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晴与雨》 第22章

直到收购案尘埃落定,时间彻底停顿下来。

天色变黑,助理苏谨进办公室来送一杯茶,不苟言笑地问:“秦总,您还没吃晚饭,需不需要帮您订餐?”

连日加班,苏谨已经熬红了双眼。其实他不过是百无聊赖地在看电脑屏幕上的纳斯达克指数无序地跳动。他不走苏谨也不好走,而他也实在没有强留在办公室的理由。

走出办公楼抬手看表,才九点多钟,又一个烟和酒陪伴的无聊夜晚。他在门口的垃圾箱上掐灭烟头,开车回了家。

子熙的楼下他去过几次,次次见到颂阳,有时候见到他上楼,有时候见他下楼,有时候子熙房间的灯光亮到深夜。不知子熙去了哪里,不知有没有人陪伴。不管有没有,反正陪着的人不是齐颂阳。

没想到第二天苏谨就来报告了令人不快的消息。难得她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这天竟然有喜上眉梢的样子,伸手递过来一份文件,翘着嘴角说:“您要查的手机今天终于开机了,给本市的一个号码发过一条短信,机主现在昆明。”

苏谨确实在暗自得意,秦总黑了一个多月的脸今天应该要云开见月了吧?所以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谁知道,秦总看了一眼手机通话记录,脸色多云转阴,眼看就要转到热带风暴去,她的嘴角也立刻耷拉回来。

还好热带风暴暂时止住,秦总皱着眉沉吟一刻,最后说:“去查查昆明最近有什么事发生。”

她连忙回到电脑前去查。秦总没说是哪方面的事,作为一个高效的助理,她领会领导精神。他要她大海里捞针,所有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一小时后她回去报告:“昆明药业下个月将正式挂牌上市。大型房地产项目安客居昨天开盘。昆明吉普特大桥明天竣工通车……”

秦总靠在椅背上神色倦怠,指节百无聊赖地敲击桌面,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看来他关心的不是财经新闻。苏谨将目光滑到下半页:“昆明海关开通报关注册证异地办理业务。《昆明市消防条例(草案)》通过二审。市政府昨任免55名官员……”

秦总仍然漠然垂着眼,看来也不是政治新闻。她继续往下:“ ‘发现云南醉美骑行天堂’活动下周日将在昆明启动。歌星罗政文全国巡回演唱会前天起在昆明演出三场。中乙联赛昆明锐龙队……”

“等等。”他打断她,“罗政文?”

苏谨茫然地点头。秦总已经从椅背上坐直,抬眼咄咄逼人地看她,停了一停说:“帮我订下一班去昆明的机票。我要去看演唱会。”

她在原地怔了两秒钟才说了句“好的”退出来。现在?去昆明?看演唱会?这意味着她得取消下午的三个会,晚上的饭局,说不定还有明天的那几个会议。她抚额长叹。最近秦总是不是忙糊涂了?怎么情商直接下降为零?以前看他周旋在几个美女之间,约会送花买礼物,张弛有度,有条不紊,弓马很是娴熟。偏偏碰到这个萧子熙就乱了阵脚,明明在乎得要死,人家找上门来时不理人,现在可好,跟踪人的电话已经够没品了,还要巴巴地找去昆明海底捞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装什么淡定。

她正腹诽,专线电话响了。秦子墨冷冷说:“去查一下演唱会是哪家公司在承办。我要去后台看看。”

她只好暗叹。算了算了,大神泡妞儿的思路她一凡夫俗子显然跟不上,照办就是。

飞机降落在昆明机场已经是晚上。高原的天空异常晴朗,连星星都格外贴近,仿佛一不小心就要砸在头上。

子墨坐上苏谨安排好接他的车,命司机直奔市体育馆。司机竟然试图和他搭话:“秦总您是去看演唱会吗?我女儿也去看了,听说票卖得不好,赠票到处都是。”

苏谨最近不知怎么办的事,安排这么个话痨子司机。他眯着眼扫了一眼后视镜,司机总算是识趣地闭了嘴。

机场高速上堵车,车在半明半暗的车道上爬行,司机象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前面大概有事故,这会子赶去,演唱会怕是都要演完了。”

等他们赶到体育馆,演唱会正接近尾声,出租车在门口争相鸣笛,门口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在体育馆外面也能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强劲的鼓点。

子墨下车,命司机先把行李拉去酒店,有票贩子忽然凑上来。

“帅哥来看表演?十块,还有二十分钟呢。”

票贩子是个中年男子,瘦高,光头。子墨皱着眉嫌恶地向后让,那人不屈不挠地凑上来:“我只有一张票了才那么便宜,刚才那个美女买走的还二十块呢。要不是她只要一张,怎么会便宜了你?”

他的脑子里冒出奇怪的念头,愣一愣说:“美女?一个人?”

票贩子显然会错了意,嘿嘿笑说:“是是,你现在进去正好坐她边上。哎呀,特漂亮一小姑娘,长得象萧雅芹。”

这时候来接他的人终于拨开层层路人找到他,忙着把他往里请:“秦总,表演快结束了,您快这边走。”

广场上人声嘈杂,不知道哪里来光怪陆离的灯火,映在天空中幻影般不真实。他想回头问那个票贩子,真的吗?真的长得象?回头票贩子已经转移了目标,正对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女人殷切地问:“美女,看表演?”

他回头自嘲地笑。自己这算什么?倒象快溺死的人忽然抓到一根稻草。

来接他的人是罗政文的经纪人,似乎很不想错过这个公关的机会,一路上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早知道秦总您要来,应该给您安排vip座位,您看,这三场都座无虚席。可惜现在眼看演唱会要结束了……”

后台的显著位置放着署他大名的巨型花篮,想来是苏谨安排下的。经纪人不过想要明天万盛娱乐首页出现罗政文的名字,这种琐事想必苏谨也应该已安排好了。经纪人却兀自在那里胡乱拉关系:“没想到秦总还是政文的歌迷,亲自来看演出……其实政文和您也算是有些渊源……”

他毫不客气地一眼扫过去,经纪人尴尬地笑:“万盛不是刚买了华悦娱乐的股份?说起来也是自家人。”

罗政文是华悦唱片旗下的艺人。子墨脸色稍霁,淡然问:“说到歌迷,歌迷都在哪儿?”

经纪人指一指窗外:“可不都在那儿。”

从窗口望出去,黯淡的路灯下聚集了三三俩俩的人群,手上都举着自制的小标语,黑暗中看不清写些什么。他在一个个黑影中仔细辨认,有一个长头发的,但举着牌子紧张地小跳;又有一个在温婉的月光下有柔和的侧影,但头靠在男朋友肩上;还有一个瘦瘦的孤独地站在大树的阴影下,但穿紧身的上衣和火辣的热裤。

没有一个相象的影子,哪怕是一点点相象。

身后的经纪人问:“秦总您找人?”

“嗯,”他望着窗外恍惚地答,“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找来?二十几岁,瘦瘦的,长头发,白皮肤,很亮的眼睛,非常非常漂亮。”

经济人在背后嘿嘿地笑:“美女啊?如果见到应该不会忘记吧?偶尔也有粉丝找到后台来,不过最近好象没有。”

这时候前台传来如雷的掌声,楼下的粉丝精神大振起来。演唱会结束了。经纪人一腔热忱地说:“秦总,休息室这边走,政文马上就回来。”

他心底一凛,转头说:“没必要,还是送我出去。”

子墨在昆明一共停留了两个晚上。到第二天的深夜,苏谨打电话来说:“秦总,您要查的那个号码又发了一次短信,这次是在本市。”

今夜星光灿烂

子墨在昆明一共停留了两个晚上。到第二天的深夜,苏谨打电话来说:“秦总,您要查的那个号码又发了一次短信,这次是在本市。”他想叫苏谨把通话记录给他电邮过来,想了想还是不要。那个短信发给谁的,写的什么,他有些不想看到。

第二天他坐头班飞机回h市。飞机才降落在机场,天空下起了大雨。

一场十年一遇的滂沱大雨,下得机场高速上一片汪洋。接他的车在水域泽国中艰难前进,大雨封锁下的玻璃窗隔绝外面的世界。

助理苏谨在边上汇报这两天落下的工作。不过两天而已,事情已经堆积如山,下午有四个会议,晚上是前天推迟下来的饭局。

他不耐地推开电脑:“晚上我没空,饭局叫沈毅成去。”

也不是没空,是没心情,没心情陪那些银行的高管醉生梦死,浪掷人生,也没心情与人虚与委蛇。有时他也会疲惫会厌倦,有时他也会觉得人生漫漫没有目标。

苏谨迟疑了一下问:“那下午的会您还去吗?”

贷款延期的事事关重大,他不能不去。他无奈地揉眉心:“算了,晚上还是我去。”

抬头望向窗外,茫然一片,除了大雨什么也没有。

大雨一直下到深夜。

晚上的饭局冗长而无聊,气氛热烈的时候有人说今天不醉不归,当真要喝醉着实耗费了不少时间和酒精。司机载他回家,他说先去个地方。恍惚中车停下来,他抬头一看,暗笑自己,秦子墨,你的人生也太没悬念了。

他交待司机自己回去,说要坐在车里先醒醒酒。其实酒已经醒了大半,他从来不喝醉,偶尔醉过似乎大脑也是清醒的。

大雨停后,头顶是万籁俱寂的一片星空。子熙的房间亮着半明半暗的灯,这是她回来的第二个晚上。很多个晚上,她的房间亮着灯却住着别人。这一夜的灯光为她而亮,因此看来那么不一样。

回程飞机的那两个半小时里,他曾理智地分析过自己这一趟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毕竟他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来来回回分析了个透,他得出的结论是,一,他必须确定萧子熙还完好无缺地活着,父亲让他照顾她,她是他父亲的遗产继承人。二,他当然不愿意他们父女相认,抖出那些陈年丑事。三,他希望她保持未婚。从遗产的角度出发,他完全有理由希望她未婚。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的目标在下一刻得到了部分满足。他看见子熙抱着老虎从楼梯上缓步而下,在阴影里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坐在楼下花园前的石凳上。

她完好无缺地活着,看起来瘦削而憔悴,但披了一身星光,浑身散发柔和的光芒。

那么多天第一次见她完好无缺地出现眼前,坐在他半夜睡不着曾经坐过的地方,低垂着头,长发盖住半边面颊。那么多天究竟是多少天?他记不得,只觉得四周安静得几乎骇人,安静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敢下车,唯一想到能做的是拨通她的号码,手机在黑夜里响得格外刺耳。她低头看跳动的荧光,看了良久,终于按下什么键,他随即听到手机里礼貌的声音说,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老虎朝他的方向警惕地巡视,张牙舞爪地向他伸出双臂,试图挣脱子熙的怀抱。他们之间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有一刻他以为她会回头看见他,但没有。她只是低头重新抱紧老虎,下巴挨着它毛茸茸的头顶,夜空里隐约传来她对老虎说的话:“你这只没良心的猫,连你也不肯陪我吗?”

他再次拨通她的号码,这次她低头沉思了一秒钟,接了。

他说:“子熙……”

她“嗯”了一声,沉默地等他说话。

老虎不断朝着他的方向挣扎,几次要成功,又被她抓回去。他坐在车里,早已忘了他分析来分析去总结出的目标,脑子里茫然无措,只想到老虎看见了他,子熙会不会回过头来。

子熙始终不肯回头。她只低垂着头说:“我都睡觉了,有话快说。”

他茫然说:“那天的事……”

“别……”她果断打断他,“不用提那天的事,我只当被狗咬到,你可以就当没发生过。”

一片晦暗的夜色里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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