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注5:本书是单穿,不会有别的穿越者存在。
注6:资深龙空众对这个车牌号应该不会陌生,陌生的推荐去书店买一本由龙空代理海洋出版社发行的《都市妖奇谭》,支持压路机女王,支持龙空。当然,如果能顺便买一下《聚灵》和《彼岸之梦想》支持一下区区在下小可我,也是举双手欢迎的。
注7:关于中国发明制白糖的相关资料,可见《十六世纪中至十七世纪初我国蔗糖生产技术的发展及其影响》(作者周正庆,收录于《中国农史》2oo5/1)一文,网上可搜。
三、规划(下)
与之相应,他也有几大劣势。第一是年幼,许多事情无法自决,这一点经过他假借吕祖点化而有所弥补;第二是时间紧迫,如今是西元一二一一年,虽然距离宋亡还有六十四年,但距离他成为皇帝却只有十三年。
如果这十三年中他不做好准备,等成了皇帝之后,恐怕会更难,那个时候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千万臣子的注意,稍有逾越,恐怕就会骂声一片。赵与莒并不认为,凭借天子一人的意愿就可以改变历史的轨迹,当初神宗皇帝信重王安石,采取种种措施变法图强,可得到的结果却是悲剧,这便是一个实例。
更何况,还有一个蒙古在北方虎视眈眈,不会给他太多的准备时间。
蒙古骑兵,对于已经彻底失去了马场的宋国来说,那是野外无法对抗的梦魇。冷兵器时代最为灵活也最能吃苦的兵种,便是这些自幼生长在马背上的蛮族,他们几乎可以不考虑战争中最为复杂的后勤问题,他们也不用考虑什么民心舆论之类的东西。冷兵器时代,赵与莒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削弱蒙古骑兵的战术优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开金手指,利用自己超越这一时代的知识,将宋国带入热兵器时代。
但热兵器需要庞大的生产力在背后支持,姑且不说制造近现代火枪火炮所需要的炼钢技术与及其余产业,单单是培养一批具备指挥热兵器作战理念与技巧的军官,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那种以为赚上无数白银,就可以打造并支持一支火器军队的想法,未免太儿戏了。
这两大劣势,使得他必须抓紧时间。
在他书房的第二页白纸上,写着如何应对这些局势。第一是人才,第二是人才,第三还是人才!
他需要技术方面的人才来将他脑子里记着的东西变为现实的生产力,他需要管理方面的人才来将这些生产力整合并飞跃成财富,他需要政治方面的人才来贯彻今后他可能采取的改革措施,他需要军事方面的人才为他训练和指挥一支职业化正规化的有战斗力的军队——还必须保证这支军队的忠诚。
这些人才,都不是这个时代拥有的,因此,他最迫切地需要为他培养这些人才的人才,也就是教育类的人才。
这是他让石抹家买孤儿的原因,这一批孤儿将成为火种,延续华夏文明的希望,并为子孙后代开启新时代之门。
“与莒,你在想什么?”他这次出来并不只有赵勇一人陪伴,还包括他的外祖父全保长。这位外祖父与赵与莒的关系向来极为亲近,虽然他为人有些贪名好利,但对自己的外孙还是挺疼惜的。正是因为与莒与芮两兄弟颇受全保长欢喜,所以全氏才会想到回去依附娘家。
“未曾想什么……外公,还有多远呢?”
“快了快了,你见这桥下的小河么,便是从那庄子过来的。”
全保长捋着须,眉开眼笑地对着自己的小外孙,这个小外孙长得相貌堂堂,虽然还年纪幼小,可却聪明俐伶,比起他嫡亲的叔子,还要讨他欢喜。
“那庄子虽然大,却没有几亩好地,路也偏了些,真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固执。”虽然赵与莒年少,但全保长知道,在赵家里说话主事的,隐隐已经是这位不过七岁的小外孙。若是放在千年之后,这自然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古时,早慧少年的故事极多,什么甘罗十二岁为相、曹冲称象诸如此类的,便是在本朝,也有王荆公笔下金溪民方仲永的先例,全保长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外孙聪明的太早,而是怕年少早慧会折损赵与莒的福禄寿命。
“大便是好,偏一些也好。”赵与莒没有解释,只是微笑着回答。
顺着那小溪向上游行,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注8),一片翠竹香樟便出现在赵与莒的视线之中,从翠竹香樟之间,隐约可以看到庄院的模样。这座庄院处于山坡之上,背枕丘陵,前俯小溪,青山绿水环绕,倒是处风景绝佳的所在。
不过若是从此时经营家产的角度来看,这附近只在缓坡处有三十余亩旱田,靠近溪流处有十余亩水田,实在不是置产的好地方。也只有那些衣食无忧的官宦人家,才会在此筑庐,吟风饮霞自得其乐。
“不错。”
赵与莒心中微微一喜,自少从外边来看,这是一处极清静的所在,适合他“闭门造车”,既不虑为外人注意而泄露了秘密,又不必担忧那些买来的孤儿会被外界所诱惑。
他下了驴,牵着缰绳步行,脚下的土地因为春雨的缘故,显得极其泥泞,他的布鞋立刻弄脏了。赵与莒用力踩了踩地面,这种砖红壤性土极适合烧红砖,但窑温需达到一千度,在他还没有足够时间与金钱去弄煤来烧砖之前,也可以用土窑来烧些砖使用。
“进庄子去看看。”全保长牵住他的手道。
“外公,我们先去那看看。”赵与莒指了指庄子后边的一处高坡,这里是风化得极厉害的岩石,比庄子大约要高出十丈(注9)。虽然有些湿滑,但在赵勇的帮助下,赵与莒与全保长还是顺利地爬了上去。
虽然只是一个小高坡罢了,但在这里便可以将庄子尽收眼底。这是一座大约有二十亩见方的小庄子,一座矮小的土墙将庄子围住,庄外还零星散落着几户人家,想来应该是这处庄子主人的佃户。庄子后边的山不高,山势也不陡峭,数道清泉自几条山谷中流下,汇入庄前的溪流中。溪流对岸是一片水田,不过面积不大,也就只有十余亩的模样,再远则是缓坡,被人用乱石堆成坝子,平整成了旱田。
“庄后的山林是谁家的?”赵与莒问道。
“那山林里只有些杂木,便是开出来也种不了庄稼,不值什么钱。”全保长笑道:“固此,也算在这片庄院之中,直到山那头。”
赵与莒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这片山林实际上是无主之地,只要他将之开辟出来,便可以在官府中造册登记,属于他自己了。他又看了会儿道:“外公,我们进庄去看看吧。”
注8:一柱香的功夫是经常在武侠文中看到的时间长度,但具体到分钟是多长,没有定论,这里取十五分钟的说法。
注9:宋代一丈为十尺,一尺约为二十七点九厘米,百度收来的答案。
四、孤儿(上)
三月桃花红胜火,“郁樟山庄”迎来了新主人。
郁樟山庄乃是赵与莒给新买的庄院取的名字,这座庄院前后四进,有近三十间屋子。它原本是一京官致仕后置的产业,因为其子受到韩侂胄的牵连,不是不离开山阴,这座庄院便闲置下来,直到赵与莒看中了此处,由全保长出面将之买下。
庄院原先的主人急着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加之这处庄院用于附庸风雅尚可,而作为传家的产业则显得少了些水田,因此卖的价钱并不昂贵,即便是如此,也算了六千贯——赵与莒的母亲全氏夫人听到这个价钱时脸色都变了,但长子的坚持还是让她拿出了这六千贯。
这是他们数月来贩卖雪糖所得的大半利润,虽然雪糖依然在源源不断地给他们带来财富,但已经不象最初时那般日进六百贯了。一来是因为两浙市面上雪糖逐渐饱和的缘故,毕竟糖不是盐,每日都非吃不可的东西;二来是因为他们大量购入红糖,致使红糖价格渐渐上涨。
好在石抹广彦开通的金国销售渠道,仍然让赵与莒每日可以收到三百贯左右的利润。这笔钱已经相当多了,仁宗时一位宰相、枢密的月俸也不过三百贯而已,虽然历经一百余年,又内有王安石、吕惠卿、蔡京等人折腾,外有金国掳掠,物价腾贵,铜钱已经渐渐变得不那么值钱了,但三百贯也依旧是许多穷困人家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有这笔钱做底子,赵与莒觉得自己的规划终于可以开始。
“果然是好地方,与莒,这么大的地方,便是买来的人口到了,也嫌空荡,何不多雇几户家人?”全氏心满意足地看着庄院各处,搬进来之后她就忙着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探视,她这一辈子也未住过如此大的庄院,现在传给后世子孙的家业已经有了,只要见到与莒与芮兄弟俩娶妻生子,她便觉得此生无憾了。
“一切凭母亲作主便是。”在这点小事上,赵与莒还是尊重母亲的意见的。
“这庄院倒不是十分破旧,那些孤儿来了,你待如何安置?”这个早慧的儿子买孤儿,定然有其深意,此前全氏总以为是那神仙吕祖的吩咐,故此不曾细问,现在终于忍耐不住了。
“孩儿有意将最后一进院子隔开,一半住男孩,另一半住萝莉……女孩。”赵与莒知道这事情要由母亲出面去办,因此也不藏掖,照直说道:“母亲与芮弟住第二进,第三进给孩儿要着有用,过些时日在第四进外再围个院子。至于母亲雇来的家人,就安置在第一进厢房里。母亲看如此可好?”
全氏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哪有不允之理。
第二日赵喜便领着小翠去绍兴府买家人,此时大宋承平已久,又没甚么饥馑,好的奴仆少部分是人伢子拐骗而来的,或者是自小收养准备贩卖的丫环小厮,主要的来源则是犯官囚徒家的子女和家生子。赵喜瞧中了几个身体强健的汉子,原本是犯官家生子,而小翠则挑了四个粗使的丫环。至于那些婆子媳妇什么的,赵与莒早有交待,那些人往往在原先的主家里养成了许多不好的习惯,故此一个都不要。
这些奴仆初到郁樟山庄时,见着这一家子母寡儿幼,难免有些轻视,但不到两日,便被赵与莒一通手段使了出来,镇得服服帖帖的。
四个粗使丫环姿色都是一般,买她们的时候小翠留了心眼,没有买漂亮的狐媚子。因此赵与莒对她们没有多少调教的兴趣,打发给小翠,专做家中的缝补洗涮的活儿。那几个身体强健的汉子则被赵勇带着垦地开荒,这些活计他们原本就做惯了的,赵家又不少他们衣食,因此做得也格外卖力。
有了壮劳力,郁樟山庄左近的变化就大了,先是将山坡下一处较平稳的地方平整出来,赵与莒又命赵喜去雇来筑屋的人(注1),在那里筑起一排土屋。本来春季并非筑屋的好时间,但建土屋只是安置庄丁的权宜之计,丫环可以随着主家住在大屋子里,这些健壮男丁则不成。
筑屋的同时,赵勇与领着这些健壮男丁在溪流上挖堰筑坝,对于赵与莒的这个命令,赵喜也是不解,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不去询问原因了。
嘉定四年五月初七,端阳节刚过,水坝尚未筑成,石抹广彦已经将赵与莒要的孩童送了过来,出面接收的依然是赵喜。这批孩童是石抹广彦在山东东、西二路(注2)买来再经大运河转送至江南,虽然大金、大宋之间商贸不易,可石抹家经营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因此运些孩童至绍兴府,并未引起什么怀疑。
很不幸的是,这批孩童毕竟年幼,又营养不良,兼之北人南来水土不服的缘故,一路上病死了五个。石抹广彦对此早有准备,特意多买了十人,因此被赵喜接至郁樟山庄的倒比赵与莒要的三十个还多了五个。
一共是二十一个男孩,十四个女孩,大的约是十二岁,小的只有九岁。站在台阶之上看着这些惊恐不安的孩童,赵与莒心中浮起一丝同情。但是,他很快就将这同情抹去,同情对这些孩童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任历史照他所知的发展下去,这三十五个孩童即使不贫病而死,恐怕也会在二十余年后蒙古人的大举入侵中丧命。
那是一种文明屈服于野蛮、人性败于兽性的浩劫,再没有哪一场战争,能如同蒙古人的入侵一般给人类社会的发展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手,嫉妒东方炎黄子孙的聪明才智,憎恨泱泱中华的文明,一而再再而三地释放出凶兽般的蛮族,给华夏制造灾难,打断这些黑眼黄肤的人自我发展的进程,而将主宰地球命运的机会夺去,交给了那些贪婪的白人。
赵与莒深信,自己既是重生到这个时代,那便要肩负起将历史扳回它原本应该有的正常轨道上来的使命。
四、孤儿(下)
孩童们低眉垂眼,在赵与莒的注视下,不敢抬起头与他对视。倒不是赵与莒身上散发出什么王霸之气,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清楚,这位便是他们的主家大少爷,若是得了这位大少爷的欢喜,那么今后他们的日子便会好过,否则的话,虽说有宋一朝待奴婢宽厚,却也不是没有折磨奴婢至其身死的例子。
“今日初见,我只交待你们一句,记着这一句,你们便可以留下来。”扫视良久之后,赵与莒淡淡地说道:“凡是我说的便都是对的,凡是我交待的便要坚决去做!”
虽然今世才年方七岁,可这占据个小小身躯的却是拥有后世千年智慧的魂灵,因此赵与莒并未愚蠢到去对这些丁点大的孩子说要解放他们,更不会白痴到告诉他们人人都是平等的。以为一两句好言好语便可以将这些人感动得纳头便拜,那才是笨到极致的念头。
说完话之后,他又扫视了众孩童一眼,这些孩童头垂得更低了。
“现在我来认人,我叫到名字的应一声‘到’。”对于这些孩童,赵与莒并不是十分满意,这其中几个大些的男孩,脸上有些油滑的模样,明显很难管理。不过只要自己手段得当,他们的可朔性依然很强,应该能扳上自己给他们设定的轨道来。如果扳不上,那么也只能放他们自生自灭了。
“陈任!”对着名单,赵与莒叫了第一个名字。
“啊?”回应的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闻言后他抬了一下头,便将头垂得更低了。
“说‘到’!”赵与莒不满地道。
“是,到!”陈任低低地回应。
“大声点!”赵与莒喝道。
“到!”陈任终于大声说话了。
对于这个男孩,赵与莒还算满意,虽然最初的反应不正确,但很快就教过来了,这证明这个男孩并不愚笨,而且见他的模样,应该是个愿听话的。虽然瘦小了些,赵与莒相信,足够的营养和适当的锻炼,可以将这先天不足弥补过来。
“李邺!”赵与莒与去看第二个名字。
“到!”应答的声音很响,赵与莒看了一眼,正是他觉得有些油滑的大孩子之一。这个男孩约是十一二岁,体格长得骨架粗大,站在孩童中要高出小半个头来。
见赵与莒望向自己,李邺谄笑着低头哈腰,一脸的奴才模样。赵与莒眉头不为人知地轻挑了一下,对这个男孩的评价又低上两分。过于世故过于油滑,便会在自己今后对他们的训练中分心偷懒。
没有理会李邺的谄笑,赵与莒又继续念了下去,连着九个名字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当他念到男孩中第十二个名字时却卡了壳。
“聋……嗯?”
这个名字很简单,就是一个“聋”字,赵与莒皱着眉,看了赵喜一眼,赵喜肯定地点点头,表示那孩着确实就叫这个。
“少爷,他是个聋子,只得不太清楚,又没有姓名,我们都叫他聋子。”李邺觉得机会来了,正可以在这位年纪不大的少爷面前表现自己,因此点头哈腰地插嘴道。
赵与莒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是在办慈善院,石抹广彦怎么把这样的一个残疾人也送来了?
“我不是聋子。”那个被李邺指着的男孩突然说了一句,然后就紧紧抿住唇,一个字也不说了。赵与莒看了一下石抹家提供的记录,这男孩十岁,祖籍是京东东路的青州。
“那你叫什么名字?”赵与莒知道这些孩童卖身为奴,必然都背着一段辛酸,可他对此没有兴趣,因此他只是问道。
“……”那男孩沉默了一会儿,呆呆地看着赵与莒,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赵与莒没有时间跟他拖延,这男孩目光浑浊呆滞,看起来便不是个聪明的,对于赵与莒而言,每一刻时间都极为宝贵,他直截了当地说道:“那么从今日起你就姓……龙,名……十二。龙十二!”
本来赵与莒以为那孩子不会回应,却没料到那男孩脸上突然露出欢喜之色,用极大的声音应了一句“到”。
赵与莒心中一动,但没有细想,便又接着去念下一个孩童的名字。念到女童时,这些女孩比男孩自然要腼腆得多,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的,和蚊子没有什么两样,他再三逼迫,也只不过让她们的声音从蚊子升级到苍蝇罢了。
“翠儿姐,领着他们去洗浴,换上新衣后带到后院来见我。”
念完名字,对这些孩童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之后,赵与莒对小翠吩咐道。小翠掩着嘴微笑着应了声是,方才赵与莒那模样,看上去极为老气,让小翠禁不住发笑。
此时民风尚未如后世明清之时那般保守,假道学的朱熹老夫子被贬官至死,他的那套理论也被钦定为“伪学”,因此男女大防倒不是十分严谨,更何况这些孩童不过是买来的僮仆丫环,因此被小翠打发到前院的两个屋子里洗浴,倒没有出什么问题。这些孩童初次来到郁樟山庄,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几个调皮的如李邺,这时也不敢胡闹惹事。
“这位大少爷能识字,看他那副模样,必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匆匆洗完澡之后,李邺穿好衣衫,一颗心转来转去:“将他哄得开心了,自己捞个随身书僮什么的做做,岂不胜过被打发到哪个疙瘩里劳作受罪?这年纪的小孩儿,只管拿好吃好玩的哄就是了!”
没多久,他见龙十二也洗了澡出来,心里便有些不快,这一路上众人与龙十二说话,他都不怎么搭理,故此李邺会将他当作聋子,却没有想到龙十二不但能说话,还被大少爷取了名字。想到这里,李邺心中就暗暗嫉妒,他横了龙十二一眼,龙十二却只作没有看见,根本不理睬他。
“你这小厮……”李邺心中恼怒,握紧拳头就想去捶打,但转念又想到自己刚来便惹事,必然引起主家厌恶,到时被责打倒还罢了,若是被驱赶出去,便又要回到衣食无着的日子,他深深吸了口气,将怒火强忍了下来。
注1:古时筑屋也如同今日一般有专门的建筑工人,多为乡间家贫少地者,自少在汉代就有人专门从事这一行业维持生计,《后汉书·酷吏列传·周纡传》中就记载,周纡被免官后家贫,靠给人筑房为生。
注2:此处用的是金时行政区划,山东东西二路,大致是今日的山东省和河南省东部。
五、家规(上)
赵与莒皱着眉,看了稀稀拉拉站在面前的孩童们一眼。
洗浴足足花去了一个半时辰,换到后世,就是三个小时,虽然与人多洗浴之地较小有关,但也可以看出这些孩童的拖拉了。
时间紧迫,他没有太多的闲暇等候这些人。
“今日我交待你们的第二句话是,让你们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得又快又好。”赵与莒沉声吩咐道。
“是。”孩童们拖泥带水地回应道。
显然,纪律将是赵与莒要教这些孩子的第一件事情。赵与莒看了旁边的赵勇一眼,他事先早有交待,因此赵勇捏着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个憨厚的家生子,也想在新人面前摆摆威风,好让这些孩童懂得尊敬前辈。
“赵勇。”赵与莒向他点了点头。
赵勇拿出一张纸,笑嘻嘻地向前一步,摊开纸开始念道:“大少爷吩咐,要我教你们规矩,咱们家乃朝庭宗室,先老爷曾任县尉,故此家教森严……”
赵与莒听他摇头晃脑地唠叨个不停,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笑,这段文字都是赵勇花了三天时间背下来的,他根本不识字,拿着那纸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但这些孩童却不知道,他们见着赵勇对纸念叨,心中不由得生出一分禁畏。
有宋以来善待士大夫,读书人的地位被提到极高,能识字的在乡间都极受尊重。这些孩童虽然来自金国,但金国连着数代天子都推崇大宋文化,敬重读书人这点上与大宋如出一辙。
三百余字的家规不算长,因此赵勇背得很干脆,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但这家规却将孩童们吓得噤若寒蝉,原因无它,唯其严苛罢了。
家规第一条便是“主令不从者杖击二十并送官”,第二条是“为非作歹者杖击二十并送官”,其余的也不是鞭笞便是掌嘴,另处逐出家门。虽然有些富贵人家实际上家规也很严苛,但表面上还要一个宽厚的名声,象这般直截了当地宣示出来的极为少有。这些孩童都是吃过苦的,能有一个容身之地不再受饥寒之苦,便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因此对杖击鞭笞倒不是很怕,可对送官、逐出,则是畏之若虎。
“男女分为两列,按高矮顺序站好,矮的在前,高的在后。”赵勇念完之后,赵与莒停了会儿,给这些孩童思忖的时间,然后命令道。
孩童中年纪大些的心中都是一凛,他们更懂些事,明白横眉竖眼的赵勇刚才念的家规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立刻开始站队。那些小的见有人带头,便也跟着行事,两列纵队虽然站得歪歪扭扭,倒也很快排成了。
这让赵与莒很满意,“纪律”与“服从”将是一切特训的基础,虽然他不指望靠念一遍家规就能镇住这些孩童,但这个开头已经很不错,他日后只要使出手腕,抓住两个典型狠狠整治一番,那么“纪律”将会深深烙在这批孩童心中。
国人若无纪律约束,便会成一盘散沙,甚至勾心斗角内耗严重,若有严格的纪律,则能同心协力众志成城。百年前岳家军能令金人闻风丧胆,原因无它,岳飞军纪严明耳,“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故此才有凝聚力与战斗力。
“今日已经晚了,还有一个时辰便吃晚饭。”赵与莒没有把心中的满意表现出来,他又说道:“这一个时辰之中,你们便跟着赵喜和翠儿姐姐背那家规,能背下的便有晚饭吃,背不下的便饿着!”
说完之后,赵与莒便转身离开,他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今天在这些孩童身上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李邺暗暗叫苦,让他记人脸色相貌,他绝对过目不忘,但要记那家规,可从未尝试过。他看了看周围,几乎所有孩童的脸色都一片灰暗,唯有第一个被赵与莒点到名的陈任,口中在喃喃自语。
“你在说啥子?”李邺好奇地凑过去听,可陈任白了他一眼,向边上移了一步。这一路上,李邺年纪较大身体较壮,为人又滑头,没少欺负过别的孩童,故此陈任一点都不喜欢他。
但李邺已经听到,陈任竟然是在背诵赵勇方才念的家规,虽然断断续续语句不通,但比起他连大致意思都记不得了总要好。
想到这小子能背下家规吃到晚饭,李邺心中就是一阵嫉恨。但本想捣鬼,乘着赵勇不注意给李邺来一下,哪知才抬起头去看赵勇时,一根竹鞭就“啪”的一下抽在了他的脖子上。
竹鞭韧性强,抽在人身上不但声音清脆响亮,而且还极为疼痛,李邺“啊”的大叫了一声,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他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大叔饶我,大叔饶我!”
赵勇哼了一声,他本是个憨厚的汉子,只是这些日子被赵与莒反复嘱咐,所以装出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李邺极为j滑,虽然年纪不大,心眼却多,目光又准,早看透了他,这一跪下去,赵勇接下来的鞭打就抽不出去了。
“回到自己位置上去。”赵勇将竹鞭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打下去,他干咳了声,大声喝斥道。
李邺慌慌张张地回到了队列的后头,缩着脖子恨恨地瞪了陈任一眼。这下好了,陈任一个,还有方才的龙十二一个,李邺在孩童中又多了一个敌人。
“我念一句,你们跟着念。”赵勇见这些孩童都静了下来,便按着赵与莒的吩咐喝道。
虽然方才他只抽了李邺一下,可李邺装模作样的求饶却把孩童们都吓住了,因此对他的话不敢不听,他每念一句,下边的孩童们便跟着说一句。反复三遍之后,最初的新鲜感没了,赵勇便有些不耐烦,向诸童问道:“有谁能背了?”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谁应声,赵勇骂骂咧咧地唠叨了几句,小翠看不过眼,让他先去喝口水,自己来带孩童们背诵。
显然,和颜悦色的小翠比起赵勇要受欢迎,特别是那些男童,卯足了力量高喊。又是三遍之后,小翠再问谁能背了,两个男童应声道:“我!”
这其中,便有陈任。
五、家规(下)
三十五个孩童中,只有两个在六遍之后能背诵的,毕竟,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不是随处可以遇到。
“陈任……陈子诚。”赵勇勉强叫得出陈任的名字,陈子诚则是在小翠的提醒下才认出的。陈子诚是个身材矮小瘦弱却有一双极大眼睛的男孩,长得非常平庸,话不太多,看人时总爱歪着头,仿佛是转着什么主意。
这两个最聪明的孩子都姓陈,倒让赵勇心中有些嘀咕,难道说姓陈的就比别人记忆力好些不成。本来依着他的意思,这些孩童既然被赵家买了,成了赵家的僮仆丫环,那自然也应该跟着姓赵才对,但是赵与莒却不同意。如今在这赵家,赵与莒年纪虽幼,却是不折不扣的家主,因此,既是赵与莒不同意他们改名,也只能如此了。
“背给我听听。”赵勇咳了声,他花了几日功夫才背下的东西,这两个孩童才一会儿就能背下来?
陈任与陈子诚先后背了一遍,两个男孩的记忆力都不错,背得虽然有些磕巴,不过基本没有错的。赵勇向小翠做揖道:“这两个就麻烦翠儿妹妹带走吧。”
翠儿抿着嘴笑了笑,招呼陈任和陈子诚跟着自己,在众孩童或羡或妒的目光中离开了这座院子。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院子的同时,孩童们嗅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不仅仅有米饭的香味,更有那油汪汪的红烧肉香味。有些孩童自出生以来,还未曾吃过红烧肉,但嗅到这香味,便知道那是好东西了。
“嗅到没有,今晚吃红烧肉!”赵勇见所有孩童都忍不住向香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好生背家规,背过了的便有红烧肉吃,背不过的……便在这嗅香吧!”
孩童们都是精神一振,起初赵与莒说背完的才有晚饭吃,他们虽然担心挨饿,却没有现在这种动力。一时间,孩童们都大声背诵起来,三十余人的声间,立刻就将这院子吵得鸡飞狗跳。
就连李邺也全神贯注,再不去胡思乱想——红烧肉的威力,可比方才那一竹鞭强大得多!
赵勇每念三遍便会停下一阵子让孩童们自己背诵,不断有孩童背完全部家规被小翠领走,仅半个时辰,院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孩童,这两个留在最后的正是李邺与龙十二,两人相互瞪视,都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似乎自己到现在也背不出来,是因为对方在视线中的缘故。
“你们两个快些,到时若不成的话,我自己可要去吃饭了。”赵勇不耐烦地吼道,最初他来教这些孩童背家规,还有些扯着虎皮做大旗的威风,可现在新鲜劲早过了,他有的只是不耐烦。如果不是怕误了赵与莒的事情被老爹责骂,他早溜出去耍子。
龙十二心里默念了几句,觉得自己能够背下了,便向赵勇伸手——这是赵与莒让赵勇教他们的规矩之一,要发言便得将手斜斜向上伸直,身体也得绷紧来。这种礼节可是大宋朝前所未有的,原是罗马帝国礼,九百年后的德意志第三帝国,纳粹又将之发扬光大了。
“你背。”赵勇说道。
龙十二背得断断续续极为吃力,但好歹背出了一半,李邺听了心中暗暗发怒,连这一向木讷的聋子也能背出,就自己一人背不出来,岂不丢人现眼!他见赵勇站在自己与龙十二之间,正背对着他,便悄悄移动了两步,冲着龙十二张牙舞爪,无声无息地做着鬼脸。
龙十二本身背得就有些艰苦,被他这一闹,心中一慌,便将后半段家规忘了,吭噗了好半天也没有背出来。赵勇极失望地摇了摇头:“不成,不成,你得接着背!”
李邺掩嘴偷笑,龙十二则愤愤地瞪着他,不过龙十二也是个倔脾气,倒没有在赵勇面前指责李邺捣鬼。
“我能背了。”李邺在肚子里反复默诵了两遍之后,觉得自己可以勉强背出来了,立刻嚷嚷道。哪知赵勇只是翻了他一眼,却怎么也不理他,他这才省悟,又伸出右手:“报告,我能背了!”
得到赵勇许可之后,李邺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为了防止龙十二用他那招对付他,他还特意闭上眼,眼不见为净。龙十二无法,只能眼见着他背完走人,然后院子里只剩余他一个了。
这让龙十二心中更慌,时间已经到了,他伸出手请求再背一次,可是慌乱之中仍然是背了一半卡住了。赵勇不耐地说道:“今日别背了,你晚上就饿着吧。”
说完这话,赵勇便快步出了院门,若大一个院子,只剩下龙十二一人,他手足无措地站了会儿,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无论他是多倔犟的一孩子,终究只有十岁。
“你便是那唯一一个背不出家规的么?”不知过了多久,龙十二听得有人在身边说话,他抹了泪水看过去,发现赵与莒这位大少爷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心中一惊,垂下头不语,等待着接下来的嘲笑与责骂,可出乎他意料,赵与莒没有嘲笑他,而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不养无用之人,只是背个家规罢了,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做不成,我还能把什么事情交付与你?”
“……”龙十二沉默着把头垂得更低了。
“大少爷,还是给他吃吧,这孩子挺可怜的。”跟在赵与莒身边的小翠轻声轻语地说道。
赵与莒回头看了看小翠,小翠虽然早就习惯了他出人意料的言行举止,可仍然被他眼中与年龄不相称的凌厉所吓住了。
“今日尚未正式开始,翠儿姐姐你为他说情,我便听你一回,明日起……便是再可怜他们,也不要为他们说情了,否则……”赵与莒冷淡地说道。
并不是他厌恶小翠的同情心,而是他对这些孩童寄予厚望,百年大计,乃至千年大计,都要从这些孩童身上开始,怎么能让妇人女子的同情心干扰了!更何况,他要做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因此他不希望开身边人说情的先河!
小翠垂下头去,眼睛里有些泪光,被一个七岁的孩子训斥,即使是这家的丫环,也会觉得羞愧。
“不要……不要说情,我自己能背出来!”
龙十二这时突然打破了平静,他声音很低,也很沉。
六、立威(上)
龙十二最终还是吃到了红烧肉,只不过是到了夜幕完全降临之后才吃到的。
依着孩童们的习惯,天色一晚便是睡觉之时,因为此时既没有油灯又没有电,许多人还营养不良缺少维生素,一到天黑便什么都看不见。可在这地方却不成,赵与莒在给孩童们教育上极舍得投入,油脂做的火把点了四个,照得第四进的正屋亮堂堂的。
孩童们都极好奇地看着赵与莒,还有他身后的那一套行头。
那是一块巨大的木板,黑漆刷得发亮,赵与莒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的东西,神情有些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近一千年后,就在他曾经支教的西部某个山沟沟里,用自制的简陋工具,传播现代文明的火种。
黑板倒简单,那粉笔的制做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用石膏、粘土按比例调配好。赵与莒只是知道配方,因此试制花了不少时间,最终制出来的也是他手中这不太规则的东西。
但这就足够了。
“今夜起,每晚你们都将在此学上一个半时辰。”赵与莒定了定神:“每月会有一考,考试不合格者饿一日并笞十下。”
孩童们闻言都是大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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