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 第19章

醒了神,刚要接过,他蓦地靠近她,微微香气袅绕过来,惭愧青松。

在她发上瞧了瞧,他仔细将玳瑁簪插进辫起的乌发里,亲昵的距离,有疑人之嫌,可他神色自若,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倒让疑心的人觉得自己想多了。

戴好玳瑁簪,他退开两步左右端详,满意而笑,“很漂亮。”不待她反应,他垂袖转身,沿着小道往前走,似乎方才只是随兴想起的所为。

她如梦初醒,粉唇翕翕合合,想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挣扎半晌,终究还是追了上去,“昙,等等我啊!”她有事要问。

捧着一堆碎锅片的扫麦自然看清了赠簪的那一幕,他当下决定带回去和扫农分享……他的意思是如果师父不当这是秘密那他也没什么秘密的。

另一边——

拐弯的廊道上,追上人的印麟儿刚要问出埋在心中几天的问题,翁昙却先她一步开口:“麟儿,你为什么相信我能治好老太君的病?”

她一怔,直觉道:“就是相信。”

这么肯定?他撩目看向身边的猫儿……他是说麟儿,心头有一种很软却又骄纵的情绪。这是一种明明很无奈却又心甘情愿去包容、去宠溺、去放纵的情绪。这情绪他并不陌生,面对窟里的那帮家伙,他时时会有这种情绪,只是,他没预到今日对她也会有这种情绪。

最初的时候,因为她不会令人讨厌,他就随兴地与她相处,一如对普通女子一般。为了要回酸浆睡茄,他送她五根银针,答应为她做五件事,回窟后,事务纷杂,这件事也渐渐淡忘了。突然被岭南印府邀请“出诊”,他也有小小惊讶,究竟是什么怪症竟令得印府上下束手无策,令得他们不求江湖名医却来求他?

经过连续几日的观察,他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昙,太君的病……难治吗?”她蓦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有点不负责任哪……她忧郁地扰起眉峰,低喃:“莫非真的很难治?”

“难不难治我不知道。如果说……”他笑出白牙,“要治死人那就肯定。很简单。”他手到擒来。

她吓了一跳,“治……你要把太君……不行……”眼圈不觉泛红。

“那你还相信我?”

“……”她点头。

他微微眯起眼,“为什么?”

“我不知道。”

他不再出声,脚步却下意识地放慢了些。对于她这种盲目的相信,他不知该不该高兴,少思少愁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再度见到她,却觉得她的气息离自己更近了一些,比一年前多了些东西,就像猫儿见了鱼……他不是鱼。

“问你……”他突然开口,“如何是佛法大意?”

她初时不明白,细想之后微微一笑,偏头吟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不如带几只鹿回去下酒——邪恶的念头在心头一转,他又问:“如何是平常心?”

倏地,她沉下脸,拉着他的衣袖一字一字咬道:“卖、炭、翁!”

卖炭翁?

他愕然,怔怔盯着她,停下脚步也不觉得。蓦地,他大笑出声,笑得气息不定,脸上泛起微微红韵后才缓缓息下,只是笑意未歇,他又捂嘴闷闷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双眸因笑意呛出薄薄一层水雾,似东风淡荡,又似春风掠眼而过,经他的眼,拂过她的胸口,在她心上打下一圈圈涟漪……

她看得呆了,没留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向前跌去,幸好他及时出手相救,免了她的疼痛之灾。惊慌过后,她发现他的手搂在她腰上,感觉……好幸福。

“你也会大笑啊……”心头的叹息不觉说了出来。

他惊讶莫名,“我为什么不会笑?”

他为什么不会笑?是啊,她怎么以为他不会笑呢?他也是人呢,形俊之人,容色妖魅,随兴一笑,天风神远。可是,他也会大笑,愉快的、高兴的、大声的笑,不冷,不冰,恣意畅快。他不知道,正是那清玉纯粹的笑声让她有了亲近的冲动。

冷淡仙人偏得道,买定西风一笑。对他,并非一见钟情,只是印刻太深,忘不掉……

第8章(1)

更新时间:20130425 09:59:15 字数:6685

印老太君精神矍铄,怎么看也不像有病的人。因为,她的病只在夜间发作。

自从印楚苌请来翁昙后,印府内知道老太君有病的人都在等,等着看翁昙如何妙手回春。

事实让他们很失望,名扬江湖的“雪弥勒”除了在家中挖挖花草,竟对老太君的病不闻不问,只会去街上闲逛,再不就是搬了桌椅到院子里写字画画,画的也是一些花花草草,偏偏麟儿笑眯眯黏在他身边,太君也不过问。

最可气的是那个叫扫麦的小子,让家仆从药铺里买回一堆药材,不分种类,是药就称,天天在后院煮东西……听说是炼丹,火炉一点就爆,实在让人担心。他们甚至怀疑翁昙究竟懂不懂医术,是个庸医也不一定。

何况,他还是七破窟的窟主,正邪难测——这点最关键。

尽管心中藏了十二重抱怨、十二重担忧、十二重惊疑,可、是,印府上下仍然对师徒二人礼敬有加。

不是虚伪,这要怪印家祖宗传下来的族训:印家是礼仪之家,凡印家子孙,当重礼尊仪。衣有衣仪,容有容仪,送客有送客礼,遇士有遇士礼……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们隐忍了十二天后,翁昙终于端出了一碗药。

辰时一刻,川闲居。

印老太君坐上座,旁边坐着翁昙。印家两子八孙到齐。

一碗黑色的药汁平静地放在桌上,一群人齐齐瞪着这碗药,面色凝重。

这药出现得太突然,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太君喝下去——印府一门彼此交换眼神,暗推孙辈中排行第三的印班儿上前发问。

腰后被人一推,印班儿趔趄一步,来到了战火前沿。讪讪一笑,他顾不得理会谁是幕后黑手,清清嗓,询问:“请问翁公子,这碗是什么药?”

翁昙轻轻瞟他一眼,“我的独门秘药。”

“……请问药里有哪几味药材?”

水墨色的眼泠泠一荡,“既然是独门秘药,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药方吗?”

印班儿被呛得哑口无言。不行,转头求救。

印楚苌适时走上前,颔首一笑,问道:“请翁公子见谅,只因我们太过担忧太君的病情,所以想知道翁公子用什么神丹妙药医治太君。”

“我说啦,独门秘药。”

印楚苌哑了哑,只得如实托出心中所想:“实不相瞒,翁公子,你命扫麦煮药时,管家恰好看到你将黄裙竹荪放进药罐里。黄裙竹荪是一味毒蘑菇,用酒浸泡后可以治足癣,但不能吃。你以黄裙竹荪来医治太君,恕我等不能相信。”

言下之意似在说:在岭南印府用毒,无疑是班门弄斧。

翁昙挑了挑眉,表情微讶。但他也仅仅只是这么一个表情,随后转对印老太君道:“老太君,我这碗药,你喝是不喝?”

此话未免强人所难,印老太君看了他一眼,视线移向药碗,沉吟不语。

印班儿听了印楚苌的话,忍不住吼道:“这碗药不按君臣,你根本是个庸医!”

庸医!

庸医!

庸医!

声音响亮,落字铿锵,有绕梁三日之势。

“哦——”尾音如兔毫一扫,长长拖出悠然的调子。水墨双眸乍然一亮,浮出的兴味再明显不过。众人心惊翁昙的反应,暗暗警戒,却听他反问:“请教这位印公子,你所谓的‘医’应该是什么样子?”

印班儿头一抬,胸一挺,正要开口,印老太君的鹿头杖在地上用力一杵,“咚”一声吓得印班儿吞回声音,比雷公打的惊天霹雳雷还要管用。

翁昙不为所动,就算印班儿缩得像乖乖的小老鼠,他仍然追问:“请赐教,印公子。”话语一顿,又清晰地补上一句:“印、三公子。”他的记忆并非不好,要认人也不是难事。

印班儿双唇紧抿,在太君的威严下完全不敢开口,可他又心中不服,万分委屈,狠狠瞪了翁昙一眼。印楚苌拉了他一下,将他推到身后,代他回答翁昙的质问——

“翁公子,所谓医,济人为急。昔人有云:不为良相,即为良医。观人相,识人病,知道用什么药除掉这种病的人,是医者;知道用什么药让这个病断根的,是医师;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将这种病根从人体中完全引出来,彻底治愈,是医尊。”

翁昙拊掌笑道:“若是断掉病源,让人以后永远不生这种病,是什么?”

“是医仙。”印楚苌坦然与他对视。

“人就是人,学习医术,不过知浅知深,知偏知全,怎么无缘无故就成了仙?呵……”翁昙一扫众人,收了笑意,“老太君的病症如何,想必你们都知道,也请过大夫。”

印氏一门齐齐沉下脸色,印麟儿倚在老太君身边,袖下的手紧紧一握,灵妙美目一丝不转瞧着那苍发妖颜,有紧张,也有希冀。

“夜半心悸,不是什么太难治的病。”他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墨色眸子徐徐一转,向她瞥去一眼,唇角浅浅扬起,继道:“大夫查不出心肺有何问题,只当老太君年事过高,体质渐差也很正常。不过麟儿发现的问题不在正常之例。”

印家子孙的脸色更沉了,不约而同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一晚。那天,麟儿夜半睡不着来到太君房外,见房内仍有灯火,以为太君还没睡下,便进屋向太君道安,没想到进去一看,太君呼吸全无,心跳停止,她吓得将众人全部叫来,不料过了半刻工夫,太君悠悠醒来,对他们全部出现在房内大感意外,竟不知自己心跳停止过。

城内城外请了无数大夫,都说查不出异状。请来圣手神农杨太素,他老人家也是全然无解,冥思苦想头发都抓白了,最后还是太君转对他宽言相劝,把他打发了回去。据说杨老人家临走前手握重拳发誓,回去一定要找出相似病症为鉴,以医治太君。

唉……数十声叹息同时响起。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只得听麟儿的提议,请雪弥勒前来一试。

“莫非翁公子以前见过这种病症?”印楚苌试问。

“没有。”翁昙勾起鬓边一缕苍发,夹在指间绕了绕,仿佛回想。片刻后,他的视线定在门外一点,渐渐恍惚,随之吐出的话语轻缓且清晰,不知是对众人说还是对自己说:“老太君的脉象白天正常,入睡之后却有些怪异。一般情况下,脉随心动,熟睡后,她的心跳由慢变快,再变得急促细弱,随后突然慢下来,直到停止。过一段时间后,心跳又缓缓恢复过来……”

印班儿一时忍不住又跳了出来,“你……你怎么知道?”

翁昙盯他半晌,忽地别开眼,捂嘴一笑,“不告诉你。”

印班儿一口气呛在喉咙里,既咳不出来又吼不出来,霎时涨红了脸,袖下拳头捏得死紧。没想到侧方迸出一声脆笑,摆明了嘲笑他一般。他气愤地转瞪过去,笑出声的竟然是……

“麟儿!”印老太君适时出声,止了小孙女的笑。可当她想起刚才两人如总角小童般的对话,一时忍不住也弯起了唇角。瞪了印班儿一眼,她向翁昙道:“翁公子,这碗药老身一定会喝。老身只想知道,老身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不知道。”

“……这药……”

“有毒。您喝不喝?”他的话没呛到印老太君,却把一干印氏子孙呛得脸色发白。

印老太君浅笑摇头,端起药放到嘴边。

“太君!”印氏子孙惊呼上前,想拦下那碗药,不料印老太君动作更快,一口气喝下药,未了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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