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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阅读

  对。江水古柳,扬丝依依,美不胜收。选在那里成亲,确实是风情月夜,无限逍遥。

  只是,如何也无法联想到,新郎是重莲。

  尽管和他相处了很久,但直觉得他是误落凡尘的嫡仙,或是炼狱重生的修罗。喜事花堂,同牢之礼,似乎怎么都联系不到他的身上。

  新郎是重莲。新娘是步疏。

  天底下最骄傲,最可能孤独终老,也是最令人神往的两个人,居然快成了夫妻。

  说起来都觉得好笑,又有些可悲。

  重火宫的事我鲜少插手,但最起码知道他此次成亲必有目的,也清楚他对步疏即便有感情,也不会多深。林二少我跑小江湖多年,知道这男女情爱有个不成文的定理:凡人和凡人,丑男和丑女都可以成为对儿。但变态和变态,定成不了。

  他要放出消息,不仅仅是为了重火宫里的事吧。多少有气我的因素在里面。不过重莲旦陷入情网就跟个呆子似的。武功我比不过他,但对于他某些幼稚的行为,二少我双法眼,瞬间把他看穿。

  他要玩就让他玩。我继续忙我的事。

  先去找司徒小雪天,再等缺右眼。

  只是路上听到很多消息,有点呕血。

  “步疏自命不凡,清高得要命。果然看到重莲还是倒下了。”

  “步疏这么恶心的女人,重莲也要娶”

  “重莲不男不女的,配双成步疏,是否有些癞蛤蟆吃天鹅肉了哈哈,我敢打赌,两个月以后,步疏保证会休了他他没有老弟啊,怎么好娶女人”

  “其实他们挺配的。”

  “话说,重莲还真没什么良心啊。林宇凰死,这才几个月就换新的了。”

  “林宇凰死了”

  “重莲果然是女人,水性杨花呀。”

  “我原来听说,步疏太漂亮,所以不相信真爱。她认为爱上她的男人都是冲着她的美貌去的。所以,只有不爱她的人才值得她爱。看来都是狗屁啊,这女人遇到爱情,就跟傻子似的嫁过去了,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在利用她。”

  “步疏的眼力也真他妈妈的够奇怪,这天下男人占了半,她先是找了个最丑的,现在又找个不是男人的。不过这下好了,步疏是艳丑的心肝。重火宫和天山打起来,有好戏看。”

  我特想去把这些人的祖坟都挖了。特想出去吼下:人家成亲关你们什么事重莲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仙人你们这些狗男狗女,能同时武功第容貌第还能生孩子么

  提到孩子,开始同情步疏。

  雪芝讨厌切和自己父亲有接触的女人。连我和血凤凰搭讪她都气成这样,如果是重莲,她不劈掌灭了步疏

  对了,血凤凰

  血凤凰的消息几乎是从天山复出就断了,莫非她是天山人

  我知道的天山的女人,只有步疏,般思思,鬼母。

  鬼母行走不便,排除。般思思脸是烂的,而且烂到无法易容,排除。

  血凤凰是步疏

  假设是步疏。我在福寿客栈的暗室里看到三个人。个蓝衣男子,个红衣男子,个白衣女子。若说白衣女子是步疏,那另外两个人是什么人

  抵达紫棠山庄,司徒雪天又特热情地跑出来接我:

  “醋罐子是不是要打翻了”

  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他莫名对你好的时候,定是打算奚落你。

  “打翻什么,他们俩是互相利用,到最后肯定有个人要倒下,倒的人又肯定是步疏,我有什么好吃醋的。该替重莲高兴才对,捡到个好骗的女人来完成灭天山大业。”

  “宇凰哥,重男轻女就不对了。谁说步疏那么好对付了况且,给她撑腰的人,正是最难对付的那个。”

  “重莲定赢过他们。”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是不清楚艳酒的背景,二是步疏真的太漂亮了。

  “他们是在暗里较劲没错,不过对手容易惺惺相惜,尤其是对步疏这种欠虐的女人来说。我可以这么说,只要重莲还有点男人的特征,就绝对受不住她的诱惑。”

  “没关系,美人和美人,定成不了。看看我和重莲,我和林轩凤,唉。造孽呀,下次找个平凡人吧。”

  “宇凰哥,你肚子饿么,我们去吃东西。”

  长安春饭馆。

  色字头上把刀,万恶滛为首。有桃色消息,气氛之活跃,群情之兴奋,岂是言语所能描绘。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看表情就知道他们的侧重点是婚礼,还是两派之斗。

  忽然有个大汉狠狠拍桌道:

  “行了行了不管是重莲利用艳酒,还是艳酒利用步疏,还是步疏利用这两人,重莲这臭小子运气都够叼了。银子让他拿,武霸让他当,还有步疏让他操不管结果如何,人尤其是男人能活到他这个地步基本就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大汉稍微顿了顿,“对不对呀,小黄鸟”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冲过来,把我拖到他那桌旁边:

  “都给我起来”

  南客庐的人齐刷刷站起来,兵器酒瓶的声音乒乒乓乓。

  “这是我老弟,姓林,都知道了”

  “林大哥好”

  我拱手干笑:“好说好说。”

  这堆人里可是有花白头发的老头子,把我叫得真老。

  缺右眼拉我坐下,那些人也跟着坐下。

  “你们听好,以后林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以后他要遇到什么困难,你们要不帮,我把你们脖子都个个都掐断了。”

  “是,帮主”

  我擦把汗,朝雪天挥挥手。他走来,我给缺右眼说那是我朋友。缺右眼把我从头到脚看边:

  “你的朋友怎么都是些小白脸,莫非物以类聚”

  “缺大爷,你是小白脸么”

  “是曲大爷”缺右眼重重拍我的肩,杯酒塞到我的手中,“不过我喜欢你这话,喝”

  我和他干了碗酒,擦擦嘴巴,擦擦衣领。缺右眼又招待雪天坐下。雪天在我耳边悄悄说:

  “看不出来你会喝酒。”

  “会喝酒的人定要是大肚子大胡子么”

  “不,我以为能喝酒的人,往往性格比较豪迈或者沉稳。”他顿了顿,笑道,“莲宫主的酒量应该不错。”

  “他”我哈哈笑起来,伸出根小指头。

  “不会吧”

  “我骗你也是这个。开始我也以为他能喝,后来发现杯就可以灌倒他。他从来不喝酒,我再逼也没用。但他神智不清醒的时候喝过酒,之后发酒疯,愣要跳到莲池中去摘星星,还是我去把他抓回来的。”

  其实以前问过重莲这个问题。我说你可是重火宫的宫主,酒剑相伴又是何其潇洒的事。花遗剑武功不及你,但人家喝酒起来还真是大侠作风。哪像你,平时无比帅气,到喝酒就跟姑娘似的扭捏。

  他只是笑,不作回答。

  女人是水做的,往往酒量比男人好。重莲要真去练练,绝对比寻常男人厉害。

  现在大概明白了些。经历风雨越多的人,越容易对酒上瘾。

  男儿有泪不轻弹。酒能够将泪水化作满腹烈火,让人浑噩,让人沉醉。总是说浅尝辄止,实际还是会醉。想要不醉,只有不喝。

  但真正能不沾酒的人,少之又少。重莲便是其中个。

  他并不是粗糙且缺乏感情的人,但他理智得令人无法相信。

  他不喝酒,或许只是想要让自己永远清醒。

  总觉得旦他醉了,便会垮掉。

  那次重莲说要摘星星,我拦腰抱住他,他还在不断挣扎,说些莫明其妙的话。先是说,爹,九犬獒。孩儿是最明亮的那颗星星。对不对,对不对

  连问了几十次对不对,他忽然说,凰儿,为了你,我连天上的星星都愿摘。然后又重复了几百次,我要帮你摘星星。

  我使劲甩甩头,站起来倒酒:“别讲他的事了。来来,缺大哥,我敬你”

  五七

  我万万没料到的是,重莲不会喝酒也就罢了,缺右眼居然也是个水的。两三坛子下去,他就开始左摇右摆,满口胡言:

  “这辈子老子觉得最恶心的事,就是被人丢到粪坑里三个时辰。起来的时候,老子觉得像重新投胎样。”

  “这辈子老子觉得最丢人的事,就是释炎那老秃驴把我赶下少室山的时候,那么多弟子,他把我的袈裟扒了,还生生把我头上的戒疤刮去”

  他的手下看着他,无言以对。

  还好夜深了,客栈里人也不剩几个。

  我和司徒雪天对看眼,

  “这辈子老子觉得最内疚最亏心的事”他忽然压低声音,唯的右眼往下翻,“就是强了般思思。”

  我没反应过来。

  “当初喜欢她,她却喜欢重莲那小子。有人说她自杀是因为我,我真的良心不安。”

  “什么”

  “所以,我再喜欢楼颦珂,楼颦珂再喜欢林轩凤,我也不去计较了。林轩凤死了不说,就是没死,我也争不过他这念头女人都喜欢小白脸。但是,我还是喜欢她。”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他左右看看,大着舌头,“我什么也没说。”

  “林大哥,帮主喝醉就爱乱说话,您别在意。我们这就送您回去。”

  “不必,我们自己回去即可。明天早上我再来。”

  司徒雪天道:“早上怕我陪不了你,花大哥早上冒虚汗,我招呼人伺候他。”

  “那中午再来。”

  翌日清晨,我的背上其痛难当。刚随着司徒雪天去探望花遗剑,就听说曲悠延拜访。雪天请他进来,他大步流星跨入房槛:

  “宇凰,你不是要去天山么。”

  “没错,会就出发。不过,我对天山的人很没把握,还是先打探了再去。”

  “那是没问题,不过你在这里守个死人做什么”缺右眼靠近床,忽然抽气道,“这是花遗剑。”

  “从英雄大会他被白翎击倒,便直昏迷到现在。”

  “老子就不信白翎有这么强悍。看看。”他走到床旁,给花遗剑把脉。

  “缺大哥还会医术”

  “嘘,别吵。”

  我和雪天对看眼,不禁摇头。

  “什么破玩意,不就是神雀落日掌么白翎自创的武功,伤人无形,但凡中招,必定昏迷不醒。”

  “你怎么知道”

  缺右眼把他衣服拉起,腹部有道蝴蝶形的红印:

  “有个姓白的小孩给我说的,他还告诉了我解法。”

  姓白又是小孩白琼隐少说有十八。不过必定是他没错。

  我怎么请他帮忙,他都见死不救。缺右眼从来不做救人的勾当,他却告诉他。这不明摆着闹着人玩么。

  我道:

  “你可以解”

  “不都说了天山人怕少林武功么。修习过易筋经义外加太祖长拳,反向使用点岤秘法,取个名儿就叫妙手金刚。不过,使用这招需要个东西。”

  “什么”

  “蛊。”

  “这个很容易,苗子开的药店有卖。”

  “不,这个蛊定要是天山山顶的蛊。天山地理位置特殊,生出来的成虫比普通的蛊要小,寿命长,还是红色。要把这个蛊磨成粉运入他的体内,同时进行反向解岤,保准儿没问题。我们去趟天山,肯定能弄来。倒是小黄鸟啊,你怎么直按你的背”

  “估计是有蛊会从我背里钻出来了,不过定不是活的,也不是天山的。”

  缺右眼紧皱眉头,起来拍拍我的背:“我看看。”

  有东西掉在地上,疼痛慢慢消失。

  我不由自主睁大眼睛。

  缺右眼把它捡起来,是条干瘪的红色小虫。

  “小黄鸟,你会变戏法不成”他惊喜道,“我叫你找你就找到了”

  “我晚上回来。”

  扔下这句话,我就跑了。

  我跃上房顶,朝长安城外奔去。

  分明是春季,凉风却刮得人骨子生疼。眼望城内的十里红楼化作红点,无底绿江沿河流淌,树林间鸟叫虫鸣,深翠生烟。

  我从来没有用这么短的时间跑完这么长的距离。

  在凤凰竹林外站定的时候,我已经累到无法站直身体。腿似不是自己的,我扶着竹子,用袖子擦汗,边往里面蹒跚走去。

  蛊解,暂时忘记的东西也记起来了。

  人说话的声音我记不是很清楚,但语气不会变。那个暗室中,红衣人说了句话:

  “下次少室山的事,轩凤也去吧。”

  新生的竹子拔地而起,郁郁葱葱,寒烟清幽。

  小木屋早已变成堆焦炭。

  我飞扑过去,跪在地上,沿着房基的竹子根,使劲挖坑。

  无疑红衣人是艳酒。

  那个蓝衣人,多半是殷赐。

  泥土污浊了手指,指甲被泥中的石头折断。我的汗水滴滴落入土中。

  我拔出根烧焦的竹棍。

  竹节是断的,以绳子衔接。

  也就是说,那个门的方向不是巧合。这里翻修过。这片土地十分坚硬,如果想将根基拔出,定会损坏地皮,在短期内必然看得出来。所以砍断上面的部分,再接上新的。

  如果林轩凤还活着,那定是他。

  林轩凤没有死。

  林轩凤还活着。

  “轩凤哥。”我飞速站起来,手因为激动而极度颤抖,“轩轩凤哥。”

  “很高兴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凰儿变聪明了。”身后有个声音响起,“不过,你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

  “定是他”我竟连惊讶的过程也省了,直接回头道,“我,我才和他说过话他还活着我简直不敢相信,我”

  三春竹叶,骏马青丝。

  大梦方醒,重莲独乘骑,身影在竹林中隐隐约约。

  “步疏的话,艳酒不可能不听。而我的话,步疏不可能不听。”

  “你说什么”

  重莲淡淡笑道:“你说呢。”

  “我会去找他。”

  “你自己看着办吧。”他微提缰绳,掉头走掉。

  “慢着。”

  马蹄声停下。

  清风摇摆着翡翠般的叶片。

  我思考了很久,跑过去,抓住重莲的腿,摇了摇:“莲,我只是想再见见他。就只见面。就算不能和他在起也可以,我只想确定他活着。”

  重莲看着远处,长发垂落在腰际。从下往上看,他的下颚骨格外分明。

  “我知道你和步疏在起是为了气我,乖乖下来,让我抱抱就好了。”我连哄带骗地拉他,“我保证见过他以后就回到你身边,天天待在重火宫照顾两个小丫头,哪都不去。”

  “就值这么多”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啊,只是想确定他活着就好。见面就好。”

  “雪芝,奉紫就只值和他的次见面”

  我愣,忙道:“你别这样,你看你在外面找女人我都没有介意,你怎么好”

  “他和薛红在起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

  “没有没有啊,你怎么老曲解我的意思”

  “我算什么”

  我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说,我算什么”

  “我回头再找你。”我抓住他的手,亲了下,朝回去的路上赶去。

  “林宇凰。”他在后面轻轻唤道。

  我回头。

  因着春雨后的湿润,竹林中烟波茫茫。

  重莲眼睛是深深的紫色。他仿佛还跟多年前样。还是那个站在竹林中,偷偷观望着别人的少年。

  他看着我。

  他忽然笑了。

  他轻提马缰,恍然又变回了多年前笑傲武林,意气风发的重火宫少宫主。

  “林公子,保重。”

  五八

  回到紫棠山庄时,竟才黄昏,我冲进房,原想收拾收拾自己的包裹,但直心绪不宁。

  重莲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放弃我

  不可能。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放弃的。

  我拍拍脑袋,先去找司徒雪天。但路过花遗剑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

  “花遗剑,老子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大侠,只认你是小黄鸟的兄弟,让着你,你当真我就怕你了”

  没有花遗剑的回答。只是武器碰撞声依然激烈地响着。

  我破门而入。

  缺右眼拿着大铁轮,当当挡着花遗剑的攻击。见我来了,立刻大声道:

  “小黄鸟,快过来,你这哥们发疯了”

  “我要出去。”刀光剑影中,花遗剑的声音低沉得有些诡异。

  “花大哥,你是要去天山对么。恰好我们也要去,起吧。”

  果然花遗剑停了进攻,绀阿剑光闪,转瞬入鞘:

  “林轩凤还活着。”

  “我知道。”

  “白翎就是林轩凤。”

  “真的是白翎”

  “是。英雄大会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脸。”

  “好,没问题,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天山。”

  次日离开的时候,似乎花遗剑都无任何反悔的痕迹。我现在开始猜测这位大侠是位真大侠。不动脑筋都能在江湖上混这么久,那武功绝对是铁打的。

  他是去天山找白翎。却不问问白翎是否在天山。

  这个问题我已经私下和雪天讨论过。他说,白翎每完成个任务都会赶回天山报道。我的意见是在天山等他,毕竟我的目的不只是见见白翎这么简单。不过让花遗剑知道,他肯定会直接去找他。

  另外,林轩凤的遗书也有问题。

  无疑小木屋是重修过的,可是既然重修,重莲怎么会发现不了里面的遗书

  而且,重修的事蛋老弟也不告诉我。

  最奇怪的是,花遗剑既然第眼就认出了林轩凤,这说明他的脸没出问题。那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还活着

  如果是艳酒的原因,我打着旗号说自己是为白翎而去天山,死路条。

  但从我身上中的蛊可以看出,艳酒并没有要我命的想法。难道是他和林轩凤有什么协议

  还有,蛊是天山的。殷赐或许也在天山。

  天山在金门岛的正北方。洛阳距离天山有个月的脚程。我们三个人走,约莫七日。与司徒雪天道别后,我们朝着西北方向赶路。

  每个门派的外部都有迷阵。路上和花遗剑以及缺右眼商量着,如何才能破解天山的阵法。可对于天山的阵法,流传在江湖上的起码有十五种。我们每种都参考过,都有漏洞。

  我们抵达天山山脚时是夜间。

  从下往上看,山间有错落不的玉楼金殿,朱檐碧瓦。楼间星彩花灯繁多如画,如同九华乱坠,浮翠流丹。

  细细数下,在最下方的楼有二十八栋,中间有五个大楼台,再上面便被云雾遮掩,看不清了。

  正中央,个石门,条石阶直劈而上,仿佛通往琼楼仙界。

  “现在怎么办”缺右眼道。

  “走上去呀。”

  “怎么走”

  “这么大条路你看不到么。”

  “当真从这里走”

  “这里是最不可能出现机关的地方。如果来人就杀,他们也别招人了。”

  花遗剑微微愣:“你的意思是”

  “没错。走了走了。”

  顺着石阶往上走,风夏月凉。与座座楼台擦肩而过,果然毫无危险。

  二十八楼都经过了,看到五个大门。五个大门后面有五栋楼,却只有个是亮着的。不会儿,连最后个也熄灭了。

  我们正犹豫要不要继续上去,大群人从楼间冲出,飞速赶下山。

  带头的人是姬康。他回头看了我们眼,居然没任何行动,继续带人往下跑。

  缺右眼道:“莫非机关在上面他们都不动手,这机关有这么灵么”

  我摆摆手:“看来天山真的是这样,所有分支互不干涉,只管自己的任务。”

  “呸呸,照你这样说,有权的人除了艳酒,便是林轩凤那个死不透的了”

  “缺老弟,你想死么。”

  我话刚说完,花遗剑的剑便铿的声响,出鞘。

  “走走走,反正都是死,给你俩小子杀了,不如给天山的杀了,起码有面子。”

  我继续往上走。

  几乎是穿过云雾,我们才看到三座大观。

  此时,三观中依然只有左边的座是亮着的。

  再上去难保会出事,我们走到那座大观的门前面。牌匾红漆黑字,清楚写着:

  红裳。

  我拍拍缺右眼:“你俩可以去,我不行。”

  “我懂,你个重莲。”

  缺右眼带着脸迷茫的花遗剑进去。

  我找到个石凳坐下,凳子还没坐热,那俩人就出来了。

  “怎么”

  花遗剑道:“她们叫我们直接上去。”

  “六门的老大有三个在,其他都是小丫头。都在甩骰子赌博,押注美少年二十个,丝绸二十箱,金钗两百支,玩得可开心了,都没时间鸟我们。”

  多么神奇的个地方。

  再上去便是神殿了,那岂不是要和艳酒直接对上

  然而我猜错了。

  上面不是神殿,而是座城。

  座大得不像生根在山顶的城。

  条小河穿城而过,水声柔舻,烟影清风。

  星辉月映,冉冉波光,万家灯火。城中是终年化不开的烟雾。

  城中央,座宫殿悬浮坐落在空中,缓缓旋转,俯瞰着大地万物。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正犹豫不决,个姑娘自烟云中走下,停在我们面前:

  “请问,三位来天山,是见宫主的么”

  对付这种场合,花遗剑最厉害。我推推他的胳膊。果然他握剑拱手,浩然正气:

  “正是。”

  “请跟我来。”

  我们跟随着前行段,终于发现,原来这烟雾中是有桥的。长而华美,直通向神殿天狐。

  路往上走,仿佛走向月宫。再低头看看脚下的繁城,天街繁华,烟水茫茫。

  我们走入月夜下的天狐宫。

  放眼望去,殿旁女子手提琉璃灯盏,恰似海神明珠。

  黑暗中,灯火映亮了殿内的珊瑚镜,芙蓉帐,及女子们罗裙子的下摆,淡墨的花枝,水晶风荷。

  珠帘垂落在台阶上,道孔雀屏风。

  屏风后的人影不很清晰,只见他穿着红衣,身裹雍容白裘,绒毛翻卷着滚落,在台阶下露出个尾端。

  他身边站着个女子。

  她不过素颜而立,乌发间支金步摇,髻双垂柳烟缕,手拈团扇,雪白身,再无它物。

  只是至美素璞,物莫能饰。她就这么往那儿站着,已出群翘楚。

  而此时的翘楚,绝对是壁花朵。

  他坐着,她就只敢站着。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娴静温柔的模样。

  “欢迎远道而来的三位客人。”那红衣人的声音动听,婉转迷人。

  不过多时,屏风缓缓展开。

  以前看重莲的时候,觉得世界实在太不公平。凭什么他长这么帅个子这么高武功这么好这么有钱还男女通吃,男人该有的优点都给他占去了,我们这些人该怎么活。

  但现在看了艳酒,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世界不公平。

  他身上的衣服却是真丝全手工的。无论是剪裁,还是刺绣,都考究得要命。

  他身边围绕的女人,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群。在这最美丽的女人群里最美丽的个,又对他最是死心塌地。

  寻常男人要敢多看步疏眼,怕下刻就会丢了眼睛。

  此时,她在他面前半露酥胸,媚态十足。

  他脸习以为常的轻视。

  而他长成这个模样,真真不会亏待了江湖传扬的盛名。

  五九

  满殿仙界般的云雾。

  灵光荡漾,银红交错。

  玉制三足鼎雪烟四溢,冉冉迷离,丝丝浮游,却不及胭脂香粉味浓。

  天狐宫八百姻娇。

  锦屏上,只金孔雀曲颈袅娜,嫣然开屏。它身边站着的侍女们罗裙绮带,姬扇在手。

  九尾身姿是绝妙的线条。

  红衣雪扇,长发黑瞳。

  流言向来以讹传讹,我直以为,他不会如绰号所述。

  至少他不会丑。

  烟影神殿,至高处。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无论再丑,都不会丑。

  经过如此华美的点缀,都无法掩饰事实的存在。

  步疏往他身边这么站,简直是香酥鸭子和屎壳郎。

  他坐在个镶金绣玉的椅子上。上面搭着厚厚的狐裘绒毛,落在他绣了九尾火狐的裤腿上。

  同样的,再是华美的椅子,也无法掩饰个事实:

  这是把轮椅。

  难怪鬼母会告诉我,艳酒性能力不行,眼便看得出来。

  原来,艳酒不仅仅是个丑人,还是个残人。

  这样的人真正是该成为传奇的。这么好的身材衣服,配了这么双腿。这么美的女子香酒,配了张这样的脸。他在笑,连笑容都看去猥琐。这样猥琐的表情,竟然配上了这样的身份地位。

  他不成为传奇,谁能

  “三位为何如此吃惊有事请讲。”

  原来吃惊的人不止我个。花遗剑和缺右眼也都呆滞了。

  我上前步,笑笑:“是艳酒宫主么”

  “没错。”艳酒雪扇展,摇了摇,风流得塌糊涂。倘若遮住他的脸,这动作估计要迷倒千百女子。

  “这样,我们三人想入天山,不知宫主是否赏脸”

  “林公子聪颖过人出了名,没想到我们话才说两句,公子的就开始给我下圈套。”

  阵阴寒。人家分明是说我只会使小点子成不了大器,就给他吹成了这个样子。

  我笑:

  “小的不大明白宫主的话。”

  “我待在这小破楼久了,也琢磨不透。这样吧,你们说说理由。”

  我指指花遗剑:“这位是花遗剑,宫主应该听过。他的爱妻花玉蝶死于重莲手下,无奈重莲阴险狡诈,邪功惊人,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报仇。”

  “嗯。”

  “这位是曲悠延,外号缺右眼。他和我是铁哥们,特地来助我臂之力的。”

  “嗯。”

  “至于我,宫主应该也知道。”

  “这我却是不知道的。”

  “重莲不是要娶这位姑娘么。”我用下巴指指步疏,“不过我恨重莲不恨她。”

  “林公子,你是个男人。”

  我咧嘴笑:“我是男宠,不是男人。”

  “我觉得你跟重莲,他还像个男宠。”

  “那是宫主的错觉。”

  “不管如何,你们三个都是武林名士,愿意在天山待,我自然乐意。不过,林公子,你方才说了,是要入天山。我只是想再确认下,公子是要入天山,还是加入天山”

  艳酒从容自得,我却给他弄得进退两难。

  “不管三位的真正目的或是理由如何,都可以留下来。”他笑得分外惬意豁达,“现在告诉我,你们想入哪个观,哪个门,或者哪个楼”还未等我说话,他扇柄合,指向缺右眼,“鬼母。”

  又指向花遗剑:“风雀。”

  再指向我:“风雀。”

  小孩子的举动,在你眼里是否特别幼稚可笑你眼就可以把他们看穿。但你不会去和他们计较,正是因为他们对你而言,毫无威胁。

  而艳酒是这样个人。他看你,如同看孩童。

  他现在这种行为,仿佛纵容着你,让你做你想做的事,当你自己以为已经得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不过直在他的手掌心翻筋斗。

  “不不。”我上前步,“我想留在天狐宫。”

  “天狐宫从不让外人进入。”

  我指指步疏:“这位姑娘再隔三个多月就会变成外人,宫主不也让她住了”

  步疏回天山,我已经听说过。但我不知道她居然还能和艳酒相处这么好,似乎要嫁人的人不是她。

  “好吧,那你留下来。闺女,把他们送下去。”

  步疏毕恭毕敬地下去。

  花遗剑和缺右眼与我交换了个眼色,跟她离开。

  数名女子提着灯盏,火焰百般颠颤,光点随高随下,座座,排排,与他们擦肩而过。

  他们刚出门,我就听到门外缺右眼的大笑声:

  “他妈的,老子直认为自己长得不好看,没想到比我丑的还大有人在,啊哈哈哈。”

  我担心地看看艳酒。

  艳酒完全没有反应,仿佛缺右眼说的不是他。

  但是,切都顺利得太可怕。到了这步,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

  会不会明日清晨,咱们仨都死了

  “林公子,既来之,则安之。我不会轻易伤人。”他还是脸从容的微笑,“我脑子不大好使,所以活这么多年,还不曾瞧不起个三岁孩童。”

  “我只是觉得进来得太顺利,有些不习惯。”

  他爽朗笑了两声:“那是别人不了解而已,不少人来过天山,可是没人敢上来。他们总以为这里有很多可怕的阵法机关,却如何也发现不了痕迹,于是胡乱揣摩。日子久了,传得也就越发离奇。实际天山上没有机关。个也没有。”

  “原来如此。”

  艳酒的性情简直与我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似乎真如鬼母所说,没有仇恨悲伤,看什么都分外开明。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杀重莲

  不过这问题不敢问。若问了,要不是得到个“为了好玩”的答案,要么就是被他毙掉。

  “看你也累了,先下去和你朋友会会面,然后再来这里,我让人带你去你的房间。”

  他这明摆着就是在说“去和你朋友商量好对策再来”。

  我道:

  “不了,有事明天说,今天先休息。宫主不休息么”

  “我在等人。”

  “哦。那劳烦宫主请人带我去。”

  “等到了。”

  话音刚落,个美丽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

  那人踏着月光,掠过烟云,缓缓走来,单腿跪在地上:

  “宫主。”

  他甚至没看我眼,我的心已经开始乱跳。

  “你过来。”

  白翎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艳酒拍拍自己的腿。

  白翎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腿上。然后艳酒摘掉他长年挂脑袋上的斗笠,背对着我,头秀发落下。他腰间的凤翎剑闪闪发光。

  他垂首吻艳酒。

  这会儿我连吃醋的力气都没有,只感到鸡皮疙瘩集体做仰卧起座。

  林轩凤这个猪做的脑袋,对着那样张脸,怎么吻得下去

  谁知吻吻的,他居然有些兴奋,手捧住艳酒的脸,手便开始脱衣服。衣服滑到胸口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话,我没听清楚。

  “越恨就越爱,不是么。”艳酒笑道,“不过今天有贵客,你也消停停,和林公子打个招呼吧。”

  白翎突然不动了。

  六十

  艳酒这个老妖怪果真对他动了心思,这么没城府的事都做得出来。

  白翎的反应格外冷静。他只是背对着我,又将斗笠戴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拱手道:

  “林公子。”

  我笑得如浴春风:

  “见过大尊主。我大哥花遗剑今天入了风雀观门下,以后就直跟着你混了。”

  “既然是花大侠,某人愧不敢当。”

  “大尊主盖世无双,何必自谦。”

  “承蒙夸奖,林公子才是武艺超群。”

  恭维来恭维去,我直留心他的说话语气和习惯用词,便觉得越发相似。倘若不是顶上坐了个老妖怪,我估计得化作豺狼恶虎。

  林轩凤不希望我知道他还活着,十有**是因为他跟艳酒那点破事。

  艳酒这人,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他难道就没照过镜子么,长成这个模样,还请林轩凤步疏这等美人伺候他。我活了二十来年,第次知道厚颜无耻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若我是他,先头扎下天山,来世投胎投成个正常人再指望想想这些个美人。

  只是又开始觉得奇怪。这段时间只顾着兴奋去了,都忘记花遗剑对我说过,林轩凤的骨灰洒在了凤凰竹林。

  这下不好,该怀疑的人还得加上花遗剑。

  倘若他真知道这么多,那他当时在凤凰竹林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些。不过,若傻愣愣地跑去问他,必然打草惊蛇,还是先按兵不动。

  事后,艳酒让人带我去天狐宫后院,暂住秋满间。

  我这不像入天山,倒像是天山某贵客。就怕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艳酒提着我的名号去威胁重莲,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次日,因为白翎回来,所以花遗剑要去风雀观听什么规定拿什么衣服。而鬼母不在,艳酒又不肯见人。于是我跟着缺右眼准备去逛烟影城。

  站在轻烟寥寥的殿门前,几乎可以极目城全景。

  个丫鬟出来,指着脚下的座座建筑向我们介绍: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神宫正门朝北,西北角是婚所,鹤琴寺,往南点,是烟影城最大的鸾凤镖局,正中央是金谷广场,东北方向那片密密麻麻的小楼都是住房。”

  我指向东北处:“你是说那里”

  “对,中间最大的道路分东西两部分,东大街极东处是剃头挑子的小铺子和杂货店,东门可以下山,通往敦煌,西大街有仓库当铺还有珠宝店,西门通往九天寒碧谷。西市有校场酒馆药铺驿站病坊。东市有珍兽馆兵器行商会卦铺饰品店衣店银铺其他小店你们自己看。”

  “九天寒碧谷是什么意思”

  丫鬟想了想道:“就是个普通的谷。”

  缺右眼道:“有赌坊没”

  “这没有。”

  缺右眼道:“有妓院没”

  “也没有。”

  “连个表子都没有”

  “酒馆里,兴许有些”

  于是,缺右眼去了西市,我去了东市。

  在饰品店里逛了圈,买了块彩凤玉佩,花了三百两,肉痛。当初要赚这些钱,只需要威胁几句再踹脚,现在用可得省着点。刚进入衣店,就听到大美女的声音:

  “我是要成亲,用这个来给我成亲”

  “大,大小姐,我们这里最好的就这个了唉。”

  然后我听到布匹乱飞的声音,步疏带着帮人走出来,愣是眼睛往远处长,看不到我。她边快步走路,边道:“算了,还是找我家官人帮忙。丹霞,给我准备车马,我就去长安。”

  里面的大叔大妈蹲下去捡衣服,哆哆嗦嗦的好不可怜。我冲进去帮他们捡,问:“请问刚才步疏在选什么呀”

  “这位小公子,难道你不知道她要嫁重莲”

  “知道,但人家不都说天山的雪蚕是最好的么,她不在这里买还能在哪买”

  “是啊,这小块缎子拿到长安去卖,可以卖到五千两啊。我看是她,把价钱压到了五百,她觉得太便宜,配不起她。”

  “五千”我大抽口气,“你这缎子在这里价格是多少”

  “千。”

  “那好,你卖万两的给我。”

  “小公子,你这是在浪费钱啊。万两,成亲都够了。”

  “我就是拿来成亲的。”

  把周围的几个店都逛了个遍,虽然东西都比市价便宜,但确实贵得人冒汗。想想重莲可能这回火气真的大了,居然还真打算和步疏成亲。既然如此,我又去了趟饰品店,精挑细选,买了根五百两的红玉莲金簪。

  出店,正想着去西大街逛逛,却看到个高挑的身影从店门前走过。我的小心肝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跟着那人走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