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 第11章

“……我亲自去查。”彻底屈服了。

“属下静候窟主佳音!”

“……”

无忧对他的郁闷视若无睹,停了停,放柔了声音:“窟主,虽说有些话我说过很多遍,可这次我还是提提您。出门在外,该住店的时候就住,该上酒楼吃东西的时候就吃,您不必为了节省银两总是睡在山野林地里,就算遇到黑店也进去住一晚,有床有被,总好过餐风宿露。您对吃用没有太多讲究,养生之道在于少思少念,少乐少愁,少事少机,属下知道,但适逢名酒名楼,您大可直接上去点菜,属下为您备的银子肯定够用,您完全不必担心。”

翁昙垂下墨浓长睫,闷闷地,小声道:“我只是……不拘小节。”

“……属下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娶妻,还不想被气死。”

“……”

见他沉默,无忧的调子更软了,“窟主,虽然您不擅理财,可也不必过于节俭,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况,‘三不欺’的生意也不差,我们的香药、毒药、媚药大把人捧着银子买。说起来……嗯……窟主,近来很多人到药铺里买‘好事近’,您看……”

“那是媚药。”翁昙冷冷断了他的话。研究药理,妇人之疾、阴阳媚药总少不得了解一二,“好事近”是他久久以前研究的一种媚合之药,功效柔缓,对人体不会有太大伤害,较之用心险恶的淫邪之药的确胜过千倍。当然,要说烈火猛毒的媚药,他也不是没研究过,小有所成,“好色”就是。

无忧全然无惧他的冷意,和风吹面地一笑,“一两好色百两金!属下这么说,窟主总该相信属下的话了吧。”

千金散尽还复来。老不欺,少不欺,美人——不欺!

“我一向信你。”翁昙瞥了他一眼,惋惜的眼神再度转向苍茫群山。依依不舍了片刻,突然有点明白早餐时印麟儿的心情了。

满山的奇花奇果奇虫奇兽,明明近在眼前,却有一种失之交臂的心痛……啊,少思,少思,要少思……

袍角一拂,他迈步向密林深处走去,口中道:“一天。今晚拿到《焚天火罗图》,我自会去查断剑的线索。药铺的事,有劳你了。”

苍发身影隐入林间,冷香无痕,那轻轻浅浅的言语亦化入木叶的沙沙声中,无处可寻。无忧见扫农快步追上,身形不动,直到师徒二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他才徐徐垂下眼帘,轻轻一笑。

绕上心头的,是那一句——我一向信你。

要追查断剑的来源,翁昙首先想到的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铸剑世家——南昌罗门。在拜访罗氏之前,他拎着断剑去了几间打铁铺,那些铁匠翻来覆去地端详,都说这截断剑由精钢所制,烧铸精良,对温度的要求极高,非一般小作坊所能打造。

拜访南昌罗门时,想到无忧的叮嘱,他和扫农非常低调,入夜之后才悄悄来到罗家。刚往大门前一站,还没开口,他们就被包围了。罗家的老爷子在这重重包围中出现在他们面前。

毕竟他们是来请教的,一番唇舌后,人高马大得可以当门神的罗老爷子终于相信他们没有恶意,取过断剑用两指一拈,再摸摸断口处,立即给出答案——真巧,不用找了,此剑正是罗家所铸,并且是用“十炼钢”锤铸而成。

翁昙就算不懂剑,也知道“十炼钢”、“百炼钢”这等值得惊叹的铸造技艺,他正要称赞罗家工艺精湛,罗老爷子却说:“这半截断剑自剑尖一寸处开始,每隔三寸就有两道细微的交叉波浪纹,正是我罗家铸坊火钳上的花纹。”

他闭口不赞了。

细问之下,得知罗家半年前铸出八十八把十炼钢剑,荆王定了六十把,江湖四大山庄之一的富阳府饶氏山庄定下十七把,剩下的十一把,崆峒派订了十把,余下的一把被一名年轻的剑客买走了。

谢过罗老爷子,他与扫农告辞。回窟的路上,他们反复推敲,深深觉得那名剑客可以忽略不记,因为白衣蒙面人组织有顺,训练有素,荆王、饶氏山庄、崆峒派三者比较符合要求。不过崆峒派与峨嵋、北岩、太行四派都有弟子遭到杀害,他们联请松侠元佐命追查此事,这么算来,崆峒派也可以忽略掉。而今剩下的就是荆王和饶氏山庄。如果是荆王在幕后掀起此番腥风血雨,必定与朝廷脱不了关系,其间的利害乱七八糟,比浑水还浑,少沾为妙。如果是饶氏山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这绝不是翁昙会做的事。

要少思,要少思……回到窟里,他的第一件事是去扶游窟见郦虚语,看看她的腿情况如何,再将得到的讯息统统倒给她。来到上鸦楼,虚语被她的近侍桐虽鸣抱出去赏了风景刚回来,心情似乎不错,笑眯眯的,完全不问她的腿何时能够行动自如。听完他的话,虚语沉吟半晌,摇头,“荆王和饶氏山庄都不用查了。”

他凝眸不解。

郦虚语道:“六天前,巴山楚帮被人灭门,鸡犬不留。一名生还的弟子说他亲眼见到三名白衣蒙面人血洗楚帮,虽然三人都是用剑,但其中一名白衣蒙面人与楚帮帮主高九交手时,用了一套匪夷所思的招数。昙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招路?”

他乖乖点头。

“据说,白衣蒙面人的剑被高九震飞,他立即弃剑用拳,拳路神出鬼没,吞吐飘忽。可惜那名弟子昏了过去,没看到结果。”郦虚语歇了歇,再道:“虽鸣验过高九的尸体,体表只有几道浅浅的剑伤,不足以致命。但他的心脏和肋骨已经粉碎,如果不是用手去压,外面根本看不出来。高九不是死在剑下,是死在一双拳头下。”

“内伤外不伤的拳……”翁昙不怎么用心地想了想,问:“是哪一派?”

郦虚语摇了摇头,也没有戏闹的心思,“西北一带的拳派有这种特点,但地大人多,我原本还头痛该怎么去查,今天加上这截断剑,我想……你应该去崆峒走一走。”

“你是说崆峒派?”他终于惊讶起来。

郦虚语看向梁柱,就连讽刺他一下也懒了,声音平静:“崆峒鬼臼拳,外击无痕,内伤断命。因为这套拳法过于阴毒,在江湖上的声名并不好。崆峒派十几年前声威显赫,与武当、峨嵋有并驾之势,但近几年来已经式微了。现在的掌门人是乐非良,年过四十,妻亡未娶,有个女儿,年芳十五。”

“也可能是其他人学了鬼臼拳,故意嫁祸给崆峒派。”

郦虚语见他疑虑,开怀一笑,“好吧,那你告诉我,一柄十炼钢剑卖价多少?”

“一百七十两。”这是他从罗老爷子那里听来的。

“一个已经式微的门派,怎么会突然花一千七百两去买南昌罗门的十炼钢剑?”

好像也对哦……翁昙抿抿嘴,接受了她的猜测。

静了静,一时无话。各自沉思半晌,郦虚语蓦然开口:“昙,行走江湖,你的发色太醒目了,好好歹歹你也乔装一下。”

“好。”

“对了!”她双掌一拍,想到什么,“华流前段时间算了几卦,他说你今年有鸾祸,要你乖一点。”

翁昙睁大眼睛,“鸾祸?”

郦虚语脸色一正,“所以,这一路上去崆峒,不准和女子说话。”

“好。”

“乖!”

“要是她们和我说话呢?”

“……装哑巴。”

“好。”

“乖!”

“要是她们听过我说话,知道我会说话,又要和我说话,怎么办?”

“当耳边风。”

“好。”

“乖!”

“只要不说话就行了吧?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

“好。”

“乖!”

“如果……”翁昙还想再问,郦虚语赶紧调开话题——

“听说你送了五根银针给岭南印府的印麟儿?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闵友意的那套他倒是学得快。

翁昙无窘无惊,眼中半点波光也未吹起,只笑道:“对。友意把酸浆睡茄送给她,我要买回来,为她做五件事是买卖的条件。”

“你当真?”

“我当真,只是……”忆起当夜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淡唇含了些深笑,“她倒未必当真。”不过世事总是随年渐变,一年后,两年后,甚至三四五年后,谁知道印麟儿会变成什么样呢。心性会慢慢成熟,阅历会渐渐增加,昔日的天真也会埋于黄土。

郦虚语捂嘴闷笑,他任她笑着,也不问她笑什么。

少思,要少思……

静谧之时,身后珠帘响动,桐虽鸣走了进来,掌上托着几本书。他将书放到虚语手边后,往他身边一站,以谦和的语气问虚语的腿什么时候能好。他回答“不知道”。

三字甫一出口,他顿时感到周遭三尺以内的空气进入寒冬。

郦虚语用书掩了脸,依然闷笑。他识时务地告辞。

第5章(1)

更新时间:20130425 09:59:15 字数:6917

翁昙是一个听话的人。其他窟主给的建议,只要听起来不错,他也就照做了。例如——此时肩披黑发的他。

此去崆峒,的确不能引人注目,他一人一马,快去快回,一个徒弟也没带在身边。四月时节,人间芳菲,就算路途匆忙,也有些星星点点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人与人,第一次相遇是偶然,第二次相遇是巧合,第三次相遇是有缘,第四次相遇……那就有点故意了。

从熊耳山启程,一路行来,他与这人相遇不下四次,在襄阳的这间酒楼是第五次。他可以认为此人的方向和他相同,反正驿道也不是他修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公子,我家楼主请你赏脸,可否上楼一聚?”一名侍卫打扮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他身后,举止恭敬。他口中的楼主正是梅千赋。

不是女人,可以说话……翁昙眼神微闪,轻道:“谢谢,不必了。”聚什么,他们又不熟。

那侍卫并不放弃,“我家楼主说……”明明嘴还在动,声音却突然消失了。那侍卫也觉察到不对劲,聪明地闭上嘴,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眼里却泄露出一丝惊意。

可以安静地吃面了……翁昙刚庆幸了一句,又一道声音响起——

“区区梅千赋。如果区区这位下属怠慢了翁兄,区区代他向翁兄道歉,还请翁兄……”话在这里断住,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咳完、喘定后,他续道:“请翁兄不要……咳……咳咳……不要见怪。”

态度如此之好,让人实在不忍拒绝。翁昙见他脸色苍白,眉目谦俊之中带着一丝淡然无求,也无意刁难他,只当他是江湖义气想结交朋友,便笑道:“楼主胸有积滞,早点医治比较好。”

梅千赋垂头笑了笑,仍是请他上楼用饭。他正想推辞,梅千赋却道:“数年前,果鱼坞一面,翁兄当真不记得了?区区的病,正是尊师焦饭老人医治的。”

果鱼坞……翁昙眯眼回忆,实在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他。师父在世时,求医的人很多,有重金重物的相求,也有刀刀剑剑的相求,好在师父慈悲心不重,也不是每个人都救,只在遇到过于诡异的病况时才让他在一边作助手……

梅千赋三度请他上楼,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不再拒绝,捧起面碗和他一起上到二楼雅间。将面碗放下后,他抬头,见梅千赋的侍卫全部盯着他,那名叫雨岩的青年冷着一张脸,似乎并不乐意见到他。

“怎么?”他问。

梅千赋摇头而笑,“翁兄,这碗面已经凉了。”

“还有五分热。”他坦然坐下,继续吃面。梅千赋也不拦他,命侍卫移走菜盖,算是开饭。饭间,他发现梅千赋吃得极少,时不时轻咳,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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