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通过活动监视器屏幕观察着这个场面的人,就选择这个时候走进了屋子。他毫不费力地举起橡皮棍,朝历史学家的耳朵后面狠狠地打去,就像杀死一头牛似的把他打倒在地。
历史学家瘫倒在书架下,一动不动了。
“任务完成。”那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对着别在帽子上的小麦克风说道,“我怎么处理他呢?”
“你什么都不要做,”传到他耳朵里的声音说道,“就让他呆在那里吧。”
“那火怎么办?”
“也一样。如果必要的话,你再让它着得旺点儿。”
“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把防火系统都关掉了。整个这一层都有可能被烧毁。”
“现在,这个老家伙已经躺在那里了,剩下的一切就都无关紧要了。把他的大衣再往里面拖拖。大衣着了吧?开司米毛衣吗?”
“不知道。”
“你看看是不是一切都没有问题了,火是不是着得挺好,然后,你就可以走了。我们的贵宾们肯定很快就要到了。”
“有香槟酒什么的吧?”
“要是没有,我会给你的。现在,我们已经解决了最后一个问题。”
2
莱蒂西雅?德努瓦耶在被烟熏黑的走廊里快速地走着。空气里有一种奇怪的气味:被烧焦东西的煳味和epi——一种最新型号的灭火剂气味的混合味。
幽灵似的人影来来往往,手里拿着卤素火把和微型灭火器。有些人抬着还在冒烟的箱子,不过,总的来说,气氛还比较轻松。一场灾难给避免了。这一点,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图书馆的一个女邻居,《明星系列》的一个读者,用望远镜对准图书馆大楼的正门,期望能捕捉到一些痴迷文化的商界或者政界的名流。但她看到的,却是从四楼冒出的浓烟。香槟鸡尾酒会稍微受了点儿干扰,但市长还是致了辞,没有人受伤。只死了一个人,根据消防队员的初步判断,那人看来就是纵火者本人。因此,警察局中尉莱蒂西雅才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她的搭档莫里斯?穆巴蒂,绰号叫塞内加尔黑孩子。这一次,他已经跟周围黑黢黢的环境合二为一了。
“别笑了,黑孩子。”年轻的女警察讥讽地说道,“否则,别人会发现我们的。”
塞内加尔人叹了口气。
(bsp;“听我说,亲爱的,你不知道该怎么显摆你那并不怎么高明的小白人的幽默吗?”
“他就在那儿。”给他们带路的消防队员说道。
“我就不能想怎么显摆就怎么显摆吗?”莱蒂西雅不肯投降,又这样说道。
“我正要建议你用你的幽默擤擤鼻涕呢,可惜没时间了。不过,如果你愿意与庸俗做伴儿的话,那是你的事儿。”
消防队员把火把对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什么叫做伴儿啊?我就是喜欢庸俗,你还不知道吗?”
“我们什么都没碰过,”消防队员说道,“除了灭火剂。”
他耸了耸肩。
“当然得灭火了。”莱蒂西雅安慰他道。
那些不燃聚合膨胀剂的泡沫正在变成一团团拳头大小的灰绿色的东西,渐渐露出下面的人体。
“法医刚到。”消防队员又补充了一句,他的钢盔下还发出一阵噼噼啪啪声。
莱蒂西雅朝四周看了一眼。从表面上看,损失不大。
“只冒烟,不着火。”
她对那个咧着嘴的莫里斯说道。
“她不仅庸俗,甚者还践踏莎士比亚的语言。这个女人还有救吗?”
“有。我做的大黄馅饼非常好吃。”
“是吗?我还从来没尝过呢。”
“你不配。”
莫里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想弄明白,为什么防火警报器没响。房间里装着烟火警报器和自动灭火器。幸亏如今还有阅读《明星系列》的女读者。
“你们队长在吗?”他问那个消防队员。
“我想他在楼下。和安全技术人员在一起。”
“我想,有人要挨板子了。首先,他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呢?”
“用这个玩意儿。”莱蒂西雅摇晃着她刚刚在死者的衣袋里找到的那张磁卡,说道。
“队长在楼下。”消防队员用他的集成话筒跟下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以后,这样告诉他们,“你们局长也在。要不要请他们上来。” bsp;图书馆纵火案(4)
“不要,我们走的时候会看到他们。”莫里斯说道,“你还发现别的东西了吗?”
“他叫雅克,”莱蒂西雅说道,“尸体证明上写着姓名:雅克?若桑迪。这个姓是什么意思?很怪嘛。”
“那你觉得德努瓦耶就好听吗!”
“至少很具体。它有一定的意思,让人想到某些形象。而这个若桑迪,总之,他生于1952年8月4日,出生在莫伯日,退休公务员,括号:研究员、教师。要我给你念他的社会保险号吗?”
“你就告诉我号码是不是0开始的就行了。”
(bsp;“根本就没有从0开始的社会保险号码。开头数字不是1就是2。表示是男的或者女的。”
“那我就不知道他们怎么给那些两性人编号了。他们一定非常苦恼,甚至比那些两性人自己还要苦恼。”
“而我呢,”莱蒂西雅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我就不明白,一个搞科研和教育的退休老人,为什么偏偏到他的新图书馆来放火。”
“一种绝望的行为。”莫里斯也用演戏的腔调说道,“在研究了一辈子书以后,这个雅克……你说他姓什么来着?”
“若桑迪。就好像一出音乐剧的名字似的。”
“雅克?若桑迪意识到,他再也没有时间完成他一生中那惟一的一本了。因为一部歌剧里总要有一段爱情故事。他连一张违章停车单都没收到过。真是个清白的先生。”
“现在他就不是了。现在,他真的要受到谴责了。那些躺在停尸房里的家伙可以批判他了。”
“就好像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时候能够闲着似的。”法医走进来,叹着气说道,“你们好吗,孩子们?”
“很好,老爷子。”莱蒂西雅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法医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跪到尸体旁边,在他的手提公文箱里翻着,找他的电子生命探测器。他把那个橡胶套接管消了毒,伸进那位已故的若桑迪先生被烟熏黑的耳朵里。
“没有生命迹象,体内温度c,鉴于火的缘故,这也很正常。我认为,死亡时间约在半个小时以前。你们等着我在检验报告上写上日期,签字,然后再做结论。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死亡原因是什么?”莫里斯问道。
“死于左脚小脚趾上的一个猩猩齿痕伤口。”医生说道。
“还有呢?”
“这样我就不明白了。嘴唇好像没有发紫,因此,不是窒息。不,我真的不明白了。耐心点儿吧,年轻人。”医生一边站起来,一边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把这一切都给我送到医院去,好吗?”
“不是窒息。”莱蒂西雅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也不是被火烧死的;大衣下面的身体几乎没有烧伤。”
她也站了起来,迎接技术小组的人,那些人却没人理睬她,科技人员总是高度看重自己的社会作用。莱蒂西雅开始看起书架上摆着的那些书的书名。《人类——世界上惟一的动物》、《克罗马尼翁探密》、《进化与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非逻辑性》。她把最后一本书从书架上拿了下来,翻阅着,然后,皱了皱眉头,把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拿那个干什么?”黑孩子问道。
“证据。”
“什么证据?”
“秘密证据。”她微笑着回答道,“喂!担架!人在这里。”
回到家以后,莱蒂西雅看到马克坐在计算机前。计算机的节能屏幕上闪着催眠的涡形图案。马克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还好吗?”她小声问道。
“不,不好。我脑袋里空空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一片空白。”
“你太累了。明天会好起来的。”
“半年了,你老是这句话。”他生硬地说道,“明天会好起来的,明天会好起来的。你就不能换一个新说法吗?”
莱蒂西雅觉得自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错,她可以换一个新的说法。说那也是她的孩子,她也是一天天地为了这个梦想,这个希望的破灭而难过……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马克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把眼泪咽了回去,竭力笑了笑。
“回来晚了,很抱歉。新图书馆差点化为灰烬。”
马克在椅子上转过身来。
“什么?”
这种时候,当他那已经开始发灰的头发跟他的眼睛一样发亮的时候,当他的身体挺直,思想集中的时候,他总是显得很漂亮。莱蒂西雅感到一股爱的暖流从心底涌上来,仿佛要把她窒息似的。尽管他很难相处,但她还是爱他,她永远也不可能像爱他一样去爱另外一个男人。 bsp;图书馆纵火案(5)
“一个退休的研究员试图在人文科学图书馆放火。”她慢慢地说道,“不幸的是,他死了,别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怎么了?”
马克脸色发青,就好像他刚刚见了鬼似的。
“别跟我说你忘了吧?2000年2月大学校际图书馆的那场火灾?”
莱蒂西雅笑了笑。
“2000年2月,那时候我刚刚7岁,还在格勒诺布尔上小学呢。”
“哦,是啊。”
马克闭上眼睛,好像为了更好地回忆这件事似的。
“我和我母亲一起到图书馆抢救书。我记得,所有的书都被水浸湿了。人们把它们摞到街上。”
“不过,这一次,灾难幸免了。”莱蒂西雅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有一个证人发现了刚刚着起来的火苗,而且,用不燃泡沫灭火剂要比用水灭火对书的损害轻多了。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做个煎鸡蛋吧。”
马克转过身去,又盯着电脑屏幕看了。
第二天早晨,从阿尔卑斯山那边直接刮来的寒风把整个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箱。莱蒂西雅决定坐地铁去警察局,她穿上抵御西伯利亚寒流的衣服:恒温保暖大衣外面又围上围巾,戴上连指手套。大衣口袋里还装着昨天从图书馆拿来的那本书。她忘了跟马克说这件事,现在也用不着为了这件事把他叫醒。她就把书放到电脑键盘上。
她睡得不好。马克直到凌晨才上床,即使天都那么晚了,她还是感到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像要在床上寻找一个可以让他那思绪翻腾的脑海平息下来的所在似的。
她竭力使自己相信,这只是一个过渡阶段,但她并不完全相信这种想法。胎儿的死亡对他的打击远远超过对她的打击,就好像这次流产使他重新回到遥远的童年的记忆之中似的。他们本来说好马上再要一个孩子,可是,现在,他连碰都不碰她了。
啊,不!你不要再哭了。
她走进暖烘烘的警察局大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黑孩子的脸色很难看。
“你是不是踩着香蕉皮了?”她问道。
塞内加尔人转动着眼球。
“让我怎么跟一个这么笨的女人一起工作啊?”他问道,他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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