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将我当个亲人看了!”
这话说得委实叫人心酸!
顾维芳叹了口气,安慰若兰道:“姑娘别难过,你虽则亲人福浅,但夫福深厚,再说了,这往后与你一同走到老的是姑爷,只要他对你好,那才是真的福气。”
若兰笑了笑,脸上绽起一抹羞红。
顾维芳因着心里担着事,没做多久便起身告辞。若兰竭力挽留她用过午膳再走,但想到,若兰出嫁日子俞近,顾维芳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一番推辞便走了。
若兰无法,只得亲自送到了二门处。
而,她这送走顾维芳没多久,回到屋里还没来得及喝盏茶歇歇脚,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些日子因忙着亲事,若兰几乎忘了府里还有银珠的存在。现如今,银珠忽然找上门来,她怔了一怔过后,便连忙让锦儿将人请了进来。
“姨娘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了?”
银珠笑着在若兰下首的锦墩上落坐,到不似从前那般只搭着半个屁股,这回子是坐得满当当的,笑盈盈的抬头朝若兰看去,嘴里说道:“奴婢是来给大姑娘道个喜的!”
若兰便笑了道:“一家人,姨娘客人气了,不必亲自走一趟的。”
说话的功夫,便注意到银珠原本如白瓷的肤色间似乎有些黯黄,人精神也不大好,让人看着,总觉得她似乎很累。
若兰犹疑的道:“姨娘脸色看着不大好,可是哪里舒服了?”又道:“若是身子不好,还是早些请了大夫进府来诊治的好,现如今父亲需要你照顾,这一大家子人也要你忙进忙出。”
银珠抬手摸了把脸,呵呵笑道:“可能是夜里睡得迟,精神差了些。奴婢谢谢大姑娘的关心。”
若兰点了点头,话她说了,至于人家接不接受,她并不在意也在意不过来。
银珠的目光也落在东窗上的那一袭大红嫁衣上,府里早就传开了,说是大姑娘找了个了不得的绣娘绣嫁衣,那绣出来的花跟真的似的,不,比真的还要更好看上几分。
现如今一瞧,果然,她目光角度一变化,那花便也跟着变化成不同的颜色!当下便将个银珠给惊得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
若兰也不催银珠,想着银珠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即是来了,绝不会是仅仅为了道声喜,怕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这般一来,屋子里便静了静。
这一静,便也惊醒了银珠,她恍然回神,对着若兰讪讪的笑了道:“怪道府里都在传姑娘的新嫁衣好看,确实是好看,奴婢人都看傻了。”
若兰笑了笑,轻声道:“姨娘过奖了,想来谁家小娘子的新嫁衣都是好看的。”
银珠笑笑附合着点点头,她是个聪明人,自不会将别人不喜欢的奉承话说得天花乱坠,当下从善如流的道:“是啊,小娘子的新嫁衣都是好看的。”
语气之间不无羡慕之意,但很快那淡淡的怅然便被她驱散开。路是自己选的,既然走到这一步,总是要走得更好才对起自己那没有红烛没有嫁衣的新婚夜!
“昨儿奴婢去给老太太请安,听玉翘说,老太太这几夜都 睡不安稳。”银珠垂眉揉着手里的帕子,轻言细语的说道:“想着许是热天将至的缘故,从前冷热交替时,老太太也总有那么几天睡不好,都是奴婢和宝纹姐姐轮着给老太太捏捏身子,才使得老太太好生睡个安稳觉的。”
若兰挑了挑眉头,摆了摆手,锦儿便乖觉的退了下去。
银珠笑笑,继续说道:“奴婢现如今要侍候三老爷,夜里侍不了老太太,便教了玉翘老太太惯常喜欢的手法。恰巧当时老太太屋里的钱妈妈也在,奴婢便跟钱妈妈聊了会子天,无意听到钱妈妈说起一桩事。”
若兰心里已大致猜想到银珠要说的是什么!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详装感兴趣的道:“哦,不知道是什么事?”
银珠便呵呵一声轻笑,叹道:“要说老太太心疼姑娘呢!可不正是,钱妈妈说,老太太想着姑娘屋里没个老成持重的婆子,怕是嫁过去,连个教导的人都没,正想着给姑娘个老成经事的妈妈呢!”
若兰默了一默,缓缓的吁了一口长气后,才看了银珠道:“不知道老太太属意哪位妈妈呢?”
银珠觑了若兰一眼,对若兰的镇定从容不由便有了几分心服。
这府里谁不知道老太太几个孙辈里,最不喜的便是大姑娘!老太太要给大姑娘找陪嫁妈妈,那存的是什么心,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偏这大姑娘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便是这时候,也不露半点不满和委屈。银珠在心里越发为自己作出的选择庆幸了!手不由自主的便搁在自己的小腹处,呈一种呵护的手势。
“钱妈妈说是老太太的陪房皮六家的大闺女。”
若兰怔了一怔,一时间想不起那皮六家的大闺女是什么人。
银珠见若兰目光顿了顿,咬了咬牙,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送佛送到西。当下便端了桌上的茶盏啜了口茶后,看了若兰道:“大姑娘,可是觉得这皮妈妈好生陌生?”
若兰点了点头。
心里却是恨这会子丁妈妈不在身边,若是丁妈妈在身边,她也不至于对这府里两眼一摸瞎,什么都搞不清楚。
“皮六家的原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后来放出去配了老太太陪房皮六,婚后多年不曾生养,就在老太太生三老爷的那年,皮六家的也有了喜,半年后,生了个闺女。”银珠垂眸轻声道:“听钱妈妈说,三老爷小的时候,那皮六家的经常抱了这闺女进府给老太太请安,一来二去,她闺女跟三老爷便也混熟了。”
“老太太很是喜欢这皮六家的闺女,当年还有心将她指给三老爷。”
话声到这嘎然而止。
若兰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荡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后来这皮六家的闺女嫁的是哪家的小子?”若兰看了银珠道。
“据说是老太太另一户陪房葛家的二小子,不过那二小子有一年庄子里发水涝,被蛇咬了,没救过来。”
若兰“哦”了一声,稍倾又问道:“那可曾留有儿女?”
银珠摇了摇头。
若兰当下对老太太可真是佩服至极,这得有多恨她娘和她啊,挖空心思不惜翻老帐,来给自己寻这么一户陪房妈妈!
“姑娘……”银珠小心的看了若兰,轻声道:“你可得早做打算,听说那葛皮氏性子很是乖张,她又是老太太指给姑娘的人,到时……”
太过的话,银珠不敢说,但若兰却是明了银珠话中之意,不管银珠是出于什么心理跟她说这样一番话,这份人情,她却是记下了。
“谢谢姨娘提醒,我心里有数了。”若兰笑了看向银珠道:“姨娘这都快小半年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弟弟啊!”
银珠先是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姑娘放心,奴婢必不会叫姑娘失望就是。”
嗯!
这个还能心想事成的?
若兰笑了笑,与银珠又说了番话,见银珠面有倦色,在银珠辞别时,便让锦儿送了出去,又让锦儿拿了些燕窝送与银珠。
银珠接过盒子时,脸上闪过一抹愕色,但看着若兰又似没有它意,当下犹疑着谢过,带了丫鬟自行离去。
这边厢,若兰却是沉思起来。
葛皮氏!
原来娘亲的生活当中曾经还出现过这么一号人!
正文 78升官
六月一过,便进了酷暑。
天热人燥,坐坐都一身汗,更别说身前还要摊开层层叠叠的大红嫁衣,一针一线的往上面绣花朵,若兰这个时候也就挑晨起和晚落的时间下下针了,旁的时候便闲看黄婵侍候院落里的花花草草。
顾维芳这两月里又来了几趟,明面上说是教着若兰绣嫁衣,暗里却是将她在外面的一番布置细细与说与若兰知晓,又或是讨了主意去做接下来的事。
这其间,谢若琳来过一两回,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也想要那样一件嫁衣,最好还能学了针法。顾维芳碍着若兰的情面,答应帮着绣一件区别于若兰花色的嫁衣与她,但针法却是不同意传授。
待得顾维芳走了,谢若琳便在若兰这软磨硬泡了许久,若兰失笑,暗道,这二妹妹原也是个聪明的,怎的这会子却是糊涂了,是故,在谢若琳再一次来时,便遣了身边服侍的与谢若琳说道起来。
“二妹妹,非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小气,容不得你比好。”若兰将新沏的茶端到谢若琳手里,轻声笑道:“你却想想,顾师傅开的是绣花铺子,这又是什么地界?哪家的铺子不是靠着本事吃饭,你现如今要人家将吃饭的本事教与你,先别说她愿不愿意为着你一人,放弃这京都的生意,便说,你又出得起怎样的价,买断她这一门手艺?”
谢若琳一愕,她到是没想到这一层。
只想着,自己虽说小娘子家的本事都会一会,但这其间却都只是平平过。原不过是想着能学样出挑的,将来备不时之需罢了。
“我学了她这手艺又不私传了出去,怎么就能断了她的生路!”谢若琳仍有些不服气的道。
若兰“噗哧”一笑,点了她的额头道:“亏得你还是个聪明人,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谢若琳不解的看了若兰。
若兰叹了口气,便轻声道:“你是不传了出去,可我问你,将来张家的夫人,张家的姑娘知晓了,想学,你教还是不教?”
“我……”
谢若琳默了一默。
若兰又道:“你为着夫妻情份,家里和睦,藏不得私,那么张夫人可有娘家?可有嫂子妹妹的?张家的小娘子来日要不要嫁人,那时,你还能说,你不断人生路?”
谢若琳垂了眉眼,心下虽认同了若兰的说法,但嘴里却仍硬道:“那大姐姐你呢?”
言下之意便是,若兰学了这乱针绣的绣法,将来嫁进杜家,难道就能瞒了婆婆、姑子等人!
“我?”若兰呵呵一笑,看了谢若琳道:“我又不会这针法,我拿什么教她们!”
“你胡说,你明明……”谢若琳蓦的便怔了怔,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犹疑的道:“大姐姐,你早已拿了主意了?”
这下子,聪明劲又回来了!
若兰失笑,嗔了谢若琳一眼,细声道:“我能有什么主意拿!”
谢若琳张了张嘴,但纵有一肚子话,这个时候,却是不知道能说哪一句!默默坐了一会儿后,方起身告 辞。
若兰起身亲自送了她出去。
几次,谢若琳都想与说几句,可明明前一刻才想好的,便到了张嘴的时候,却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几次三番,直至离了芜蘅院,她都没说出一句话。
回了留耕局,金兰眼她情绪不是很好,不由打抱不平道:“这大姑娘也是,姑娘你眼巴巴的求上门,肯和不肯给句痛快话便是,干嘛要这样打着机锋。”
金兰是知晓谢若琳找若兰是因着什么的。
谢若琳听了金兰的话,眉头轻挑,不高兴的道:“你胡乱说些什么?我只不过是上门与大姐姐说说话,哪里就求着她什么了?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说话做事原就该多思量思量才是,没的教坏了下面的人!”
金兰原是替谢若琳抱不平,不防谢若琳会说出这样的一番重话。当即便愣在了那,待回过神来,脸涨红如紫,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不想,谢若琳却又嘀咕了一句,“我这大姐姐当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
金兰犹疑的看了谢若琳,“姑娘……”
谢若琳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交待下去,让我们院子里的人见着大姐姐恭敬着些,切不可再像往前那样,轻怠了。”
“是,姑娘。”
虽说不明白谢若琳为何这般看重若兰,但金兰却是个忠心的,自是将谢若琳的话放在了心上,此后对若兰果真比之从前恭敬很多。
日子转眼便进了七月,老话说七、八月的天,娃娃儿的脸,说变就变。
整个七月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午边就会来场瓢泼大雨,雨下不到一个时辰,转眼又是碧空如洗,当真像极了奶娃娃的脸,说哭便哭说笑便笑。
人们在说说笑笑,没事骂几句贼老天里迎来了秋老虎。
较之初夏酷暑,这秋老虎便像是要活活烤出人油来一般,从早到晚,太阳似火炉似的挂在天上,便是入了夜,热意都不减退分毫。
酷热难当,人心里便揣了把火,没事还罢,遇事则一发不可收拾。
寻常人家还好,只,若是跺跺脚便能令整个北明朝抖一抖的人有了火,不说伏尸百万,血飘千里却是寻常之极!
北明隆泰十八年,八月八日,二皇子温昱辰酒后失德,对隆泰帝新宠的潘美人不轨,被遂安公主无意撞破,二皇子恼羞成怒之下,对遂安公主痛下杀手,幸潘美人拼死逃脱。
隆泰帝大怒,当即下旨废二皇子温昱辰为庶人,皇贵妃跪于承泰殿外哭求诉冤,帝怒,又下一旨,夺去皇贵妃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与此同时,皇贵妃母家亦遭受牵连。
一时间夺官革职问斩,下狱流放发配,闹得沸沸扬扬,京都皇城,文臣武将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牵扯其间。
这般闹纷纷,足足用尽数月的时间,才将这场轰轰烈烈的皇室丑闻给掩了下来。
若兰一个深宅待嫁小娘子,原对这血雨腥风没什么感觉,只在听说她未来公公杜宜顶了原贵妃派系的吏部郎中后,不由便放了手里的绣花针,多想了想。
有点卡文,不好意思,更少了。
正文 79规矩
九月里,谢家三房可谓是喜事连连。
先是谢弘文经过一番活动和借着姻亲杜家的光,在詹事府谋了个从六品的左司直郎。
这詹事府原是掌管皇后,太子家族(东宫)事务的机构,先如今中宫无子,隆泰帝又没有立储,虽说只是个清水衙门,可一旦储君立定,前途便是一片光明。
只把个谢弘文高兴得一天跑三趟,来若兰屋里,告戒她一定要孝敬杜大人,杜丰氏,否则决不轻饶了她!
没过几日,银珠在侍候谢弘文笔墨时,不知道怎的吐了个昏天黑地的,请了大夫来一把脉,结果却是银珠有喜了,且已有三月!
谢家二老爷那叫个高兴啊,亲自去了老太太那报喜,老太太听了直说银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谢二老爷的福星!越过大太太柳氏便拨了自己屋里的两个小丫鬟给银珠使唤,又金啊银的绫罗绸缎燕窝人参赏了不少,甚至连银珠的早晚请安都给免了。
若兰听完锦儿的回话后,笑笑,转身自一侧的箱笼里取了自己前些日子抽空做的一双虎头鞋给锦儿让她送过去。
“姑娘,您什么时候做的这双鞋?”锦儿怔怔的看了若兰。
若兰笑笑,“前些日子抽空给做的。”
锦儿还想再问,但见若兰已经垂了眉眼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锦儿默了一默,转身带了阿宝去银珠的屋子里。
银珠屋子里她兄弟早得了消息,陪着她老娘进府探望银珠,庄稼人家实在,新鲜当季的果子,蔬菜挑了整整两大箩。
锦儿进屋的时候,银珠先是愣了愣,待接过锦儿奉上的那双虎头鞋时,黑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颤意,但很快,便被她敛下,对着锦儿很是说了一番客气感激的话,又着重与她兄弟和娘说了若兰一大箩筐的好话。
她自己不方便,便让身边的丫鬟杏花亲自送了出来。
锦儿一离开,她兄弟便闷声道:“原还担心你在这府里日子难过,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她老娘连不迭的点头附合。
银珠唇角却是有了一抹淡淡的苦涩。
早在三月前她便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却一直隐而不说,自是有她的思量,只这事除了她自己的杏花,谁也不知道。可大姑娘送来的这一双虎头鞋,做工精细,非一朝一夕能成,显见早就有了准备。
大姑娘,她也许早就知道了。
想到这,银珠只觉得身上寒意愈浓,这期间若是大姑娘有个什么心思,只怕她便是防不胜防。这一瞬间,银珠很庆幸,庆幸自己当日的选择。
“阿珠,阿珠!”
银珠回神,对着一迭劲喊她的老娘笑了笑道:“早就说了让你们别担心,偏不信,这回子放心了吧?”
她老娘点了点头,朝外看了看,见没有外人,便压了声音道:“太太那边怎么说?”
太太那边?
银珠想了想,撇撇嘴道:“太太身子还在调理当中,想来,应该也是高兴的。”
她老娘想了想,想要吓嘱银珠几句,可在看到银珠还看不出形状的肚子时,便又将话压了回去。
银珠自是知道她娘想说什么,只,她不认为这个时候的司氏还能像从前那般,对三房的后院为所欲为。
留了老娘和兄弟用过膳,又着实厚厚的打发了一番送走了老娘和兄弟,银珠想了想,由杏花扶着去了若兰的屋子。
“姨娘有事让人来说一声,我自会过来,你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怎好走动。”若兰听说银珠来,亲自迎了出来。
一进屋子便让黄婵扶了银珠到东边的炕上坐,又取了花开富贵的靠枕给银珠在后腰处垫了,又忙不迭的让人烧水沏茶。
“大姑娘,快别忙活了,奴婢就是来与大姑娘说几句话。”
若兰笑笑,对一侧侍候的锦儿道:“我记得箱笼里还有两匹淞江三梭布,最是适事给小孩子做衣裳,你去寻了出来,回头给姨娘带回去。”
“是,姑娘。”锦儿又笑着招呼了一侧的杏花,“杏花,那箱笼有些重,你帮我搭把手吧。”
杏花来之前就得了银珠的吩咐,一切听从大姑娘的意思,眼下连锦儿都避开了,她当然也立刻跟着避开。
眼见屋子里都没人了,银珠扶了腰身作势要起身与若兰行礼,若兰连忙起身拦了,柔声道:“姨娘这是干什么?仔细自个儿的身子。”
银珠到也不坚持,顺着若兰的手便坐了回去,只看向若兰的目光却是有些讪讪然,很是难为情的意思,她轻声道:“大姑娘,奴婢不是有心要瞒着大姑娘的,原是……”
“姨娘的担心,我明白。”若兰打断银珠的话,柔声道:“也不怪道姨娘小心些,春姨娘的孩子若是在的话都能走路了。”
银珠看向若兰的目光便一亮。
若兰笑而不语,有些话意思到了,彼此明白就行了,多说反而无益!
只,却不知道银珠来,只是专程的表达诚意,还是另有目的!
“这转眼便要入冬了,冬天一到,过年便没几天,年一过便是开春,姑娘便要阁了。”银珠笑盈盈的看了若兰,轻声道:“前些日子葛家嫂子来寻奴婢说了会子闲话,奴婢一直想着来姑娘这坐坐,却总是不得空。”
葛家嫂子?葛皮氏!
若兰垂眸笑了笑,稍倾,抬头看了银珠道:“哦,姨娘与葛嫂子也有交情?”
“交情不交情的谈不上!”银珠笑了道:“只不过当初是在老太太屋里侍候的,大家混个脸熟罢了。”
若兰笑笑,说实话,葛皮氏她还真不放在眼里,要寻的妈妈,顾师傅已经替她寻好,只等合适的机会,让谢文珠带过来便是。
见若兰淡笑不语,银珠神色间便有了一抹不自在。
当日,她抛出葛皮氏,虽则是向若兰示好,但另一方面,却是她也有意让若兰了解,她是有合作的能力的。但等了那么久,她也没等到若兰的示好,却是今日等来了若兰的一双虎头鞋,自此,她才醒悟过来,自己太天真了!
这位大姑娘并不似她想的那般简单。
“葛嫂子跟奴婢说了一些话。”银珠笑了对若兰道。
“哦。”若兰不置可否的应道。
银珠抿了抿唇,最后终是破斧沉舟的道:“葛嫂子有个小姑子,长得很是清新可人,她想让我出面安排给姑娘做陪房丫鬟。”
若兰先是怔了怔,怔过之后便不由失笑。
这会子,她对那位葛皮氏可当真是有三分好奇了!自己成了她的陪嫁妈妈,还想把她小姑子也捎带上,这打的是什么主意,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啊。真当她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把?
清新可人?
若兰想了想,歪头看了银珠道:“姨娘若是方便,不如哪天让我见一面吧!”
“大姑娘……”
银珠错愕的看向若兰。
若兰笑道:“便是姨娘拒了她,她也还会走别的路,即是如此,何不让姨娘卖了这个面子。”
银珠若有所悟的点头,但神色间还是有些迟疑。
若兰见银珠迟疑,心下不由一动,暗忖,看来那葛皮氏的小姑子到真是相不容小觑的!当下便笑了道:“姨娘可曾见过葛嫂子的小姑子?”
银珠点头,她若是没见过,到也罢了,正因为见了,这才犹疑。
“哦,却不知是个怎样的清新可人?”
银珠张了张嘴,有心想将那皮滟滟的容貌形容一番,但却突然间觉得自己好似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形容。
顿了顿,叹口气道:“姑娘也别先急着下决定,等过几日,我安排着姑娘看过再说吧!”
若兰想了想,便同意了银珠的建议。
这般过了数日,一日午后,银珠使了杏花来请若兰,说是她哥哥新送了些自家产的瓜果进来,请若兰去选些自个儿爱吃的。
若兰想了想问了杏花几句话,当下便知晓,这是银珠让她去看那皮家的小娘子呢!收拾一番,便带了锦儿去了银珠的屋子里。
若兰是有心理准备的,只因着银珠的那“清新可人 ”四字,但待真的看到了屋子里低眉垂眼坐在那的皮家小娘子时,立时便明白了银珠的犹疑不决是何意了。
这皮家的小娘子虽说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但眼角眉梢间已是尽露风情。细细长长的丹凤眼,鼻染笔直,鼻尖微翘,一张樱唇似新开的樱花,端的是无处不无情,无处不妩媚。只将个若兰都看呆了!
“奴婢见过大姑娘。”皮滟滟上前屈膝福礼。
若兰点了点头,免了她的礼,径直朝内室走了去,无视身后同样一脸怔愣的皮滟滟。
皮滟滟是得了自家嫂子的话的,知道自己会作为大姑娘的陪嫁丫鬟,更知道是什么样的陪嫁丫鬟,但当她适才眼角的余光觑到若兰时,她忽然便怀疑,她们真的能如愿吗?
锦儿并不知道皮滟滟的来历,也不知道她抱有的目的,只是很是惊艳了一把,想着这谁家的小娘子,竟长得这般好看诱人。
屋子里,银珠让杏花上了茶后,便将她打发了下去。
若兰笑着捧了茶,对银珠道:“这家小娘子可有名字?”
“有,”银珠轻声道:“滟滟。”
滟滟?!
若兰在嘴中反复嚼着这两字,稍倾,绽唇一笑道:“到真是人如其名。”
银珠陪着一笑。
“好吧,人我也看过了。”若兰放了手里的茶盏,对银珠道:“你只管应了别人便是。”
“大姑娘……”银珠失色的看了若兰,“你当真不再考虑下?”
见若兰颇有兴味的看了自己。
银珠摇头苦笑道:“大姑娘,您可能觉得她不足为惧,可……”
“姨娘,”若兰知道以银珠的身份,很多话,她是不能说出口的,但银珠的意思,她自问相当明白,无非就是那句,男人都是见不得腥的猫,许是头前里念着新鲜,能视身边这一美色无物,但天长日久呢?当厌倦了她后,面对这个天生尤物,又有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但江惟清不同!若兰唇角绽了抹笑,对银珠道:“你的担心,我明白,但我想着,没有此滟滟还有彼滟滟,即是如此,不若肥水不流外田!”
银珠嘴里的一口茶差点便喷了出来,这田什么时候成了你大姑娘的了?
似是猜透银珠的想法,若兰笑了一笑后,说道:“姨娘可以告诉葛家嫂子,我的陪嫁丫鬟都是签死契的,不是死契,我不要!”
银珠眨了眨眼,待明白过来若兰的话后,她足足怔了许久才慢慢回悟过来。
“姑娘,你早就拿定主意了?”
若兰笑笑,看了银珠道:“姨娘,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做?
银珠还当真歪头想了好一会儿,稍倾,她郑重其事的道:“若我是姑娘,我也会这么做。”
若兰眼底的笑意便带了几分欣赏之意。
隆泰十八年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
秋天一过,冬天便至,在又一个新年结束后,若兰便迎来了她的出嫁。
这一天,若兰被老太太使人喊去了荣华院。
荣华院,柳氏,伍氏,谢文珠齐齐坐了一室,见了若兰进来后,众人都拿着笑盈盈的目光看着她,除却上首的老太太。
“若兰见过祖母。”
若兰先上前对老太太行礼,之后又与柳氏、伍氏及谢文珠等人见礼。
“免了。”
待老太太开了口后,谢文珠便连忙招手将若兰喊到身前,对她小声道:“若兰,大姑爷是个好的,与你极为相称,你可以放心了。”
谢文珠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刚好能使屋子里的人都听到。
柳氏撇了撇嘴,伍氏则满眼笑容,怜爱的看着满脸红霞的若兰。
“你与她说这些做什么!”钱氏不悦的剜了谢文珠一眼,面无表情的对若兰道:“没几日你便要出嫁了,你是我们谢府的大姑娘,亲娘早逝,你太太身子又病着,多亏了你伯母姑母的替你操心,你日后可别忘了她们的大恩。”
“是,孙女记住了。”若兰再次屈膝行礼,神色间很是恭敬有加。
钱氏这才脸色缓了缓,顿了顿又对若兰道:“照理小娘子嫁人,除了贴身侍候的丫鬟,还有得力的管事妈妈也得一起跟着去。这管事妈妈原是小娘子的奶妈子,你这情况特殊,我便替你寻了一房管事妈妈,今儿与你见见吧。”
不待若兰开口,便对身侧的钱妈妈道:“叫皮六家的进来见见姑娘。”
钱妈妈便起身走了下去,不多时便带了一个年约四旬,面相酸刻的妇人走了进来。
“妾身见过老太太!”葛皮氏上前与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摆了摆的,指了若兰道:“这便是大姑娘,你去与她见一见,往后好生教导她,切莫让她在夫家做出有辱门风,有失教化的事!”
“是,老太太。”葛皮氏起身走到若兰身前,屈膝一福,轻声道:“妾身葛皮氏见过大姑娘。”
“妈妈,快快请起。”
若兰连忙上前扶起了葛皮氏,眼皮微抬,便将葛皮氏打量了一番。
瘦瘦尖尖的脸,细细长长的眉,一对略略上翘的眼,一张因为长年紧抿而透着几许倔强的嘴。年轻时,许是个略有几分姿色的!但此刻,落在若兰的眼里,却只是觉得她这脸一看就是个福薄之人!
寻这样一个人给自己做管事妈妈……若兰无声的挑了挑唇角。
而与此财时葛皮氏亦同样拿眼打量着若兰,待看到若兰那张极为肖似其母的脸时,细长的眼缝里便透出几分淡淡的狠历,却又很快的被她收敛起来。
“哎呀,”谢文珠突的出声对上首正暗自得意的钱氏说道:“娘,您给兰丫头备好了管事妈妈怎么也不跟透个声气出来,女儿也给她备下了一个呢!”
谢文珠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人都齐齐看向了她。
钱氏蹙了眉头,她之所以不提前说出来,就是怕若兰会拒绝,现在听谢文珠说了,虽说心下不喜,但也只得顺了话说道:“难为你记挂着她,既是如此,便将你备下的人也喊上来看看,多个管事妈妈原也是好事。”
谢文珠便让身侧的丫鬟去将顾师傅寻来交给她的那位雷婆子喊了进来。
“她夫家姓雷,前些年与人出外经商重病不治,客死异乡,家中的叔伯容不下她,要将她发卖了。”谢文珠指了脸圆圆白白一团和气的雷婆子对众人说道:“恰逢我路过了,见她甚是可怜,便买她买了下来。观察了几日,是个不错的,想着兰丫头屋里缺个人便今日便将她带了回来。”
“奴婢见过老太太,太太,姑娘。”雷婆子上前行礼。
钱氏目光扫了一眼,暗暗的点了点头,这雷婆子一看就是不错的,一身粗布衣衫虽说旧了些,但却干净的很,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人时便是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比起那葛皮氏强上了百倍。
一侧的葛皮氏也打量着雷婆子,当下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姑太太的身份摆在那,若是两人真的随了大姑娘陪嫁过去,以后这谁大谁小呢?她要做的事,有这么个人在,还做得成吗?不由便暗暗祈祷老太太能回了谢文珠这份好心。
“哎,我瞧着这婆子怪好的。”伍氏笑了对座上的老太太说道:“不若便都打发给大姑娘吧,左右说出去,是老太太的慈悲。”
葛皮氏暗叫不好,刚想给钱妈妈递眼色,上首的钱氏却已经点了头。
“那便都给她吧。”
葛皮氏只觉得一口气赌在胸腔间,半天透不出。
雷婆子乖觉的上前与若兰见礼,“奴婢见过大姑娘。”
“妈妈快快免礼。”若兰同样上前扶起了雷婆子,只较之葛皮氏又多说了一句,“以后还要劳烦妈妈多多费心。”
雷婆子眼皮子动了动,觑了若兰一眼,嘴里说着“不敢当”扶着若兰的手却是隔着袖子捏了捏了若兰,意思是让她不必担心。
若兰心下松了一大口气。
你道这雷婆子是什么人?她是顾维芳在苏州本家的一位远房嫂子,原是个相当能干的,只可惜家里的男人在外犯了事吃上了官司,那事主又是个极有来头的,等她得悉消息时男人早就死了。她本就没生育,夫家兄弟为着钱财合伙要卖了她,她拼死逃了出来。
流落京都,恰逢顾师傅为若兰寻着管事妈妈,四处相看,偶然在一群叫化子里认出了她,连忙将她带了回去,收拾整齐,打听了一番后,便与她说道了若兰之事,雷婆子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当即便按了顾维芳的吩咐,去了江夏候府,借谢文珠之手,来了若兰跟前。
这般便算是将陪嫁妈妈的事商定了。
待雷婆子站到若兰身后后,若兰笑盈盈的走到谢文珠跟前抬了一张软若无骨的手道:“姑母,侄女儿厚着脸皮问你要了一样东西。”
谢文珠眼珠子一转,笑道:“什么东西?”
若兰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稍倾似是鼓起勇气道:“这位妈妈的卖身契,还请姑母给了侄女。”
葛皮氏听到若兰的话,当即便暗叫糟糕!连连使眼色给一侧的钱妈妈,钱妈妈明白过来,正待要开口,不想谢文珠已经笑着道:“唉,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事给忘了。”
若兰便接了道:“无防,若是忘了,姑母大可先将人带回去,改日使了人和契一道送过来便是。”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若是没有卖身契,她是不会要人的!
顿时,别说葛皮氏,便是连上首的老太太都愣了愣。目光锐利的瞪了若兰看,似乎不相信这话会是若兰说出来的。
见众人都怔在那,若兰眉眼眨了眨,一脸忐忑的看了她们道:“可是侄女说错什么了?”
“你当然错了!”钱氏首当其冲,恨声道:“你姑母好心替你操心,你不说句谢谢的话,反而摆出这样一副不要脸的作派来,怎么,你真当你现在就是杜家的新媳妇不成?”
这话委实说得难听!
若兰当即便红了眼眶,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便哭,便轻声道:“孙女原不知道我们家规矩与别人不同,陪嫁的妈妈身契是要留在自家人手里的,现如今祖母说了,孙女便知晓了。还请祖母不要怪罪孙女。”
钱氏气得眼前一黑,什么叫她们家的规矩与别人不同!
正文 86出阁
农历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京都家家户户焚香设供祭祀龙神,祈求雨水普降,消除虫害,五谷丰登。
谢家大太太柳氏忙得像个陀螺,除了安排设供祭祀之事,还要分出心思来筹备若兰的出嫁,再有三天,便是若兰的出嫁日。
自那日若兰当众拂了老太太的脸后,柳氏对若兰越发的不敢大意。
在谢文珠当从将雷婆子的卖身契交与若兰后,钱氏便是再跋扈专横,也不得不将葛皮氏的卖身契交与了若兰,但却说了一番很是严历的话。若兰在收了葛皮氏的身契之后即便钱氏话说得极是难听,她由始至终却都是笑容温婉,仿似钱氏不是在打她的脸,而是在真心教导与她。
之后,便是陪嫁丫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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