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愧是武将,这嗓门,恐怕宫外都听到了,看来我也不用跟他说什么悄悄话了。
我把头缩回来,看看他,脸红脖子粗的,决定火上浇油,“金将军,你真的一分没留?”
金锐闻言,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他当即单膝跪倒,右手抬起,大声道,“皇天在上,我金锐如果私吞大苑一分一厘,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扑嗤一乐,道,“好了,金大将军,你犯不着跟我赌咒发誓的。其实,我信不信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中众人信不信你。”
“啊?”
“大家都觉得你吃了个饱,却连点汤水也没往各处孝敬孝敬,官场最忌讳的就是吃独食,这回啊,你可是犯了众怒了。你等着吧,以后有的你麻烦呢。”
小孩又傻了,冲我睁大了无辜的眼睛,我冲他点点头。
小孩呆呆看我半天,脸终于不红了,却有点发白,我叹了口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满意地又留下两个大手印。
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道,“那,那我怎么办啊。”这回声音可小了。
孺子可教也。
“怎么办?亡羊补牢啊。现在赶紧送点好处,把各处要紧的大员心中之火平一平。”
“可我真没钱啊,有什么好处可送啊。”
“你没钱,我有钱啊。”
“啊?”
“我问你,你在请功表上,都写了谁。”
“”
我就知道,战友是一定有的,领导是一定没有的,出苦力的是一定有的,朝堂上耍嘴皮子的是一定没有的,如果不是这样,这孩子这么能打,怎么会直到今天才升啊。
“还有呢”
“啊?”
“除了这些,还有呢。
“还有?没了啊。”
“那户部呢,吏部呢,礼部呢,工部呢,你们兵部尚书兵部侍郎呢”
“啊,没没他们什么事啊。”
我无语,半晌叹道,“傻孩子,”终于叫出来了,“不要替我心疼钱,回去再补一份请功表吧。”
他看看我,眨眨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拍拍他的肩,“回去吧。”
他噢了一声,恍恍惚惚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回来。”
“啊?”
“你现在也是大将军了,俸禄不少,回去请个精明的师爷帮帮你,出出主意,写写东西什么的吧。”
没想到我随口一句话,他却一下子眼睛亮了,“不用不用,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写文章最好了。”
“好朋友?”
“对啊。”他之前的迷茫好像一扫而空,一下子兴致勃勃起来,竟然转回身,又蹲到我身边,大有畅谈一番的意思。
然后他用一个时辰,详细地描述了他和那他那位好朋友,从他入兵部,不打不相识地结交之后,如何相识恨晚,后来如何长夜对饮,清晨踏马,几番相交,终成莫逆。而他的这位好朋友,兵部文案周锡鸿,又是如何文武全才,才高八斗,博学多知,对他在各方面的帮助又如何如何大。最后还给我举出个例证;“本来这回大苑驻军之事,我和尚书大人说过很多次,他就是不同意,只要移民。我没法了,和周大哥说,结果是他建议我在接受封赏,金殿面君之时,也就是今天,直接跟陛下说,刚刚殿上的那些话也是他教我的。您看,果然就成了。
听了他的话,看着他一脸崇拜的表情,我无语了。
最后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我们的金大将军人缘看来不太好,说来说去,眼下算得上朋友的,好像除了这位周锡鸿,就再没人了。想想也是,金将军没后台,没背景,人情世故又是半点不懂,一看就是很难出头的那种,官场上人人都现实的很,谁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不过这回升了职,身边人应该会多一些了。
第二,金大将军的这位“好友”,也忒损了些。听金锐的话,周锡鸿和他完全是相反的两类人。周锡鸿人缘好得不得了,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那种,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一帆风顺。如果是这样,那他不可能不懂把被直属上司明确否决的了方案越级上报,是多么忌讳的一件事,更何况是直接报给最顶层,简直就是摆明了与所有兵部的上司们作对,不想在兵部混下去了。而且不是报给管事的卢丞相,是直接到金殿上丢给不学无术的我,分明是想让他连卢衡和我也得罪了,到时再大的功劳也救不了他。也不知金大将军,几时,为什么得罪了他,让他这么陷害他。好像听来,只在两人刚见面时有一些不快,那这个周锡鸿也太小肚鸡肠了些。
想到这,我同情地看了看仍在滔滔不绝夸奖好友的金大将军,只见他脸放光华,就差双眼冒出小心心了,不由暗叹一声,这个周锡鸿也真是无聊,对付这么一个傻孩子,还要劳这么久神,费这么大心思。
终于送走了金大将军,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我匆匆把花种种下,回到了寝宫。
5。挨骂
今天一上午,又是劳心,又是劳力,还把我难得一见的同情心也刨出来用了用,可真是把我累坏了,所以,回到宫中的时候,我只觉胃口特别好,看到满满一桌菜,心情特别愉快。做皇帝还是好啊,别的不说,光每顿这伙食就值了。
我正开心,只听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恭迎陛下回宫。”
声音清润动听,我却只觉头皮一麻,鼓足勇气,吸一口气,干笑着转过头,“呵呵,安信也在啊。”
对面白皙清秀的男子,用最优雅的姿势行了一个礼,脸上挂起了一个最完美的微笑,用最恭谨的口气说道,“奴才是这乾清宫的内侍总管,随时在宫中候命是奴才的本分,特别是今天,皇上为国事如此辛苦,奴才更要加倍尽心才是。”说完,抬抬手,一旁宫女上前为我洗手更衣,他就在一旁笑微微地看着。
听他在“如此辛苦”四字上格外强调了一下,我只觉冷汗都快下来了,看来今天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这下又要挨骂了。
果然,等我坐到桌后,他便让宫人远远伺候,说要亲自服侍我,一个人站到了我身后,我知道要开始了。
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了,至少要落个态度好吧,于是,我赶在他开口前,向他露出了一个谄媚的微笑,低声说,“信信啊,我知道我今天做了点不该做的,不过,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么”
“算不上什么大事?!”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口气可和刚才判若两人。又是这样,知道别人听不见,就原形毕露了,若不是因为别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他一定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了,不过,此时他一脸温柔微笑,配上咬牙切齿的语气,实在有些诡异。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在朝堂上多听多看”
“多听多看多点头,少说少笑少出头,我记得,”我赶紧接口。
“记得今天还那么多话,你生怕卢衡想不起你是不是。”
“呵呵,我只是觉得移民那件招实在有点损,十几万人,到时不定会死多呢,我”
“呸,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大仁大义,别说万里之外的什么什么大苑国人,就是这宫里的人,不相干的,平日你哪个关心过。你哪儿是为那十几万人,不过就是那一个人。你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不过跟人睡了一觉,就真把他当自己人了,明明不过是好色,便要装出幅情圣样,真真恶心死人了。”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声音不大,但这么在我耳边响个不停,也足以让我脑袋嗡嗡直叫了。
于是,我苦笑着赶紧答应,“是是是,我不知轻重、虚伪做作,下次再也不敢了,安信大人就让我先吃饭吧。”
“就知道吃,你说说,除了吃啊睡睡啊吃,你还会什么,整天做事不动脑子,你先说,你今天还做错了什么。”
“那个,我,我不应该私自召见金锐。”
“你还知道,知道还做,私会大臣,还是武将,太后和卢衡那边知道了会怎么想,你能不能让我过两天省心日子”
有时候我真佩服安信,怎么就这么能说呢,看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我叹了口气,看来一时半会是吃不上饭了,于是耐下心来,一脸诚恳悔过的样子,边点头,边“是是,好好,下次不敢了,”地接着。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排骨,从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渐渐变成没有热气,再后来上面慢慢凝起了一层白油,终于,安信停了口。
我如蒙大赦,心花怒放,体贴地捧起一碗汤递过去,“来,润润喉。”
安信恭恭敬敬行过礼,双手接过汤,口里轻声道,“早晚得被你气死。”
听到了这句最常用的结束语,我知道终于可以吃饭了,一把抄起筷子,就朝我瞅了半天的排骨挟去,凉就凉吧,饿极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猛然,我想到了一件事,筷子又缩了回来,我知道,现在问这话无疑于火上浇油,但一夜夫妻百日恩,刚一晚上,我不能把人就扔到一边不管了啊,踌躇了一下,我还是开了口,“那个,信信啊,那个,嗯,那个”
“昨晚上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是不是?”
“对对对,信信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哼,你那点儿龌龊心思我还不知道,哪能一次就吃够了。今天又为他硬出头,回来还不得赶紧摆摆功。可惜这次是个要犯,留不得,已经让我送回大理寺大牢了。”
“啊,不会吧,子玉说没问题了的,信信”
“信什么信,爱信不信。我正要找子玉呢,又跟你胡闹,什么样的人都敢往你床上送。上次那个你死活不放手,我看早晚得惹出事来,正悬着心呢,这又来一个,你们俩要死,也别连累我啊。”
“是是是,对不起,信信,上次多亏你四处遮掩,一回生两回熟,这回还要靠你了。”
“跟你说了人已经送走了。”
“信信”
“闭嘴。”
“信信”
“不行。”
“信信,好信信,信信”
“好了好了,我受不了了,转年就十八了,还好意思撒娇,大老爷们,也不嫌恶心。人还在,我叫人带过来,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信信,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安信叫了个小太监去唤人,我终于可以放心吃饭了,这时,只听安信的声音又在耳边悠悠响起,“那个人,我听说过,是条汉子,真是,可惜了。”
我装没听到,继续吃。
6。邀功
他进来的时候,我塞了满满一嘴饭菜正在嚼,听见声,抬头一看,他就站在门口,恰好也在看我,我们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眼中依然有火焰在燃烧,不过,如果说昨天的火焰是赤红色的,那现在就是纯白色的,没那么显眼,但实际上温度更高了。我就猜,他心中的忿怒和仇恨是不是也像这样,在最初的奔腾激荡之后,慢慢平缓沉淀,虽然不再那样骇人,却更深沉浓厚了。
我们就这样对望了一会,沉默。
我正想,这样的气氛可不适合约会,一个声音就打破了沉默。
“放肆,见到皇帝竟敢不跪,”是小福子。
他仿佛恍然惊觉,狠狠一眼朝小福子扫了过去,气势惊人,吓得小福子一下没了声。
然后他转过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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