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震沣揽过外婆的肩头,轻声细语像哄小孩般。“外婆,我父亲近日身子不舒服,我当儿子的不是应该减轻他的负担吗?”
老太太其实知道自己句话肯定改变不了什么的,也耐不过他总费口舌地哄自己,也就不絮絮叨叨了。倒是顺了他意说:“既然军中事务繁忙,又何必来这儿啊,还染上了病疫。”
在这世上,除了父亲,外婆就是唯的亲人了。这次来是专门要为她过九十岁大寿的。哪料计划赶不上变故啊。他下子又成了小姑娘家似的,撒娇说:“外婆九十大寿自然比啥事都重要。派了人来接您到承北您又不肯,那我只能来了。”
老太太感到欣慰极了,眉开眼笑的。
而顾景汐在旁看着婆孙俩感情深厚虽是旁人也感到高兴。看着萧震沣这时的亲切,她更感到意外。原来他也有温情的时候,并非冷血。
笑意渐渐从萧震沣脸上消失变得严肃,目光变得深邃,眉心微锁心有所思。霎那间,他忽望上顾景汐。而她对上他的视线,竟心跳莫名加速。他那如有吸力带着探究的眼神望得她不敢多对上他眼,只觉双颊在变烫,羞涩地低下了头。而他在这时又松弛了整个脸,嘴角扬起抹完美的弧度。
他认得她,记得她,她是不知道的。或许,或许刘浩知道。因为他了解萧震沣,了解他的每个眼神的藏意,每抹笑的深意。
五外婆去世萧震沣无言心伤
?三日后,所有病人的病情都好转了,许多都回家了。连日的担心终于放下了,顾济仁躺在药房的榻上不觉间已悄然睡去。
顾景汐大早便煮了好大锅莲子汤,让病人们吃饱了好回家。
这时,人也走得差不多,才端了碗来了药房。见父亲熟睡便不叫醒他,转身走去。门吱呀声,他还是醒了。“汐儿,病人都怎么样了?”
顾景汐又折回,端着汤到他面前递上。“爹,喝碗莲子汤吧。”
顾济仁端过连吃了几勺,甜甜的,简直甜入了心头。吃着吃着,他顿下,看着女儿,似乎只用眼睛就能洞悉她的心思。
当然,她也能摸透父亲的心思。淡淡笑轻问:“爹,怎么了?”
本来只是在心里想想,即是她问起,他也便问了。“你和瑞铭是怎么回事?”
她心头猛地噔下竟慌了起来,哑口无言。
在他看来就是不打自招。他并不复问句,只是等。
在父亲面前,平日能干的她总是藏不住心事。虽这事真的难以启齿,可她还是实话。毕竟,这关系顾杭两家事,更关系到她唯的姐姐。她深吸口气,平息了慌张,说出还是有些吞吞吐吐。“爹,瑞铭哥瑞铭哥他说他花了四年时间清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越是说下去,越是难以说不口。“他说他不会和姐姐成亲,还有,还有”她再说不出口。
而顾济仁却心有所猜,也直接了当地说:“他喜欢你?”
语击中!她无语!
他并不激动,似乎切尽在意料中。将碗放在榻边上,反而反问她,问得极平静。“那你对他呢?”
顾景汐的心越发慌乱,支吾着说:“爹,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问女儿。”
顾济仁反倒笑了,笑得她更羞了。她羞羞细声句:“爹,你笑什么啊?”
他止笑,副正经,意味深长地说:“时代变了,世事也在变,其实没什么不可,爹只想你们之间能理清纠缠,将伤害降到最低”
她记下了,只应了声嗯。
这时,周伯匆匆跑了进来。“老爷,二小姐,老太太昏倒了。”
顾景汐焦急地问:“那彼得医生呢?”
“刘先生带着他先走了。”
顾济仁起身赶紧走去。榻上,老太太双颊红得不自然,双唇干涸,似染上了流感。他把了脉,脉相时无时有,十分虚弱。他低头贴近她鼻翼,感觉到她喘息微弱。再翻看眼睛,已生了浑浊。
萧震沣焦虑如焚。“顾大夫,怎么样了?”
三天前,听到萧震沣和刘浩的对话显然他们是军阀中人,更听到刘浩称他“沣少”,他便猜测他可能就是承北少帅萧震沣。
老太太看样子是恐怕到了享尽天年之时了。
他小心翼翼应着。“老太太年事已高,加上近日忧心,恐怕时日不多了。”
话音刚落,萧震沣皱眉蹙额,冷洌的双眸如浴火变得血红,如血魔睁眼,是那么恐怖。猛地揪起顾济仁的领口,几乎将他半提起,情绪激动万分。“你在说什么?”
恰时,顾景汐正好走进来,见状想到四年前的事,真怕他会对父亲做出不利的事。冲上去手扯着他的手,便是喝:“萧震沣,你放开我爹!你想干什么?”
顾济仁亦是急,唤了声:“汐儿”
萧震沣转眼望向她,火眼对上她睁得大大显露着焦急的双眸,竟瞬间平息了激动情绪,渐渐地松手。
她白了他眼,扶着父亲急切地问:“爹,你没事吧?”
顾济仁淡淡回了句:“没事。”随后,又朝萧震沣致歉:“沣少,小女莽撞了,请您别怪罪。”
她拉过父亲,不情愿地说:“爹,明明是他不对。人生死天定,哪能是我们能定的。”随后,她扬头朝萧震沣瞪眼,没好声色地说:“何况霸道向是他的作风。”
顾济仁疑惑了,莫不是他们早相识了?
她就是这样不同于别人,就这样大胆地冲他不好声色的说话。萧震沣没恼没怒,倒是从她话中知道原来她也记得自己,心里竟有丝满足,对她的说法时挤不出句反驳。
这时,老太太醒了,传来她弱弱的声音,手无方向地攀着。“沣儿,沣儿”
萧震沣转身已是半跪在地上,握住老太太干瘦无力的手。“外婆,沣儿在这儿!”
老太太干涸如龟裂的双唇欲张又合,似乎根本无力再言语,双手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仿佛将余力全部聚集于手。
萧震沣握着她的手捂在脸上,眼神中尽是痛苦。
她倔强地张嘴,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沣儿,刚刚梦见你娘了。她问你了。我跟她说你长大了,很有本事,比你父亲还厉害。你娘你娘说要来接我了!”
他的身子竟在微颤,连声音都在轻颤。“不,外婆,娘是开玩笑的,她说过她走了外婆会直陪我的,所以您不会走的。”
顾景汐只是旁观耳听,却不禁红了眼眶。顾济仁轻拍了她肩头,细声道:“咱们出去吧。”
随父亲的脚步,不过几步路远,她竟回望了三次。
顾济仁看出了女儿和萧震沣之间定有所交集。到了柜台前,边收拾着,像极不经意地问起。“你认识萧震沣?”
顾景汐有点反应不过来,拖着声啊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眼睛眨啊眨,还是实说了。“爹,你还记得吗?四年前有个男孩来求医,他是晋南督军程锐之子。我亲眼看见程夫人和男孩死在我面前。萧震沣就是个无情冷血的动物,不是人。”
顾济仁回忆着,只是轻叹口气。听着女儿带责的话,他倒不认同。“有时候有情会害了终身。若要得江山,流血是必须的,无情是必要的。这叫砍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道理她何尝不懂!碎碎地念句:“那他也太狠心了。”
顾济仁笑呵呵感慨。“像你这等慈善,在沙场上被杀的就是你。”
她想想痴笑。突然间,却被人按着肩头转过身。
“快救救我外婆,快救救她!”是萧震沣跑了出来,脸惊慌失措,眼中有层泪花在泛动。
顾济仁赶紧进里屋,他也随步去。
顾景汐愣在原地。想起他此时的慌张,心中却在暗嘲:原来他也会在乎亲人!
她正要进去,父亲脸哀伤正走出来。“爹”
顾济仁摇了摇头,说:“老人家走了。”
听完,她已经往里屋去,站在萧震沣侧旁,不敢出声。他双膝跪地,握着老太太的手不放,许久也没出个声。她抿嘴侧眼睇他,只见他眼中挤满了泪,明明悲伤欲泪就要掉下,他却咬牙忍着,忍得额上青筋显现。
仿佛有股莫名的力量推着她向他走去,脚步碎碎。望着榻上已离去的老太太安详的面容,泪水再次涌上她眼眶。
“请节哀!”她微颤地说出这三字,再挤不出再多的话。
整个房间像被笼上层沉重的空气,又静如寂夜。
他还只是强忍着情绪,跪在地上僵硬得如尊雕塑。
许久,他才放下老太太的手起身。膝盖因跪久了而时僵硬,差点起不来。她步上前伸手欲扶,他却推开。为老太太理了理衣物,用手捋捋她满头微乱的银发后,将她横抱而起在怀中,转身往门外走去。
顾景汐随口问:“你要去哪?”
他没回话,顾自而去。她启步跟上。
六景汐手受伤自言留下
?
到了门口,老太太拉萧震沣来时的竹笺还在。顾景汐想不想便拖着绳子走起。这竹笺还是湿的,重得很,才走了几步远已经手酸脚乏。顿了好会儿,望着萧震沣远去的背影,心想这竹笺是老太太的东西物轻义重,也就搓了搓手拖上走了。
这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顾景汐已经停了十来回,而萧震沣没有停歇过路向前。她甚至都怀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后还有个人跟着。
已是郊外,毫无人烟,不觉间已是晌午,太阳热辣辣地晒着。
她汗流湿背,口焦喉渴,脚步是越来越难行。用劲地拉着绳子,忽间手心如被火烧火辣辣地疼,疼得她细声嘶嘶。放手看,绳子割破了掌心,破了皮还微涔着血珠。
她将系在腰间的手帕拿下绑在手上,咬着牙又拉起绳子使劲地拉着走。
也不知又走了多长的路,终于渐渐见前方有人迎面走来。
有担柴的中年男子走过,恰是疫病中的人,认出了她来,又回走。“顾小姐,去哪呢?”
顾景汐瞅着他不认识,也微笑以对。其实,她也不知道呢。望着萧震沣的背影,她指着淡淡回了句:“他去哪我就去哪。”
男子见她拖着竹笺,手都磨破了手帕上还有血迹,热情地说:“顾小姐,我帮你拉竹笺吧,这东西挺重的。”说着,他已经拉过了绳子要走。
顾景汐拦着。“不用了,大哥。你这还有活呢。”
男子笑着说:“顾小姐,你客气什么。要不是你和顾大夫,我和乡亲们恐怕熬不过这瘟疫。所以,让我为你做点事啊。”
话已至此,再推迟倒真别扭了。这次疫病得治,主要还是出于承北军阀的盘尼西林。这主功她不会居占,谦虚地说:“其实,这次疫病要感谢的是萧震沣。如果不是他将药物给我们用,恐怕这病还要再拖。”
萧震沣虽是承北,属北部人。不过,四年前前承北晋南萧程战,萧军也算是打亮了在南部的名声。至今期间,萧军也打出近十场名役,势力范围增扩。其有几场正是萧震沣主战领兵,他个人威名战绩早在南部显知了。
所以听这名,男子已是兴奋,好奇问:“这萧震沣可是承北萧军少帅萧震沣?”
毕竟萧震沣是大人物,在这种情况下,顾景汐也不敢独自向别人承认他的身份,只是微笑着不语回应。男子也不纠着这问题不放,拖着竹笺就走起。他既盛情难却,她也就让他帮着,自己随后走着。
直到了间绿竹屋前,萧震沣才停下脚步。他站在门前会,待顾景汐走近,他微侧着头,说:“帮我开下门。”
原来他知道自己在后面,顾景汐心想。赶紧上前推门而开,映入眼帘是满墙挂着孩童的玩物,有小风车拔浪鼓弹弓木剑小木枪
看着这些小玩物,不难猜这或许都是萧震沣孩时的玩物,这里绝对充满他和外婆最美好最珍惜的回忆。虽与外婆非深识却在她对萧震沣的担心中足以看出她们的祖孙情。如今物犹在人已故,想至此,顾景汐不禁为之伤怀。
“让开!”萧震沣见她不走开,冷喝了句。
还未等她走开,他已经撞过她走了进去,撞得她摔在地,手蹭在地面磨着那伤处疼得她嘶嘶叫疼。
正巧,那男子在后头走来,正好看见,忙放下了竹笺,上前扶她,啐啐轻责萧震沣道:“他怎么这样?”
她只是淡淡说:“不碍事的。”
男子还是又碎了句:“那也不能这样横撞啊,瞧瞧你这手又磨出血来了。这可要赶紧处理下。”说着,扶着她进去。
坐到凳上,她道谢。“大哥,谢谢你。”
男子笑着说:“客气什么呢。对了,我家有擦伤药,我去拿过来给你擦擦。”说着,拍拍裤子就走了。
萧震沣将外婆放在床上,为她轻轻地披上薄被,坐在床边凝视着她。
顾景汐提起桌上的水壶,正好有水将手帕沾湿,轻轻地拭去伤口上的污物后,走近他安慰道:“请节哀!”
他却声不吭。倒像是她自己多嘴了。
男子拿着药酒来了,急匆匆地跑进来。“顾小姐,药酒来了,家里还有点纱布,应该用得上吧。”
她支手接过,言谢:“谢谢你,大哥。”
男子笑说:“不客气。”顿了顿才想起柴火还在半路上,便道:“顾小姐,那我先走了。”话完,启步就走。
她回到桌边坐凳,支手不灵便地开着药瓶,不小心蹭着了茶杯,噼哩响摔了满地。
这时,萧震沣才有了反应,回过头望了她眼。
她也正好望向他,生怕这动静扰了他和外婆安静的世界。迎上他冷冷的目光,心头颤。
他起了身步步向她走近,坐在旁边,将她手上的手帕拿过粘了药酒,握过她的手轻轻拭着伤口。
药酒渗入伤处浸着,疼得她嘶嘶叫疼,可又不敢出声要他放轻点动作。
他抬眸看了她眼,接下来的动作变得轻柔了许多,还会边擦着边往伤口处吹吹风。
凉嗖嗖的,才觉得没那么疼。她怔怔地睇他,原来他还有温柔的时候。
她大胆地注视着他,与四年前初见时的印象相比,这张脸似乎瘦了些,更显得轮廊分明。细看,他的右额角还有道极浅的疤痕。
她还不看完全,竟俯下头想要看个全脸。没想到他却忽地抬头,冷眼凝视着她,看得她羞涩地脸红,心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
“看出什么了?”他的声音低哑,属于富有碰性的那种,却又让人听觉得浑身冷得发颤。
她愣住好会才吞吐说:“沧桑。”简直羞极了,话后头垂得不能再低。
他俯眼看她,嘴角微扬,说:“你长大了。”
原来彼此都记得!
听言,她有些小兴奋,抬头笑着问:“你记得我?”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不望她只是嗯声。随后拿起纱布,提醒道:“好了,要包扎了。”他动作轻轻,看着纱布圈圈地绕上,她竟想要笑,心里竟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包扎完毕,他还握着她的手,抬眼看她,突问:“你直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吗?”
她啊声,心想不知他所指是四年前的事还是现在。想想也就就眼前事,说:“外婆个人用竹笺拖着你,现在她走了,竹笺我想是她用过的东西,更充满着对你的疼爱,所以我就帮你拉回来了。”
他的脸上浮起忧伤,起身走向墙壁,手摸着那些玩物。
她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是难过的。起身走近他,轻言劝怀道:“外婆走得很安详,人总有走的时候,你应该明白。”话尾说得越发地细声。
征战沙场的他怎会不明白生死常理!他太明白了,所以在面对亲人的离去更为伤怀。
他转身看她亦是淡淡忧伤的脸,说:“我没事。”
她似乎无语了,他也无声。两人的对望着沉默让气氛变得好生尴尬。她特意地转身,看窗外,不觉间天色已黑,不禁细声感叹句:“天都黑了。”
他听见了,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很直接回他说:“我不回去。”
连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眨眨如夜星般闪亮的双眸,没有出声。
七方丝帕情初生
?泼墨的夜空繁星如钻,虫鸣蛙叫叽叽哇听起来像在为外婆的离去哀鸣。
萧震沣身白长衫点香冥拜,案上只摆着亲刻的牌位,没有隆重的灵堂摆设,只是简单的点了白蜡烛。外婆的遗体还睡在床上,面色红润,栩栩犹生。
顾景汐简单地煮了白粥端进来。“沣少,喝点粥吧。”
萧震沣端过走到门外的石凳坐下,呵去热气喝了几口后将碗放在石桌上,悠悠地说:“味道挺好。”
顾景汐随之坐在石凳上。除了家人,他是第个吃她煮饭的男人,杭瑞铭也没有过。
她盈盈笑。“也没什么东西,就随便煮了点粥。”
萧震沣仰头望着夜空陷入了回忆。
她侧脸睇他,见他嘴角微扬,副陶醉的模样,笑问:“想到什么了?”
他嘴角的弧度越深,回忆着过往与外婆的点滴。“记得小时候,外婆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天上守护着在乎的人。”随后,他手指指向夜空,不望她问:“那颗星星最亮最闪,你说会是外婆吗?”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那颗星星闪亮无比,像是在眨眼。笑着说:“定是外婆,她在向我们打招呼。”她站起身,双手放在嘴边形成个喇叭型,向天放声呐喊:“外婆,你路走好。”她又望了萧震沣眼,再次呐喊:“外婆,沣少很想您。”话后,她才觉自己是否太自作多情了。
岂料,萧震沣学起她,大声呐喊:“外婆,沣儿很想您。”
随后,他也看了她眼,正好与她的视线相交—头,只想再喊句,没想到两人竟不约而同更是异口同声地喊着:“外婆,我想你,很想你。”
这样的默契是他们谁都想不到的。
她不会想到四年前眼前这个男人多么残忍无情,现在的他却是个惜亲的人。
他不会想到四年前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爱管闲事的女孩会医治自己,更没想到她会陪自己送别最亲爱的外婆。
谁都想不到场疫病,送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却默默滋生段情。
守孝三日到,萧震沣选择了火化外婆,之后,竟将骨灰撒向村外的河。顾景汐对这行为虽不解,但也没问起。
隔日下午,刘浩只身开着军车来到,未知情的他还为外婆买了许多物品。从车上提下东西,就大声呼唤着:“老太太,我给您买了许多好东西来了。”
萧震沣这三日几乎没合过眼,这会正躺在床上小睡。
顾景汐闻声,赶紧跑了出来,做着禁声动作,嘘声,说:“小声点,沣少在休息。”
见是她,刘浩好奇地问:“顾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她依旧小声地说:“外婆在沣少醒来后不幸染病又体弱难抗病去世了。”
他听怔住,手上的东西不觉间已从手中滑落在地。萧震沣和外婆的感情他是清楚的,这是多大的打击。朝她担忧地问:“沣少他怎么样了?”
未等她回话,萧震沣已经走到身边,淡淡地说:“我没事。”
刘浩前来是带着军令来的,可在这时候真的开不了口。
萧震沣早看出他欲言又止,先开了口。“是有什么事吗?”
刘浩这才敢说。“沣少,督军命你立即领兵前往马山坡灭了冯炮这马贼,兵已经在十里外等候。”
马山坡是萧军三年前点据的地盘,冯炮是这山上的寨主,投降后表面为萧军效力,私底却总是搞小动作。
萧震沣疑惑问:“马炮不是归降了吗?”
刘浩说:“前几日,咱的批军火运经马山坡地却被人劫下,正是他所为。前日,他竟带着兄弟在邻村为非作歹,也不知从哪集来的人马居然夜袭我军训兵营,搬走了所有军械。”
萧震沣听过不愤未恼,只朝他问:“军服呢?”
刘浩立马跑向军车取来早备好的军服呈上。他拿过走入屋里不过不会儿已经换装完毕,出来时随手将门带上。像是顾景汐是个透明物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也没句话别已经上了后车座。
望着他身军装威风凛凛,去不回头的身影,她心里有些失落。
刘浩想叫住他,见他脚步匆匆却不敢叫,自个朝她简单句告别就上车启动车子。车子嗡嗡嗡地开起,碾得轮下的沙粒嗞沙嗞沙地响,卷起层泥尘飞扬。
他真的没有说句话就走了。涩涩的笑在她嘴边扬起,心里告诉自己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望着满地东西,她俯身件件拾起。或许是泥尘飞入了眼,有泪水在眼中漫挤。
突的眼前黑,有人影挡住。她抬眸看,是萧震沣,他走回来了。提着东西起身笑笑看他,泪水却流下。
他深深望着她,看到她脸上淌着的泪水晶莹剔透,竟有种冲动欲抬手为她拭泪。可他终究没有,只是淡淡问:“怎么哭了?”
她抹了泪,抿嘴笑,说:“可能是沙入了眼。”其实,连她自己都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他也不再多说,拿过她提着的东西,又拾起地上的东西后,说:“我送你回去。”
她不语点了点头,随他上车。
车子路经过河边,他将东西大力地抛向河里。
路上,他们没有说话。刘浩开着车突觉得生闷,看着后视镜映着他俩你不言我不语,又忽觉好笑也无聊≡己便起了话头,笑呵呵地说:“顾小姐,您可是第个跟沣少同座辆车的女人啊。”
顾景汐羞涩地低头,笑说句:“是吗?”
刘浩说得有兴头,说:“那是,我可不骗你。”
她偷偷瞧了他眼,怎的就双颊红烫起来。
萧震沣又恢复了张冰山脸,冷喝句:“刘浩,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浩嘟了嘟嘴,乖乖地收声。
不过会,已经到了镇上。镇上除了个别富户家有小洋车,就别无车辆在镇上出现过。这会辆军车出现,引来不少路人的注目。直到了医馆门口,还有人跟着来,想是个看个新鲜的。
车子停下,刘浩轻声说:“顾小姐,到了。”
顾景汐望了萧震沣眼,见他闭目养神,便不出声打扰,顾自下了车。
刘浩回头看,见状也不出声,只朝她挥了挥手就要走。
刚启动,传来萧震沣不大不小的声音。“等等。”他睁眼,下了车唤住她:“景汐。”
这几天她的耳里听的都是她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倒是这句她很陌生。因为这几日的相处,他全然没唤过她的名。这是他第次唤她的名字。
她转身,他已经步到跟前。
她盈盈笑着,笑容如阳光绚烂,心里有丝丝的欢喜。
他不言不笑,只是冷眼不再冷,眨不眨地看着她。许久,才终于出声,问:“手上的伤还疼吗?”
她抬起受伤还包着纱布的手,瞅着回道:“应该是结痂了,有点发痒。”
他又无语了。两双眼你看我我看你地望着。
这时,顾济仁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军车已经清楚萧震沣的身份,走到身边恭敬地朝他点了点头以示礼。
萧震沣转过视线,脸肃然对顾济仁说:“顾大夫,谢谢这几日您对我的照顾。”
顾济仁笑笑。“沣少,客气了。”
萧震沣看了顾景汐眼,又转向顾济仁告别道:“顾大夫,我还有要事,告辞了。”随后转身上了车。
父女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线中。这几日,顾景汐多日未归,顾济仁轻责她,说:“汐儿,你怎能不说句就跟他去了!”
顾景汐却语塞。
车子到了城门,刘浩终于憋不住,问:“沣少,走了又倒回来,我能说是你舍不得顾小姐吗?”
萧震沣不耐烦地瞥了他眼,支脚穿过座位间的缝隙就往他腰处踹去,疼得他快得坐不住,身子歪驾驶盘偏,车子直在路上打弯转,嘴里直呼着:“沣少,你还真踹,这可要出人命的。我可还要带你去出战,回头给督军作交代呢。”
而萧震沣却坐稳如泰山,似笑非笑地睇他。眨眼间,脚边有方素帕。他拾起,帕角绣着丛玉兰,逼真至极。想定是顾景汐落下的。他扑了扑上面的灰尘便往口袋里塞。
八杭瑞铭意孤行表心意
?
傍晚时分,求医者稀少,顾景汐切着药材,眼睛却往着门外看,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周伯清算着账单,拎着小算盘走过,眼尾扫了眼。药盆里的药材切得乱七八糟,大小不。平日要是谁药材切得不够仔细,她都要拣了再切好才放心。他顿步,说:“二小姐,今天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的。”
正好药材快切完了,她还不察觉。周伯见着急按住了铡刀,大声了点说:“二小姐,你这是怎么样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回了句:“周伯,我没事,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
见状,他放下了小算盘,说:“二小姐,你还是回家休息吧。店里有老爷和我看着,你放心吧。”
这几日,确实为了老太太的事,又孤男寡女共处室,休息有些不方便。何况,萧震沣夜未眠,她也根本没合眼。说起还真的有点倦累,也就应好收拾收拾要回家了。
走到门口,辆洋汽车挡住了去路。她也不瞧瞧是谁,只是转步另走边。那人却随她脚步左左右右地驶动。她干脆转后直走。
是杭瑞铭。他从车上下来,挡在她面前,微怒言:“景汐,你故意无视我!”
她不是故意,只是觉得乏得很,不想搭理,懒懒回了句:“我没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心型盒,打开拿出条由白细珍珠围成花形而串成的手链,由衷而言:“景汐,这是我特意叫人从国外订制的珍贵手链。来,我给你戴上吧。”说着已经拉起她的手,就要自作主地为她戴上。
顾景汐挣着要抽出手,他却不放。她依旧用力地挣着,许是近日休息不够,只觉得眼皮阵阵地黑暗,身子摇摇晃晃,最后无力再挣后,他轻易地如愿地将手链戴到她手上那刻时,她却向他怀里倾去晕过去了。
他摇晃着她,焦急地呼唤着。“汐儿,你怎么了?汐儿”横抱起,箭步走入医馆,大声呼唤着:“伯父,伯父景汐晕倒了”
“伯父,景汐怎么样了?”杭瑞铭焦急如焚。
顾济仁把着脉,淡淡回他:“只是太过疲惫罢了,休息休息就好。”
昏昏沉沉睡梦中,战场硝烟滚滚,枪林弹海,尸体遍野,血流成河。顾景汐盲目地寻找着什么,身边的尸体越来越多。声刺耳的爆炮声响,烟雾蒙眼,渐渐清晰见身染血的萧震沣背对着自己无力缓缓倒下。
“沣少”随着声呐喊,她从梦中惊醒,才知这只是场梦,但还是忧忧惧怕。因为现实中,她知道萧震沣此行首要任务就要去剿灭作乱的马贼。虽非大战场,危险却是无可避免的。
闻声,杭瑞铭欣然笑,俯着身说:“你醒啦!”
顾景汐意识还陷在梦境中,恍惚间又唤了句:“沣少。”
杭瑞铭还以为她累模糊了,叫错了人。“景汐,是我啊。”
她眨巴着眼,看清眼前人,轻轻唤了句:“瑞铭哥。”又问:“我这是怎么了?”
这时,顾刘氏和顾景红突然来到。
顾刘氏打疫病起至今已有阵没见着女儿了,才进医馆便从周伯那得知顾景汐晕倒的事。到床边已经牵起她的手,急切地问:“汐儿,你怎么了?”她撑起半身倚床而坐。
杭瑞铭倒替回了话。“伯母,景汐只是太过倦惫,只要休息好就够了。”
顾景红又在医馆碰见他了,而她每次上杭府找他总是见不着人影。她看见顾景汐手腕上的白珍珠手链。平日,她是个爱打扮的主儿,像珍珠为料的饰品在饰品盒里多得是,只是还真没像这条精致高档。满是羡慕地说:“景汐,这手链可真别致啊!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顾景汐往自个手上瞧了眼,又望了杭瑞铭,自是不敢道出实情,眼睛闪烁望着姐姐,好不自然吞吐着地回:“这是前阵在庙会买的。”
庙会上的东西说实了也就是杂七杂八的卖物。顾景红在饰品方面见多识广,眼观手链,这珍珠的成色上好,根本不像是庙会上能买过的东西。她脸不置信,怪调道:“是吗?庙会啥时有这好货色了。”
顾景汐心有所愧,不敢直望她。
岂料,杭瑞铭竟毫无顾忌悠哉地说:“庙会当然没有了,这可是我从国外专门定制的。”
听得顾景汐颗心就要从口里嘣出来,忙着解释道:“不是的,姐,瑞铭哥说笑的。”说着,她望着杭瑞铭挤着眼,眼神中充满着请求。
顾景红听已经心火中烧,怒目钢眼地瞪了顾景汐眼,又瞪向杭瑞铭,咬牙朝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杭瑞铭早不想欺骗顾景红,也不管顾景汐处境,大声地说:“是我送给景汐的。景红,我也不想瞒你,我喜欢的是景汐。”
这话出,顾刘氏张脸青红交替。
顾景红早泪挤满眶,怒悲交加。她不相信!“我不信,瑞铭你开玩笑的,是不是?”她扯着他双臂激动万分。
杭瑞铭反握上她的手,语气坚定地回道:“对不起,景红,我喜欢的是景汐。”
她怒不可遏,又不服气,发疯般地质问:“不可能。你不能这样。四年前你出国说要我给你时间,我给了。现在你回来了,怎么就变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还是副镇定如若的模样,更是有条有理地说:“景红,你听我说,我和你不是同个世界的人,我们真的不合适,咱们的亲事只是封建传统的产物,我们需要的是新思想,包括婚姻。”
顾景红才不听他这般先进的解释,怒气化作巴掌已经扇上他的脸,哭啼着奔门而去。
顾景汐掀被随她跑去,呼唤着:“姐姐”
顾景红路未停,跑回了家里,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咆声大哭。
顾景汐还未恢复体力,跑到家门口已经无力,扶着大门喘个不停。
素儿和着姐妹们正张罗着晚饭。见着顾景汐回来了,把手上的东西往姐妹手里塞,跑了过去,高兴地说:“二小姐,你回来啦。可把素儿想死了。”这才见她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样子,又担忧地问:“二小姐,你是怎么了?”
顾景汐没搭理,个劲起就往阁楼顾景红的房间去。才到门口,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噼里啪啦的玻璃碎声。她拍门头,大声地喊着:“姐,你开门啊,姐,你开门啊”
顾景红怒嚎着:“你给我滚啊,滚啊!”
顾景汐不放弃,猛拍着问。“姐,你开开门,姐,姐”
呼唤声引来了府上佣人的蜂拥而至,有的在楼梯转角听着,有的在楼下昂头探听。
许久,顾景红终于开门,眼神带着恨望她。
顾景汐急着要解释,桥姐姐的手却被她甩开,便知道这已经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姐姐亲情。“姐,我和瑞铭哥什么事都没有,真的,你相信我。”
顾景红目光利如刃,眼眶中溢出血丝,眼神犹如把染血的利刃,只要轻轻眨眼便能杀死人。她不会相信她所言。“我要怎么相信你?”她反问,看着那珍珠手链,她痛心恨极,咬牙切齿地喊着:“那你为什么戴着手链?你说啊!”
顾景汐摘下了手链,回道:“当时我晕倒了,是他戴上的。我”
话未完,顾景红笑了,笑得凄凉,说:“顾景汐,别解释了。你是怎样的人我清楚得很。你什么都比我强,家里谁都喜欢你。我都不在乎。可是,我是你姐姐,他是我爱的人,你怎么能横刀夺爱?我恨你!”
听着姐姐的误解,顾景汐心如刀割,知道此时再多的解释也无用,无助的眼泪行行夺眶而出。
顾景红亦是泪流满面,转身置力将门关,挤出道猛猛的气流,扑在顾景汐身上如狂风,刮在乏力的身上就要将自己吹倒,无力地顺着门滑坐下去。
此时,杭瑞铭赶到,扶起顾景汐。“景汐,你没事吧?”
顾景汐竟带着恨意的双眸睇他,斥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她的双手使力地捶在他身上。
杭瑞铭受着,更是抱住她,动情地说:“我不想骗自己,更不想骗景红,所以我定要说。”
她挣着,再用力也敌不过他的力气,反倒被他抱得更紧了。“你说了对谁都是伤害,你知道吗?姐姐她说恨我,你知道吗?她恨我!”
字字撕心裂肺!
他却当作听不见,自是全心要表明自己的心意。。“我喜欢,我爱你,我会直对你好,永远只爱你人。”
那声音响得够让房间里的顾景红听得清二楚,甚至是响彻府上每个角落,字便是如刀利刃挖着顾景红的心。
九瑞铭绝情景红心寒如冰
?夜里
顾刘氏为女儿们的事担心得坐立不安,愁眉不展。
相对于她,顾济仁显得淡定些。看着她在面前走来晃去,倒觉得有些不耐烦。“夫人,早些休息吧!”
顾刘氏走到他面前,看他竟睡下了,拉扯起他,微怒道:“你怎么还能睡呢?这事该怎么办啊?”
顾济仁就睡着不睁眼,悠哉着说:“这事咱两个老头管不着。孩子们长大了,感情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理得清。”
这话意听来是他不管了。
她更是急坏了,声音大了点说:“老爷,难道景红的婚事不管了吗?这这如何是好啊。偏偏事都发生在自家里,要是传了出去顾家的脸面搁哪放啊?”说着老泪都流出来了。
这面子问题顾济仁不是没想过,只是于他而言,儿女的终身幸福更重要。他睁开眼,很是不耐烦地说:“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还得他们理清。瑞铭喜欢的是汐儿,那景红就是跟他成了亲也不会幸福的。要我想,如果汐儿也喜欢瑞铭,景红能想开,这也是最好的方法。”说着,他侧着身子睡。
都是女儿,哪个受伤当母亲的都跟着痛苦。而这情况只能是干着急。
实在坐立不安难寢,她出了门,往顾景红房间去。“景红,景红,睡了吗?”
顾景红开了门,脸憔悴,双眼红肿。“娘。”
看到女儿这般模样真是心疼。“红儿”
顾景红感到委屈极了,扑在母亲的怀里,哭调抱怨着说:“娘,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妹妹啊?”
顾刘氏真的不知要说什么,两个都是心头肉。要说怪责,她只能将错归说于杭瑞铭了。“红儿,这事不能怪汐儿。娘看得出她对瑞铭是没意思的。”
顾景红听,认定这是母亲在偏向顾景汐,好不容易平息的气又冲上心头了。离开母亲的怀抱,已经厉声喝着:“娘,你偏袒她。如果没意思她干嘛戴着瑞铭送她的手链?她就有这心思,说不定,她从小到大都喜欢他呢!”
这时,顾景汐走来。顾景红见都不想见她眼,愤的关上门。她拍着门,喊着:“姐,你开开门,听我说好吗?姐!”
顾景红就是不开门,声声喊着:“滚!滚啊!我不想看见你!”
第次,顾景汐感到亲情竟如此脆弱。难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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