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之惑》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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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位的服务生穿着高领盘扣素色缎面长袍,端着长柄宫灯,引着众人向会所大门走去。来时匆忙都未曾仔细把景色看个分明,种满桃花、海棠的院落在冬日里显得有些萧索,可舒展的枝桠却别有姿态。

回廊上隔几步就高悬一盏长穗宫灯,琉璃璀璨,光影流淌,道不尽的富贵繁花,数不出的风流韵致;宁凝抬起头,迎着月光,可以望见不远处的故宫角楼,巍峨耸立,俾睨着世间凡人,如同穿越了时光,迷离了神智,恍惚间不知身在何方。

忽然间响起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平静,宁凝愣了半天,才想起是自己的电话声,急忙在提包中翻找,惹得走在前面的三个人也都回过头来望着她。

由于屏幕的破碎,她看不清来电者何人,又怕电话会持续响下去,慌乱间,急匆匆的接了电话。

只是她喂了几声,电话那头都不见有人出声,宁凝以为是电话被摔坏,所以听筒也出了问题,拍了拍也不见好转,正要挂断,却在刹那间,心底的那根弦,好像被通了电……

她心电感应般的猜出了那头的人,故意落后了几步,与众人保持了距离,索性也不再言语,静静贴近手机,半晌,一声压抑不住的叹息随着听筒落在了她耳中。

她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几次张口都无法发出声音,心口像是被撕开了裂痕,露出了无法填满的黑洞,多日来刻意隐瞒的情绪又再次涌上来,身体里的气力也快要被抽离,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再抬眼,觉得面颊冰凉,用手一抹,才知道是眼泪不自觉掉下来。

走在前面的霍汐停下脚步,不知望了她多久,他的神色依旧淡然,只是洞悉世事的目光,令宁凝很是局促。

再不远处,宁国庆和霍槿言都驻步等待着她,夜色太深,已经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可宁凝清楚的觉得,自己被审视着琢磨着,这些人都太过精明,被看透的感觉很不好,她愈发觉得孤立无助。

“走了,你要是再磨蹭,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霍汐却显得毫无怜香惜玉之处,朝宁凝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再没了等候的兴致,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谁在电话那头叹息呢,大家估计都猜到啦,下章男二就要正式献身,咩哈哈~

正文 6萧郎陌路

2010年大年初一凌晨1:00 北京首都机场 t3航站楼国际到达

这一年的春节很特别,除夕恰逢二月十三日,也就意味着,农历年的第一天,巧遇了西方的情人节。

秦霄和宁凝相识于四年前。

彼时,他在德国的慕尼黑读大学,所就读的学校,是德国一流高校中的最杰出代表,也被称为德版的“常春藤盟校”。他的家境不好,母亲是再婚,继父性格很差,常年酗酒,不思进取。年幼的时候,他常常想不通,端庄秀丽、和善文雅的母亲,为什么跟着这个粗鄙的男人过日子,忍受他的恶俗与暴躁。

后来渐渐长大,少年时期,他开始与继父水火不容,看不惯他自卑又懦弱的劣质品格,在外面胆怯庸碌,却把一肚子的愤怒和不得志全部攒回家里发泄,常年的酗酒抽烟,使他愈发苍老邋遢,性格也极度偏执,常常几句不如意,就可以砸了本就没几件贵重电器家具的家。

而母亲,也因为经年累月的折磨,消逝了曾经姣好的容颜,磨损了优雅的气质,更加沉默寡言,双眼都失去了神采,每日为生计奔劳,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对秦霄来说,故乡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温暖回忆。整个青春时代,他放弃了那个年岁的少年所有的爱好和乐趣,篮球、足球、电子游戏都早已与他绝缘。每天每夜都沉迷于书本之中,同学的邀请,都装作视而不见。

也不是没有女生向他示好,甚至可以说,因为他俊逸出尘的容貌,和冰冷疏离的气质,反倒让女生如痴如狂;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梦,他的心被更远的计划所占据,无知小女生的甜美恋爱梦,让他实在无法苟同和配合。

日子长了,愿意与他来往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少数几个知己,秦霄在学校几乎成为了独行侠,他知道,同学在背后骂他装相,假清高,各种难听的诋毁和闲言碎语不时传到他耳中。

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初时,如乱箭穿心,久之,也就近乎麻木。

终于,皇天不负,他常年对孤独和痛苦的忍耐有了回报。本就以出色的成绩从小学一路保送到重点高中,高中毕业的这一年,他靠着非凡的理科成绩在市里拿了名次,成为了市里、区里的骄傲和榜样,国内大学纷纷抛来橄榄枝。

母亲麻木的脸上终于扬起笑容,继父也收敛了几分,他有了炫耀的资本,这个家如同冰封许久的土地,享受到温暖的阳光,开始融化和回春。

只可惜,秦霄个性执拗,一旦他决定的计划,纵使千军万马,骨肉至亲也难劝回头。母亲是希望他能在国内发展,最好就留在北京,选那几所全国知名的大学去读,守在她的身边,对她来说,活着的希望,就是唯一的儿子。

那时候秦霄很痛苦,他愿意给母亲安慰,陪在她身边,深知她的无奈和期望。可自己多年的努力又为了什么呢?离开这里,去拓宽更深远的未来。

再后来,他收到申请国外大学的回复,说服了母亲,无视继父的冷眼,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有爱亦有恨的故乡,奔赴德意志远道求学。

临行的那天,几乎从享受过的母亲,特意打了辆出租车把他送到机场。因为继父没有在场,母亲第一次和他讲了心里话,她说:“我一早就知道,拦不住你。你和你爸爸一样有才华、有志气,一样的倔强,固执己见。可我只希望,你千万别像他一样;如果遇到困难,扛不住,就回来,妈妈也不图你出人头地。人这辈子,挣什么大钱都比不上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在一起……”。

秦霄那时并未在意母亲的话,只觉得她像天下所有的母亲,所有的女人一样,胸无大志,乐于过平稳和美的小日子。也知道她话里提到的人,是自己早已去世的亲生父亲,没什么印象的亲生父亲,想象着,他一定不像继父一样平庸,就如母亲口中形容的那样,优秀、出色。

直到许多年以后,机缘的巧合之下,秦霄无意中知晓了隐秘的过往;恍惚间,他开始明白了母亲话中的真正含义……

来到德国之后,日子虽然过得辛苦,可对秦霄来说,在情绪上,却是从未有过的自由和放松,每天读书,参加社团的活动,结识新的朋友。因为德国的学费制度,所以求学者大多来自国内的普通家庭,个性勤勉好学,没有人会探究他的过去,彼此相处和谐自在。

虽是远在异国他乡,秦霄的追求者不减反曾,女孩子一边倒的狂热,让男生们嫉妒不已。只是他依旧如同入了道、出了世,心中半点波澜不起,被同屋的室友讥笑为凡间的苦修者。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慕尼黑下了很大雪,厚重的雪片落在发梢上,都凝成了羽毛。室友顾阳托付他来火车站接应初来乍到的小师妹;他心中有些不情愿,一来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二来,听闻这个姑娘家境殷实,想着不免有小姐脾气难伺候。

宁凝拎着箱子从火车站里走上站台到处张望,后面还跟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吭哧吭哧帮她拎着箱子,秦霄原本以为两人认识,后来直到宁凝点头哈腰的和人家道谢,才知道,又是个大胆直接的德意志男人展现了‘绅士风度’。

走上前接过箱子,替她礼貌拒绝了德国男人进一步交往的请求,看她扬起头,笑着道谢。

“顾阳和我说了,他今天要考试,实在不能过来接我,他让我都听秦学长您的就可以了,给您添麻烦了”,宁凝话没说完,自顾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巧克力大口吃起来,“说起来啊,人家和我说,德国的天气像东北,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才知道,真的很冷呢,在北京我几乎从没见过树上会结冰,不过德国人很热情,我喜欢,刚刚那个人主动把我送出站口,还替我拿箱子……”,大概秦霄的沉默让宁凝觉得别扭,她顿了顿,才想明白自己的不妥之处到底在哪。

初次见面,哪有来而不往吃独食的,赶忙从包里翻找出好大一块巧克力,还怕秦霄不好意思收,特意放在他衣服口袋里。

“陌生人的好意,还是少理为妙……”,秦霄哭笑不得,他可以用冷漠来对付任性的大小姐,可他不知道,该怎样拒绝口袋里那块巨大的巧克力。

尽管他看的出来,宁凝对他的话疑惑不解,且并不算苟同,却仍是乖巧的点点头,表达着信任与感激。

十九岁的宁凝,楚楚灵动,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让年少意气的秦霄一见钟情,认定了此生挚爱。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要爱第二个女孩儿,如果没有那次机缘巧合,让他启动了命运的机关;那么,出人头地,与宁凝白头偕老,就是他下半生最大的奋斗目标。

只可惜,人生何止如初见,激流直转,诡谲难测,如同不经意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他宁愿万劫不复,再难回头。

大年三十的夜里,秦霄一个人坐在机场的长椅上默默发呆,记忆的碎片在他脑中闪回,他知道无法回到过去了,只希望在午夜十二点过去,情人节来临的一刻,听听心底里最想念那个人的声音,然后,和亲手葬送的爱情,以及曾经的自己,一刀两断……

远远望见秦霄过了安检关口朝自己走过来,方才一直坐在等候区的一位娇小清丽的女孩站了起来,格外惹人注目。奶油粉色的貂绒短款上衣,配着剪裁精致的及膝皮裙,十厘米的高跟靴子踩在脚下,闪着柔润的光泽,夜晚空旷的机场里,她带着硕大的香奈儿白茶花墨镜,神情高傲,薄荷绿色的爱马仕birkin包挽在臂弯。

迎面而来的男子朝她招招手,就算这种再寻常不过的小动作,都令她雀跃不已。

他拥有精雕细琢的面孔,英挺的鼻子和倔强骄傲的薄唇,明明是魅惑人心的丹凤眼,眼神却凛冽桀骜。黑色的外套显出欣长挺拔的身形,暗色羊绒围巾挂在颈间,衬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可又与他冷漠疏离的气质融合的相得益彰,如同暗夜里来的使者。

曾经石倩倩觉得自己就是真正的公主,长相甜美、家世显赫,从小到大父母把她捧在手心,追求者是可谓加强连,天下的东西,无不唾手可得,她却觉得一切都乏善可陈,引不起任何兴致。

直到她一年前遇到这个男人,龙章凤姿式的人物,才华横溢、孤傲冷峻,仿佛在他面前,其他男人都显形成了凡夫俗子。

如同命中的煞星,她彻底沦陷,甘心俯首称臣;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和两人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都令她火热燃烧,如痴如狂。

“秦霄……”,甜甜的一声招呼,美女摘下名牌墨镜,快跑几步迎上去,亲亲热热的挽过男人的手臂,“怎么才出来,明明飞机早就落地了!”,她撅起嘴,佯装不悦的娇嗔着,为了迎接心上人的到来,她临行前特意涂了最流行的玫瑰色唇膏,喷上蛊惑如毒的神秘香氛,尽展女性魅力。

“下飞机的时候遇到了以前的朋友,聊了几句……”,他却仿佛丝毫都没注意到身边女人华美的妆容衣饰,眼神游离,语带敷衍。

“以前的朋友?是不是女人!你说!”,自己今天刻意用心打扮,放弃和家人吃年夜饭,大夜里来机场等他,可这人居然丝毫不在意,石倩倩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跺了跺脚,把男人的手使劲甩了开。

“是女人啊,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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