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雪微笑地看着方芳，但眼睛里的泪却快要溢出来了，她说：

“方芳你瞧，你还是舍不得下重手。”

夏小雪话音刚落方芳就崩溃了，她抱着夏小雪哭得很澎湃，鼻涕眼泪全部都擦在夏小雪唯一一件比较昂贵的衣服上，擦得夏小雪那叫一个心疼，她抱着方芳，拍拍她的肩膀说：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我答应你，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一声不吭就失踪了好不好？”

“夏小雪，你的良心给狗吃了，大家找你都找疯了，我连警都报了，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不能让我帮你一起解决？你把我当什么了？隔壁的更年期大妈么……”方芳边哭边抱怨着，口齿也不是那么清晰了，还夹杂着鼻涕和眼泪，就跟一个小独奏音乐会一样。

“方芳，别哭了，没事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脑袋里的那根保险丝‘b iu ’一下就断掉了，我脑袋是懵的，就想找个地方自己待着。”

夏小雪说完就有点想抽自己，她知道自己这次突然失踪看起来十分自私。

可是她真的只是想一个人躲起来安静一会儿，就安静一会儿，让她可以一个人静静地想这些事情，想想自己，还有肖亦凡。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是肖亦凡找到了她，在他们那个小小的秘密基地，仿佛一个奇迹。

“夏小雪，我跟你说，如果你下次再让大家这么担心你，我就一巴掌打死你，一了百了。”方芳继续哭着说。

“哎，哎，我知道了，不会了。”

“出了事，先找方芳再找警察，要把需要我培养成一种本能，我把你当亲妹妹看的，大家在北京都不容易……”说到动情处，方芳再度哽咽。

夏小雪赶紧舒缓情绪：“嗯，我从明天就开始训练，争取搞成条件反射。”

方芳被逗笑了，她放开夏小雪，然后抚摸着刚才打过的夏小雪的脸，齉齉着鼻子问：“还疼吗？”

夏小雪露出奸笑，摇摇头：“我会报复的……你可以殷殷地期盼。”

方芳也笑了，紧紧地握住夏小雪的手，生怕她再次不见了。

几个大男人就这样被这一幕姐妹情深搞得湿了眼眶。

“哎，你们俩煽完情了是吧？接下来我跟大家宣布个事啊……”一直站在一旁的肖亦凡，终于摇头晃脑地跳出来，准备用自己的好消息来缓解一下尴尬且感伤的气氛。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宣布：“那个，我跟夏小雪同志，在党和人民的感召教育下，决定结——婚——了！”

听见这个消息，众人愣住了，气氛霎时凝固。

继而，没心没肺的夏天领头，大家欢呼起来，方芳尤其兴奋得两眼大放光明，摇晃着夏小雪一个劲儿地问：“是真的吗？小雪，这是真的吗？”

夏小雪微笑着点点头。

“方芳，你别模仿马景涛好么？我的小身板承受不了你这么高强度的摇晃。”

方芳高兴得都贫不起来了，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外挤笑容。

“肖亦凡，有你的啊！”夏天过来拍肖亦凡的肩膀，“等孩子出生，我要当干爹的。”

“汗……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了啊？”

“有盛怒之下的方芳姐在，你觉得你的秘密能够保藏多久？刚才你不在，她都快把这事儿编成九九八十一段去天桥上说书去了。”

“方芳……”肖亦凡转头对着方芳张牙舞爪，“不待见你这样的。”

方芳回一个白眼：“我这是方便你，省得跟大家解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小子省了事、娶了媳妇，还想怎么样，中福彩么！”

肖亦凡被堵得讲不出话来，只能干笑，转移话题。

“好了，好消息就宣布到这儿吧，天都快亮了，夏天，郭阳，你俩明天不是还上班吗？早点回去吧。我知道你们有一千个疑问，这些事等明天咱们把酒言欢。”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恭喜了兄弟。”郭阳一脸真诚。

“肖亦凡，你是我偶像，铁血真汉子，比曾哥和春哥牛多了。”夏天站在门口一边穿鞋一边嬉皮笑脸。

肖亦凡跟两人抱拳：“承让承让……两位兄弟，放小生一马吧。”

郭阳和夏天大笑着离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方芳用一种古代媒婆的眼神看着肖亦凡，然后话中有坏地打趣说：“怎么着啊你是？是留这儿睡啊，还是把我们家夏小雪带走啊？”

夏小雪笑着推了方芳一把，说：

“行了吧你，你也累了，赶紧睡觉去吧，我还有点话跟他说。”

“行，那你们慢慢聊吧，你还欠我一个详细版的交代哦，赶紧组织好语言，我等着你明天跪在我床前告诉我整个过程。我先去睡了，你看我哭成这样，明天起来眼睛准肿，脸色肯定也不好看了……”方芳一边抱怨着，一边知趣地大摇大摆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客厅就剩下肖亦凡和夏小雪了，夏小雪倒了一杯水给肖亦凡，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夏小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肖亦凡，你掐我一下。”

“嗯？”正在喝水的肖亦凡一头雾水。

“快点啦。”夏小雪伸胳膊出去。

肖亦凡听话地轻轻掐了下夏小雪的胳膊，一脸问号地望着她，夏小雪脸上并无异样。

夏小雪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阴霾一舒而空。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好像梦一样，我现在特别不确定，总怕一睁眼一切就都不见了。”

肖亦凡笑起来，轻轻拍拍夏小雪的背，以示安慰。

“小雪，你现在眼前的这一切，都无比真实，都切切实实地握在你手中。”

夏小雪把头倚在肖亦凡肩上。

“亦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仓促地决定，导致握在手中的不仅仅是美好，还有更多的残酷现实等着我俩。”

“嗯？”

“说心里话，结婚这件事情太仓促了。对我来讲，好像被人一枪击头，又好像是个真人秀节目，太突然又太真实。我想，这对于你也是一样，我们都没有考虑所有的后果……”

“你怕我后悔？”

“我怕我自己后悔。”夏小雪笑。

“那也晚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可是……肖亦凡……”夏小雪欲言又止，声音低下来，“也许我不应该讲……可是……陆露怎么办，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肥皂剧里的坏女人，好像很可怜，又好像很讨厌，因为可怜变得特别的讨厌。”

肖亦凡沉默了。

夏小雪敏感地意识到了肖亦凡的沉默，但是，话在口中，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而你的父亲呢？他们会同意么？还有，我们的未来怎么办？孩子还有一段时间就要出生了，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问题还要更多。”

夏小雪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一下把肖亦凡问傻了。

他突然有点懊恼，有点觉得自己混蛋，当时自己为什么没考虑到这些，甚至还自信地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其实这份无所不能，只是青春的荷尔蒙冲上头颅带来的短暂幻象，无关现实。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戒指给人家戴了，消息也放出去了，关键时刻，他怎可回头？

他不是没有隐隐的后悔，他刚建立起来的顶天立地的新好男人形象所带来的迷幻效果，让这份后悔迅疾地被冲淡了。

“肖亦凡，我问这么多问题不是要为难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后悔了……”

“小雪，”肖亦凡打断夏小雪，“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也让我问你一个吧。”

夏小雪点点头，等着他问。

“你相信我吗？”

夏小雪同样被问得有点傻了，其实说真的，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肖亦凡，毕竟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肖亦凡要娶她的理由并不是因为爱她。

但是，也许是肖亦凡如此真诚的眼神，也许是窗外的晨星很美，夏小雪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她决定，再去相信一次。

随后，她便被肖亦凡一把抱住，紧紧的，紧紧的。那种难得的信任仿佛在源源不断地在两人间传递，肖亦凡在夏小雪的耳边轻声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

“只要你相信我，那就足够了。”

窗外，太阳冲破地平线慢慢地升起来了，阳光之下，一切都是新的。

连同两个人的故事也是一样，才刚刚开始，亦是新的。

这次我选择放手

踏着晨光，肖亦凡并未重新充满朝气，而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大脑回到家，整个人像深海火山泥一样融进沙发里。

他太累了，身心都仿佛经过了铁人三项的反复洗礼。

从刚刚高度紧张的状态突然停下来，肖亦凡时刻都感觉要分崩离析。

他打开冰箱，喝了点酸奶，象征性地吃了几块饼干，给没电的手机换了电池。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陆露发来的，陆露鼓励他好好学英文，说为了奖励他的刻苦，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肖亦凡看着短信自嘲地笑了几声，还惊喜呢，他想，到时候咱俩谁给谁惊喜还不一定呢。

肖亦凡把脸埋在手心里，想到陆露，他有些难过。

毕竟当初陆露是自己张灯结彩、大费周章追过来的，现在自己却要跟别的女人结婚，还是奉子成婚，这对陆露太不公平了。杀伤力基本等于当头棒喝，两百次。

而此时此刻，他对陆露的爱也变得有些淡漠。

这一连串堪比天涯八卦帖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也现实了一些。

爱情，这种珍贵的需要天真去呵护的奢侈品，他有些用不起了。

他抽了一根烟，最后把心一横，决定立马就向陆露摊牌。他知道拖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没有勇气去伤害陆露，他依然记得在追陆露的时候给予她的所有关于永远的承诺，但是现在，他要亲手摧毁它们。

那些珍贵，那些美好，那些海誓同山盟。原来承诺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的其实是如此残忍且脆弱的东西。

肖亦凡并没有太多顾虑时间，他想趁着自己的勇气还没有被时间消磨殆尽，跟陆露干净利落地一拍两散，这让他有种凛冽的快感，鲜血淋漓，类似于死刑犯且求速死的感觉。

于是，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陆露的电话。

此时的陆露，果然还在睡梦中，六七声之后，才迟迟地接了电话，肖亦凡听见电话那边陆露慵懒的声音：

“喂？”

“是我，那个……你在睡觉吗？”问完这句肖亦凡就想立马咬断自己的舌头，多么废话啊，这个时候不在睡觉在干吗？而且声音都那样了，难道是在ktv引吭高歌么？

“是你啊，这都几点了，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听见是肖亦凡，陆露似乎清醒了不少，语气中更是难掩的欣喜。

“嗯……我有话，想跟你说。”肖亦凡支支吾吾的。

“啊，那你说啊，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想我了？哦，对了，你收到我短信了吗？”

“嗯，收到了。”

“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样的惊喜啊？”

“我……不猜了，猜不出来。”

“呵呵，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我跟你说啊，我决定放弃今年出国的机会了，我要等你一年，我要跟你一起去。你看，我为你牺牲多大啊，还不对我好点啊你？”陆露一边得意地宣布着惊喜，一边冲着肖亦凡撒娇。

肖亦凡沉默了，他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的勇气在一瞬间像座被炸烂的水塔，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漫天的汪洋。

“哎，换你了，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是什么啊？”

肖亦凡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

“陆露，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陆露俨然不相信的口气。

“分手吧，我是认真的。”

说完肖亦凡就把电话给撂了，然后他关了手机，拔掉了座机的电话线，迅速地躺在了床上。他希望自己能赶紧睡着，因为只有在睡着之后，他才好不去想这现实的一切。他知道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