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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雷狮抬了抬下巴,一锤子砸在他眼皮底下,尘土四起,耶铒齐什立刻噤声,扭曲的一张脸在尘土里模模糊糊。

  我抬头瞄了眼雷狮,他的侧脸轮廓非常好看,鼻梁高挺,眼角与唇角微微上挑,淡淡的弧度中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修长的眉尾悄无声息隐在头巾下的碎发里……

  头巾?

  他的头巾,好像有点歪?

  我顿了顿,难道是和嘉德罗斯打架时弄歪的?

  他仿佛并没发现这一点,犹自低眉俯视着地上的耶铒齐什,嗤笑,嚣张且不屑:“骗你?你有哪里值得本大爷去骗么?”

  “是你说、说……”愤怒地重复说了半天也没有后续。

  雷狮于是一挑眉:“说什么?”

  我心口微微一动。他挑眉的时候,细细的眉尾在碎发里若隐若现,像小羽毛似的,撩人得很。

  “三殿下……”我忍不住喊他,他低眉瞧我,身体微微向下倾了稍许。

  我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很多时候,只要我小声与他说话,即便再不耐烦,他也会几不可查地向我这边倾下身体,因为我太矮了。

  我悄悄挠了挠裤腿,小心翼翼提醒他:“您的头巾歪了。”然后用手指了指他右边耳朵,“这边高了点儿。”

  他皱了皱眉,眉尖微微拱起,语气平淡:“拽下来。”

  我愣了愣:“什么?”

  他揽着我的力气加大,给我一个宛如看白痴的眼神:“拽下来。”

  我结结巴巴:“我、我给您拽?”他这句话着实恐怖,吓得我都忘了用习惯语“在下”了。

  他抬脚将想爬走的耶铒齐什踢翻个面,边漫不经心地应了我一声,甚至向我偏了偏头,尖尖的耳朵从深色短发中探出,耳骨看起来软软的,仿佛随手一碰便会折断。

  我的手心倏地痒了起来,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而后捏紧手指,踮起脚,战战兢兢伸出手去够他耳尖之上的白色头巾。

  我可能太紧张了,手指甚至不太听从使唤,在拽住头巾边缘的时候,小指不知为何颤了颤,碰到了他的耳朵。

  果然很软。那一瞬间我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呼吸停滞了刹那,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继续拽头巾的动作。

  我面色僵硬地将头巾拽到合适的位置,大脑混沌,下意识用拇指将他眼角附近的碎发拨到耳边……

  拨头发的这个动作我自己都没想到,更别说雷狮本人了,他大约是觉察到不对劲,猛一偏头,我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便擦着他的脸颊,一路畅通无阻地停在了他的唇角边。

  我的手此时几乎是捧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的呼吸诡异地与我的同步了那么一刹那。

  他定定凝视我片刻,我此时大脑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像是集体罢工了似的,只有一双眼睛能将他的脸看进潜意识里。

  男色误人,我太贪心了。

  我动了动手指,指尖碰到他脸上的皮肤,指节僵硬得仿佛被冰冻住。而后我看见他微微眯起了眼,唇角挑起一抹奇怪的弧度。

  他再次偏头,唇角擦过我手腕偏上的肌肤,沿着细细长长的手纹一路留下滚烫的痕迹,最终轻轻贴上我有些湿润的手心。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笑哼了声,若无其事地移开脸,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松开我肩上的手,再次踢了耶铒齐什一脚,将他直直踢到远处岩浆边缘。

  我呆呆站在原地,半晌之后方迟缓地盯着被他吻过的掌心,还是原来的肤色,手纹没多也没少,但是为什么这么烫?

  “啊……”

  我捂着脸蹲了下去,低声骂自己着实没出息,接着后知后觉想起捂脸的手是被雷狮嘴唇碰过的,于是停了一瞬,连骂都没办法骂,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兜里的手套被我木着脸掏出来套上,远处的雷狮正提着耶铒齐什的后领不知在说些什么,周身缠着浓浓的戾气与邪气,双重交错纠缠,反倒形成一股难以琢磨的味道。

  我在原地蹲了老半天,直到卡米尔在我右手边蹲下时,我才像是刚从看恐怖片的氛围里脱身似的,目光涣散地看了他一眼。

  “我什么都没看见。”卡米尔说。

  我木着脸:“哦,是吗。”

  没看见的人会特别告诉你他没看见么?

  他低下头,肩膀抖了抖:“你不过去么?”

  他刚才是在笑吧?一定是在笑吧?笑什么呢,哪里好笑了呢?

  我移开目光:“去哪里?去岩浆里泡着么?”

  我可没那么厚的皮。

  他不置可否,而后又说:“不过要是你真的去泡岩浆,大哥肯定会把你捞起来的。”

  我:“……”

  卡米尔你闭嘴吧!没看见我现在脸都红成岩浆了么?!

  “我不会那么不要命的。”最终我只是回了句正常话。

  “但有人却偏偏不要命。”他高深莫测地说,“你看,那边不就是么?”

  我盯着远处的高个儿男人沉默不语,他的身后有一大片火红的背景,还有高耸的山峰,他的头巾很长,两根长条在风中慢悠悠飘动着,他的视线若隐若现,碎发遮住他小半边侧脸,但毋庸置疑,他很好看。

  “你知道耶铒齐什会挑在这个点来么?”半晌后,我垂下眼问卡米尔。

  “原本不太确定。”他说。

  “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不确定。”

  “……那你不如说从头到尾都不确定。”

  他扶了扶帽子:“凡事无绝对,不过概率很大而已。”

  我扯了扯嘴角:“赌概率么?如果赌输了……”

  “输?”卡米尔偏头瞧我,“大哥?”

  我沉默。

  “嗯。”最终只是低低应了声。

  其实有时候,很多事都勿须说得太明白,也勿须追根究底,点到即止即可,说得太通透反而更容易让人迷糊。雷狮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多年过去,我想我今天终于明白了那么一点点。

  ☆、告白第八

  我拍拍裤腿沾上的灰尘,站起身,低头瞧着卡米尔:“去看看么?”

  他站了起来:“好啊。”

  我和卡米尔默然走到雷狮那边时,他正提着耶铒齐什的领子将他整个人自上而下往岩浆里灌,耶铒齐什鼻涕眼泪四处横流,手脚都在胡乱挥舞着,嘴里发出惊悚的哀嚎,像是要把半边天给嚎下来。然而这种声音我听的太多了,丝毫没觉得不舒服。

  反观雷狮,他早就不耐烦了,漂亮的眉目沾染着赤焰山特有的烟尘味儿,给人的感觉无端烈了许多。

  男人的尖叫声逐渐变调,沙哑的像是被敲烂的铜锣,两只眼睛充斥着岩浆的烈色,不久前眼底尚残存的火焰已被同样的高温浇熄,眼睑留下一片黢黑,面色暗沉,已不是个合适的玩具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三殿下。”他看我,我指了指他的手,“脏啊。”

  这个人很脏,不值得雷狮碰他。

  雷狮闻言微微一皱眉,似乎也认为我说的有理,但瞥着已经半截身子都没入滚烫岩浆的耶铒齐什,他又不太想松手。

  我走上前,善解人意道:“要不我来?”正好我还没有亲自动手报仇雪恨,趁着人还没断气前过过手,也不亏。

  雷狮却理也没理我,转眼就用雷神之锤的手柄勾住耶铒齐什的后领子,凭空提溜着悬挂在半空。

  我:“……”

  三殿下你好聪明,雷神之锤如果有意识,它一定会哭的。

  雷狮这时单手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听说电流能刺激神经,让人对疼痛更敏感……”

  我与卡米尔对视一眼,然后扭头继续盯着雷狮,他握着雷神之锤的手指上缠绕了几丝电流,白色的细流聚集在手柄的部位,接着一股脑钻进耶铒齐什的后颈。

  我清楚地看见耶铒齐什本已将近麻木的身体狠狠抽搐了一下,接着沙哑的破铜锣声再次响亮。

  雷狮似乎对这种事挺有心得,还想再来一次时,卡米尔开了口。

  “大哥,时间不多了。”

  雷狮的动作微顿,沉吟片刻,将半死不活的耶铒齐什交给卡米尔:“找个东西把他挂到那边。”他指着最近的一个山崖,说得漫不经心,眼底却铺着一层淡淡的血腥。

  然后他看向我,顿了顿,古怪地说:“要不你去挂?”

  我瞅了瞅耶铒齐什那不忍直视的下半身,乖巧地摇了摇头,这么血腥的工作还是交给男人做吧,我这样的弱女子实在不合适。

  但我还有一点实在想不明白:“三殿下,为什么……”还留他半条命?如果是我,绝对会选择就地解决。

  雷狮瞄了眼远处,我顺着瞧过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

  他收回目光,笑得轻蔑:“偶尔也要留点残渣给别的猎手吃。”

  别的猎手?

  没等我想明白,他已经提溜起我的帽子:“手套戴上了啊?”

  我一顿,像被烧着似的迅速用胳膊挡住脸,手心烫得要命,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然而转念一想,我不应该心虚的,明明这事儿是他搞出来的,但凭什么只有我这么尴尬?

  于是放下手,跟着他往前走,佯装冷静地点点头:“手套好看。”

  他瞄了眼我的手套,又瞄了眼我通红的脸,嗤笑,猝不及防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双手紧紧握着我的上臂,我的额头磕到他的锁骨上,皮肤与皮肤之间被一层布料阻隔,很快又松开。

  我愣愣地没反应过来,他已俯身扯了扯我发烫的脸,好笑道:“就你这点斤两,还想骗我啊?”

  然后不等我回应,他已站直身体,提着雷神之锤大步向前走去,徒留我一人在后面像个木乃伊似的傻站着。

  刚刚,发生了什么?

  卡米尔处理完后追上来,瞧见我木在原地几乎没了神的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了?”

  我宛如被晴空霹雳惊到,浑身一抖擞,目光闪烁,结结巴巴说:“没、没什么。”

  身体周围还残留着雷狮身上的味道与温度,它们时时刻刻提醒我,刚才不是做梦,雷狮他抱了我,属于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拥抱,那股仿佛被深渊禁锢的力道,以及那其中让人连灵魂都会不由自主颤抖的深意,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如果说之前与卡米尔闲谈时心里尚存些许不确定,那么此时,我已经将所有的疑虑彻底打消了。

  “卡米尔!”我攥着裤缝线的布料,声音颤抖。

  卡米尔可能被我这反常的行为惊到了,神色不由严肃:“怎么了?”

  远处雷狮不知何时干掉了雷德一只手臂,轰隆的巨响像是远古的洪钟,沉重醇厚,直击灵魂。

  我盯着雷狮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我喜欢三殿下!”

  早在十三岁那年,初见雷狮之时,命运便注定我这辈子都无法将他从我眼里抹去,他的存在只会越扎越深,最后深深驻扎在我心底深处,驱赶我所有抵抗,霸占我所有思想。

  “哦。”卡米尔毫不意外,甚至略显嫌弃,“这种话你应该当面对大哥说吧?”

  当面……

  瞬间所有澎湃的心情被浇熄。

  我扭过头:“我就想想而已。”

  他没什么表情,喃喃一句“幸好大哥不知道我是第一个听见的”,便压着帽檐走远了。

  我:“……”

  他说的第一个,该不会是指我刚才那直白的告白吧?

  “这种话怎么能对他说呢?”我展开手掌,又用力握上,“那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但仔细想想,我过去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