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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阅读

作品:白鹿原 陈忠实|作者:拾级2009|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6:52:08|下载:白鹿原 陈忠实TXT下载
  站起来:“算咧算咧我不吃了。”小女人眼里

  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你只吃了个馍米汤也没喝,这是咋咧”黑娃淡淡他说:

  “我我不饿。”小女人殷切他说:“咋能不饿,早起到这会儿啥也没吃呀”黑娃就

  诚实他说:“肚里刚才进门时还饿得慌慌哩,不知咋弄的这阵又吃不下。”小女人温和他

  说:“许是路上受了热。天多热你会几饿了再来取馍吃噢”黑娃盯眼小女人,僵硬

  地点点头,转身就要走了。小女人却问:“鹿相,俺家掌柜的说没说你下来做啥”黑娃

  说:“掌柜的说来,不叫我到地里去了,叫我照看槽上的牲口,也叫我歇歇腿儿。郭掌柜人

  好。”小女人就如意地笑笑:“你来回跑了二十多里路,这热的天歇是该歇的。你给我再

  绞担水,我洗衣裳呀”黑娃就转过身走到井口上:“好好好绞十担八担也不费啥”

  黑娃双手上下控制着辘轳,啪啦啦转着绽开井绳,然后绞动拐把,辘轳吱呀响着,绷紧的井

  绳圈圈缠在辘轳上。黑娃庆幸能有单独和小女人在起的机会,心里潮起向小女人献殷

  勤的强烈欲望。他绞起桶水来,欢悦地问:“二姨把水搁哪儿”小女人在厢房里说:

  “就搁在井台上,我会儿提。”说着,只手拎着洗衣盆,只手提着搓板,从竹帘里出

  来了。下砖头台阶的当儿,小女人脚下拐,摔倒了,木盆在院庭的砖地上滚得好远。小女

  人跌坐在台阶下,起了三次才勉强站起来,手扶住墙却移不开脚步,轻声呻吟着。黑娃连忙

  把第二桶水绞上来,跑到跟前问:“二姨,你咋咧崴了脚腕子是不是”“怕是岔住气

  了。”小女人疼痛不堪地蹙着眉头,“哎哟疼死了”黑娃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小女人的痛

  苦使他心疼心焦:“咋办呀二姨,我去叫掌柜的。”小女人忍着摇摇头:“你扶我进去躺

  会儿就没事了。”黑娃就搀住小女人的胳膊,扶她走上台阶,揭开竹皮帘子,刚跷脚进厢

  房门坎,小女人“哎哟”声,几乎跌倒。黑娃忙搭上另只手,揽住小女人的腰。小女人

  借势扒住黑娃的肩膀,双手从后肩和前胸搂住黑娃的脖子。黑娃几乎是肩背着她往炕前挪

  步。黑娃浑身燥热,心似乎已经跳弹到喉咙口了。他跷进这个厢房的门坎时,就紧张得腿肚

  发抖。那温热的胸脯贴着他的腰,那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他已经浑身痉挛。他扶她坐

  到炕边上刚松开手,她又“哎哟”声,几乎从炕边上翻跌下来。他急忙抱住她,她的胸脯

  紧紧贴着他的胸脯,黑娃觉得简直要焚毁了。他用劲就把她托起来,轻轻放到铺着竹蔑凉

  席的炕面上,他感到她搂扒着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慌忙抹把汗,对小女人说:

  “二姨,你好好歇着,我饮牛去呀”小女人歪过头说:“我的腰里有个老毛病,不小心就

  岔住气了,疼死人你给用拳头捶几下就好了。”黑娃迟疑片刻就又走到炕边,问:“二

  姨,你说捶哪儿”小女人用手指着腰肋下说:“就这儿。”黑娃就攥起拳头轻轻在她手指

  的地方捶击。小女人呻唤声:“哎哟太重了”黑娃就更轻点叩击。小女人怨怨艾艾他

  说:“黑娃你真笨你轻轻揉揉。”黑娃就松开拳头,用手掌抚摩起来。小女人穿着件

  白色细格洋布衫,比家织的粗布衫儿绵软而光滑,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薄的洋布传感到黑娃粗

  硬的掌心,胸腔里便涨起汹涌鼓荡的潮水,他想跳上炕去把她压扁挤碎,又想把揪起她来

  搂住。但他却压抑着种种念头轻轻问:“你好点了没有二姨我该饮牛去咧。”小女人说:

  “好了好得多了。你再揉下下就全好了。”黑娃就继续揉抚着。他看眼小女人仰躺着的

  隆起的胸脯,小女人迷离的眼睛异样地瞅着他说:“黑娃,你日后甭叫我二姨了,你该叫我

  姐姐娥儿姐。”黑娃忙说:“那不乱了辈份人儿咧你家郭举人我叫大叔,怎么能跟你

  叫姐呢”小女人挖眼他说:“你真是个瓜蛋儿有旁人在场,你就还叫二姨:只有你跟

  我在搭时,你叫娥儿姐。记下记不下”黑娃似乎心领神会了个信号,个期待着的又

  是令人惊悸的信号。他的头发似乎倒提起来,手臂抖颤,喉咙憋得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

  小女人就悄着声说:“你试着先叫声姐”黑娃咬着嘴唇,自觉血已涌上脸膛,颤着声

  叫道:“姐也娥儿姐”小女人听着把抓住他的胳膊,从炕上翻坐起来,扑进他的

  怀里。黑娃双臂紧紧搂抱着小女人,那个美好的肉体在他怀里抖颤不止。他不知道怎么办,

  股无法遏止的欲望催着他把她死死地箍抱到怀里,似乎要把她纳进自己的胸膛才能达到某

  种含混的目标。她的双臂箍住他的脖子,浑身却像口袋粮食样往下坠。他就这样紧紧地

  搂着她,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她突然往上蹿,咬住他的嘴唇。他就感到她的舌头进入他

  的口腔,他咬住那个无与伦比的舌头吮咂着,直到她嗷嗷嗷地呻唤起来才松了口。她痴迷地

  咧着嘴,示意他把她咬疼了,却又把嘴唇努着迎上来,暗示着他的唇。他在这瞬间准确无

  误地解开了那个哑语式的暗示,就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她的咂吮比他更贪婪更狠劲,直到

  他忍不住也嗷嗷地呻唤起来,她却仍旧咂住不放,只是稍微放松了口。她同时就倒下去,背

  倚在炕边上,把他也坠倒了,压在她的身上。这当儿他的浑身像遭到电击样,股奇异的

  感觉从腹下潮起,迅即传到全身,他几乎承受不住那种美妙无比的感觉的冲击,突然趴在她

  身上,几乎要融化成水了。那种美妙的感觉太短暂了,像夏天的阵骤雨,他身松软身

  疲惫身轻松,喉咙里通畅了,胸腔里也空寂了,燥热退去了。他有点懊悔,站起来说:

  “二姨噢娥儿姐,我该饮牛饮马去了。”小女人跳起来猛地抱住他,又深深地在他

  的嘴上亲了两口:“好兄弟”

  院庭里很静,正午的阳光从玉兰树浓密的枝叶间隙投射到砖地上。两只盛满水的木桶搁

  在井台上,洗衣盆扣在墙根下,显得很凌乱。黑娃把木盆拎起来放到井台下的渗坑边上,那

  是小女人往常洗衣服的地方。看看庭院里没有任何异常的变化,他撩起布衫下襟擦擦脸上的

  汗,就走出了这个空寂安溢的院子。他走进牛棚马号,顺手掩插了门板,扑通声仰躺在

  大炕上,紧张的肌肉下子松弛下来,心似乎这会儿才稳定在原来的位置上。他躺了下就

  翻起身抹下裤子,这才看见裤裆里湿了大片。他迅即系好裤子,把湿了的地方打个褶窝到

  里头,然后就动手去解缰绳,拉上骡马到涝池去饮水。

  他牵着马缰绳走在村巷里,从容地回味着那紧张慌乱的时刻,咀嚼着那说不清比不准却

  十分诱人的舌尖。头茬子苜蓿二淋子醋,姑娘的舌头腊汁的肉。他现在回味长工头李相讲过

  的那许多酸故事,就由朦陇进入清晰的境界了。当他往返四五趟饮完牲口以后,他觉得沉寂

  下去的那种诱惑又潮溢起来,那种憋闷的感觉又充斥着胸腔,种无形的力量又催逼他再回

  到井台上去。

  他忍着,到了午饭时,李相和王相汗流泱背地从地里口来了,根本想不到黑娃已经发生

  的美妙的秘密,只是带着明显不饰的忌妒说:“黑娃,你狗息子比郭掌柜的干儿子还牛皮

  你跟掌柜的遛马耍鹁鸽”黑娃嘿嘿嘿笑着不无得意:“这怪谁呢。掌柜的硬叫我陪他遛

  马,给他捉鹁鸽,我敢不去吗”三个人就走进院子去吃午饭。黑娃瞧着小女人用木盘端来

  了盐碟辣碟醋碗和蒜罐儿,就不由得心跳;看见她戴着银镯的手腕,就回味到握着时的那种

  温柔和细腻;瞧见她颤动着的胸脯,就异常清晰地感到贴着时的痴迷和消融。小女人谁也不

  看,转身又用木盘托来了三只大碗,碗里盛着冒过碗沿儿的凉皮。这是暑热的天气里最可口

  的面食了。小女人放下碗就回厨房去了。黑娃嚼着凉凉的面皮,还是察觉到了李相和王相没

  有察觉出来的变化,小女人走路的步子轻盈了,两只秀溜的小脚麻利地扭着,胸脯上的那两

  团诱人的奶子就颤悠悠弹着,眼睛像雨后的青山样明澈,往日里那种死气沓沓的神色已经

  扫荡净尽。

  吃完午饭回到马号,三人就躺下来歇晌。李相贼气他说:“这个二婆娘今日个比往日不

  样,大概举人昨黑个把她弄受活了,你看今日个走路都飘手飘脚的”话说完就拉起鼾

  声。王相也傻笑声就她的睡着了。黑娃却睡不着。

  整个个后晌,黑娃和李相王相在播种最后块包谷地。他有点神不守舍,吆犁犁歪了

  犁沟儿,点种又把不住稀稠。长工头竟破口骂起来:“黑娃,你崽娃子丢了魂了不是”黑

  娃不在乎地笑笑。愈接近天黑,他愈变得不可忍耐,直到吃罢晚饭,他也找不到单独和小女

  人说话的机会。三人吃了晚饭,抹着嘴起身走出院子时,小女人说:“黑娃,你把泔水桶捎

  过去。”黑娃心里得救似的喜悦,从灶房里提了装满泔水的木桶回到马号,用泔水饮了牛,

  再把桶送过来,对着正在洗锅刷碗的小女人说:“娥儿姐,我黑间来。”

  黑娃开始实施他后晌种包谷时反覆琢磨过的行动方案:“李大叔,我今黑到王庄寻我嘉

  道叔去呀。让他回家时给我捎双鞋来。”长工头李相毫不在意地应允了。黑娃到王村找着

  嘉道叔叔,确实说了让他捎鞋的事,又闲偏了半夜在郭家熬活儿的事,感激嘉道叔叔给他寻

  下个好主家,并说郭举人瞧得起自己,让他陪他遛马放鸽子的快活事。嘉道高兴地叮嘱

  说:”这就好,这就好人家待咱好咧,咱要知好,凡事都多长点眼色,甭叫人家先宠后

  恼”黑娃应着,早已心不在焉,看看夜深入静,告别嘉道叔回到将军寨。

  按照白天观察好的路线,黑娃爬上墙根的棵椿树跨上了墙头,轻轻跳就进入院里

  了。郭举人和他的大女人在后院窑洞里,前院只住着小女人个。黑娃望眼关死的窗户,

  就撩起竹帘,轻轻推下门。门关死着,他用指头叩了三下,门闩滑动了下就开了,黑暗

  里可以闻见股奇异的纯属女人身体散发的气味。小女人丝不挂站在门里,随手又轻轻推

  上门闩,转过身就吊到黑娃的脖子上,黑娃搂住她的光滑细腻的腰身的时候,几乎晕眩了。

  他现在急切地寻找她的嘴唇,急切地要重新品尝她的舌头。她却吝啬起来,咬紧的牙齿只露

  出丁点舌尖,使他的舌头只能触接而无法咂吮,使他情急起来。她拽着他在黑暗里朝炕边

  移动。她的手摸着他胸脯上的纽扣个个解开了,脱下他的粗布衫子。他的赤裸的胸脯触

  接到她的胸脯以后,不由地“哎呀”叫了声,就把她死死地拥抱在胸前,那温热柔美的奶

  子使他迷醉,浑身又潮起股无法排解的燥热。她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腰际,摸着细腰带的活

  头儿拉就松开了,宽腰裤子自动抹到脚面。他从裤筒里抽出两脚的当儿,她已经抓住了他

  的那个东西。黑娃觉得从每根头发到脚尖的指甲都鼓胀起来,像充足了气,像要崩破炸裂

  了。她已经爬上炕,手里仍然攥着他的那个东西,他也被拽上炕去。她顺势躺下,拽着他趴

  到她的身上。黑娃不知该怎么办了,感觉到她捉着他的那个东西导引到个陌生的所在,脑

  子里闪过道彩虹,下子进入了渴盼想往已久却又含混陌生的福地,又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松开手就紧紧箍住他的腰,同时把舌头送进他的口腔。这刻,黑娃膨胀已至极点的身体

  轰然爆裂,种爆裂时的无可比拟的欢悦使他顿然觉得消融为水了。她却悻悻地笑说:“兄

  弟你是个瓜瓜娃不会。”黑娃躺在光滑细密的竹皮凉席上,静静地躺在她的旁边。她拉过

  他的手按在她的奶子上。“男人的牛,女人揉,女人的奶,男人揣。”他记起了李相的歌。

  他抚揣着她的两只奶子。她的手又搓揉着他的那个东西。她用另只手撑起身子,用她的奶

  子在他眼上脸上鼻头上磨蹭,停在他的嘴上。他想张口吮住,又觉得不好意思。她用指头轻

  轻掰开他的嘴唇,他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也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张嘴就把半拉子奶头都

  吞进去了。她噢哟声呻唤,就趴在他的身上扭动起来呻吟起来,她又把另只奶子递到他

  的嘴里让他吮咂,更加欢快地扭动着呻唤着。听到她的哎哎哟哟的呻唤,他的那种鼓胀的感

  觉又蹿起来,股强大急骤的猛力催着他跃翻起来,下子把她裹到身下,再不需她导引就

  闯进了那个已不陌生毫不含混的福地,静静地等待那个爆裂时刻的来临。她说:"兄弟你还

  是个瓜瓜娃”说着就推托着他的臀部,又压下去,往覆两下,黑娃就领悟了。她说:“兄

  弟你不瓜,会了。”黑娃疯狂地冲撞起来,双手抓着两只r房。她搂着他的腰,扭着叫着,

  迎接他的冲撞。猛然间那种爆裂再次发生他又安静清爽地躺在竹编凉席上,缓过气之

  后,他抓过自己的衣裤,准备告辞。她把扯过扔到炕头,扑进他的怀里,把他掀倒在炕

  上,趴在他的身上,亲他的脸,咬他的脖颈,把他的舌头裹进嘴里咂得出声,用她的脸颊在

  他胸脯上大腿上蹭磨,她的嘴唇像蚯蚓翻耕土层样吻遍他的身体,吻过他的肚脐就猛然直

  下黑娃噢哟声呻唤,浑身着了魔似的抽搐起来,扭动起来,止不住就叫起来:“娥儿

  姐娥儿”她爬上他的身,自己运动起来,直到他又次感到爆裂和消融。她静静地偎

  在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兄弟,我明日或是后日死了,也不记惦啥啥了”

  此后黑娃就陷入无法摆脱的痛苦之中。他白天和李相王相块去翻耕麦茬地,晚上同在

  马号里的大炕上睡觉,难得与小女人再次重温美梦,不能再二再三撒谎去找嘉道叔呀早晨

  他去扫院绞水的当儿,郭举人踢腿舞臂在院庭里晨练功夫,无法与小女人接近。唯可钻的

  空子,就是晚饭后他拎了泔水饮罢牛马送还空桶的时候,在厨房里和小女人急急慌慌摸捏

  下就做贼似的匆匆离去。

  烦闷焦躁中,机会总是有的。麦茬地全部翻耕遍,让三伏的毒日头曝晒,曝晒透了,

  如落透雨,再翻耕遍,耙耱遍,土地就像发酵的面团样绵软,只等秋分开犁播种麦子

  了。包谷苗子陆续冒出地皮,间苗锄草施肥还得半个月以后。财东家就给长工们暂付了半年

  的薪俸或实物麦子,给他们三五天假期,让长工把钱或麦子送回家去安顿下,会会亲

  人,再来复工,此后直到收罢秋种罢麦子甚至到腊月二十三祭灶君才算完结。然后讲定下

  年还雇不雇或干不干,主家原雇长工原干的就在过罢正月十五小年以后来,年又开始了。

  郭举人在他们耕完最后块麦茬地那天晚上来到马号,摇着扇子爽朗他说:“前阵子又收

  又种还要犁地,诸位都辛苦了。明日个李相王相就可以起身,今年你俩搭走,回去把老的

  小的安顿好再来。目下地里没啥紧活儿,鹿相只要抚弄好牲口就行了。等你二位来了,鹿相

  再回家。鹿相屋里有指靠,迟回去几天没啥。”黑娃巴不得如此安排。李相和王相当晚灌好

  麦子,夜竟然高兴得难以成眠,鸡叫三遍就推着木轮小车装着粮食上路了。黑娃欢跃鼓

  舞,也无法人睡,俟到天色微明就去扫除绞水。吃早饭的时候,他大胆抓住小女人的手,跳

  起来亲了口,小女人吓得脸都黄了:“你疯了”黑娃坐下来说:“等着。金黑好机

  会。”他回到马号就喂马,连着喂过两槽草料把牛马和骡子牵出来拴到树荫下,用扫帚刷掉

  牲畜身上的上屑粪疤,回头又给圈里垫了干土,把水缸装满,吃罢午饭就躺下睡着了。后晌

  更加漫长,他素性背起大笼和草镰去割苜蓿。

  郭举人很赞赏他的勤快和主动性儿,也蹲下来往铡刀下放苜蓿。黑娃压着铡把儿瞅着眼

  皮底下郭举人银白头发的大脑袋,心里忽然懊悔起来:郭举人待他不错,早看得出他很喜欢

  他,让他陪他遛马,替他背上鸽子笼儿到这里那里去放鹁鸽,很放心地让他个人侍喂骡

  马,他却偷偷地把人家的小女人睡了他的漫荡着欢愉的胸腔开始冷寂,滋浮起缕愧悔羞

  耻的灰败气氛

  随着深夜的到来,黑娃在马号里第次独自人过夜,浑身又潮起那种催逼他翻墙跳院

  的欲望了。他脱光了衣服用葫芦瓢儿从头顶往身上浇水,冲洗得清清爽爽,就走出了马号的

  门。

  走同样的路,翻同道围墙,爬同棵椿树,轻捷似猫儿样钻进虚掩着门的厢房。朦

  胧的月光下,炕上躺着玉雕冰琢似的肉体。两颗同样焦渴的嘴互相濡沫,两双都急欲捕捉对

  方的胳膊交缠在起。黑娃已不再慌乱,也不陌生,小女人再不说“兄弟你瓜瓜娃”的话,

  痴迷地陶醉在黑娃越来越熟练的爱抚之中。他们现在跨越了羞怯慌乱和无知的障碍进入从容

  不迫的自由境界,接受对方的种种爱抚也把种种爱抚给予对方,愉悦地纵容对方做更进步

  更大胆些的行动,第次得到了同步销魂的最佳状态。他们已经从肉体感官越来越强烈的刺

  激需要进入感情抒发的需要,情切切意绵绵的呢喃自然流涌。”兄弟呀,姐疼你都要疼死

  了”娥儿姐呀,兄弟想你都快想疯了”“兄弟呀,姐真想把你那个牛儿割下来揣到怀

  里,啥时间想亲就亲。”“姐呀,兄弟真想把你这俩奶奶咬下来吃到肚里去,让我日日夜夜

  都香着饱着。”他们次又次走向峰顶,次又次从峰顶销魂般下落,没有满足,直到

  鸡啼三遍才难舍难离地分手。

  继来的夜更加完满。他们从情意缠绵的胶着状态走进了轻松欢快的又个新的境界,

  开始有兴致谈笑逗趣互相开心。黑娃把在马号里听到的长工头李相讲的酸故事复述给小女

  人,小女人乐得笑得几乎岔气,爱抚地拧着掐着捶着黑娃,嘴里嗅骂着:“黑娃你跟那些瞎

  熊长工学成瞎熊了”黑娃得意地笑着问:“姐呀,听说你给郭掌柜泡枣儿是不是真事

  “小女人顺手抽了他个嘴巴,抽得很重不像玩的。黑娃哑了口,后悔自己忘乎所以说错了

  活。小女人随之就坐起来,把那个尿盆拿到黑娃跟前。黑娃欠起身瞅,黄蜡蜡的尿里头飘

  着三颗枣儿,已经浸泡得肥大起来。小女人憎恨他说,提到泡枣的事她就像挨了锥子。大

  女人每天晚上来青着监视着她把三只干枣塞进下身才走掉,她后来就想出了报复的办法,把

  干枣儿再掏出来扔到尿盆里去。“他吃的是用我的尿泡下的枣儿”小女人说着,又上了

  气,“等会儿我把你流下的2给他抹到枣儿上,让他个老不死的吃去”提到郭举

  人,黑娃就有点怯。小女人气过之后就哭了:“兄弟呀,姐在这屋里连狗都不如我看咱俩

  偷空跑了,跑到远远的地方,哪怕讨吃要喝我都不嫌,只要有你兄弟日夜跟我在搭”

  黑娃压根没有想过往后的事,支吾说:“姐呀,你甭急我还没想过跑咱明黑间再

  说。”小女人说:“兄弟你甭害怕,我也是瞎说。我能跟你相好这几回,死了也值当了。”

  黑娃有点沉重地回到马号,开始思谋怎么办翻墙跳院偷偷摸摸的相会总不是长远之计

  呀这时候,马号的门板响了,黑娃忙问:“谁”个沉稳平实的声音答:“我。”黑娃

  听出郭举人的声音就有点慌,瞬即侥幸地想:他要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肯定到当场捉,

  不会等他回到马号的。他装出睡意惺忪的样子拉开门闩。郭举人走进来说:“点上灯。”黑

  娃怕自己脸色不好不想点灯,郭举人坚持要点灯,他就拼打火石点着了油灯。郭举人背抄着

  双手,站在对面说:“你刚才做啥去了”黑娃慌了:“我肚子坏了上茅房”郭举人冷

  冷他说:“茅房不在那边,再说也不用翻墙。”切侥幸部被粉碎,事情完全败露了,黑娃

  眼前黑,几乎跌坐下去:“掌柜的,你说咋样处治”郭举人摆头说:“要是想处治

  你,刚才我就当场把你捉住了,不会让你跑回马号来,处治你还不跟蹭死只臭虫样容

  易,这事嘛,我不全怪你,只怪她肉臭甭怪旁人用十八两秤戥。她个烂女人死了也就死

  了,你爸养你这么大可不容易。门面抹了黑,怕是你娃娃辈子也难寻个女人了。”黑娃这

  时完全崩溃了,抬不起头也说不出话。郭举人说:“这样吧我把你前半年的工钱给你,你

  另到别处找个主家去。记住,日后再甭做这号丢脸丧德的事了。”说着从腰里摸出几块银元

  搁到炕边。黑娃忙说:“你不处治我就够了我的了,钱我不敢拿。掌柜的你真是个好人,

  我”黑娃腿软就跪下了。郭举人不以为然他说:“这事全当没有发生过。再不提了都

  不说了。你把钱拿上走吧。现在就走。”黑娃不敢拿钱又不敢不拿,把钱拿了装进口袋,背

  起来时的褡裢,向郭举人深深鞠了躬就走出马号的门去。

  黑娃走到村巷的转弯处不由得回头瞧瞧,马号的窗户仍然亮着灯火,郭举人今晚得亲自

  侍守牲畜了。他心里很难过,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做下这种对不起主人的事,自己还算

  人吗他出了村子就踏上往南去的路,忽然想到回去怎么给父亲交待旋即又转折到往西的

  路上去了,走得愈远愈好,随便找家缺人的主户熬活就行了。走到条小河边,黑娃蹲下

  来脱鞋,听到后边有脚步声,回头看,两个黑影朝他跑过来,边跑边喊着:“鹿相,等等

  有话说。”黑娃拎着鞋等着。星光下,黑娃辨出来人是郭举人的两个亲门侄儿,跑得气喘吁

  吁,前后把黑娃夹在中间。个说:“你怎么松松泛泛就走呀”黑娃说:“掌柜的叫

  我走的。”另个插嘴说:“叫你走是叫你走远点,甭臭了个村子”黑娃什么已不再

  想,只觉得走投无路了。个骂:“你个驴日下的六畜”另个骂:“今黑把你狗日的皮

  剥下来绷鼓”骂着就拉开了架势。黑娃被打了拳,背后又挨了脚。他忍着躲着,终于

  瞅中机会,照个的脸上迎面砸了拳,手感告诉他击中了对方的鼻子,那个人趔趔趄趄退

  了几步被河滩上的石头绊倒了。他扬腿就踢到另个的裆里,那人哎哟声蹲在沙滩上

  了。在他们重新扑上来之前,黑娃转身扑进水里,蹿就顺水漂走了。

  黑娃爬上岸时,辨不清到了什么地方,肚子饿得咕咕叫,循着甜瓜的气味摸到沙滩岸上

  的个瓜园里,摸了几个半生不熟的甜瓜,又顺着河岸上的小路往前走。他嚼着有股草汁

  味儿的尚未熟透的甜瓜,皮儿瓤儿籽儿全都咽下去了。郭举人暗地里派两个侄儿来拾掇他,

  掐死勒死或者用石头砸死扔到水里就消除切痕迹了。黑娃现在再不觉得对不住郭举人了,

  这两个蠢笨家伙的行动反倒使黑娃解除了负疚感,只是在心里叫苦:娥儿姐不知要受啥罪

  哩

  他漫无目的地朝西走去,天明了仍不停步,走得愈远肯定愈安全。午饭时分,估摸已经

  走出百余里了,黑娃就在个不大的村子里停下来,打听谁家需要雇长工,短工也可以。有

  人好心告诉他,前边个叫黄家围墙的村子,有个叫黄老五的财东,刚刚辞退了个长工正

  需要雇人,不过那主儿有点啬皮,年长人罢咧,年轻人怕受不下。黑娃已是饥不择食慌不择

  路,只要他是个人我就能受下。

  在黄家围墙黄老五家干了半个月活儿,黑娃就看出黄老五啬皮果然名不虚传。黄老五天

  不明就呼喊他下地,三伏天竟然不歇晌,而且理由充足:“难得这么硬的日头,锄下草个

  也活不了,得抓住这好日头晒草。”如果不是大雨浇得人睁不开眼,黄老五仍然有说词

  儿:“哈呀真好下这种蒙丝儿雨才凉快了,干活才不热了。”黑娃不在乎,再说黄老五

  本人也不歇晌也不避雨陪着他样干。黄老五吃饭也是天三顿陪着他,除了晌午吃顿稀

  汤面全部都是杂粮,包谷黑豆稻黍豌豆变换着蒸馍。包谷馍倒罢了,黑豆面儿无论蒸的馍馍

  或是烙下锅盔,都改不了猫屎样黑的颜色,也去不掉那股苦焦味儿;豌豆面馍馍茬口硬,

  咬丁点就嚼得满口沙子似的硬粒儿,吃下以后就生屁。黑娃和黄老五上地去的路上屁声此

  伏彼起,黄老五自己也笑了:“黑娃你闻闻这屁不臭。豌豆生下的屁不臭。麦于面生的屁

  臭得恶心人”黑娃不久也就明白,黄老五其实也是个粗笨庄稼汉,凭着勤苦节俭亩半亩

  购置土地成了个小财东,根本无法与郭举人相比。但最使他难以忍受的不是干活的劳累和吃

  食的粗劣,而是种无法忍受的舔碗的习惯。在黄家吃头顿饭时,黑娃就看见了黄老五舔

  碗的动作,阵恶心,差点把吃下的饭吐出来。以后再吃饭时,他就加快速度,赶在黄老五

  吃毕舔碗之前放下筷子抹嘴走掉,以免听见他的长舌头舔出的吧卿吧卿的声响。这天午饭

  后,黄老五用筷子指点着凳子说:“鹿相你坐下,甭急忙走,我有话说。”黑娃重新坐下

  来。黄老五说:“把碗舔了。”黑娃瞅着自己刚刚吃完了糁子面儿的大碗,残留着稀稀拉拉

  的黄色的包谷糁子,几只苍蝇在碗里嗡嗡着,说:“我不会舔。我自小也没舔过碗。”黄老

  五说:“自小没舔过,现在学着舔也不迟。粒粥当思来之不易。你不舔我教你舔。”说

  罢就扬起碗作示范。他伸出又长又肥的舌头,沿着碗的内沿,吧卿声舔过去,那碗里就像

  抹布擦过了佯干净。下接下舔过去,双手转动着大粗瓷碗,发出连串狗舔食时样

  吧卿吧卿的响声,舔了碗边又扬起头舔碗底儿。黄老五把舔得干净的碗亮给他看:“这多

  好点也不糟践粮食。”黑娃说:“我在俺屋也没舔过碗。俺家比你家穷也没人舔碗。”

  黄老五说:“所以你才出门给人扛活儿要是从你爷手里就舔碗,到你手里刚好三辈人,家里

  按六口人说,百十年碗底上洗掉多少粮食,要是把洗掉的粮食积攒下来,你娃娃就不出门熬

  活反是要雇人给你熬活罗”黑娃的胃肠早已随着黄老五的舌头伸出缩进搅动起来,阵阵

  恶心,话也说不出来。黄老五说:“鹿相你这娃娃事事都好,干活泼势又不弹嫌吃食,只有

  不会舔碗这样毛病。你知道不知道顿顿饭毕你先走了,我都替你把碗舔了。你只要从今

  往后学着舔碗,我就雇你干三年五年,工钱还可以往上添。”黑娃说:“哪怕不要工钱,我

  都不舔碗。”说罢就转过身走了,走到过道转过身,黄老五抱着他的碗舔得正欢。黑娃看见

  别人舔自己的碗更加难以容忍,“哇”地声吐了。随后居然成了种毛病,他看见黄老

  五的嘴唇就想呕吐,整得他干脆拿上两个馍馍躲到牛圈里单独吃了。他终于忍受不住,咬咬

  牙舍弃了月的工钱,吃罢早饭借着单独上地的工夫逃走了。

  他强烈地思念小女人。月来她的日子怎么过,他沿着条官道扯开步子再往东走,当

  夜静更深时分,黑娃已经站在那棵熟悉的椿树底下了。他爬上树,翻过墙,跳进院子,摸到

  西厢房门口,竹帘子卷在门楣上方,门上吊着只黄铜长锁。黑娃不敢久停,沿着原路又出

  了院子,转身来到隔壁的马号。黑娃翻上上围墙,看见长工头李相和王相睡在马号院子里。

  他跳下去,摇醒了李相,吓得李相嘴里呜呜哇哇话不成串。黑娃悄声问:“李大叔,小女人

  呢”李相说:“回娘家去了。”黑娃再问:“知道不知道约摸啥时候回来”李相己完全

  清醒,恢复了活泼的天性:“你龟孙把人家日了,郭举人早把她休了,还回来个球”黑娃

  急问:“好叔哩小女人娘家在啥村子”李相说:“你还撵到人家娘家门上去日呀”黑

  娃求告说:“好叔哩啥时候呀你还尽说笑,快给我说声。”李相说:“往北走,三十

  里,有个田家什字”黑娃作个揖,亲呢地摸了把还在酣梦中的王相,就拉开门闩出了

  马号院子。

  第二天早饭时,黑娃踟蹰在田家什字的村巷里,打听谁家雇人熬活。人说,田秀才近日

  病倒,正需雇人管理棉田。黑娃找到田秀才家门口,正遇见秀才娘子:“婶呀,听说咱家想

  雇个人”娘子看他眼说:“你等会儿,我去问问掌柜的。”娘子出来的时候就有了主

  意,说了工价,就引黑娃到屋里吃饭。端饭出来的果然就是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小女人,他

  的娥儿姐。她端着木盘走出厨房看见他的那瞬间,脸色骤变,几乎失手丢了木盘。黑娃瞅

  了眼就偏低了头,装作陌生人顺势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坐下来。她瘦了瘦得叫人心疼

  黑娃照例住进牛圈。田秀才家原有个打长年的长工,姓孙,人很实受厚诚,黑娃很快

  就和孙相混熟了。他告诉黑娃,田秀才是个书呆子,村里人叫他“啃书虫儿”。考中秀才以

  后,举人屡考不得中,直考到清家不再考了才没奈何不考了。田秀才仍然早诵午习,念书

  写字,只在农活紧密的季节才搭手作务庄稼。目下正是棉花生长顶费手的时节,田秀才却病

  倒在炕上,干不了活儿也啃不动书了。孙相俏声说:“秀才的女子跟个长工私通,给人家休

  了秀才是念书人要脸顾面子的人呀下就气得病倒炕上咧”黑娃装出惊讶地

  “噢”了声。孙相说:“田秀才托亲告友,要尽快尽早把这个丢脸丧德的女子打发出门,

  像用锨铲除拉在院庭里的泡狗屎样急切。可是,像样的人家谁也不要这个声名狼藉的女

  人,穷家小户又,怕娇惯下的女子难以侍弄;人家宁可订娶个名正言顺的寡妇,也不要

  个不守贞节的财东女子”黑娃听罢说:“孙叔,你去给田掌拒说,这女人我要哩”孙相

  大惊道:“你年轻轻的小伙娃儿,要这号女人做啥”黑娃撒谎说:“我爸穷得很,给我订

  不起媳妇呀”孙相凛然说:“拉光身汉也不要这号二茬子女人,哪怕办寡妇,实在不行哪

  怕城里逛窑子,也不能收这号烂货”黑娃说:“我思量过了。我家离这儿百把二百里,这

  女人名声再不好也吹不到俺村里,只要我日后把她看严点就行了。”孙相看黑娃执意要娶,

  话也不无道理,就答应了:“我去给田掌柜说句话不费啥事。我估摸田秀才听准成,肯定

  连聘礼全都不要的。”

  田秀才的态度正如长工孙相所料,当即拍板定夺,病气当下就减去大半。田秀才随即召

  见黑娃,不仅不要彩礼,反倒贴。给他两摞子银元,让他回家买点地置点房好好过日月,只

  是有条戒律,再不许女儿上门;待日后确实生儿育女过好了日子,到那时再说。黑娃全部

  答应了。第二天鸡啼时分,黑娃引着那位娥儿姐离开了田家什字,出村不远,俩人就抱在

  起痛哭起来1关中地区的城镇和乡村,对被雇佣的工人,店员长工称为相公,王相早

  日常口头称谓。

  第十章

  孝文和孝武人背捆铺盖卷儿回到白鹿村。因为学生严重流失,纷纷投入城里新兴的

  学校去念书,朱先生创立的白鹿书院正式宣告关闭,滋水县也筹建起第所新式学校初

  级师范学校,朱先生勉强受聘出任教务长。看着两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儿子归来,白嘉轩好

  生喜欢,有这样两个槐树苗儿样壮健的后人顶门立柱,白家几辈受尽了单传凄苦的祖先可

  以告慰于九泉之下了。当晚,自嘉轩手执蜡烛,把两个儿子领到门楼下,秉烛照亮了镌刻在

  门楼上的四个大字“耕读传家”,又引着他们回到院庭,再次重温刻在两根明柱上的对联:

  耕织传家久,经书济世长。白嘉轩问儿子:“记下了”两个儿子齐回答:“记下了。”

  白嘉轩又问:“明白不明白”两个儿子答:“明白。”白嘉轩坐在厅房的桌子旁说:“明

  白了就好。明日早起把旧衣裳换上,跟着你三伯到地里务庄稼去。”两个孩子都顺从地答应

  了。白嘉轩告诫说:“从今日起,再不要说人家到哪儿念书干什么事的活了。各家有各家的

  活法。咱家有咱家的活法儿。咱只管按咱的活法儿做咱要做的事,不要看也不要说这家怎个

  样那家咋个样的话。”

  白嘉轩随后进山去了趟,和岳父商谈了让二儿子孝武来共同经营中药材收购铺店的

  事。白家的后人已经成人,由岳父代管的局面应该尽快结束,孝武随后受命进山去了。大儿

  子孝文留在家里。白嘉轩经过长期观察和无数次对比认定,由孝文将来统领家事和继任族长

  是合法而且合适的。两个孩子都是神态端庄,对切人都彬彬有礼,不苟言笑,绝无放荡不

  羁的举止言语,明显地有别于般乡村青年自由随便的样子。但孝文比孝武更机敏,外表上

  更持重,处事更显练达。

  白嘉轩把二儿子孝武打发进山以后,就带着礼物走进了媒人的院子。他郑重提出过年时

  给孝文完婚的意图,让媒人去和女方的父母交涉。女方比孝文大三岁,已经交上十九,父母

  早已着急,只是羞于面子不便催白家快娶。因为是头桩婚事,白嘉轩办得很认真,也很体

  面,特意杀了头猪做席面。婚后半个多月,饱尝口福的乡党还在回味无穷地谈说宴席的丰

  盛。白嘉轩以族长的名义主持了儿子和儿媳进祠堂叩拜祖宗的仪式。这种仪式要求白鹿两姓

  凡是已婚男女都来参加,新婚夫妇方面叩拜已逝的列位先辈,另方面还要叩拜活着的叔

  伯爷兄和婆婶嫂子们,并请他们接纳新的家族成员。

  鹿三参加过无数次这种庄严隆重的仪式,万万料想不到他的黑娃引回来个小表子,入

  不得祠堂拜不得祖宗,也见不得父老乡亲的面。他曾经讥笑过鹿子霖。鹿子霖给大儿子兆鹏

  也是过年时完的婚。早先三媒六证订下冷先生的大女儿,兆鹏突然不愿意了,赖在城里不回

  家。鹿子霖赶到城里,记耳光抽得兆鹏鼻口流血,苦丧着脸算是屈从了。新婚头夜,兆

  鹏拒食合欢馄饨,更不进新房睡觉,鹿子霖又记耳光沾了手血,把兆鹏打到新房里去

  了。第三天进祠堂拜祖宗,兆鹏又不愿意去,还是鹿子霖的耳光把他煽到祠堂里去了。完成

  了婚娶的系列礼仪之后,鹿子霖说:“你现在愿滚到哪儿就滚到哪儿去你想死到哪儿就

  死到哪儿去你娃子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