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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点 53
江上舟打了几个令,周子柔就尾随而来。李恳的房间本来就小,东西多又乱,放一张麻将台,加上四张凳子,空间基本被占满,观众只能在旁边站着。周子柔站在江上舟和罗海涛之间,对江上舟的牌指指点点,看着罗海涛的牌,教江上舟打牌,罗海涛将麻将牌紧靠跟前的台沿,尽量不让周子柔看到自己的牌。
江上舟手上有两对牌:一对八筒、一对五条。他刚拆掉五条,罗海涛马上打出一张五条。你怎么那么蠢!牌都不会拆!周子柔边看边骂江上舟。
哥们都不喜欢和江上舟打麻将,江上舟来,周子柔肯定也跟着来,只要周子柔来,她会取而代之,最后当观众的肯定是江上舟。周子柔的技术很流,但她总是说江上舟不行。有时她还会从麻将延伸到其他方面,比如她曾经说江上舟不会说,不能写,大学四年白读了。这话不知从何讲起,但江上舟从不在公开场合和她争辩。周子柔不要面子,江上舟可要面子,况且夫妻之间的争论不存在谁输谁赢的问题。
许晓晴坐在电视柜一角,认真地当观众。我打麻将她从不多说一句话,她不会打麻将,但基本会看,有时候明知道我出错牌或忘记碰牌了,她也不吭声,免得别人说她看两家牌。她不喜欢周子柔的脾气,但并不反感她。许晓晴说其实周子柔并不坏,只是个性太强,脾气太冲。周子柔的缺点是性格问题,不属于人品问题。
打完一圈,周子柔强行把江上舟拉起来。你干什么?我打得好好的?江上舟不肯起来,周子柔把江上舟推到一边,说,好个屁!牌都不会拆!江上舟走进洗手间,周子柔边拿牌边说,你先回去,地还没拖,衣服还浸泡在桶里,中午的菜也还没有买。江上舟从洗手间出来,周子柔又说,把钱留下,你先回去干活吧!江上舟用纸巾把手擦干,从裤袋里掏出钱包,递给周子柔,走人。。
周子柔上来,我们不再说笑话,气氛显得很沉闷,我时不时看手机,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我们不想和她玩麻将,但也不能她一上来我们就说不打了,那样会惹火她,过于自尊的人其实也很自卑。周子柔就是这类人。
麻将桌上的周子柔口水多过茶,嘴里说个不停,他妈的,打错一张牌了!操!红中都忘记碰了!你他妈的,二万也拿来扛!周子柔骂完自己骂别人,嘴巴一直没闲着。
都是叶子媚的波惹的祸!我打出一张二筒,罗海涛说“碰”。周子柔好像没听到,用手去摸牌,“自摸!”她用力敲一张二条:她叫着二五条。奖的两匹马全中,每人450元,共收1350元。我都喊碰了,你还摸牌。罗海涛说。
我先摸你才说碰。周子柔说,给钱!
你打牌那么慢,摸牌又那么快!罗海涛不满地说。
老娘打了十几年麻将,从来没人说我打牌慢过!周子柔说。
我和李恳都没有吭声,只是在那傻坐着。
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周子柔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钱我是不给的,要给你们给。罗海涛把凳子往后移,准备站起来。
罗海涛!你给不给?周子柔发现罗海涛准备要走的样子,把他的衣服抓了一下。罗海涛左臂甩了一下。
你神经病!我为何要给你钱?罗海涛欠了欠身子,站了起来。
你骂谁神经病?周子柔霍地站起来。
我暗示李恳给钱,他会意地把钱放在桌上,我也掏了450元。罗海涛见我们都拿了钱,从衣袋子取出500元,扔在桌上。给你,拿去买棺材!罗海涛烦躁地说。周子柔揪住他的衣服,右手连煽他两记耳光。罗海涛走出门外,边走边骂道:疯婆!疯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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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点 54(1)
罗海涛来电时,我正在办公室翻看最新出版的一期《花城》杂志。罗海涛说小华侨韩兴光来广州出差,晚上一起聚一聚。虽然和韩兴光同班同宿舍,但我对他不怎么感冒。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冲突,但许多东西也说不拢,他喜欢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我们宿舍的弟兄们都看不惯他那傲慢的性格,尤其是眼镜蛇潘光宇。大二那年,有一天韩兴光值日,潘光宇打完球回宿舍,拿着水杯,几个水壶都是空空的。他妈的!今天谁值日?水都没打!潘光宇骂道。韩兴光在床上听音乐。我知道是韩兴光值日,故意说,看看门上的值日表。潘光宇走近门口,看了看值日表,用水杯往门上猛的一砸,操!韩兴光知道潘光宇在骂他,跳下床来,两人吵起来。最后,韩兴光没词了,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这个不开化的傜胞,我不跟你争了!潘光宇觉得韩兴光污辱了他,走近韩兴光,用力推了他一下,两个人扭打起来。韩兴光把潘光宇的眼镜踩烂了,潘光宇则在韩兴光的脸上留下了两个拳头印。
我在电话里对罗海涛说,我陪领导在外地出差,后天才能回来,你代我向韩兴光问好。
过了几天,我见到罗海涛,他说那天他和陶文雄请韩兴光到岭南酒店吃饭,然后到负一楼桑拿,是人民警察掏的钱,玩得很开心,韩兴光接连称赞还是老同学好。
韩兴光来广州干嘛?我问罗海涛。
他说,他到江门办案,路过广州,顺便来看老同学。
几个人来?
一个人。
一个人?到外地出差办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我有点疑惑。
罗海涛说,我们也觉得奇怪,办案必须两个人以上。后来我们问他,他说还有个同事在江门等他。
有没有问赵娜的情况?我问。赵娜是韩兴光的妻子,也是我们的同学。
生了个女孩,一岁多了。罗海涛说,对了,韩兴光还跟我们借了一万块钱,我和陶文雄各出五千元,他说出门时带的钱不够。
骗子!不知怎的,我突然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大学期间,韩兴光经常向我们炫耀他的华侨关系。韩兴光来自海南兴隆农场,这个农场基本上是来自印尼、泰国等地的华侨。韩兴光时常拿出一些新东西:这件衣服是印尼的姑妈买的,这部相机是泰国的舅舅送的。身上穿的,手里拿的均是洋货。潘光宇最反感他这一点,来广州读书前,他连县城都没有去过,韩兴光嘴里满是印尼、泰国,他由羡慕产生忌妒,由忌妒产生反感,所以每每听到韩兴光谈论起自己的华侨关系,潘光宇第一个走开,我们几个也相继走开,忙别的事,或者到其他宿舍串门。
韩兴光的非华侨身份一直到大四才被戳穿。毕业前,吕少萍叫我帮忙整理学生档案,无意中看到韩兴光的档案。他家是土生土长的兴隆人,父亲是职工,母亲是菜农,社会关系栏里没有一个华侨亲戚,全是务农。从那时起,我们宿舍更加反感韩兴光。潘光宇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骂他虚伪。
在班里,我和韩兴光的关系只能说一般,我看不惯他那种张扬、夸张的个性。毕业前,他追求赵娜。赵娜家在华侨林场,与我家只隔一条铁路,相距不过四百米。离校前,一些同学想为旧恋情画句号,一些同学想为新恋情另起一段。赵娜和我们同大班,一些公共课都在一起上课。她对韩兴光把握不准,于是征求我的意见。
晚饭后到森林公园散步成为我们四年大学生活的惯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们都会三五成群的穿过公园,到对面的谭村看电影、吃田螺或者瞧一瞧地摊上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书。如果你连续三天和同一个女孩单独去公园散步,很快就会传出谁和谁谈上了。
赵娜说有事找我,约好晚饭后在校门口见。
老邻居,碰到什么烦恼事了?刚见面我问她。
进公园再说。赵娜说。
在学校与公园之间,横着繁忙的中山大道。这段路车流量很大,每年都有人在校门口横尸街头。原来没有斑马线,学校提了很多意见,区人大代表也帮忙呼吁,最后在校门安装红绿灯,铺上斑马线。
断点 54(2)
赵娜长相说不上漂亮,五官顶多给60分,但身材高挑,米,广东、海南的男人个子都比较矮小,找个高的女人结婚,对革命后代有利。赵娜就靠她的海拔高度吸引众多的追求者。
我也曾经打过赵娜的主意。但有个算命先生的话一直影响着我。大一回海南过年,我妈拿我的生辰八字给一位据说是算得很准的老先生看命,有句话我刻骨铭心:文昊适合远找,切勿近娶!似乎近娶有血光之灾。老先生的意思好像是近娶的女人可能会克我。如果不是听算命先生的话,我可能加入追求赵娜的行列,而且凭借我的有利条件,应该可以手到擒来。
不算其他系的求者,90级中文系一、二班各有一个同学先后追求过赵娜。第一个是赵娜班的文东,刚踏入大学校门,文东就把赵娜给盯上了,前后持续了一个学期。第二位是我们宿舍的陶文雄。他知道我和赵娜不仅是老乡,而且还是邻居。他准备先从外围突破,然后才直捣黄龙。我对陶文雄印象不错,这小子也算一表人才,能写一手好字,脑袋瓜也好使,人品也过得去,所以我私下也在赵娜面前为他美言了几句。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四刚开学,他们突然分手,韩兴光揪住空档,乘虚而入。
韩兴光想和我好。赵娜说,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赵娜是个自闭性很强的女孩,平时不太关心集体,也不喜欢打听同学的事情,她在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哪个是韩兴光,只是接到韩兴光写的几封求爱信。
你和韩兴光交往多久了?我问。赵娜这么郑重其事的来征求我的意见,我不能贸然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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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开始交往,他给我写了好几封信,我觉得他态度很诚恳、很认真。赵娜望着湖对岸的依依杨柳,神情有些严肃,显然,她准备对韩兴光的几封信求爱信作出回应。
怎么说呢?我注意谴词造句:我和他同一班,又同一间宿舍,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你说说你的意见,和他交往行不行?赵娜侧过身来,看着我。
我的意见重要吗?我问。
你了解韩兴光,我和你又是老乡,我相信你。她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赵娜把她的终生大事押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可能对她的判断产生影响。越是这样,我越是谨小慎微,不轻易表态。客观讲,不管韩兴光的人品怎样,单从性格上来讲,他们两位也是不合适的。我说,韩兴光不是一个可靠的人,这个人有点漂浮,你们两个人的性格也相去甚远,你要认真考虑才作决定。当然,我的意见仅供参考,不作为你作决定的依据,不过,我劝你还是多接触、多了解,最后才下结论。
赵娜后来下的结论与我的意见相反,她甚至在婚后把我的意见全部告诉给韩兴光。海口的同学告诉我,有一次韩兴光酒后扬言,文昊反对我和赵娜结婚,找个机会我要好好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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