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照射进了陆玥的病房里,惨白的脸蛋却没有因为阳光而重返生机。
邵凯斌张着充满血丝的眼眸,望着陆玥的眼神依旧坚定。
眼神微转,撇过一旁进入倒计时的钟表,红色的数字刺眼而明显,使人无法忽视。上面显示的,是“26:39”。
“陆玥,不怕,我们还有时间,还有好长时间呢,这时候的你,也在努力与命运抗争,对吧……”邵凯斌喃喃自语道,他从来都没有那么脆弱过。
应裘芳不忍儿子不吃不喝,劝他吃点东西,他又是坚定的摇头拒绝。她不知道,里面躺着的这个女人,对儿子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初生的太阳慢慢下山,朝阳也变成了夕阳,照射到陆玥身上的光线渐渐变暗。
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都绷紧了。等待,是最让人无力的事情。把全部的信仰交给上帝,却把难受留给了自己。
应裘芳回家换了身衣服,给儿子带了点补品,生怕儿子折磨瘦了。
踩着高跟,尽量轻步的走在重症监控病房外的走廊上。
透着接近的可以当做镜子一般的玻璃,望着僵尸一样躺在床上的陆玥,深深的一声叹息。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皱着眉走到闵颜蕾身边,轻声询问:“玥玥爸妈呢?”
闵颜蕾一听倍感棘手,玥玥的家世她清楚,但是不代表她可以肆意的扩散出去。一时间为难,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应裘芳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眼看出了闵颜蕾的难处,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3:00。
闵颜蕾清澈乌黑的眼睛再一次染上了红色,她好怕,陆玥就这么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宁愿陆玥是那个什么都比自己强大,办事效率极高的女人,有温度的人类。
2:00。
温哲接到闵颜蕾梗咽的电话,“请你来看陆玥最后一面吧”,温哲手中的手机骤然滑落,急急忙忙的跑来医院。
1:00。
所有的医生护士一脸悲戚的站在陆玥的病房外,手中的病历表抱在胸前,轻微的在47:00旁边打了个小叉叉。
邵凯斌感受到藏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振动,起先是间隔几小时一个,到现在是不停的振动。
邵凯斌脸上出现了青色的胡子渣,深邃乌黑的眼眸中遍布着一条条血丝,整个人散发出来的精神却没有一丝萎靡不正之感。
他除了在温哲来到病房外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之外,没有搭理过任何人。不管别人怎么言语,他都始终坚定的望着陆玥,这是他一辈子的信仰,这是他对爱的忠诚。
口袋中的手机还是不停的振动着。
邵凯斌垂下眼眸,他不允许陆玥就这么闪进他的世界,又这么光速的离开,他不许!
沉吟半响,掏出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邵凯斌,你他妈的还打算当特种兵么你!”电话那头传来了暴怒的大嗓门,邵凯斌可以想象范天康在那边唾沫星子乱飞。
“大队,我……”邵凯斌沉默了一会。不出他所料,是大队的电话,他的意图他也心中明了。
“别我啊,你的了!你赶紧麻溜儿的给我滚回来!”不等邵凯斌说完,范天康就怒吼道。
邵凯斌心沉了沉,暗哑又疲惫的嗓音开口:“首长,我想请半天假,只要半天……”
“不成。”范天康刚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明天就要军演了!”
“就半天,半天。”邵凯斌坚持道。
“少在那跟我磨叽!我说不成就不成!”范天康气呼呼地:“我说你小子,轻重缓急分不清楚?!为了特种兵,你努力了多少年!”
“我不会拖延,最快的速度回。”邵凯斌依旧是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
“兔崽子你是不是找抽你?!”范天康一拍桌子,敛眉怒骂道:“你是一名军人!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什么时候学会的讨价还价?!老子再说一遍,不准假,不允许,现在,你他娘的给我滚犊子!”说完,就撂下了电话。
没错,他是一个军人。军人!
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军人就特么不能把自己当做个人看待!
邵凯斌猛然站起来,冲着陆玥歇斯底里的喊道:“陆玥,你他妈的给我醒来!老子不让你死!”
听到邵凯斌暗哑的嗓音爆发出来的吼叫,周围的人都不禁红了眼圈。闵颜蕾偷偷转过身去,抹掉脸庞上不由自主掉落的眼泪。
邵凯斌对陆玥的感情,她是看的真真切切。
身姿挺拔的走到闵颜蕾跟前,“请你务必照顾好她。”
还没等闵颜蕾反应过来,邵凯斌早已消失在拐角处。心中对邵凯斌的好感瞬间降低,这丫的怎么走了。我靠。不是亲生的不行,不是自由恋爱的男女朋友就是不行!
也不知道方才被感动落泪的是哪一只……
“主任,我可以进去探视陆玥么?”温哲齿唇微启,转头缓缓的对一旁的医生说。温和的脸上永远都挂着谦逊的表情,嚅嚅书生,博人好感。
外科主任还没有从品味陆玥的美貌中回过神来,呆愣的说了句:“啊?”
● 温情四溢
片刻后,外科主任终于反应过来。瘦长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蹙着眉头,瞥了一眼弥留之际的陆玥,又转眸瞥了眼挂在墙壁上的倒计时钟。
反正也是最后的时刻了,细菌感染不感染也都是浮云了。
更何况是领导提出要格外关注的科里的海龟,世界上新生的“外科一把刀”,不得不卖他个面子,外科主任破例点了点头。
戴好口罩,换上了淡青色的无菌服,全副武装武装。多年来的潜心研究,让他知道,一个重症病人被细菌感染是多么严重的失态。
更何况,里面躺着的那只是他的青梅。看过他穿开裆裤的娃纸。
在温哲进房之前,闵颜蕾安抚一样地握住了他的手。
温哲眼帘轻抬,对她勉力一牵嘴角。他明白她的意思,他有分寸的。只是,再也分寸也抵不住阴阳两别。
望着那张面孔上血色尽褪的苍白,温哲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是医生,在国外实习的时候,生离死别天人永隔见得多了。但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与旁观者的那种微不足道的惋惜比起来,当事人的胸腔所要承受的苦痛远比旁人要多得多得多。
心电图机、起搏器、输液泵、麻醉机……
越过一排排冰冷的医疗器械,温哲的目光柔柔地落到了病床那人的身上。
陆玥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插管,手背上扎着吊针,额头上还包扎着雪白的绷带。
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陆玥沾染着血迹的手。隔着橡胶手套感受着陆玥生存气息一点点的消亡,却是束手无策。
陆玥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喂,你给我把眼睛睁开!”
是谁,这么惨无人道。困啊……等我醒来再收拾你。先让我睡……睡一会……
呵,好像是温哲啊。那小子的声音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清朗,我又不会死。陆玥突然有些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这里的锦衣玉食,舍不得这里的众多美男……
身体已经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了,可意识还是有的,虽然很模糊,但还是感觉到有人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烙下温柔的一吻。
温湿的亲吻让她顿时精神一振,意识也跟着清醒了几分。想睁开眼睛看一下,可是已无那份力气。
陆玥轻轻嗅了嗅,并未闻到温哲身上专属的香气。
陆玥此刻全身上下酸痛难忍,想喊,却又无法开口,痛苦极了,眼泪悄然间从眼角滑落,终是昏厥了过去。
睡梦中,陆玥能够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虽然那种感觉很模糊,可那份温柔还是让陆玥眷恋不已。不禁喃喃出口:“妈妈,我好难受……”
脸上的手微顿了一下,又覆在她的额前。“不难受了,不难受了。睡醒就好了……”声音里充满怜悯。
一灯如豆,映得室内无限温暖。
“渴,好渴……”陆玥从梦中悠悠转醒,口干舌燥,喉咙中更像有火在烧。梦中,陆玥看见了妈妈正一脸慈祥的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心中的委屈顿时化作了绵绵不绝的泪水释放出来。
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轻念着:“不哭,不哭了。”温柔的感觉,将陆玥从梦中唤醒。
陆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窗前一抹青影。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却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温…温哲……”陆玥声音沙哑,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在做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轻开口,唤出声,怕打碎这场幸福而又有些虚幻的梦境。
在命运交关的时候,有人陪伴,真好。
温哲淡淡冲她一笑:“醒了?”伸手覆上她额头,“恩,烧总算是退了。”接着用手背抚了抚陆玥泛红的脸颊。
温哲拿过矮桌上的茶杯,拿起一根棉签,小心翼翼的涂抹着陆玥的苍白龟裂的嘴唇,柔声说:“不急,我慢慢帮你涂。”
陆玥的头一直晕乎乎的,知道微凉的水流进咽喉才唤醒她的意志。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温哲,委屈之心刹那间,通通涌了出来。眼泪像绝提的洪水一样,夺眶而出。泪珠点点落在温哲雪白的衬衫上。
见她流泪,温哲心里一紧,一时间慌了神,忙柔声哄她:“不哭了,不哭了。小玥,我在这里,不哭了,好吗?”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停下了动作,愣在那里。
四目近距离对视着,温哲心跳的频率也被打乱了,不想让她伤心,不想看她哭泣,一句久违的“小玥”自然而然地喊出了口。低头看见睫毛上海挂着泪珠,双眼迷蒙的看着自己,微叹了一口气,俯身轻轻的拥住满身管子的陆玥,动作轻柔。
“小玥,不哭,我一直在这里……”
“温哲,温哲。”陆玥贴着温哲的脸蛋,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用力吸着温哲身上特有的味道,泪水又一次哗哗落下。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不知道为什么,车祸之后,陆玥的眼泪变得越来越多。想到自己因为车祸所受的鸟伤,索性就趴在温哲怀里大哭起来。
温哲低头默默地看着陆玥,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照她这么哭下去,非岔了气不可。
哭了不知多久,陆玥觉得心情一下舒畅多了。头从温哲的胸口稍抬起一点,看到被自己眼泪打湿的温哲的脸庞,一脸不好意思的瞅着温哲。“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湿了……”声音还有些哽咽。
温哲摸了摸湿透的脸蛋,又看了看脸红红,眼睛也红红的陆玥,伸出手将她睫毛上残留的泪珠擦掉。
端着药碗的闵颜蕾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陆玥,冲她笑了笑,转头问温哲:“她没事了吧?”
“恩。”温哲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接过闵颜蕾手上的药。盛好一匙,用唇试了试温度,递到陆玥嘴边,柔声道:“把药喝了,你就好了。”
陆玥用舌头浅浅尝了一下,便说什么也不肯喝了。“不要了,太苦了。这哪里是人喝的东西。”
------题外话------
默默掉收了额额。神马情况啊。
● 女人,男人正在进行时。
“良药苦口,不喝身子怎么能好呢?”温哲继续循循善诱。一个小孩喝药都没陆玥墨迹。
“我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多健康!”陆玥作势就要从病床上起身,没想到刚一动就是一阵晕眩。
“别动,乖乖躺好。”温哲赶紧扶住她要倾倒的身体。耐心的哄她:“小玥,喝完我给你去拿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可是喝的时候还是很苦啊。不要。”陆玥小嘴一撇,耍起了赖,“再说了,我怎么没看见过别人在重症监护室里还喝中药的呀!”
“玥儿。”温哲再次出声唤她,放下药匙一手扳过她的小脸,“那你见过人家当着你的面小解么?”说完不带喘的又说,“乖,把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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