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泣》 第2章

清绘想,他的心思一定还沉浸在曾经的岁月吧。

妈妈看见上帝重又济世,乐呵乐呵地跑过来:“老先生,你下次常来,我帮你留意着,我这边人来人往的,说不定就碰见了。”

老先生走后,妈妈忍不住笑出声来:“啊呦,你说说这老头儿是不是老寿星自杀,活得不耐烦了,牙没几颗,还吃柠檬,也不怕酸倒牙根啊。”

爸爸终于整理好清绘的房间,拎着一些杂物走下楼来,“你都不怕酸倒牙根,人家一把年纪怕什么?”

妈妈奇怪:“我怎么酸倒牙根了,我又没吃柠檬。”

“你没吃柠檬,那你满嘴酸话。”爸爸笑嘻嘻地说。

妈妈气得蹦起来拧爸爸耳朵,“拐着弯儿损我,你真玩漂移啊你?”

她拿起一颗柠檬,“切片,煮蜂蜜柠檬茶,补充维生素。”又拿起另一颗柠檬:“切片,敷脸,减少皱纹,美容养颜。”

爸爸赶紧过来抢,“就你这张脸,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这些柠檬还是留给有需要的顾客吧。”

妈妈被抢走了柠檬,又抓起一串荔枝。“你少损我,我就算不是天生丽质,也比你天生荔枝皮强。”

第三章 '本章字数:2003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8:58:41。0'

柳湖路的傍晚,夕阳已经落到了瘦西湖的那一边。温暖的余晖把粼粼的湖面染成一片浅浅的绛紫色。

几个游泳爱好者扑通扑通游过来游过去,惊得成群的鹭鸟扑楞楞飞起又落下。

再远处,几个少年拖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勾湖心的莲蓬。

这一季荷花开得真好啊,起起落落,轰轰烈烈。晚风习习,空气里仿佛也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老先生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又开始蹒跚着向前走,清癯的背影在狭窄的弄堂渐行渐远,那么的落寞。

一辆观光三轮车叮铃铃穿过喧喧嚷嚷的人潮,刮破了老先生手里装着柠檬的塑胶袋。塑胶袋里的柠檬骨碌碌滚满一地。

老先生蹲下身去拣,佝偻着腰,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零乱。

那是一段微微倾斜的下坡路,柠檬滚出去好远。他拣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把脸埋在膝盖,久久地,久久地,再不肯抬起头。

清绘仔细看过去,才发现他哭了,抽搐着肩膀,仿佛纠结了许久的不如意和不悲伤。

有路人停下脚步,好奇地看他,又有人好心地询问。可他始终不肯抬起头来,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

照片里的女孩儿,应该是他的旧情人吧。隔着四十年的光阴,他旧地重游,想要找寻曾经弄丢的那个人。

四十年啊,她应该也老了吧,鹤发童颜,可他却还口口声声“这个女孩儿”。在他心里,她是没有年龄的,永远也不会老,永远都是当年的模样。中间那些错失的时光,并没有冲淡他的回忆。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什么时候,爸爸站在了清绘身后。

清绘静静靠在爸爸肩膀,她突然觉得有点伤感,也不是突然,她一直都是这样,多愁善感,不赋新词也强说愁。

爸爸也是静静地站着,任凭妈妈在楼下咆哮:“啊呦,快来帮我把床单送到对面洗衣店去。”

“喂,拜托,快点快点,让你送床单而已,不需要这么久的内心戏吧?”妈妈不耐烦地催促。

这个煞风景的女人,开一间破店,连生意也是破破的,却整天忙到天昏地暗。

街对面的唱片行,平时每天吼着:“狼爱上羊啊,爱得疯狂……”

却在今天突然放起一首深情的歌,是清绘从前没有听过的,低低的,清冽缠绵,如晚风拂过头顶的花瓣。

要多少斑驳,青苔才会入墙,多少雨你才会,撑起纸伞。

落花在亭外,又依稀了几番。流水送走呼唤,我不忍想。

风清扰河岸,也吹嘘了垂杨,你低头吹嘘了,那些过往。

夕阳映屋檐,斜照木格子窗,悠然的旧时光,我却黯然。

…… 有邻居过来买芒果,是常常来的老主顾。妈妈热情地招呼:“啊呦,你真的好眼光,刚刚进回来的香芒,看,上面的扬的琴声弥漫在静谧的夜。

清绘的身后是搬过后空荡荡的房间,被翻动过的旧书,散发着灰尘的霉味。窗外昏黄的路灯和月光透进来,令这房间更显旧和舒适,隐约像是最后的归宿。

如果房子也有记忆,这里一定充满故事,而且,它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四章往江南西 '本章字数:2113 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 18:59:22。0'

许安搬过来的那天,淅淅沥沥下着雨。

那段时间,天气总是这样,刚刚还晴空万里,一转眼便电闪雷鸣,可是下过几滴雨点之后,风一吹,天又蓝起来。太阳晃得人眼晕,搞不清是晴还是雨。

许安沿着湖边的长廊一路小跑,险些撞到举着竹竿收衣服的张家阿婆。

张家阿婆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小伙子,搬过来了?”

许安生得一张乖巧的脸,很讨婆婆妈妈们喜欢。

再过几天就要高考了,妈妈催促清绘温书。与其说是催促,不如说是摧残。每天五点起床,十一点睡觉,除了吃饭就是看书,中国的教育制度再这样下去,祖国未来的花朵,就全都凋谢在生机盎然的七月了。

面对妈妈的碎碎念,清绘仍然一动不动,捧着一本张恨水的《北雁南飞》,坐在楼梯上看得如痴如醉,心随北雁南飞。

妈妈发火了:“你再不好好学习,天天看这些新月蒙?鸳鸯蝴蝶的闲书,就自己去生炉子做饭,没人伺候你这个活祖宗。”

“生炉子就生炉子,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清绘丢了书,跑过去。

“你就生一辈子炉子吧。”妈妈气急败坏。

“我不光生一辈子炉子,我死了还进炉子呢。”清绘甩出去一句足够气得妈妈吐血的话。

妈妈端起床单朝对面洗衣店走去,边走边回头,“啊呦,能得你,看你爸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清绘吐一吐舌头,爸爸还收拾别人呢,他自己还应付不过来妈妈的收拾。

妈妈走后,清绘乖乖地去楼梯口生炉子,要是等妈妈真发起神经来,那可是地动山摇,惨绝人寰,江姐也扛不住。

许安找到水果店,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清绘明明看见他就站在身后,却埋头假装看不见。

的确是假装的,她虽然低着头,却用眼角的余光雷达光波一般偷偷瞄了许安好几眼。

许安穿了一件蓝色的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回力鞋,头发有点长,乱乱地覆在额头,一直到眼睛,看起来却又很干净。

他很瘦吧,宽大的t恤显得那样的空旷,一只手拎一只笨重的木头箱子,不说一句话,低头站着,好像在等清绘先招呼他,想得美。

巧得很,那天清绘也是穿蓝色的t恤,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头发在脑后束成清爽的马尾,看起来,情侣装一般。

不过清绘的蓝,是清澈的湖水蓝。而许安的蓝,则是灰蓝,像是下雨前阴霾的天空。

许安就一直站在那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清绘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她是那么讨厌有一个陌生的人搬来自己家,打扰自己的生活,而且这个人还要霸占自己的闺房、星星帘、飞机灯。

清绘故意塞一团旧报纸在煤炉里,又把炉门封上,烟一下子涌出来,弥漫了仄仄的楼梯。

许安一只手拎一只木头箱子,无法挥手,被熏得眼泪刷刷地流。清绘也被熏出了眼泪。所以第一次见面,两个人便都是哭着的,也许,这便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许安把两只木头箱子放在地板上,小的那只是他的工具箱,大的那只是他的行李箱,全都是他自己用工地的废木材做的。他是一个木匠,祖传的手艺。

爷爷教给他许多绝活,比如说雕刻,可是现在的装修已经用不上了。

许安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被子、衣服、牙刷、毛巾拿出来,又拿出一根细绳,拴在窗台和门之间,把衣服毛巾晾好。

还是妈妈说得对:出门一根绳,万事不求人。

这间房子虽然离工地很近,但是太旧了。地板咯吱咯吱响,所以走路的时候,许安都是小心翼翼踮起脚尖。凭着职业的敏感,他直觉脚下的地板应该是名贵的花梨木,踩上去的声音闷闷的,很浑厚。

一切都收拾好了,许安从箱子里拿出一台收音机。这只收音机是他读高一的时候,参加电台组织的柏仙多格杯“我心中的一支歌”广播征文获得的奖品。他写的那篇文章,标题叫做《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同寝室的几个兄弟听说他辍学的事情之后,都很难过,大家决定筹钱帮许安交学费,可是大家凑来凑去,也只够买两包烟的钱。于是大家就买了两包烟,几瓶啤酒,爬到教学楼的天台。大家都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抽烟,气氛有点悲怆。

这是许安第一次抽烟,吸在嘴巴里感觉很苦涩,那为什么还叫香烟呢?也许吸烟的人,心里本来就很苦,所以才觉到了烟的香吧。

现在,许安已经出来工作两年了,当年那些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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