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迟迟开》 第152章

如果幸福是有重量的,那么,此刻她正甜蜜地负荷着。

在温暖如斯的拥抱中,尝到宛如置身天堂的感觉,即使注定要从云端摔落,也没有一丝遗憾悔恨。

他的体温、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他的一切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令她心醉、悸动,还有……依恋不舍。

对于错过的岁月与爱情,他们永远傻傻地分不清:是因为遗憾,所以美好,还是因为美好,所以才遗憾?!

他搂紧了她,“睡吧。”

睡?!

尤桐的心里忽然一阵发寒,黎远航的话回响在脑海。

“我问过我妹夫,你现在的状况属于病毒相对稳定的潜伏期,身体会产生一些反应,你会越来越虚弱,全身没有力气,还会伴随有头痛,易冷,疲倦,眩晕,掉发,太过难受的时候,会让你产生想要睡觉的感觉,但是……可能会一睡不起。”

银亮的月色,穿过窗帷,投下清冷的光波,那些暗涌的风暴、纠葛的情感、心酸的无奈,都随着夜的游走而变得愈加迷离。

“阿迟……”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嗯?!”

她咬下软唇,呢喃着说道,“明天早上要叫醒我。”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醒过来。

可是,我很想醒过来,然后跟你度过新的一天,每一天。

我想一醒过来后,就看到你和孩子们。

我真的想醒过来……

多了一天

多了一天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帷的缝隙,射进一道灿烂的光束,空气中悬浮着微尘粒子。

静谧的房间里,尤桐微微蜷起身子,静静地睡着。

忽然,她慵懒地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单微微下滑,全身酸软,头部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楚,眉心蹙了蹙,然后慢慢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她愣愣地望着陌生的卧室和空荡荡的大床,一时间有些茫然。

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怔忪了一会儿,昨晚的景象一一浮现在脑海,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睡在沙发上了,是他抱她回房间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一向习惯了早起的她,今天却睡得这样熟,看来她距离昏迷的状态越来越近了。

不过,她今天还是醒过来了,真好,生命又多了一天!

一丝掺杂着苦涩的甜蜜跃上她的唇角。

她坐起身,将被子折叠起来,然后铺平床单,换好衣服后,在包包里翻出一盒藏起来的小药片,空腹吞了两颗药后,然后将小盒子丢弃到窗外。

窗外,鸟鸣啾啾,风有一阵、没一阵地轻轻刮着,她的眼泪落了下去,灌溉了下面柔软的小草,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会不会开出一地的记忆与哀愁。

深呼吸了一口气,尤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打开房门,厨房里飘来一股好闻的烤面包的香气,还有蓉儿银铃般的可爱笑声。

她倚在门框,望向套房里附设的开放式小厨房,那一大两小的温馨互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不像是那种会下厨的男人。

容尉迟穿着衬衫,袖子卷至手肘,正站在流理台前动作不太熟练地打着荷包蛋,蓉儿踩在小圆凳上,监督着他的烹调技术。

“爸爸,我要中间要有一点软软的荷包蛋。”她提醒着说道。

“中间软软的?!”容尉迟有一些为难,蹙起的眉心表示着他在认真思索,“那要几分熟才好?!”

蓉儿一脸无辜,偏着头,想了一下后,说道,“不知道哎,妈妈没有说过。”

“哥哥,你知道吗?!”扭过头,蓉儿问向坐在餐桌前看地理杂志的容容。

容容抬起头来,小脸依旧酷酷的,故意挑衅似的反问道,“superdaddy不是应该什么都会的吗,怎么连荷包蛋都搞不定啊?!”

“算了,当我没问!”蓉儿朝着哥哥做了个鬼脸,然后又笑眯眯地望向容尉迟,“爸爸,没关系啦,今天你才第一次做,我不要软软的蛋黄也可以。”

容尉迟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柔声说道,“蓉儿放心,以后爸爸会学好厨艺的,一定会满足你的口味!”

“嗯!”蓉儿笑弯了眉毛。

“哼!”容容依然不屑。

容尉迟一口气做了十个荷包蛋,但勉强可以算做成功的只有四个,他不禁有些沮丧,不过蓉儿还是很给面子,像个小助手似的,递过盘子,“爸爸,给你,盘子在这里。”

“好,谢谢蓉儿。”

容尉迟把盘子接过,盛好蛋后,蓉儿又要接过,但是他却阻止了女儿,“蓉儿,这个你不能拿,会烫到。”

“哦。”蓉儿乖乖点头,从小圆凳上爬了下来,一回头,看到了倚在墙边的尤桐,愉悦地大喊道,“妈妈,早安!”

她这一声,容尉迟也转过身,刚刚要走过去问候,容容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小身影如同一颗小炮弹似的,倏地冲了过去,“妈妈,早安!”

尤桐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柔声回应,“容容早安。”

然后又抱住随即飞奔而来的女儿,道,“蓉儿早安。”

容尉迟甘心居于两个孩子之后,俊容上挂着一抹温煦的笑容,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股宠溺的味道,温柔说道,“早安,很快就可以吃早餐了,你先去刷牙。”

尤桐怔了怔,没有回答,心里却被他的声音,装得满满的,一抹羞涩的红潮慢慢地爬满了原本白皙的脸颊,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嗯”了一声后,旋即转身走向浴室。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好烫好烫!

她都已经是两个五岁小孩的妈妈了,竟然还像个少女一样脸红心跳!

听说居家的男人格外有魅力,以前她没有机会体验这句话是否正确,可是现在她觉得这句话是对的,他带着孩子们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如此温柔体贴,教她觉得好温馨,可是却也教她心悸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以后她不在了,他也会这样一直照顾好两个宝宝的吧?!

她眼底的笑意加深,心里却是苦涩。

走进浴室后,她注意到洗手台上的漱口杯里已经盛满了水,牙刷上也挤好了一条牙膏,如此贴心的举动,让她心里一阵温暖,整颗心被融得一塌糊涂。

他向来不是懂得甜言蜜语的男人,但是他将满腔如火焰般热烈炽热的爱,化作了如幽泉般的温柔,轻轻地漫溢过她寂寞的心间。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再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漱洗完毕后,她踱进厨房时,那一大两小已经各就各位,两个小家伙手里一人握着一个红包。

尤桐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元旦。

她将手伸到容尉迟面前,“我的呢?!”

“什么?!”他故意装傻。

“当然是红包啊!”她笑着说道,“你比我大,当然要给我红……”

话未说完,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她昨天过了生日,那么……他的生日呢?!他是哪天生的?!

迟的生日

迟的生日

嘴角的笑意忽然僵住,尤桐想起之前自己过的生日都是1月4日,难道……他是1月4日出生的?!

不,不对。

如果她是12月31日出生,他是1月4日出生,那当年他们两个是不可能被掉包的,因为一定是他出生在前,赵婉华才会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医生,然后等顾仪容生产之后,医生才能及时用一个现成的男婴换走女婴,而不可能是顾仪容先生了她,然后再等一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男婴,也就是说……他是在12月31日当天,或者是之前的几天出生的,可到底是哪一天呢?!

这个……恐怕已经没有答案了。

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生日了。

“阿迟……”尤桐忽然悲从中来,整颗心都为他而发疼,“对不起,阿迟,都是我不好,我把你的生日都抢走了,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这怎么能怪你呢?!”容尉迟爱怜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喃着道,“其实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一直都不喜欢过生日,以后就省事多了。”他的口吻又轻又淡,不带有一丝遗憾的感情,好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她越听越心酸,他的童年已经那样不快乐,长大后的人生也这么孤独,以后……以后她死了的话,他又是孤孤单单的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一个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有办法知道的人,就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幸福吗?!

“阿迟,你要答应我,以后你要好好的!”她抓紧了他的手,急切地说道,就像是在交代什么遗言。

“当然。有你,有孩子们,我们都会好好的!”他温柔地抚慰她,她的心却越来越悲痛,她真的好想、好想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与他携手并肩,他二十几年来承受的痛、说不出的苦、流不出的泪,都由她来为他分担,她不只是要当他的女朋友,当他的爱人,还要当他的家人,可是……她却时日无多了。

她像只翅膀受伤了的小鸟那般,紧紧地蜷缩在他的怀里,而他感受到她身体的重量,心里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阿迟,要不然你以后就过1月4日的生日好了,我们互相交换啊!”她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办法来弥补他生命中的缺失。

容尉迟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忽然有一股丰沛的情潮在涌动,他知道她想安慰他,她的关心让他动容。

“你不喜欢1月4日吗?!”她咬着唇,语音颤抖地问。

“当然不喜欢。”他捧起她的脸,目光柔和,爱恋之情在胸臆间汩汩涌动,故作轻松地说道,“1月4日大概是你当年被抱到台南的日子,我才不要,再说……如果我过1月4日生日的话,那我不就比你小了吗,我可不喜欢姐弟恋,我喜欢做大男人,你做我的小女人!”

“你在胡说什么啊?!”她心底酸涩的情绪忽然被他的戏谑所化解,双颊微微一红。

他抽过纸巾,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她搂紧了他的腰,头轻轻依偎近他的胸口,倾听他的心音,“我哪一天出生的都无所谓,反正以后有你在我身边,一年365天都会跟过生日一样高兴的。”

他的话再次引发她心底的悲伤,可是她强迫自己漾出一抹坚强的笑容,不管她还能活几天,但是有一天算一天,每一天她都要好好地陪着他,让他的人生少一点悲伤,多一点快乐,少一点孤独,多一点幸福。

他与她眸光相锁,彼此的眼底都映着对方的脸庞。两人相视而笑,眸光中流转着浓情蜜意。

“阿迟,你会埋怨妈妈吗?!”她没有指明是哪一个妈妈,但是他却懂,她说的是两个。

他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顿了顿,他又问向她,“你呢?!”

“当然不。”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早上给自己一个微笑,种下一整天的阳光。

◎◎◎

医院。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很暖,迎春花开得正好,片片嫩黄,端庄秀丽,给人带来一股暖意。

尤桐用轮椅推着顾仪容在医院大楼下面的花园里散步,片刻后,缓缓停了下来,她弯腰下来,细心地在将母亲膝上的毛毯盖好,然后从袋子里取出洗好的水果。

“妈妈,这是你爱吃的葡萄,我洗干净了,来,尝一尝。”她半蹲着,拿起一颗新鲜的葡萄凑到顾仪容的嘴边。

这个季节的葡萄都是温室栽培,上面会洒有一些农药,她先是把葡萄放入了水中,然后取了少量面粉,浸泡片刻,才双手轻轻揉搓,洗了干净。

坐在轮椅上的顾仪容连忙张开了颜色浅白的嘴唇,含住了女儿亲手喂来的葡萄,愉悦地笑了。

虽然她已经没有什么吃东西的yu望,但是小桐亲手喂的葡萄她想吃,这样的幸福,让她不禁眼角泛酸,每一下咀嚼,都会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哭。

顾仪容吃完一颗后,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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