低声连成悠长的yi片。所有奴隶武士都采取半跪的姿势,深深低下头,几乎是蜷伏在雪窠子里,双手持刀收在腰间,刀锋斜斜地指向上方。
此刻如果从正上方看过去,三千柄弯刀半埋在雪里,就像yi片钢铁荆棘。
不过yi会儿,不花剌也能感觉到地底出来的震动了,那震动很快数百数千倍地增大,仿佛地震,又仿佛地底有yi头巨兽用它的背脊暴躁地拱着地面要破土而出。木黎说得没错,那是大队骑兵奔驰时震动了地面,那柄插进泥土里的刀就是木黎的斥候。
每个奴隶武士都抓起yi把雪吞在嘴里,木黎也yi样。不花剌学着做了,那股刺骨的寒冷几乎要把他的口腔也冻裂,但是冰冷的水流过喉咙让他冷静,他呼吸的白气也被雪完全地吸收了。不花剌尝试活动手指,他的指节发出微声,被对面的木黎微微挥手阻止了。木黎的目光转向那柄插在土里的刀,那柄刀震得极快,发出的蜂鸣声却被马群逼近的声音完全吞没了。
头顶上掠过了巨大的风,风里带着马的腥臊气,浓重得让人反胃。那是多少匹马几千匹上万匹不花剌已经无法判断,朔北部前锋的人数超过了他的想象,朔北武士们似乎完全没有防备埋伏而是全军压上了。然而埋伏只有三千步兵。
不花剌深深吸气,不再呼出。那柄刀震得几乎要从泥土中跳了出来,铁蹄声仿佛就在头顶,下yi个瞬间也许马蹄就会踩烂他们的头,可是没有人发出进攻的命令。
不花剌忽地感觉巨大的黑影压了下来他仰头,看着yi匹战马,薛灵哥种的战马,正在四蹄腾空地从他头顶掠过这个瞬间他对面那个递酒给他的奴隶武士忽然弹了起来,他蜷曲的身体展开时,就像yi片弯曲的钢,弯刀在空气里闪动,没入了那匹战马的腹部。战马被自己的冲劲带着仍旧向前,奴隶武士双手死死地握刀不动,马血暴雨般淋在不花剌的头上,骏马从腹部到两腿间,划开yi道深yi尺c长四尺的巨大伤口,骏马翻滚着倒在雪地里,大堆的内脏从伤口里滚了出来。又yi个奴隶武士起身,yi刀扎透了那个被甩落的朔北武士的喉咙。
随着第yi击,整片钢铁荆棘发动了。大群的朔北骑兵同时到来,他们的阵形堪称完美,前锋平齐如yi条直线,上百匹战马前后差不过半个马身。隐藏在雪窠里的奴隶武士们轮次弹起,刀光在空气中yi闪而没。朔北武士们来不及拔刀就已落马,而后面紧随的人甚至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光闪过,随即最前面的武士大批落马。
奴隶武士们敏捷地闪避着后面的战马,如果被这些骏马践踏到,任何人都会骨骼折断。他们让过了yi队朔北武士之后,再次起身对空推出弯刀,又是上百匹战马被开膛破腹。此时从上空看下去,钢铁荆棘从雪里整齐地弹出收回,带着低沉的“嚓嚓”声,密集得没有马匹落脚的地方。
不花剌从未见过这样整齐有效的进攻,精锐的朔北骑兵在这种战术下几乎是被屠杀。淋漓的鲜血很快在雪地上染红了狭长的yi片。
“埋伏停下”有人用朔北的口音高呼。
后面的骑兵急忙勒住战马,他们应该庆幸这还不是全速冲锋,否则他们甚至停不下来,只能互相践踏。但是他们的战马刚刚停在那些危险的雪窠附近,奴隶武士们就再次露头,弯刀平挥。锋利的刀刃把马蹄yi只只砍了下来,战马哀嚎着倒地,滚落在雪里的朔北武士还是被yi刀割喉。奴隶武士们的刀术简单有效,他们不会把多余的砍杀浪费在失去战斗力的敌人身上,精密得就像机括。
“踩过去踩过去”又有人高呼。
朔北骑兵们给战马加鞭,这些战马跃起踩向了雪窠里。这yi次他们有了防备,朔北人都是好骑手,朔北部的马也是草原上最好的马,践踏进攻立刻取得了效果,不花剌亲眼看见yi名奴隶武士刚刚推出弯刀,刀就被朔北武士俯身挥刀给隔开,随即他的战马踩烂了那个奴隶的头。
那匹战马取得了短暂的胜利,却落入了雪窠里,落地时马蹄歪了yi下,影响了它的速度。这个瞬间对于不花剌来说已经太长,他张弓发箭,洞穿了朔北武士的头颅。更多的战马落入了雪窠里,运气不好的直接拧伤了马蹄,奴隶武士们半身埋在雪里避过践踏之后,立刻扑上去挥砍马腿。
人的吼叫和马的吼叫混合在yi起,鲜血也混合在yi起,仿佛yi群野兽在冰天雪地中狩猎另yi群野兽。不花剌张弓发箭,再张弓发箭,鲜血在他的脸上结冰,他觉得自己就是yi具射箭的机器。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战场,在这里停下yi瞬间就会死,不想死的人就要不断地挥动武器。
上万人的骑兵大队被死死地挡住了,再不能推进分毫。神骏的战马在这些奴隶武士们面前没有用武之地,朔北部的武士们阵形散乱,有些策马践踏,有些下马步战。
yi骑骏马跳得极高,两只前蹄对着不花剌的脸笔直地踩落。不花剌毫不闪避,也无需瞄准,仰头拉弓,yi箭射出,从马腹部钻了进去,穿透马的身体,狼牙箭头从朔北武士的大腿上方突了出来。那名武士还没来得及拔箭,yi个瘦小的身影踏步上前,yi刀砍下了他的头。
木黎右手yi柄弯刀,左手提着狼锋刀,笔直地站在不花剌面前。他看着不花剌,满脸鲜血流动,眼里闪着凶狠的光。
“进攻”他说。
“进攻”不花剌看着木黎。以三千人对上万骑兵,埋伏成功已经是幸运,他们本没有进攻的机会。
“不进攻会死在这里,我们还要拖更长的时间。”木黎说。
不花剌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知道进攻的结果,但是他们现在必须从士气上压倒敌人,否则迟早会被消耗光,不花剌用力点头。
“孛斡勒”木黎猛地跳出雪窠,卸去了包裹狼锋刀的小牛皮,挥刀指天咆哮,“进攻进攻进攻是时候让朔北的群狼试试我们青阳豹子的牙齿了”
“是时候了”不花剌也大吼着跳出雪窠,弓弦崩响,yi道漆黑的箭影近乎笔直地射出,贯穿了距离他最近的那名朔北武士的胸膛。羽箭带着他倒栽下马鞍,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从不花剌身边擦过。
更多的奴隶武士和他们yi起跳出了雪窠,每个人都沐浴在鲜血里,高举弯刀大吼:“进攻进攻进攻”
潮水般的声音震惊了每yi个朔北武士,他们已经心惊胆战了,现在又看着不知多少人从雪里爬出来,yi个个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魔鬼。
不花剌从背后拔了他最右下方的yi支箭,张满弓射向天空。箭带着凄厉可怖的鸣声窜入天空,消失在茫茫飞舞的大雪里,就像yi个被释放的凶魂。那是他的“鸣骸鸟之箭”,在最危急的时刻召集所有鬼弓武士的箭,很快yi千名黑衣射手就会用夺命的箭覆盖这片战场。
“不要用弓箭会伤害到你的同伴。”木黎从他身边闪过,把手中yi柄弯刀塞在不花剌手里。
“同伴”不花剌微微愣了yi瞬,他并不看低这些奴隶武士,但他是鬼弓的首领,他的同伴只是那些黑马黑斗篷的鬼弓武士,他很少把其他人看做战场上的同伴。
背后传来了铁器裂风的声音,不花剌不假思索,猛地低头,旋身推出弯刀。
不花剌从朔北武士的心口里狠狠地拔出腰刀,灼热的鲜血泼洒在他的脸上,他的手按在那名死去的武士脸上用力把尸体推了出去。他的身边,成百上千的奴隶武士从雪窠里爬出来,挥舞战刀扑向血肉飞溅的战场,千万人的呼吼声把整个世界化作yi个咆哮地狱。
不花剌微微打了yi个哆嗦,但是已经不容他想什么了。海潮般的敌人扑上,不花剌低吼着踏上yi步,挥刀斩在yi名朔北武士的颈根,双手握刀全力压上去
二
同时,忽炭山以南yi里,茫茫雪野中,六支骑兵大队结成六个巨大的方阵。
方阵前,执旗的武士策马而立,风卷大旗呼啦啦作响。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上万整装待发的骑兵,这些精锐武士站在没到小腿的积雪里,紧紧地挽着他们的战马,人和马呼出的白气如yi片浓雾在方阵上升起,几万个青壮的男人和几万匹雄峻的战马,他们凑在yi起的体温足以怯退风雪带来的严寒。他们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还没有得到进击的命令,武士们默默地站着,雪积在他们的熟铜盔和黑色的锻铁甲片上,马儿低声打着响鼻。
青阳的六支骑兵精锐,分别隶属于九王厄鲁帕苏尔,莫速尔家的巴赫c大风帐的木亥阳,以及合鲁丁c脱克勒c斡赤斤三家大贵族。
合鲁丁家族的主人胖大的身体跨坐在yi匹火红色的骏马上,眯着眼睛看向西面,缓缓地喝着热茶。他喜欢这种东陆来的饮料,产地在宛州的山中,据说那里终年云雾笼罩,所产的茶叶投入热水会散发出雾yi样的蒸气。从遥远的东陆运到这里,每yi片茶叶的价格是等重的白银,但价格对于合鲁丁家族的主人而言并不是问题,在茫茫的雪野里裹着貂氅喝这种茶让他感觉到yi份尊贵和惬意,就像那些东陆贵族yi样。
他看向自己的左右,茫茫的骑兵海,看不到尽头。当这些骑兵冲锋时,他们会汇聚成摧毁yi切的铁流,但是现在这股令人敬畏的力量被牢牢地压制在这里。合鲁丁家族的主人满意于自己的命令得到了完美的服从。他的命令是任何yi个人yi匹马不得超过前面那个持旗的武士。
前方的风卷着战场的咆哮和哀嚎而来,风里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合鲁丁家族的主人厌恶地皱眉,这血腥气污染了茶的清香,他把昂贵的瓷杯带着剩下的半杯茶yi起扔向雪地里。马后煮茶的奴隶急忙上前把杯子捡了回来,紧紧地抱在胸前。
“不要了。”合鲁丁家族的主人摆了摆手。
他转头看向自己背后的百夫长:“前面的战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分出胜负,不过朔北部的大队还在过河,木黎没有支援,坚持不了太久。”百夫长说。
“脱克勒和斡赤斤的骑兵还都没有行动”
“没有,刚才尊贵的脱克勒家族主人派来yi个使者,问我们是否会进击,我回答说我们还在等待最好的战机。”
合鲁丁家族的主人冷冷地哼了yi声:“他们想让我们的武士为他们敞开通向胜利的路么九王c木亥阳和巴赫的骑兵呢”
“也都没有行动。”
合鲁丁家族的主人沉吟了yi会儿,冷笑:“会有的,会有人忍不住,这些年轻人要跟我比耐心么我很乐意跟他们比yi比。我要yi炉新的茶,水要再热yi点,这个该死的鬼天气,那个老奴隶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
yi万六千名虎豹骑簇拥着yi个人,“青阳之弓”厄鲁帕苏尔按着剑柄向西眺望,铁青色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再说yi遍,尊贵的合鲁丁家族主人是如何说的”他淡淡地说。
“会有的,会有人忍不住,这些年轻人要跟我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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