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下来,十分融洽地吃完了这餐晚饭,想着一个月来大大小小的争吵,最后终于在最大的一场战争中平息了战火,这让肖亦凡全身都舒畅起来。他想人倒霉时间久了终究还是会转运的,就比如自己,比如今天的自己。
吃完饭,夏小雪开始收拾桌子,肖亦凡想要上前帮忙,被夏小雪制止,说:
“别动,我自己来,你去看电视去,看看新闻什么的,顺便给我讲讲。”
“哇噻,你这是怎么啦?开始关心起国家大事了。”
“今天方芳来了,说我现在都跟社会隔绝了,连全球闹经济危机那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嫌弃我呢,所以我得学学。”
“方芳来干吗啊?”
“啊?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来看看我,看看我……”
夏小雪怕自己说漏了私下偷偷接活儿的事,赶紧收拾好,默默进厨房刷碗去了。
刷碗的空当,肖亦凡的电话响了,是夏天打来的,因为心情好,所以肖亦凡接起电话就开始贫:“哟!谁啊您是?陌生号码啊。”
“你说谁?是你夏哥哥。”
“夏哥哥?嗨,我怎么记得打从毕业就没主动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哪。”
“行了行了啊,少跟我来这套,你忙得跟小陀螺似的,怎么跟你联系,你这倒还恶人先告状了。”
“我哪敢啊。说,啥事儿?”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但是想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我今儿早晨跟我女朋友逛商场的时候碰见小雪了,她去专柜退你给她买的东西,结果被那小姐给说了一堆不中听的,差点哭了。还好我及时赶到,英雄救美。”
“啊?是么?她没告诉我啊。”
“这种事她告诉你干吗?哎,我跟你说啊,其实小雪也挺不容易的,你别委屈了人家啊。”
“行了行了,我当然知道,那是我老婆,你看你这还上了心了,不怕哥们我吃醋啊。”
“别,快别吃那东西,吃多了可对血管不好。好了,不跟你丫贫了,没事我挂了啊,改天有时间叫上郭阳一起出来吃饭。”
“行,忙你的吧。”
挂了电话,肖亦凡看着依然摆放在茶几上还没有打开的耐克鞋,又看了看在厨房里忙碌的夏小雪,心里就跟被螃蟹狠狠地爬过一样,很不是滋味。
我们第一个新年
第二天下午,肖亦凡跟同事打了个招呼,提早下了班。
尚未到下班时间的地铁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肖亦凡坐在座位上,身体随着地铁的晃动而摇摆着,心里有了一丝悠闲和愉悦,仿佛回到学生时代。
那时的他,经常在非节假日人不多的时候逃课出来逛街,一手牵着陆露,一手提着大包小包战利品,心中别提多惬意。
只是,那些没心没肺的时光,真的回不来了。想到这个,他略略有点黯然。
出了地铁站,肖亦凡打车直奔翠微,来到薇姿专柜旁边,重新买了夏小雪昨天退掉的东西。昨天羞辱夏小雪的专柜小姐依然在,她看了肖亦凡一眼,肖亦凡也同样回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买好东西肖亦凡又随便逛了逛,最终决定坐公车回家,算是对夏小雪的爱的另外一个回报。走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肖亦凡抬头看见夏小雪正挺着微微凸出的肚子在阳台上晾刚洗好的衣服。
此时的北京已经很冷了,夏小雪却只穿了一件毛衣,在冬天的寒风里仔细地将衣服展平、挂好,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肖亦凡看着阳台上的夏小雪,心里觉得既温暖又心疼,他想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家就是这个样子的吧,柴米油盐,平淡而温馨。他也心疼夏小雪,他看着此时的夏小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更加觉得自己委屈了一个好女孩。
肖亦凡快速地上楼,开门,桌子上只摆了碗筷,晾完衣服从阳台进来的夏小雪看见早归的肖亦凡,很是诧异。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夏小雪问,她本来还想继续问,你不会是被裁员裁掉了吧,但是想想觉得这样子说显得自己又八婆又乌鸦嘴,于是索性闭嘴。
“想你了嘛,就早回来咯。”肖亦凡嬉皮笑脸。
“少来了你,就会贫嘴,那我赶紧做饭去,你早回来应该先打个电话的嘛……”夏小雪一边嘟囔着一边卷起袖子往厨房跑。
“打电话那就没法给你惊喜啦。”肖亦凡大声说。然后他悄悄地把薇姿的袋子摆在饭桌中间最显眼的地方,鼓捣了半天觉得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见之后,便满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自己可爱的老婆大人做好饭给自己吃。
炒好菜的夏小雪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肖亦凡看了她一眼,故意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等着夏小雪对自己有所表示。果然,看见桌子上的袋子,夏小雪的心一下子就温暖了起来,她提着袋子走到肖亦凡面前,一脸的歉意,但又满眼温柔地看着他,说:
“谢谢你。”
“都老夫老妻了,还谢什么啊。”肖亦凡故作调皮地说,因为他本人实在是受不了那种偶像剧里面的情节,女的感人肺腑地跟男的道谢,然后男的也很真诚地说:“如果可以,我会为你付出一切。”然后两个人就慢慢靠近,最后亲个嘴什么的,俗!
肖亦凡不屑于那一套,他要的是平淡生活里的小幸福,简简单单地相濡以沫。
“好啦,夸你两句还得瑟起来了,我再炒个青菜就好了,你洗手准备吃饭吧。”夏小雪也故作轻松地说,说完转身进厨房继续炒菜。
就在夏小雪转身的瞬间,她的心头,还是划过一丝她也讲不清楚的复杂感受。
她不想再跟肖亦凡吵了。她想如果899块钱可以买到他们之间的平静与快乐,为什么不呢?毕竟那是用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可是他们,却轻易地用899块钱就买到了,按照主妇心理学,她应该感到赚了莫大的便宜,快乐似神仙。
可现在的她却真的不知道,这是应该庆幸,还是悲哀。
吃过饭之后,肖亦凡主动承担起洗碗的重任,夏小雪百般阻挠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只好让肖亦凡去洗。结果,肖亦凡还是不负众望地打碎了一只盘子,夏小雪无奈地清扫碎片,肖亦凡只是无辜地站在一边看着。
“看吧,早就说我来洗了,你偏不听。好啦,你也别自责了,不就是一只碗嘛。”夏小雪看见肖亦凡闷闷不乐的脸安慰道。
“我没自责,只是郁闷为什么偏偏我都把它洗干净了才碎,如果之前打碎的话,我就可以少洗一只了,真不公平。”
夏小雪听肖亦凡这么说差点就背过气去,她白了肖亦凡一眼,无奈地摇头笑笑。
一切收拾就绪,两人一起在客厅里玩任天堂红白机,经典的游戏《坦克城》,气氛很是融洽。他们吵吵闹闹,叽叽喳喳,仿佛回到了刚刚认识的时候,干净的孩子一样的笑容重新回到两个人脸上。在如此虚幻的游戏世界里,他们暂时忘记了生活里的所有争吵、所有苦难,快乐得仿佛两只春天里的小鹿。
玩累了,两个人洗了澡躺在床上,夏小雪躺在肖亦凡的怀里,安静地闭着眼,她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地在肖亦凡怀里躺着了,那份久违的安全与温暖,传遍了她的全身。
短暂的沉默之后,肖亦凡轻轻地亲吻夏小雪的额头、脸颊、嘴唇。
夏小雪也回吻他,接着越来越激烈,情欲的水开始在两人间流动,他们都觉得体内仿佛烧起了一把火,紧接着就是要做一些的事情了……
肖亦凡突然像触电一样停住了,惊喜地看着夏小雪。
夏小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讶地问:“怎么了?”
“孩子……刚才孩子动了……动了……”肖亦凡结巴又激动地说。
“真的吗?”夏小雪有些懊恼,刚才自己正干柴烈火呢,根本就没顾到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做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没感觉到啊。”
“真的真的,我跟他说说话啊,让他再动动。”
“嗯。”
“亲爱的宝宝,你看,爸爸在这呢,踢爸爸的脸,踢我脸啊……”肖亦凡对着夏小雪的肚子,语无伦次地说着不靠谱的话。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这是要求了些什么啊,这样对胎教可不好,万一宝宝以后生出来专踢别人的脸怎么办,于是赶紧又换了个说法:
“宝宝,运动下,运动下嘛。打套军体拳给妈妈看看,或者跳个舞也行……”
可肚子里的小宝宝却没有那么听话,夏小雪的肚皮寂静得仿佛无边的非洲大草原。
肖亦凡百折不挠地耍了几乎半小时的马戏,累得气喘吁吁,肚子里的宝宝没反应,夏小雪倒是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无奈,最终肖亦凡还是放弃了,也没有心情继续再做什么了。
俩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聊天,肖亦凡讲了一些公司好玩的事情给夏小雪听,又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压力。
夏小雪忽然困意袭来,所以她趁着自己有点迷糊,才微微红着脸说道:“亦凡,你答应我,如果以后你生了我的气,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我们之间永远不要有秘密,好吗?”
肖亦凡一愣:“好。”
肖亦凡沉默了,他想也许是该让夏小雪知道自己和陆露现在的关系的时候了,这样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会公平一些。肖亦凡想着,深吸了一口气说:
“小雪,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那个……陆露,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了……我上次就想跟你说的。”
夏小雪没有反应,难道小雪生气了?肖亦凡紧张地看了看怀里的夏小雪,这才发现她已沉沉地睡了过去,并未听到他讲的话。
也许老天不想让小雪知道这个事情吧,肖亦凡心想。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肖亦凡就醒了。
今天又是一个灰蒙蒙的天,但这并未影响他的好心情。
夏小雪依然早就起了床,不见了人影。他知道她在厨房给他心早餐,尽管他也知道,那依旧是永恒的鸡蛋汉堡,可他还是觉得全身都充满了焕然一新的力量。
如同大力水手吃了菠菜般,肖亦凡轻松地从床上弹起来,迅速跑去厨房在夏小雪的脸上亲一口。洗脸,刷牙,更衣,提起公文包,拿着夏小雪给自己亲手烹制的美味爱心鸡蛋汉堡,出门上班。
肖亦凡想自己应该活力百倍地去过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如果不能改变什么,那就试着接受,并且享受吧。
如果他不去热爱生活,又怎么能得到生活的热爱。
照例在地铁站吃完最后一口汉堡,他看了看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9分钟,真好,自己可以悠然自得地走过去。
当肖亦凡一脸灿烂地走进办公室,却看到陆露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手环在胸口,全身几乎写满“来者不善”四个大字。肖亦凡知道,自己热爱生活的计划,将要迎来首波冲击波。
肖亦凡的笑僵在脸上,尴尬得无所适从。
“肖亦凡……”
“我,没迟到。”还没等陆露说什么,肖亦凡便急忙强调,他已经惯性地把自己摆在了罪人的立场。
“你是没迟到,我要说的不是你迟到的事情。”陆露看了看表说。
“那我怎么了……”
“我要说的是昨天下午的事,你昨天下午早退了吧?”
“我只是早走了一会。”
“很好,那你就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咯。你要知道,现在公司正在裁员,公司的每个人都在很用心地工作,没有人敢怠慢。早退这事,念在你是初犯,扣发你这个月的奖金,这个处罚应该不算太重吧?”
“哦,不,不算。”肖亦凡的身子弯下去。
“下次注意!”陆露趾高气扬地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肖亦凡心里的郁闷和委屈就像细菌一样,肆无忌惮地繁殖、蔓延,很快遍布了他的全身。可是毕竟是自己的错,谁让?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