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是从重庆来,她一见面就问,你是罗海涛的同学?
是,我们是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
罗海涛长什么样子?
你不是罗海涛的朋友吗?怎么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们没见过面。她微微低下头说。
你们怎么认识的?
网上。
哦,原来你是罗海涛的网友。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你不怕碰到坏人?
我感觉罗海涛不是坏人,大学老师能坏到哪里去?
即使罗海涛不是坏人,但如果罗海涛是有妇之夫或者是个老头,你怎么办?
有没有妇无所谓,如果是个老头,我就认他做我干爹。
罗海涛骗过无数个网友,但也被一个网友耍过。他曾经满怀冲动的心情与一个自称“千娇百媚”的网友见面,没想到来者是个40多岁的寡妇,满脸皱纹,吓得他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你现在做什么?我感觉方敏不是在校生,但也不太像是个老江湖。
方敏笑了笑说,你像个警察。
你可以不用回答,就当我什么也没问。
方敏从包里掏出一排香口胶,撕开,递给我一支。她说,高中没读完就出来了,先在一家酒吧干了一段时间,后去夜总会,干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就不干了。现在在家闲着。
为什么不读高中?我说,肯定是早恋。
高一才谈恋爱,是早恋吗?
我无言以对。
我没有把方敏带回我的住外,而是拉她去天河的一家部队旅馆。在没有摸透她的真正底细以前,我不会把这种三无人员带回学校,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断点 25(1)
大二第一学期,课程表里多了一门选修课:美术欣赏。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比较深入地接触一些抽象画派的理论。作为一种流派,抽象画是与自然物象极少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而又具有强烈的形式结构面貌的绘画。抽象画鼻祖、俄罗斯画家康定斯基的画既抽象,但又充满音乐感和韵律。他的作品有很多抽象图式有貌似中国书法的元素:点、线、结构、疏密等。
令我吃惊的是,老师居然在课堂上点评《断点》。作品下半部分可以理解为土地,老师说,粗糙而又弯曲的白线可以理解为路。上面那些大小不一的类似水珠的点,没有连续在一起,点与点断开了。上下两部分不能分开欣赏,要把它变成一个整体欣赏。这样,作品的内涵就非常清楚了。
许晓晴将测试纸浸了一点尿液,然后聚精会神地观察测试纸的颜色,很快,测试纸的横柱变成了绿色。
文昊,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她把测试纸扔到纸篓里,瘫倒在沙发上,嘴里喃喃自语。
怀了也就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安慰她,又好像不是。
吃饭时,我们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凝重。许晓晴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打破僵局,放心吧,我自己会处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正在看新闻联播,李恳来电话,三缺一,问我有没有空。收拾好碗筷,我和许晓晴一起去李恳宿舍。
许晓晴原来不懂打麻将,但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也略知一二。她从来不反对我打麻将,每次和我在一起,只要是打麻将的,她就在旁边看。困了就在在李恳的床上睡。我打麻将,才叫醒她。跟她交往半年多,她很少说不字,即使偶尔发点脾气,声音也不会很大,听起来也觉得很舒服。许晓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脂粉气。有一次趁周子柔不在,我说了一句话:宁可听南京人吵架,也不听东北人说话。说得许晓晴心花怒放。
麻将一直玩到凌晨四点钟才结束,李恳看许晓晴睡得很熟,主动去张荣那,我困得睁不开眼,衣服都没有脱,在许晓晴旁边躺下,很快就进入梦乡。
毕业班基本上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像一群没有人看管的鸡鸭。一些人在哭,一些人在笑,还有一些人在吼叫,泪水共长天一色,哭声与笑声齐鸣。谈恋爱的争分夺秒处理后事,挥洒剩下的最后一点肉欲,水塔上,林子里,围墙边,散落各种口径的杜丽斯。类似“毕业了,我们的爱情怎么办?”的问题困扰着曾经为爱痴狂的男男女女。没有谈恋爱的,也在使出浑身解数,抓住离校前的最后机会,为自己的大学时光留下一些爱情的印记或者是痕迹。
小矮仔盘楚能是个瑶族生,出生贫寒,父母双亡,唯一的姐姐也远嫁他乡,几年来,靠班里同学捐款交学费,属于弱势群体。平时沉默寡言,从来不参加208室的卧谈会。每天晚上10点多钟就上床睡觉,实在睡不着,就在蚊帐里看书。大四第二学期,盘楚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晚归,有时候甚至一个晚上都找不到他的影子。罗海涛说,小矮仔可能是情窦初开了。
星期三下午开班会,杜慧珠、吕少萍都来了。正常情况下,她们是不参加班会的,班会由班主任冯宁主持,他简单地讲了几句,就请杜慧珠讲话。杜慧珠一脸肥肉,皮笑肉不笑,脸上总是乌云密布,好像别人欠她什么似的,同学在背后都喊她马列老太。杜慧珠走上讲台,脸色凝重,像南极的一块冰。
有些同学平时不注意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一味追求西文颓废的享乐主义,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严重,腐化坠落,褪化变质!与九十年代大学生的形象极不相符!这样的学生流到社会上去,怎么能成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有用之才?杜慧珠情绪激动,侃侃而谈。班里的许多同学丈二模不着头脑,我也是一头雾水。开始我以为是讲我,后来才知道她指的是小矮子。
学院里的补鞋老头给院领导写了一封信,控告盘楚能诱奸他老婆。起初我们都以为是他女儿,后来才知道是他花钱买来的媳妇。听师兄说,这老头在学院补鞋已经很久了,算起来应该有###年时间了。
断点 25(2)
补鞋匠认定盘楚能强奸,但盘楚能死活不承认。他说我强行把她的长裤脱了,但内裤是她自己动手脱的。中文系党总支开会研究,给盘楚能开除学籍处分。处理方案尚未报院领导,悲剧就发生了。
94年4月12日,这一天蒋光头发动反革命政变,正式叛变革命;这一天,中文系90级一班少了一位同学。盘楚能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了一个不太光彩的句号。那天晚上我在李恳宿舍看录像,凌晨两点多钟,一阵阵刺耳的警铃声划破静寂的校园。我们赶到学生七栋,救护车已经离开学校,盘楚能从六楼住下跳,脑袋瓜爆裂,水泥地板上留下一滩殷红的血,医生一看,盘楚能瞳孔已经放大,心脏停止跳动,即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力。
盘楚能出事后,补鞋匠的老婆找到院领导。她说,其实我是自愿和盘楚能发生关系的,是她老公逼她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盘楚能赔点钱。院领导目瞪口呆,杜慧珠也一个多礼拜没有回办公室上班。
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208宿舍的卧谈主题发生了深刻变化,大家都被一种悲痛、恐惧的气氛所笼罩,以前那种淫荡的笑声再也听不到了。
盘楚能事件发生后,我和向丽玫做爱的次数减少了。有一次我很想来,她心情欠佳,不是很配合,我把她的裤子解开,突然停住。她问,怎么不脱了?我说,还是你自己脱吧,免得日后你告我强奸,逼我高台跳水。
想看书来
断点 26(1)
岭南酒店是学校重点接待的地方,也是海塘街派出所经常“腐败”的地方。学校请客,李所长指定去岭南酒店。我刚进梅州房,熊妮就跟着进来招呼我们。她一进门就和李年长套近乎,显然,他们是老相识了。
点菜时,熊妮问我,文主任,今天吃点什么?我指着李所长,说,今天李所长是主角,你去问他,看想吃什么。熊妮拉来一张凳子,坐在李所长旁边。熊妮说,不如我向各位领导推介一款咱们酒店新推出的法式煎鹅肝。李所长问,味道怎么样?熊妮说,这款菜式的用料是从法国进口的,外脆内柔、嫩滑细致、营养丰富,绝对ok。李所长说,来一份吧。
其他菜呢?熊妮边写边问。
你看着办吧。李所长似乎对部长很放心。
熊妮问,要不要来老三篇?
李所长说,那还用说!
熊妮点完菜,跟我们重复了点过的品种。她所说的老三篇,是李所长最喜欢吃的:冬虫草炖地老鼠(穿山甲)、锅仔鸡子牛鞭、龟掌煲。
这年头,办啥子都得请客求人,私事是这样,有时候公事也不例外。比如这次请李所长就是这样。海塘村的一帮烂仔,常常三五成群串到学校门口,调戏女生,甚至闯入学校运动场,与学生争场地打球。在区政法委协调下,学校与海塘街派出所签定了警民共建安全校园协议书。派出所将学校大门口外面的马路列入片警正常巡逻路段,有效地遏制了恶性事件的发生。
酒过三巡,老板林福泉推门进来,边和我们打招呼边递烟。李所长问,林老板,好久没有看到你的女朋友了,是不是甩掉了?林老板哀声叹气,愁眉苦脸地说,甩掉就好了,就是甩不掉呀!
林老板年过65,前面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小眼睛,笑起来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一口烂牙被烟熏得黑不溜秋的。几年前老婆去世了,他在黄埔区找了个老伴,但没有在一起住。他以酒店为家,两个女朋友轮流来酒店值班。
林福泉敬李所长官运亨通,李所长回敬林福泉生意兴隆。
林老板,我们都羡慕你呀!天天都可以左搂右抱的。林福泉说,李所长,其实你有所不知,这两个小女孩让我烦透了!李所长说,每天都有美女相伴,怎么会烦呢?林福泉点上一支五叶神,说,这两上小丫头,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凶的时候恨不得把你往楼下推。
林福泉的女朋友我都见过。有一次,我请李恳、罗海涛他们吃饭。我说,林老板,带你的女朋友来给我们弟兄们参观参观。他一个电话,两个女孩子很快就下来。大的23岁,名叫代小兰,四川人;小的19岁,名叫林英,湖北人。代小兰在酒店里负责收银。林英在外面开档口卖服装。
林福泉坐了十几分钟,起身准备走,临出门时,他又折回来,对我们说,找女朋友,最好找湖南的,湘女多情,只要男人的情;川妹子不能要,因为她总想榨男人的钱;湖北女千万不能找,因为她不是要男人的情,也不是要男人的钱,而是要男人的命!
晚上请客,吃饭只是其中的一道菜,饭后安排才是压轴节目,比吃饭还重要。
酒足饭饱,李所长几个人在抽烟喝茶,大概是等待我们安排下一个节目。诸葛校长在我耳边轻声说,问问他们想去哪里玩。
我走到李所长跟前,问,李所,时间还早,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唱唱歌?
随便。李所长的语气显得很无所谓。
在办公室呆了那么久,我很理解领导说的“随便”的含义。领导越说随便,我们越不能随便。我打开智能王,搜索“夜总会”,寻找联络图。从环境一般的七里香,到档次较高的都市会、大富豪,我逐个翻了一遍,最后拔通都市会刘经理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