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孩子走在荒山野岭里,虽然醒目但确实也不引人注意因为附近根本就没有人。
比起繁华集市,这种古树参天野草疯长的山路吉祥和敖白反而更能应付,寻常的野兽也伤不了他们。吉祥扒下片很大的野芭蕉叶子,顶在脑袋上,阳光滤过绿色的叶子丝络,也变得清凉起来。
敖白也掰了片芭蕉叶子当伞遮阳,肥厚的茎叶掰就脆生生地啪嗒声,从断口渗出汁来。
俩人都没有步行出游的经验,到了地上那张简略过头的地图就不管用了,于是他们就顺着条不知是野兽还是山里猎户樵夫踩出来的小路走。路边的草丛偶尔簌簌作响,有时候还会有褐色的兔子跳出草堆,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地经过。
山果这个时候还不能吃,但是已经有不少玲珑小巧的果实挂在枝头,很多漂亮的鸟儿在矮枝间飞来飞去。
不过山里景色再好,那也仅限于心情好的时候才迷人。两个养尊处优的孩子才走了会儿,就觉得热得要命,短腿也迈不动了。
“我不走了。”吉祥呼哧呼哧。
敖白也累得不行。“这里都没有人呀。”想找户人家歇下都不行。
他们倒是没想过就算这种荒山里真的有樵夫猎户居住,凭空冒出两个打扮相貌都不般的小孩子来,会不会被人当做山里的精怪。
“谁说没有人。”吉祥用手遮在额头上往前看:“那是什么。”
敖白看,前面不远的地方,竟然隐约露出个茅屋的屋顶来。
“有人”敖白高兴起来。“我们带了钱呢,可以去要水喝”
想到可能会有清凉的山泉水或者农家腌制的腊肉,敖白吉祥就重新生出了力气,又站起身来往前走。
可奇怪的是,不管他们再怎么盯着那个屋顶往前走,目标始终和他们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得见,过不去。
“我们走了很久啦。”敖白回头看看,刚才他们停下休息的大榕树已经远得看不见了。
“难道房子也会走路”吉祥也很纳闷。那个茅屋明明就在前面,他甚至还能看到屋后袅袅升起的炊烟。
山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像是在嘲笑他们白费功夫。
敖白想了想,弯腰捡起块石头,在上面吹了吹。“去。”
敖白扬手把石头往前面的茅屋顶上扔。
他并没有使出很大的力气,那块被他吹过气的石头却像离弦的箭般飞快射向那间茅屋。
“噗通”声,石头落了地,茅屋也不见了阵急促的尖笑声响起,几只白尾巴的猴子飞快地从草丛里蹿出上了树。
敖白“啊”了声。“那是猴子精在耍我们”
老林里的动物有些慧根的,修得点道行以后就喜欢在山中用幻术来耍弄进山的人,有几只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盯上了他俩,直在捉弄他们。好在现在是白天,山里没有什么瘴气,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们引到哪里去。
“什么”吉祥生气了。“我们被猴子欺负了”
那几只猴子看他们不会爬树,更加肆无忌惮了,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尖声大叫,手舞足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座山里没有什么猛兽,这些猴子又是有些灵气的,偶尔进山的猎人樵夫无不被他们捉弄过,这次轮到敖白和吉祥赶上了。虽然后来被敖白识破,但是猴子们恶作剧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全都乐不可支地在树上对着他们做鬼脸。
看到几只猴子居然这么嚣张,敖白也生气,双手虚画两下,道风鞭呼啸着抽到猴子坐着的树枝上,树枝应声而断。
猴子们都吓了跳,在风鞭扫过的时候都叽叽叫着蹦上更高的树枝,攀跳着跑了。
吉祥和敖白立刻拔腿跟上。
四下无人,敖白也不客气,暗念了个风诀,顿时足下生风,拉着吉祥飞快掠过野草尖。
几只猴子边在高高的树桠间穿梭,边叽叽高叫,却没有注意到驾着风的敖白已经不声不响逼近了它们。
“吱吱”猴子们突然叫声变了调,不跳了。
敖白也停下来,发现猴子们所在的大树四周竟然异香扑鼻,而猴子们的动作却变得有些焦躁。
吉祥瞪大眼睛,看到树干中段上有个小白点,像是只鸟,正撅着尾巴把头埋进个树洞中。
那只鸟听到猴子的动静,就警惕地抽出头来,猴子们已经向它冲了过去。
不等猴子的爪子碰到那只鸟,敖白就动手了猴子们已经知道风鞭的厉害,心有不甘地迅速退开散去。
“好像是只鸽子。”敖白仰着头看。“山里面怎么会有鸽子呢”
那只白鸽像是知道敖白刚才出手帮了它,朝敖白咕咕叫了两声,飞走了。
“那个洞里有什么那些猴子这么生气。”吉祥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我们上去看。”敖白说。
树干在中间被蛀了个洞,刚才他们闻到的香味在靠近树洞的时候更加浓烈了。
洞口很小,不过猴子的爪子和鸽子的头都能伸进去。
敖白看了看骑在呼噜上的吉祥肉呼呼的手,想了想,自己伸手进洞里去探。
“是水”敖白抽出手,手指上沾了点晶晶亮的液体。他把脸靠上树干往洞里看,发现里面还有些沤烂了的果子。“是酒猴子们在树洞里酿酒”
吉祥也凑上前:“那些猴子那么生气,定是好东西。”
现在天气正热,猴子们贮藏的鲜果层层挤压,烂了以后发酵出酒液,澄碧香醇,清澈诱人。不过猴子们向来极小气,酿酒的地方向来很隐秘。若不是误打误撞看到白鸽偷酒,敖白吉祥即使闻到异香,恐怕也找不到树洞里的酒。
敖白让吉祥坐到旁的树枝上,拿了呼噜等着,自己则用大树叶卷成个斗,把洞里的酒小心翼翼地舀出来。
吉祥摇了摇呼噜。“我不知道呼噜能不能装东西”
“其他葫芦都能装呢,呼噜却不行”敖白眨眨眼。
小猪手上的呼噜立刻缩小了圈,晃了晃。
“呼噜”吉祥看了看,发现碧葫芦的口打开了。
看来葫芦也是激不得的。
敖白笑嘻嘻地把树叶里的酒灌进呼噜里。
其实敖白和吉祥都不喝酒,但是被那些猴子捉弄了,他们觉得理所当然应该出口气才是。
刚才那只鸽子不过是偷喝了两口酒,那些猴子就这么生气,那他们把酒全都拿走,那些猴子定要被气死了。基于这种报复心理,敖白和吉祥很有默契地决定定要把这个树洞给掏空
呼噜看起来个子不大,但容量却很惊人,敖白舀得手都酸了,才把树洞里的酒搬了个差不多,只剩下堆烂果子留在洞里。
吉祥摇了摇呼噜,听到葫芦肚子里晃荡的水声以后乐得眉开眼笑。
敖白正要带着吉祥下树,却看到刚才那几只猴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敖白吓了跳,以后他们拿了酒猴子要来报复了。哪知那些猴子看都不看他们,飞快爬到林子更深处起了。
吉祥看着几只猴子仓皇的背影,正想嘲笑,被被敖白拉了拉衣袖,示意他安静。
鸟鸣声也停了。
断断续续的金石相击声传来,夹杂着草木被风吹过的哗哗声,有点听不真切。
敖白皱眉。这里几乎算得上是深山,会听到这种打架的动静,只有个可能。
他们的位置离大路不远了。
“吉祥”敖白拉着吉祥下树,掩不住兴奋:“我们可以不用走山路了”
两个孩子循着刀剑声走,每听到声闷哼或是惨叫,敖白就皱下眉。
敖白的想法没错,顺着声音走,草木越来越稀疏。
“打架的是山贼”吉祥转过头问敖白,眼睛亮晶晶。
九蒙的书房里有很多闲书,其中不少就是关于江湖草莽武林英雄鸳鸯蝴蝶的,吉祥稍微揣测,就觉得那些动静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山贼弄出来的
山贼啊满脸胡子,九环大刀,劫富济贫
好吧,不定是劫富济贫但定会有威风的大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吉祥莫名地热血起来。
第六三章
有的时候,即使再怎么小心谨慎,该坏的事还是要坏的。
敖白被人提着衣领子拎在半空中的时候心想。
他攥着吉祥的手小心翼翼地躲在草丛后边,那些从来没有受过干预的野生杂草疯长得比他们的个子都高,只要安安静静地待着,就绝对不会被这伙有口臭的山贼发现。
吉祥和敖白样被高高提了起来,抽抽鼻子,又打了个大喷嚏,剧烈得连带身子都晃了下。
小猪实在是在东海被养得有些娇惯了,在小虫草籽乱飞的环境下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被敖白按着躲草丛里的时候,细细的草尖若有似无地碰着他的脸,鼻子更是痒痒
其实原本看似无人的草里突然爆出个大喷嚏,几个劫道的也是吓了跳的。不过他们刚刚干了票大的,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居然有富户经过,因为还带着没有战斗力的女眷,所以即使跟着两个护院也还是被他们盯上了。
除了护院以外只有个肥得流油,瑟瑟发抖的胖公子和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挤在马车里,刚才经过了番有点激烈的搏斗,以六敌二大获全胜的山贼们时间都觉得自己武功盖世,豪气干云。于是就借着二两英雄胆持刀上前拨开草丛,于是敖白和吉祥就曝露了。
个满口黄牙的瘦子哈哈大笑,打量敖白:“这年头连小娃娃都会私奔了”
他把有着双漂亮猫儿眼的敖白当做是女孩子了。
不管是精致的敖白还是嫩得看起来很好下嘴的吉祥,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更不用说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料,几个土包子山贼见都没见过。
他摸了摸敖白的衣摆,那衣料在大太阳下竟然是沁凉沁凉的,要不是他手粗,估计摸上去都被被这料子滑开。
两个孩子都没有戴长命锁之类的东西,但光是这不寻常的衣料恐怕就值不少钱。
正在被评估价值的敖白在心里斗争了很久。
说实话他的年纪比这几个凡人加在起都大,可是就是吃了外表上的亏,要是自己看起来是个高大挺拔的侠客好吧,哪怕是个身长玉立的翩翩公子,事情都好办得多。暗地里使点小法术,把自己包装成个隐世的绝世高手并没有难度。
可惜现在敖白蹬了蹬小脚。
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孩子天生神力,把六个山贼顿好打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诡异。
吉祥眨巴着眼睛和这些人相互打量。
没有想象中的彪形大汉,这几个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山贼看起来点都没有书上那种快意恩仇的气质,矮的矮瘦的瘦,裤腿卷就是副刚下地回来的形象,连那大板刀都没有慑人的寒光,上面也没有挥就叮呤当啷响的大银环。
吉祥失望了。
个看起来最猥琐的山贼似乎是个头子,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吉祥,然后盯着吉祥鼓鼓囊囊的衣服看。
敖白心里咯噔声。
出发前他曾经建议吉祥把金元宝藏起来,吉祥反问他:“金元宝是不是好东西”
金元宝当然是好东西。
“那好东西干什么要藏起来要是有人要看,再掏出来不是很麻烦么。”吉祥这么说。
在小猪的观念里,好东西不是拿来用,不是拿来收藏,而是拿来显摆的。通常在龙宫里不管得了什么宝贝,吉祥第件事都是要带着宝贝逛龙宫圈,接受众人各种夹杂着羡慕嫉妒恨的赞美的。
嗯,可能不定羡慕嫉妒恨,但是啧啧称赞是定要的。
敖白不知道怎么和吉祥解释钱不露白的道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人心的险恶。于是也就任由吉祥把金元宝放在怀里,凸出几个小包来。
“这是什么”那男人开口吉祥就皱鼻子,大概山贼之间互通着某种传统,比如不清洁牙齿。
“元宝。”吉祥虽然被提着,但还是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敖白吸了口气。
恐怕他不得不当回妖怪了。反正这里这么偏僻,闹个山精什么的很正常
“你有元宝”那山贼有趣地问,并不急着去搜吉祥的身。
吉祥表情更加得意了:“你先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就把元宝给我”那山贼问。身后爆出阵大笑。
吉祥考虑了下。“不。”
笑声骤停。
“放我下来,就给你看看。”吉祥说。
敖白垂着的手已经做好准备了,打算那山贼有发难的迹象就动手。
果然,天气太过炎热,人都没有什么耐心,那山贼不理会吉祥,抬手就要往吉祥衣服里摸。
敖白屏息凝神,在山贼的手即将碰到吉祥的衣服上时,翻出手心
大地突然阵震动。
“什么声音”山贼们都回头。
阵轰隆隆的响声由远而近,似乎还夹杂着喊声。
原本被山贼们捆在边的胖子嚎了声,把撞开身边的两个丫头,疯狂向路边蠕动。
“那是羊”山贼头子被眨眼就到了眼前的漫天黄尘惊到了,几百只蹄子踏在地上,震动人脚心都疼。
狂奔而来的不只是黄褐色的野羊,里面还夹杂了别的什么但是被惊到的人们都顾不得细看了,被惊到的野羊是不怕人的,旦被撞了腰倒下,说不定连命都要没了。
人在紧要关头优先考虑的总是自己的小命的,原本被提着的吉祥和敖白在这个时候像是不值钱的废物般被扔开,唯恐被他们拖累了逃命的速度。
羊群只会沿着山道奔跑,若是动作快攀上边的突破或者离开大路就行,但是之前被山贼们捆了个结实的几个人却是行动不便,在敖白伸手去拉吉祥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声女子尖利的声音,但是很快就被淹没了。
等到羊群跑过,几个山贼才狼狈地翻回来。好在他们向来习惯抢了好东西都往怀里揣,刚才的战利品都还在。
“老大,刚才的两个娃娃呢”个麻杆儿山贼愣愣地看着地上片狼藉。只有个穿水绿色裙子的丫头来不及躲,伏趴在地上不动弹了,绿色的裙子被踩得变成了灰色。
而不知生死的敖白和吉祥却没了踪影。
“吓死我了呦。”拉着缰绳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刚才跑过段窄山路来到相对开阔的平地以后,羊群就渐渐分散开了,直被夹在羊群里的马车这才能慢慢移出羊群。
只雪白的鸽子落到乌青色的马车蓬上,咕咕叫了两声。
龙的眼睛很好,刚才那些山贼只看到了受惊的羊群,敖白却眼就发现了羊群中的小马车。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小”马车,敖白通常出行的马车规格至少都是要八匹踏雪神骏拉车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小的顶多能容纳两个人坐在里面的马车倒不如说这个玩意是有轮子的轿子,不过轿夫换成了匹马罢了。
和敖白起挤在车辕上的吉祥张大嘴巴。
“九百九,你怎么在这里”
嘴角贴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扭头:“我现在不叫九百九了,你们可以叫我天机子。”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厉害,天文地理无不晓的意思。”
“我觉得九百九比较好记。”
“在江湖上定要有个好称号那你们还是叫我九百九吧。”前玄机道士,现改名天机子的九百九郁闷地转回头看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马车上”
“我们遇到山贼啦”吉祥嘿嘿笑。“不过只说了两句话,就有很多羊轰隆隆地跑过来。”
“山贼”九百九大吃惊。“这么危险,我怎么没看见”
废话,刚才的黄沙飞得比马车还高,他看得见才叫奇怪。
“那你们被抢了吗”九百九表示关心。
“他们好像想要我的元宝。”吉祥说。“我才不给呢。”
九百九赞许地点点头:“不要给。”
“你怎么会在羊群里”敖白问。
九百九挠挠脸:“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被卷进来了。”
“”敖白默默地钻进车厢。
吉祥第次坐到马车的驾驶位上,很是新奇:“九百九,你让我玩下。”
“不行。”九百九严肃地说。“驾车是件既危险又严肃的事情。要是不小心的话”
“就会被卷进受惊的羊群里。”敖白在他们身后接话。
车顶上的鸽子拍拍翅膀,飞下来落到吉祥的肩膀上。
自从上了招摇山得罪了灵鹤以后,很久没有长翅膀的东西理睬吉祥了,鸽子这个举动让吉祥有点受宠若惊。
“我们刚才也看见只鸽子。”吉祥伸手去摸摸白鸽的羽毛。
“就是刚才那只。”敖白说。这只鸽子很有灵性,敖白记得它的眼睛。
“它叫九百里,是我哥哥送给我的。”九百九脸骄傲。“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它能天之内飞出九百里。”
“哦哦”吉祥很稀罕,虽然他对九百里到底多远没什么概念,可是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
敖白探出身子,仔细看了看九百里。
“它真的能口气飞九百里”敖白怎么看九百里都是只凡鸽。
“它当然不能。”九百九理直气壮地说。“取名字通常都会寄托着些美好的寓意和祝福,但不要因此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压力嘛。”
九百里深以为然地咕咕叫了两声。
第六四章
今天小马车跑了半天后,终于找到了间已经破得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建筑的破房子来过夜。
九百九认为这定是行走江湖必备的山神庙。
房子屋梁上贴着褪了色的红纸,前堂已经快塌了半,屋里空空荡荡,没有案桌香烛,只有股腐朽的霉味。
九百九适应力挺强,拆了后屋的两扇门铺上干草,再从马车上拿出件大披风铺就是今晚的床。
敖白哪里见过这么简陋的东西,皱了皱鼻子却没有说话。他也知道出门在外是比不得家里的。
九百九笑嘻嘻:“今晚我们不用挤在马车上啦。现在去吃饭。”
遇到九百九,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件好事情。
带着吉祥敖白在脑袋上堆着树枝树叶埋伏着看九百里表演
光是他的九百里会装死做诱饵引诱野兽来做下锅菜这个技能就很了不起。
九百九带着吉祥敖白在脑袋上堆着树枝树叶埋伏着看九百里表演,那只雪白的鸽子歪歪斜斜地扑到棵树上,只爪子曲起来,跌跌撞撞地在树枝间扑来扑去,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太阳还没落山,但是在树叶的遮掩下光线已经暗了,风吹得草丛间沙沙响。
九百里无助地咕咕叫着,努力尝试着扑了很久的翅膀,不知不见间它身后的片小树叶颤了下。
九百九手上搭着张比寻常弓箭小上半的弓,屏息凝神。
条灰鳞红线长蛇用缓慢得几乎不能察觉的速度慢慢游向离九百里最近的那根树枝,无声无息。若不是那冰冷的鳞片偶尔在滑动的时候折射出闪而过的光泽,
吉祥和敖白也还不明白为什么九百九拉开了弦。
九百里似乎浑然不觉,扑腾着又跳了两步,来到了截没有树叶遮蔽视线的树枝上。
毒蛇露头了。
在毒牙亮出那刹那,九百九的短箭也离了弦。
九百九准头极好,箭穿过了蛇头
猝不及防的毒蛇猛地翻滚下树,摔出下沉闷的响声。
被箭穿头而过的蛇并未死透,然而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狠狠把它脑袋咋了个稀烂以后,那不甘的蛇尾就不再扭动了。
九百里的爪子奇迹般复原了,咕咕叫着飞到九百九头顶上邀功。
吉祥蹲在死蛇旁边,好奇的要命却不敢摸。
“蛇肉能吃么”敖白问。
龙宫里从来没有烹煮过蛇类。
“哎呀呀,你们怎么这么不识货”九百九提起蛇尾巴:“蛇肉好吃呐,和鱼肉差不多”
九百九骗人。
吉祥瞪着锅里白花花的东西想。
去了皮的蛇肉被剁了煮汤,只丢了些姜片野菇和粗盐粒,喝起来倒是鲜,但是那被剁成块块的蛇肉嚼起来却点都不能比,每口似乎都能嚼到骨头渣子,
点都不好吃。
敖白心不在焉地看着火堆发呆,外面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山风开始呜呜地吹,漏进来的风把火堆吹得晃晃。
吉祥喝了肚子蛇汤,正在打嗝打到半瞪大了眼睛。
在火苗跳动间,他刚才好像看见九百九的影子动了下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九百九正在打呵欠呢,分明没有动。
“吉祥,冷不冷”敖白回头看了看风刮进来的地方。
九百九虽然不靠谱,但也是知道小孩子要仔细对待的,于是在屋里收集了些断木头和干草把漏风的地方全堵上了。
“你哥哥不是说你被老爹骂了顿么还敢跑出来”九百九拨着火堆又打了个大呵欠,问敖白。
“我来找哥哥。”敖白说。
“你哥哥敖离还是敖真”九百九眼睛变亮了。
“你知道我大哥”敖白有点意外。
九百九嘿嘿笑了两声。
“我想找二哥。”敖白想了想。“你知道皇城怎么走么”
“想找敖离,去皇城可找不到。”九百九招呼了下,九百里就飞到他跟前,吃他放在手心里的干果。“敖离现在可是皇帝前的红人呐,上个月被派到江南去了。”
敖白皱眉:“江南在哪里哥哥去江南干什么”敖闰曾经对他说过,敖离去人间是要辅佐帝王的,怎么会离开皇城
“我怎么知道他去干嘛。舅谁都不肯告诉我。”九百九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我也要去找你哥哥九百里”
原本专心啄食他掌心干果的白鸽突然停了动作,全身羽毛猛地倒竖,看起来大了圈。
“九百里,你是只鸽子,怎么学猫炸毛呢哎呦”九百九收回手指。“干什么啄我”
九百里急促地叫了两声。
九百九挠挠头:“你不喜欢干栗子早说啊,前两天买干粮的时候”
九百里又叫了几声,打断了九百九的话。
九百九再迟钝也发现自己的鸽子不对劲了,九百里用喙对着大门的方面,倒竖的羽毛还是没有放下来。
门外的风声大了些,比起刚吃饭时听到了又不同,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尖利的人生。
九百九听了会儿。“九百里,那是风声,不要紧。”
风声小了些。
九百里的羽毛慢慢放了下来,九百九想去摸它,又被它用爪子来了下。
九百九看山风实在吹得凶,而这屋子里全是干燥的木头茅草,生怕半夜风漏进来把火吹大了,于是就熄了火堆,手拉着个孩子到后堂睡觉去。
吉祥早就在揉眼睛了,困得话都说不出来,而敖白直有心事,也提不起兴致说话。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他们站起身往后走的时候,九百九的影子被留在了原地。
在九百九要熄火的时候,九百里直在捣乱,等到躺下的时候九百九忍不住对两个孩子发牢马蚤:“以前我没发现九百里胆子这么小啊自己被风吓到了还挠我,明明就是自己的生活常识不够丰富嘛。”
敖白翻了个身,不理他。
九百九不停絮絮叨叨:“今天运气好,还能找到个有屋顶的地方。你们不知道,几天前我经过的地方,啧啧,连根毛都没有,全是石头哎唷”
吉祥躺下就累得睡着了,在九百九说得正高兴的时候,吉祥条腿就砸到了他肚子上。
九百九把小猪胖腿挪开。
啪。
又架到他大腿上。
再次挪开。
啪。
九百九把即将破喉而出的惨叫声生生憋回肚子里吉祥的脚丫精准地砸到他鸡鸡上了
敖光推开门,惊动了房里的人。
白泽回过头,笑了。“怎么过来了”
九蒙枕着个古朴的青玉枕头,乌黑的长发间隙中能看到玉面上光华流转红色咒文。
“我用把他的神识收在祝邪枕上,不过”白泽轻声说。“敖光,你要快点下决定。”
“我知道。”敖光说。“九蒙很快就能醒来。”
白泽得了龙王的保证,语气立刻变得轻松起来:“我以为你通常是晚上过来看九蒙。”
“我来找你。”敖光说。
白泽这才发现,龙王的眉尖直微微皱着,
“找我干什么”
“借窥天镜用。”
窥天镜可视天下万物,若是法力足够高强,甚至能够连接空间,从万里之外探宝取物。
不过窥天镜是昆仑至宝,若是想用只能向白泽开口。
心情好的白泽很大方:“这种时候你要窥天镜干什么”
“吉祥和敖白到人间去了。”敖光缓缓吐气。“我刚接到西海的信。”
两个孩子自以为缜密的计划其实并不能瞒过谁,他们离开西海不久就被发现了。因为是和吉祥起溜的,于是西海也遣了信使过来报告敖光。
敖光现在不能离开东海,于是只能来找白泽。
吉祥身上带着敖光的避水珠,敖光很轻易就找到了他。
“哎呀。”白泽说。
镜里不只有小猪吉祥,还有敖白和个睡得流口水的九百九。他们躺在简陋的地铺上,要不是穿得都还算整齐,白泽几乎要以为那个破烂的地方是丐帮据点。
不过让白泽出声的并不是他们周围环境恶劣,而是在熟睡的三人周围,竟然影影绰绰围了四五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山鬼。”白泽摸下巴。“附在过往旅人影子里,趁旅人熟睡之际吸其精气,变影子为实体,而被吸干的旅人只能把枯骨留在荒郊他们运气不好啊。”
山鬼变人的事情在些偏远的村子,或者常常独自走远路,留宿野外的人身上都发生过。死在荒郊野岭的鬼魂不愿轮回,执念化为山鬼,潜伏在山林中等待时机,过路人要是失了防备影子被偷走还不发觉兀自熟睡的话,通常就会在半夜被吸走精魂取代之。
这些山鬼通常会顶替死去的路人回家,继续若无其事的生活,多半直到被取代之人阳寿耗尽下葬之后,家人也不会察觉。
“这种东西害不到吉祥和敖白。”敖光盯着镜子。
敖白身上的龙气足以让这些低等的山鬼无从下手,而吉祥吃了龙王的避水珠,用仙草灵芝养着,又上南山修习仙术,身上已经自然有了仙气护体。
这三人之中唯危险的,是九百九。
“看这个样子,那些山鬼已经环伺很久了,为什么不动手”白泽看着那些徘徊在三人身边的黑影问。
敖光却说了句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他们晚上大概喝汤了。”
“”
“吉祥尿床了。”
带着仙气的童子尿,湿了靠着他睡的九百九半个身子。
第六五章
“他们在等。”等吉祥的尿干,九百九就玩完了。
白泽失笑。“小吉祥直是这么睡觉的”
吉祥半个身子都架在九百九肚子上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姿势的关系,九百九被浇了个彻底。
小猪第次和敖光见面的时候就充分体现出他的肚子是装不得水的,自从耍赖要和敖光起睡以后,每天晚上被领着去洗漱尿尿已经成了习惯。因为被人照顾惯了,吉祥离了龙宫自己就没有自觉,而九百九而敖白哪里会知道吉祥的习惯不过这个破房子入夜以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无害,九百九这泡尿受得不冤。
敖光摇摇头,伸出右手探进窥天镜里。
镜面像是被投进石子的水般慢慢漾开道道波纹,敖光的的手穿过窥天镜,出现在九百九的脑袋上方。
原本慢慢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黑影立刻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慢慢像融化的蜡烛般瘫软下地,发出像是热油浇进铁锅的声音,最后只留下个影子。
即使敖光不出手,这些没有形体的执念也承受不住龙王突然出现所带来的压迫。
九百九砸吧砸吧嘴,对自己的影子又重新钻回脚底的事浑然不觉。
敖光手指在九百九额心轻点了下,道金光隐入九百九眉间。
“你要”白泽有些意外。
“吉祥和敖白,少不得要受他照顾。”敖光低声说。
“你不把他们接回来”白泽皱眉。
“吉祥现在回来,我不能时时看着他。至于敖白,”敖光停顿了下。“现在敖闰和敖真都不在西海,让他出来走走也好。”
吉祥翻了个身,似乎湿漉漉的九百九让他不舒服,于是果断地蹬开了九百九。
白泽“咦”了声。
“碧葫芦里有东西。”
不等敖光开口,白泽也伸了手进镜子去,轻轻去拨从吉祥衣襟里滑出来的呼噜。
白泽手指勾,原本系在吉祥脖子上的红绳就被白泽拉了下来,小小的葫芦躺在白泽手心。
“小吉祥装了什么在里面”白泽好奇地把呼噜翻了个个,碧葫芦晃动了下,明明葫芦口没有塞子,但什么都没有被倒出来。
“小东西还护主。”白泽看着呼噜在他手心滴溜溜转了个圈,笑着把碧葫芦挂回吉祥脖子上。“都长大了。”
“吉祥的东西。”敖光看了他眼。
白泽摆手。
敖光封住了敖白的龙气和吉祥的仙气,又给各自留了道护身的咒术给他们,这才收回手。
白泽打趣:“至少把小吉祥的裤子弄干吧”
敖光收起窥天镜,表情本正经:“洗裤子也是种磨练。”
九百九是在股尿味中醒来的。
原本靠着他谁的吉祥已经滚到边了,撅着屁股打呼噜。
九百九伸手摸。
“吉祥”
破屋子里爆出的怒吼惊飞了早起的鸟儿。
九百九指挥幸免的敖白在小山溪边捡树枝生火,然后扒了吉祥的裤子连同自己的衣服扔进小溪里,用石块压着,用水流冲。
敖光大概希望看起来似乎是个老江湖的九百九教吉祥些东西,比如说洗衣服。但却没料到其实九百九虽然活得乱七八糟,但本质上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哪里会洗衣服。九百九认为溪水是流动的,用水冲冲裤子就会被冲干净了了不起再用脚踩踩呗,他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不知道那个地方女人在河边洗衣服都是用脚踩
吉祥的光脚丫踩在水里圆圆的鹅卵石上面,会有小虾子从他脚趾间艰难地挤出来再游走,乐得小猪笑得震天响。
敖白趁九百九和吉祥光着屁股在水面踩衣服时,手指弹,身前小堆树枝就着了起来。
“火升起来了”九百九拎着吉祥回来。“等下我们去抓鱼吃。”
敖白看了看他们来时的方向。“要在那里捉”
九百九回头。
被尿湿的裤子在水里欢快地摆来摆去。
“我们还是到了下个镇子再买吃的吧。”九百九脸冷静地转回头,又冷静地掐了把吉祥的光屁股。
原本不大的小马车里挤了两个人,车辕坐着从来没有摸过缰绳的敖白。
“直走,只有条路,拉着绳子不要放也不要拉紧就行。”天机子在马车里做紧急辅导,马车后面飘着两条裤衩和下衣,山风挺大,被吹得像两面奇形怪状的旗子。
“这样就行了”敖白牵着缰绳。
天机子胸有成竹:“我直是这么赶车的”
车当然不是这么赶的。
九百里站在马背上,朝主人咕咕了两声,
这种天方夜谭的赶车法之所以能让九百九路走了这么久,其实是因为拉车的马。
虽然这匹马年纪不小,但胜在有经验有灵气,这次路又熟,路上基本上没九百九什么事,都是这匹马自己悠哉小跑着过来的。
九百九没有裤子穿,于是把马车丢给个头还不到他胸膛的敖白,躲到车厢里。
吉祥和九百九不样,没有那颗既敏感又忧郁的少男心,很是坦然地光着屁股露着鸡鸡钻来钻去反正他在东海也是常常裸奔的。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吉祥问。
“我们去扬州。”九百九打开车窗,让山风吹进来:“去找敖离”
“对了,”九百九探出个脑袋:“敖白,你哥哥现在在哪里”
“你不是说他在江南”敖白眨眼睛。
“不不,我是问你那个”九百九挠挠头:“那个长得跟仙子似的那个哥哥。”
除了敖离,敖白还有哪个哥哥。
“你说大哥”
“他是你大哥他叫什么名字怎么不跟你起”九百九眼睛晶晶亮。
敖白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九百九乱糟糟的鸡窝头和光屁股,下了结论。“丹朱比较美。”
九百九脸茫然:“啊”
敖白小下巴扬,转头不理睬九百九了。
敖白从小被敖真疼爱,敖真又何尝不是敖白的骄傲。
敖真生得俊美,个性沉稳又能力卓越,不说在西海,就是放眼四海三界,同辈里谁都比不上他哥哥只是敖白直这么笃定。
这么好的哥哥,比如要配个百里挑不,万里挑的人才行,不够美不够聪明不够优秀敖白不同意。
九百九去捏敖白的脸:“告诉我你哥哥叫什么名字,除了山给你买杏仁糖吃。”
“我也要”吉祥也挤上去。
九百九用脚趾去夹吉祥鸡鸡:“昨晚尿了我身还敢向我要糖”
吉祥嘎嘎笑,扭着身子躲开:“我睡着了不知道是你尿的”
“胡说我天机子从来没有尿过床”九百九大怒。
“你昨晚就尿了”
“是你尿的”
两个光屁股的家伙开始在狭小的车厢里扭打。
敖白揉揉自己被掐红的脸颊,向前看去。
他凝神细听,迎面吹来的风中已经隐隐夹杂着若隐若现的人声,。
想来已经出了荒山的范围,要有人烟了。
敖白想了想,把车门开得更大了些,里面的裸男打斗越来越激烈。
他笑眯眯地牵着缰绳,小马车身后挂着裤衩儿,快乐地向前驶去。
第六六章
吉祥从未见过远远看去片绿浪的稻田,几乎被茂密草丛掩盖住的小水沟,甩着尾巴大摇大摆挡马车路的小黄狗,还有路边叫不出名字的野藤上结出的小小青瓜。
村子紧靠大山,见过最有见识的人也不过是货郎的村人也从未见过这么小的马车,神奇站在马背上的鸽子,还有坐在车辕上表情本正经牵着缰绳,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孩子。提着水桶结伴从井边洗衣归来的村妇们惊奇地看着小巧的马车穿过村子中央的大路,其中眼尖的夫人除了坐在车辕上的小人儿之外,似乎还从那半开的车门中瞥见了个光溜溜的什么
“碰”车门在惊叫声响起前,从里面狠狠地被合上了。
“哎唷,这车子后面挂的啥东西”
“看着料子挺好,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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