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女孩子怕也是没有她这样的见闻和胆识。
夏蘅收起刚才的笑和楞说:“缥色玉纤纤,听过吗?”
“是李后主写给大周后的词?”慕泽宇挑眉反问。
夏蘅冲着慕泽宇笑笑,肯定他的回答。霍贺楚给她说这句话时的情景跃然脑海。
在丽江的那个晚上,夏蘅光脚坐在小河边玩水,霍贺楚看到她在水中粉雕玉琢的小腿,还有那双纤纤玉足,打趣道:“缥色玉纤纤,嗯,我的暖暖比李煜的娥皇更美!”
后来,夏蘅去法国前,在脚踝纹了一个蝴蝶,翩翩起飞的蓝色小蝴蝶。
如若李煜知道,千年之后有人因为他一句词而效法他的周后会作何感想?而夏蘅也万万没有想到,周后的命运竟如咒语般换种方式应验在她身上。
冥冥之中,似乎真的自有定数。
慕泽宇看着陷入往事的夏蘅,深邃的目光凝聚,“阿蘅,我们都该对自己好点,让自己好过一点。”
听了慕泽宇的这句话,夏蘅突然湿了眼眶,憋在心里的委屈陡然倾泻,她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月亮,尽力不让眼泪落下,却发觉此刻的月光,清冷如秋,让本来就冰冷的心更加寒气逼人,她颤抖地抱紧双臂。
慕泽宇揽过她的肩膀,一边走一边悠悠的说道:“我觉得我和“想念”,和你很投缘,就像是回到家,见到多年的知己好友一样。往常,我根本不会对陌生人说我的任何事情,可是今天,当我坐到店里,所有的面具和心防都轻而易举地卸下,只是真实的我在和自己的朋友说着心里话。”
“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以前别人给我讲的‘死灵魂’的故事。他们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会有自己上辈子记忆最深的地方,所以,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事自然而然……”
夏蘅木然的跟着慕泽宇回到“想念”,一路无话。
慕泽宇隐去担忧的神色,笑言:“你家在哪里?我送你。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去,我不放心。”
“不用了,我家离这不远,而且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一个人。”夏蘅语气出奇的冰冷,这与刚才吃饭时欢乐的她,还有店里文静的她都大不相同,冷漠之中,平白生出一份疏离。
慕泽宇没理会她的拒绝,他坚持的事情也没人能改变。夏蘅看着慕泽宇坚定的模样,知道拗他不过,就任由他跟在后面,走向夏家所在的金枫路。
金枫路,顾名思义,由金色枫叶铺满的道路,这样的景色在秋季是美丽而迷人的,只可惜现在正直初夏,树叶绿油油的在枝头摇曳,还看不到金枫的精魂。
风拂起树梢,引着月光被层层树枝遮蔽,只余下清冷的树影也在摇曳中破碎。
霍贺楚曾经在金枫路上给夏蘅开玩笑说:“金枫路,金枫路,真是个文艺的好名字,走在这觉不觉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夏蘅当时很气恼,凤眼瞪着霍贺楚,差点没掉眼泪。
因为她觉得秦观的《鹊桥仙》美则美矣,却充斥着牛郎织女无尽的凄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过是无奈的人给自己和别人的安慰罢了,她不想像他们一样饱受相思之苦!她不要和霍贺楚分离,不要和他一年才见一面,她想和他生生世世走下去……
当夏蘅说出内心的想法后,霍贺楚满含深情地给她一个拥抱,在她耳边温情地说道:“傻丫头,你不是织女,我也不是牛郎,我们永远都不会分离!”
那情景就像在昨日,不分离的话也像还在耳畔,而霍贺楚和夏蘅却已分开三年了。
一句无心的话,却一语成谶!
夜风阵阵袭来,似想把她的愁绪吹散,反而越吹越乱。金枫路不长,就在今晚夏蘅却觉得走了很久很久……如果这样走着就能走完生生世世,即便是被磨成粉化成灰她也愿意!
只是上苍那么‘眷顾’她,怎么舍得让她这么轻易地走完呢?磨成粉化成灰都不能实现的事情,走了不足一千米的她怎能痴心妄想?
夏蘅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儿,也从来不相信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而现实也证明,确是如此。霍贺楚曾爱她如生命,最后不还是像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吗?frank也曾待她至真至诚,如今不还是生死分离天人永隔?
情话如烟,说时凝聚,说完散去;诺言易碎,这刻完好,下刻湮灭。只留下信以为真的人,站在原地,独自承受着蚀骨的疼痛。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多少人伤在呕心沥血,执迷不悔上?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永恒的事,有的不过是一己的执念。
风云变幻,世事无常,怪只怪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缘分太浅,而痛苦太深……
“那个……慕先生,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到了一栋小白楼前,夏蘅语气平淡客气的说道。
“不客气,其实,今晚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慕泽宇诚恳的说着
眼神温和,“真的非常感谢你陪我说话,还带我去吃那么爽口的小吃。今天本来一肚子的憋屈,现在全都烟消云散了,你真的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不客气。”依旧是淡漠的语气。
“把你手机借我一下。”慕泽宇转语,伸出右手。
夏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却不由自主拿出手机。她暗自后悔,却见慕泽宇修长的手指按动键盘,随即说道:“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很好记。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风中纷飞着煎熬,我甘心情愿为你画地为牢,温暖侧脸的微笑,就让我的肩膀做你此生的依靠。”慕泽宇的成名曲《依靠》。
夏蘅听着也是她最爱的歌,不禁心神摇晃。
那时候,霍贺楚和夏蘅都很喜欢慕泽宇的歌。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霍贺楚会轻声哼唱,而且只要去ktv,霍贺楚必点的一首歌就是《依靠》。霍贺楚的声音干净明快,与慕泽宇的低沉寂寥刚好形成强烈的对比,却也有着别具一格的霍氏特色,她曾深深迷恋。
“谢谢。”夏蘅说,“慕先生,再见。”
“阿蘅,你的戒心很重。”慕泽宇转身后,看着远处的街灯,不经意间一语道破她的故作冷漠,“女孩子还是不要太过逞强……要相信有很多人是关心你对你好的……”
夏蘅看着慕泽宇远去的背影,一阵茫然。
frank也曾经这么说过,说她的世界是片禁区,除了预留位子的人,其他人都无权踏足,无论别人多么努力,都无法真正走到她心里。
衣襟被风轻轻吹动,夜真的真的很深了……
第四章
关门,开灯,放包包,换拖鞋,一连串的动作夏蘅做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当她爬到二楼看到已经睡熟的孩子,脸上绽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每天都要看一眼她的小懿,夏蘅才能安然入睡。今天小懿跟李妈妈出去玩了一天,睡意正酣的样子显然是累坏了。
小懿在夏蘅十九岁的时候不期而至,冒着被千夫所指的危险,她毅然决然的生下孩子后交由李妈妈代为抚养。正值妙龄的少女一夕成为未婚先育的单身妈妈,这对当时还是学生的夏蘅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灾难。可是,这六七年来,小懿带给她的快乐和满足,却也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就算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她的小懿也不会。这个世界上跟她最亲的人就只剩下这个女儿,还有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李妈妈。
夏蘅俯□在孩子的脸蛋上轻吻了一下,道了声晚安,然后径直走向卫生间。她打开莲蓬头,任冷水从头顶浇灌,让一切都沉淀下来,内心,还有世界……
穿着宽大的t恤睡衣,用毛巾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发,夏蘅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张白净透亮的鹅蛋脸,黛眉入鬓,卧蚕双眼,樱唇一点,还有霍贺楚曾经喜欢的两个小酒窝。这般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丽质天生。
只不过,上天既然赠予了你一些东西,也必然会从你这里拿走一些东西。譬如,给了你美貌,带走了快乐。给了你智慧,带走了健康,或许你并不想要这项交易,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坐等命运的安排和嘲弄,做些无谓的挣扎,然后随遇而安。
躺在柔软的床上,夏蘅裹紧毯子,身体蜷缩在一起,保持着婴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取一些被保护的安全感。
慕泽宇和frank说的都没错,她戒心重,不可能真的相信什么人,她的世界自成体系封闭隔绝,那是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方。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对任何人都不抱希望,处处设防,冰封着自己也隔绝着别人的人。
曾经的她,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动人,性子豪爽,侠名在外。然而,妈妈的逝世,好友的反目,爱人的离开,这些痛都默不作声的重重压在她心上。当一个人背负着太多不与承受能力成正比的负荷时,除了忍下眼泪强自扛住还能怎么样?她也想快乐的过活,只是心头压着痛苦,又如何能快乐的起来呢?从信任到不信再到绝望,她已经死心。只有学会把自己包裹和封藏起来,才不会受伤。
不抱希望,才不会失望……
清晨,夏蘅还在睡梦中,就感到一只小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一张小嘴儿含着笑,轻声唤着:“妈妈,快起床,李姥姥说要吃早餐了。”
夏蘅没有睁开眼睛,伸手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孩子“咯咯”的笑起来,一边用小手捏着她的脸,一边说:“妈妈是个大懒虫。”
小懿躺在床上跟夏蘅逗着玩,夜晚的凉薄和内心的苦楚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只有在孩子面前,夏蘅才能做一个纯粹无忧的人。
“嗯,小懿,帮妈妈把衣服拿过来,好不好?妈妈起床,然后送小懿去上学。”夏蘅跟孩子撒娇道。小懿眯起眼睛高兴地说“好”。
孩子最喜欢夏蘅送她上学,因为不论是走到路上,还是在学校门口,大家都会称赞她们母女像是一对明艳照人的花。等夏蘅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小懿背起小书包,在跟李妈妈说完再见后,牵着她就往外跑。
李妈妈看了之后,会心一笑:这孩子打小就跟她妈妈结下了不解之缘。她不是来折磨夏蘅的,而是带给夏蘅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小懿是夏蘅的救赎者。
夏蘅把小懿送到学校,孩子懂事的跟她说再见,扬手一个飞吻之后笑着跑开。她先是一愣,随即掩起嘴笑了起来:好个调皮捣蛋的小鬼!那鬼机灵劲儿跟她爸爸活脱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也不会知道……
从小懿的学校到自己任教的高中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夏蘅每天都是地走过来。她原本教高一两个班的历史,一天最多只有两节课。三天前一个毕业班的班主任请假,她暂代这个班的班主任一职,这才显得比较忙碌,但相对于其他老师而言,她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办公室在六层,缓步走进电梯,正准备关门之际,一只手挡在电梯门缝中,同时听到一个慌里慌张的女声:“等一下。”电梯门再一次打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女子化了一个明媚却并不浓烈的妆,一双杏眼,眼线在眼尾部分微微上挑,抬头颔首,娇花照水。一张小嘴张开闭合之际,一声惊呼:“阿蘅!”
夏蘅微微颔首,蔚然巧笑,“茉茉。”那女子便是夏蘅的好姐妹,霍温茉。
三年相离,不抵一夕相思。
两个人紧紧拥抱,百感交集。夏蘅和温茉挽着手走到校园的后操场上,诉说别后各自的生活。
“阿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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