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对于婆婆的事,你心里的感受我完全能体会得到。婆婆临终前,也料到你会如此难过,她吩咐我的话你可都听到了,她让我好好劝慰你,不能让你从此后消沉下去,你一定还记得吧?”自从婆婆去世,乐以珍一直没有这么正式地跟怀远驹谈话,她一直觉得悲伤会从他的心里淡去,总有一天他会好起来。可是看眼下情形,如果她再不出语警示,他怕是要越陷越深了。
果然,怀远驹对这个话题非常不感觉兴趣,随意而敷衍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我现好的吗?你不用担心…”
乐以珍满心要说的话,看了他的表情,顿觉无比堵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镇定下来,看着怀远驹:“老爷,你伤害了我身边最贴心的丫头,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意?就没有因此检讨一下你自己最近的行为吗?”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怀远驹皱了眉头,“你是不是以为仗着你胸前的那块符,你就可以随意地教训怀家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我不当家,我也是你的丈夫!夫为纲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乐以珍所有的耐心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火冲冲地说道:“以你为纲?你想让我跟着你一起吸毒吗?那个招魂法术是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吗?本来多辛苦我都不怕,只巴望着你能尽快走出伤痛,回到家里去。可是你现在明明白白地气人,还想让我用什么语气说话?”
一听她说到那招魂法术的事,怀远驹当即拍了桌子:“男人的事情,女人家少管!我与我娘隔着阴阳,不用些法术,我如何见得到她?”
“婆婆死了!你接现实好不好?”乐以珍火气上来,声音比怀远驹还要大,“你在婆婆的眼皮子底下堕落消沉,你是不是要搅得她老人家在那边不得安宁?什么法术?那只不过是老二安排下的戏码!而你的小青梅夏玉芙和老二合起伙来坑害你,那个云中道长根本就是得了老二的银子,在你面前装神弄鬼!即便你不知道这是老二的主意,夏玉芙的心思你总看得清吧?现在好了,老二得了意!隔壁那个妖女也得了意!他们一个比一个巴望着你下水!你当真就顺了他们的意!”
事情被裸地揭示出,怀远驹顿时如被人掀了疮疤,刚刚见到乐以珍时的欢喜完全消失了,换了一张冷冰冰的面孔:“你不知道那一会儿我跟我娘相处有多愉快,你也不知道我的心早已经变成一堆灰烬了。我当年离家,口称是让我娘过上好日子,结果她为保全我的富贵,一辈子与人隔绝,与狼虫为伴。
像我这样的孝子,活该去下地狱!所以我以后做什么事,你就不要管了!只要能见到我娘,那水里别说是掺了西土,就是掺了鹤顶红,我也会喝下去!”
“你果然知道!”乐以珍悲地看着怀远驹,“婆婆是你的生身母亲,我们理该不忘她老人家。可是你用这种方法去怀念她,未免太极端了吧?难道这二十年里,与你一起生活的家人、子女,还有你一手创下的事业,对你都不重要了吗?我和一双儿女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家,府中上上下下都期待着有朝一日能见到他们的老爷、他们的当家人能重新迈进门槛儿!这些人都从你生活里消失了吗?”
“消了…”怀远抹了一把脸,幽幽地接道,“都消失了…我只想守着我娘,什么都不重要了!即便是用那种下地狱的方法,我也要见到她老人家,我陪她说话,给她铺床,为她端水洗脚,我只想孝顺她。每次见过她,我的心情就会好一阵子。不管是以何种形式何种借口,那碗水是我的精神食粮,我断不了的…”
“断不了也要断!”乐以珍恢复了冷静,再企图说服他,开始强硬起来,“云中道长不会再来了!从今天开始,夏玉芙的西土也要断!这边的日常开销,每天十两,够你们几个人吃饭了!多一毫银子我也不会出!我会让李大夫每天来这里照顾老爷,就像当初照顾蕊儿一样!一个小孩子都能戒除的瘾病,我相信老爷也一定戒得掉,等到老爷好起来了,我们就…”
“混帐!”怀远驹并没有等到听乐以珍的话,他只听到乐以珍断了他与娘亲进行灵魂沟通的路,顿时火冒三丈,手中还剩下的半杯茶,一扬手泼向了乐以珍。
乐以珍没有防备,只觉得脸上一烫,茶水混合着茶叶,顺着她的面颊流淌下去,在她豆绿色的绸衫上出一大片茶渍来。她简直不敢相信怀远驹会用热茶水泼她,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怀远驹,失语了!
怀远驹一时冲动,茶水泼出去之后,他当即就后悔了。他回不过脸来马上道歉,看着乐以珍那陌生的、绝望的、惊骇的眼神,只觉得无比懊恼,“啪”地将手中的空杯摔到地上去。
好半天,乐以珍才感觉自己的思维又回来了,眼珠儿也能转动了。多奇怪,这一刻她没有哭,她只是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慢慢地擦了脸上的茶水,又掸掉了肩头上的湿茶叶,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第二百零七章 赌气驱妾
以珍在屋子里听到了院门被踹开的声音,紧接着又听气的脚步声奔自己的卧房而来。她知道怀远驹生气了,她也有些紧张,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怀远驹点亮卧房内的烛台时,就看到乐以珍抱着被子,将后背紧紧地贴在架子床的内壁上,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满腔的怒火,在接触到她闪烁的眼神后,顿时消下大半去。他凑到床边坐下,乐以珍就闻到了一股酒气,然后听他叹一声:“唉!你又闹什么?我今天有些累,别闹了。”
说完,他蹬掉靴子就要爬上床。却被乐以珍用力一推,穿着袜子踩到了地上。
“你在外面饮酒作乐,累着了是吗?那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里休息?何苦来踹我的院门?这府里可供你歇宿的地方有的是,你只别来打扰我就行,我伺候不好老爷,你还是找别人去吧!”乐以珍憋了一天,生出一肚子的气来,此刻就有些不太讲理。
怀远驹好像喝了不少的酒,被她那样一推,在地上趔趄了几步,堪堪站住。等他再回过头来时,脸色已经铁青了。他一甩袖子,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哼!就这点儿破事!你一天能提八百回,没完没了地闹!好!我明天就把她们都撵出去,也好称了你的心!”
说完,他也不回头穿靴子了,踩着白色的棉袜,一阵风般地出了屋,摔上了门。
乐以珍虽然暗下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可是被怀远驹那样一摔,又觉得是他合该挨骂,也不去追他,气哼哼地倒回床上,蒙上了被子。
稍倾,定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她将自己蒙得那样严实,上前将被子扯开些,给她留了一条呼吸的缝隙,叹一口气,吹熄了灯,出去了。
一夜辗转,第二天清晨,乐以珍还是起得挺早。她出了自己的小院,站在门口的一棵桂花树下,往祇勤院地正堂方向看去,一个婆子夹着掸子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把门关上了。
她又站了一会儿。除了几个洒扫地下人走了几个来回。便再没有其他人。她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转身回了自己地小院儿。
偏厅里。定儿和钟儿已经将早饭摆好。她在饭桌边坐下。端起一碗细粥喂着梦儿吃。梦儿现在是个胃口很好地小胖丫儿。吃得高兴了。还会巴唧一下嘴巴。乐以珍每次见她那个小样子。就会乐得合不拢嘴。
她一边叫着梦儿是小馋猫。一边拭沾在梦儿下巴上地几粒米。
正这时。院门被响了。“乒乒乓乓”很急地样子。
她以为又是怀远驹。手下没停。口中吩咐定儿:“去开门。”
等定儿把院门打开。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子涌了进来。正把着院门地定儿被她们挤得往旁边一歪。差点儿摔倒。
乐以珍在厅里见了这情形,惊愕地站起身来:“钟儿,把五小姐抱走。”
钟儿刚刚将梦儿从后门抱出去,那帮人已经从前门冲了进来。为首的罗金英虽然此时手中无剑,可是那眼神儿却充满了杀气,她身后跟着群芳院所有地姨娘,一个也不少,全都一脸怨恨地瞪着乐以珍。
“姐姐们…你们这是…”乐以珍没想起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些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少摆出那副无辜的样子来恶心人!”罗金英冲上来就要抓乐以珍的衣领,却被随后进屋的定儿挡住了。罗金英扯过定儿的前襟往旁边一丢,定儿就扑到桌子上去了。
乐以珍瞧见这情形,担心她伤了自己腹中孩儿,便开口冲门外高喊一声:“芹儿,快去喊人来!”
罗金英一听这句,指着乐以珍地脸大骂一句:“呸!狠心绝肠的小娼妇!我还怕你喊人不成?反正我们姐妹几个也活不成了,索性今天就跟你拼了!大家一起死干净!”
乐以珍见她又扑过来了,情急之下一闪身,险险避了过去,她转头看站在那里不动地孙姨娘:“有什么事慢慢说,孙姐姐好歹给我一句明白话儿,我就这么被罗姐姐打死了,岂不冤枉?”
“金英回来!”孙巧香喝了罗金英。
“路上不是说好了?不许你闹出人命来!快回来!”倒是蛮听孙巧香的话,她一横眉,狠狠地剜了乐以珍一眼,回到了孙巧香身旁。
“我们这里一群冤得要死的人都没叫屈呢,妹妹倒先喊起来了。以前咱们一起在群芳院住着的时候,我们看妹妹倒是一个善气和睦的人儿,没想到妹妹有朝一日得了势,竟是如此不能容人的!”孙巧香站出一步来,近到乐以珍面前,“妹妹如今是老爷心尖上地肉,我们是得罪不起的,我这里先替罗妹妹陪着不是。我们这一趟,也不想与妹妹为难,只是来求妹妹行个好。我们姐妹八个已经八根老瓜秧子了,在这府里生活了半辈子,如今被撵出了府去,还怎么活?求妹妹发发善心,就留下我们吧。”
说完,她在乐以珍面前“扑通”就跪下了。站在门边地邓玉双和何柳儿见孙姨娘跪下了,也随她跪了下去:“妹妹跟老爷求个情,留下我们吧。”
乐以珍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隐约记起昨晚他临出门前说过的那句话:“…明天就把她们都撵出去,也好称了你地心…”
他以前也这样说过,她都是当气话听听就过了。看眼下情形,难道他这次…
“孙姐姐快起来,我可当不起你们这一跪,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乐以珍上前扶起孙巧香。
她这样一问,尹兰婷说话了:“今儿早上怀平家的带着一大批人闯进了群芳院,挨个院子吆喝着收拾东西,说是老爷地命令,要将我们移出府去,送到家庙附近的一处宅子里去养老呢。现下也该收拾得差不多了吧,小杨已经雇好了车,就等在群芳院门口呢。”
乐以珍倒吸了一口凉气,镇定一下情绪,喊一声定儿:“你快去群芳院,就说老爷刚刚传的话儿,他只是一时治气,早晨的吩咐当不得真,快让她们停了手。”
“我去的话…她们未见得会听吧…”定儿犹疑着。
“如果她们不听,你就去找小杨,让他不许动车!如果他敢动车运走什么,你就直接掐死他!”乐以珍果决地说道。
定儿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办事去了。乐以珍又喊来儿,让她备轿子去。然后她对一屋子怨气冲天的姨娘说道:“姐姐们不要着急,我从来不曾撺掇老爷撵走你们,我跟你们是一样的人,说话也没那个份量。至于老爷今早所为,待我去问过老爷,回来一定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完,她提起裙子往外走去。在门边儿的时候,由于走得急,绊在了裙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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