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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方,然而甚么也瞧不清,只有一阵轻微细碎的桃花味。

  凤九思忖着:“难道我回到了桃林么?可是这里的感觉和桃林很不一样啊?”

  再努力的撑起沉重的身子,一瞧,身旁竟是层层的菩提往生包覆,朱红娇艳的花瓣轻柔地托住她,于她的四周盈盈飘动,又始终护着她。

  凤九有些迷茫,看着自己所在的菩提花海,她明明只记得自己在刑台上受雷刑,不知为何竟是如今这般模样。一旁很是宁谧,悄无人声,唯有花瓣与空气交错的窸窣声响,一时之间,似在虚境。

  太晨宫自两日前便宫门紧闭,青丘的诸位上神在门外守着多日都不曾得见东华帝君的面,便是白浅将夜华搬了过来,仍只换得司命战战兢兢地一句:“太子殿下恕罪,这着实是帝君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啊。”

  众人无奈,最终连宋拗不过成玉的推搡,前来劝道:“各位上神还是先请回吧,帝君向来如此,从不过问他人意思,您几位终日守着并非良策。况且有帝君在此,想必凤九殿下不会有甚么大碍,就算是明日的飞升之劫也定然伤不到她,此时闭门谢客想是有些不可打扰的紧要关头,事关凤九殿下性命,诸位的心急连宋能理解,可诸位也该信帝君一回不是?”

  三番五次地苦口婆心,这一群身分尊贵的神仙才又浩浩荡荡的摆驾洗梧宫,硬是将洗梧宫上下仙娥惊出一头冷汗。

  刚送走一批尊神的司命,揩了揩额上汗珠,急急的进入宫门。

  穿过书房和寝殿,太晨宫最深处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植满了一方的佛铃花和菩提树,平时人们只道是一处花丛,不知层层花叶下是座玄冰石室。司命化去仙障,推门而入,东华苍白着脸盘坐在地,身侧是一大球菩提往生悬浮,他嘴角轻抿,双手各捏仙诀,真气直输菩提花海,两眼定定地看着花瓣中那个安卧的少女,唇边隐隐有血丝。司命见他如此,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垂手立在一旁。两个时辰后,东华才收起仙诀,绕着菩提往生的金光逐渐淡去,花瓣儿随之亦慢慢飘动。

  东华压下喉中一口腥甜,对司命道:“好好照看着她,算算也该是天劫的时辰,我去去便回。”

  司命来不及拽住东华,眼前就只剩下一阵烟雾,他神情有些焦急紧张,却又无可奈何。

  菩提花散落一地,凤九挣扎起身,见是司命更是一阵惊诧:“司命?你怎会在此?我又为何在此?这是哪里?”

  “殿下别急,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好好躺着养伤就是。”

  凤九有些狐疑,直觉告诉她此处有着帝君的气息,可在太晨宫这么久,从未见过如此地方。只是刚刚醒转,身子脑子仍有些晕,也顾不得这许多,只向司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帝君呢?”

  “小殿下你慢些说话,你刚受完四十九道天雷的刑罚,帝君他有点事先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的。”

  “可是。。。”

  司命不等她说完,强行将汤药端至她手中:“先喝药,有甚么不明白等帝君回来慢慢再问不迟。”凤九见他不愿相告,只好乖乖接过药碗,将药吞了下去。

  就在此间,忽闻一阵排山倒海的霹雳雷声响起,凤九脑中一闪,手中的药碗落地应声而碎,她脸色煞白,提脚就要夺门而出,却叫司命狠狠拽住。

  她揪着司命的袖子,说:“这不是我要飞升上仙的天劫雷声吗?为何。。。为何提早了三日?”

  司命皱起眉头,苦苦想着该当如何编派出一个合理适当的说法,凤九却又道:“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我昏睡了三日,是不是帝君他要代我受了这个劫?你快告诉我呀!”

  雷声响了一阵,没多久便又静止,凤九听着逐渐恢复平静的空气,两眼有些空洞,彷佛力气被抽走一般跌坐在地。雷声停止的同时,淡淡的白光沿着凤九的身子流转了几圈,她白凤九,自此是为上仙。

  ☆、报恩

  天雷响起时,在洗梧宫内的青丘众神一惊,才刚坐下又风风火火的冲到太晨宫,可当他们看见眼前景象时,却是着实地说不出话了。

  太晨宫门一开,大殿前院东华手挽苍何,以剑支地,单膝而跪,口中不知念了甚么,本朝着宫殿深处的三道雷转向齐齐往他身上招呼,鲜血顺着东华嘴角缓缓淌下,深紫衣袍似是染上了些微的血,他的眉头却皱也没皱一回。

  雷声过后,东华缓缓起身,强撑着有些虚晃的身子朝来人一颔首:“凤九她因我而受雷刑,这天劫本君便代她受了,如今凤九已无大碍,只需在我此处将养些时日,便能送回青丘。”

  说完,身形有些踉跄地朝殿后走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绪的又莫名其妙地散了。

  待得众人走远了,东华再压不住胸口的一阵闷痛,一口血溅到白玉石砖地上,他有些狼狈的抹去嘴边血迹,理一理方才弄乱的衣角,闪身才进了石室内。

  凤九见到东华,颤颤巍巍的走向他:“帝君,你。。。”

  一句话未完,泪珠便已滚滚而下,她心一横,伸手便紧紧拥住东华。

  东华身子一震,有些僵硬的、缓慢的将手抬起,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微微柔声道:“好了,别哭。”

  凤九却恍若未闻,抱得更紧了些,向来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帝君,此番竟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意味。怀中泪眼蒙眬的人不肯撒手离去,他最终也举起双手,轻轻地,伸手也搂住凤九削瘦的肩:“九儿,没事了。”

  两人静静相拥,凤九在他怀里啜泣着,她的所有委屈和伤心,在他伸手抱住她的那一刻尽数崩塌瓦解。他的胸膛是那样坚实有力,将一切危险屏除在外,能够任由她将泪水浸湿前襟,几万年来的嗔痴爱念,在彼时,都由一个缱绻的相拥诉说与他知晓。

  良久,凤九逐渐收住哽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飞红直烧到耳根子,细弱蚊蝇的同东华说:“帝君,我。。。我。。。”

  东华嘴角忍不住轻轻一勾,放开凤九的腰枝,淡淡地道:“无妨,本君的肩膀本就为扛着四海八荒生灵,借你一用也没什么,可还坚实,嗯?”

  凤九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东华一眼,回答着:“帝君你的肩膀委实。。。委实很。。。很让人生出安全感。。。”

  东华微微一哂,右手拳头在她头上一敲:“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如此冒失怎为一方女君?况且还是上仙?”

  东华的这一记打在凤九额间,她呆了一呆,彷佛回到昆仑虚,那时他手持一卷竹简,也是这样敲了她一下。花开花谢,却不料竟已是三万年前。东华见她出神,也不多说甚么,只静静地看着她有些怔忡的神情,这三万年间他不止一次的从自己房中的铜镜照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过去那般嘻笑怒骂的时候愈发少见,她是愈发的沉稳,但如今这番模样,却险些另他忘记她已是青丘东荒女君,而非昔年太晨宫中的撒娇的小狐狸。

  凤九回神时,见帝君正望着自己,一双眼眸深似古井,隐有幽幽涟漪。她脸上又是一红,忙转开话锋说:“帝君可是代我受了天劫?”

  “不错。”

  “那你可有受甚么伤?可有损害到仙元?”

  “你瞧本君的样子,可像是受重伤的模样?”

  “不、不像,一点也不像。”

  “嗯。还有甚么要问的?”东华的语调里带上一丝他自己都并未发觉的戏谑和几缕难以捉摸的宠溺,凤九连忙摆手说:“没有了,没有了。”

  凤九一边暗自骂着自己:“凤九啊凤九,你可真是没用,三万年来的老成端庄,在帝君面前又立马被打回原形了。”

  头顶东华的清冽声音响起:“这四十九道天雷虽不会致命,可当时你还不是上仙之身,多少会有损伤。此处是玄冰石室,外有菩提往生佛气滋养,是疗养仙身极好的所在。你康复前,便在此处住着吧!”

  “是。。。啊?住在这儿?”未等凤九反应过来,东华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凤九有些懊恼,她这一辈子同帝君,确确实实再也理不清了。

  当初的救命之恩,到如今,也不知究竟是报恩还是又欠下一笔债,情之一字,果然难解。债债相抵,相爱而不能相守,世间最毒,不过如此,有缘无份。

  东华甫一回到寝殿,摀住心口,当门便是一口血,原是方才在凤九和众人之前,总不好失了威仪,竟一直强押着这股闷在胸中的瘀血。三道天雷于他本并无甚么,可先前耗了不少仙力替凤九调理损伤的仙脉,真气尚未养足,仍有些紊乱时,硬是扛下三道天雷,这一劈下来,确实伤到了仙元。所幸东华有数十万年的修为,倘若换了旁人,承受这般损伤,只怕立时便要支撑不住。

  东华朝着窗外佛铃花落深处望去,眼底成着几分朦胧的温存。那怕他自己都不晓得,亦不敢去深究,无论是腰间系着的狐尾,抑或是太晨宫角落那几株不为人知,却已发了芽的凤羽花苗,都说明着他心里从来都有着她的位置。

  凤九在玄冰石室内,借着里边的万年玄玉,和满室缭绕的沉静仙泽,和先前东华一己之力替她细细养护着,不出三日,身上的伤便已近数痊愈。身子好全了却也待的无聊,她实在忍不住,推开石室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出,未时的太晨宫半点声响也无。一回身,石室外一片淡紫的佛铃花海摇曳,颇有繁花如梦的意境。

  “从前只知帝君喜欢这佛铃花,在宫中这丛花也是日日见到的,不想此处之下竟然藏匿着这样一个闭关疗伤的好地方。”

  仍兀自赞叹着太晨宫的秘境,忽听司命的声音说道:“小殿下,怎么出来了?”凤九见到司命心中一喜:“ 司命,帝君他在何处?”

  “帝君他。。。”司命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如实相告东华的情况。

  “帝君他如何了?你倒是快说呀!”

  “你同司命问本君,可是有甚么事?”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东华负手缓步而来,双眉似挑非挑、薄唇似笑非笑地望着凤九。

  司命见东华脸色有些苍白,内息不稳,正欲开口,却见东华一眼向自己瞟过,他只得双手一揖说:“二位慢聊,小仙告退。”

  眼前紫衣白发的帝君朝自己步步走近,凤九一阵心慌,一晃眼,东华的脸正对着她,墨色星眸直勾勾的彷佛看入了她心底,呼吸相闻。

  凤九脸上不禁一红,慌乱中双手不由自主地一抬,遮住了东华一张英气逼人的清俊面孔,可当手一抬起,心中一阵后悔:“凤九啊凤九你到底在做甚么。。。干甚么要遮住帝君的脸。。。”

  东华轻轻一笑,移开她的手,半是戏谑的说:“我的脸很可怕么?”

  “不,不是的,帝君的脸一直都、都很好看的。。。”

  “是吗?那你如此慌张却是为何?”“因为帝君你离、离的太、太近了,我有点、有点。。。”凤九脸上那抹晕红一路烧到耳根子,无论如何“害羞”二字是怎么多说不出口的,素日里维持着女帝的端庄,每每在这个男人面前,全数崩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结结巴巴老半天。

  东华敛了神色说:“你找我,所为何事?本君看你的伤倒是复原得很好,这玄玉自极北雪峰取来,想来确是有效。”

  “托帝君的福,凤九已然痊愈。可帝君此番替我受了三道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