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祸》 第23部分阅读

了好几年,可能也挣了些钱,反正那几年她基本上不着家,月月按时寄钱回来。从寄钱的地址上看,有时候在南方,广州深圳珠海厦门都去过;有时候在北方,其中很长段时间在北京。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干什么,问她她也不多说,就说有时候打工,有时候做买卖。她个人供我读了大学,供宁宁上了小学。我毕业后有了工作,家里情况才好了些。就在你放回来不久,她也从外面回来了,说是今后不准备在外面跑了,从那以后她就再没到外面跑过,后来说是找到了工作,在家娱乐城当收款员,今天出事了我才知道那家娱乐城的老板就是白国光。你想想,白国光他们搞经济犯罪的时候我姐根本不在本地,怎么可能参与这事呢?”

第六部分第三十八章3

何天亮也不相信冯美荣会参与白国光他们的那些事儿,道理很简单,如果她参与了那些事情,绝对没有必要为了挣钱到娱乐城那种地方当坐台小姐。她正是在娱乐城当坐台小姐跟何天亮相遇闹了起来,才再次跟白国光碰面的。他跟冯美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各种可能性都想到了,却又都否定了。

小草对冯美娴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弄点吃的。”

冯美娴说:“谢谢你了,我啥也不想吃,你别弄了。”

小草说:“天塌下来也得吃饱了才能撑撑,多少得吃点,光着急也没用,吃饱了慢慢商量办法。”说着就到厨房准备吃的去了。

何天亮问冯美娴:“你姐在娱乐城干活儿,每天回家不?”

冯美娴说:“回呀,不过有时候回来得很晚,可是再晚她也回来。后来我们都觉得她的收入好像挺多,花钱不像过去那么抠门了,还给家里换了台大彩电。”

何天亮又问:“那你觉得你姐跟过去有什么变化没有?”

冯美娴想了阵儿说:“变化挺大,话特别少,过去有时候还发脾气,现在根本连脾气也不发了。对了,你把宁宁领走的时候,我们估计她非得大闹场,不把宁宁要回来绝对不会罢休。没想到,她居然说你既然是宁宁她爸,愿意带就带呗,好像满不在乎。过去要是宁宁淘气我妈管管她都护犊子护得厉害,因这事儿跟我妈生过好几次气。还有,那回我跟我妈来要宁宁,你给了钱,回家后我跟我妈告诉她了,她也好像满不在乎,说他有钱给你们就拿着,没钱的时候也别找他要。总的说吧,这两年她好像心不在焉,啥事儿都不太在乎,往好里说是气量变大了,往坏处想她好像有些麻木不仁。”

何天亮想起那次冯美荣到这里看宁宁传话的时候,那种漫不经心又显得宽容大度的样子,跟他们在大都会娱乐城重逢的时候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的样子,确实是鲜明的对照,几乎完全是两个人。想到这些,他也有些糊涂,弄不清在冯美荣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草端了个托盘,上面放着碗汤面条,还有两碟小菜,汤面条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散发出香喷喷的热气。放下托盘,小草把筷子递给冯美娴:“别管好赖,吃吧,吃饱了咱们起商量搭救你姐。”

冯美娴没有再推辞,接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落在碗里。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何天亮回想起她小时候整天跟在自己后面“天亮哥天亮哥”地叫,又想起前不久她高傲刻薄的模样儿,心里也不由觉得酸楚。转脸,见到小草眼泪汪汪的,知道她的心软,想搂住她抚慰她,冯美娴在跟前,他又不能对小草做出亲昵的举动,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小草强颜笑笑,抹去了泪水。

冯美娴勉强吃了几口面条,就放了碗筷。何天亮跟小草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再劝她也吃不下去,小草就动手把碗筷收拾回去了。

何天亮说:“娴子,你想想,咱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的心都乱了,啥主意也没有。你说该怎么办呢?你看在宁宁的面上,无论如何要帮帮我姐。”

何天亮说:“这你放心,只要我能出上力,我绝对会全力以赴的,就是不知道该干啥。”

小草从门外进来说:“人命案子非同小可。咱们也别在这儿胡思乱想了,咱们想破脑袋也没用,我看第件事就是赶快请个好律师。律师可以跟宁宁她妈见面。我们通过律师也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才好想办法帮她。”

何天亮跟冯美娴同时说:“对,得请律师。”

小草问冯美娴:“你是文化人,接触的人里面有没有好律师?”

冯美娴说:“我是当老师的,平常接触的人除了学生就是老师,哪里认识什么律师,更不知道哪个律师好哪个律师孬了。”

何天亮说:“这事儿不要紧,打听下就成了。”

小草说:“别打听了,赶快给肖大爷打个电话,请他帮着找个肯定错不了,钱多钱少就别计较了。”

句话提醒了何天亮。肖大爷离休前是省政法委书记,接触这方面的人多,求他帮忙找个好律师应该没有问题。何天亮看看表,已经十点多钟了,老年人睡得早起得早,估计这会儿肖大爷已经睡下了,他犹豫不决地说:“这会儿太晚了,不行明天大早我就去找他。”

小草催促道:“火都烧到眉毛上了,你还想着他睡没睡觉,你怎么也变成书呆子了?快打电话去,让他今天晚上就联系人,我们明天大早就去办事。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人命关天你懂不懂。”

第六部分第三十八章4

何天亮只好马上给肖大爷打了电话。肖大爷果然睡了。何天亮把事情的原委简明扼要地给肖大爷说了遍。肖大爷也感到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问:“她为啥要杀他呢?”

何天亮说:“我也不知道。我还得麻烦您老,请您帮忙找个好律师。”

肖大爷二话没说就应承了。何天亮又说:“最好您今天晚上就能联系上人,我们明天大早就去找他。”

肖大爷叹了口气说:“这事真的越来越怪了,白国光死把案子都差点搅了,我还以为有人灭口呢,怎么又杀出来个你的前妻冯美荣,真让人摸不清路数了。你等着我的电话,我马上给你联系下第律师事务所的老崔。”

过了片刻肖大爷就回了电话,告诉何天亮他已经跟老崔说好了,让他亲自代理这个案子。何天亮吞吞吐吐地问:“这个老崔能力怎么样?”

肖大爷说:“能力怎么样得你们自己评价。他是第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在我的名单上,他可是全省第。”

肖大爷如此推许这个崔主任,想必差不到哪儿去,何天亮问清楚了这位崔主任的住址和联系电话。肖大爷又说:“我已经大概把情况跟他说了说,明天上午他等你们,你们直接去找他就行。”

放了电话,何天亮对冯美娴说:“娴子,明天大早咱们就去找崔主任,他既然是第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水平肯定比般的律师高。”

冯美娴虽然着急,可是也知道人命官司非同般,不管有什么原因,条死尸摆在那里,犯案的不死也得脱几层皮,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好等明天找了律师再说了,于是起身告辞。小草说:“这么晚了你还跑回去干吗?回去怎么给你妈说?明天大早又得去找律师,干脆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住到这儿,明天早上走起来也方便。”

冯美娴说:“我要是不回去我妈更着急,回去我不说什么就成了。”

何天亮也知道她是绝对不好住在这里的,就说:“那就回吧。明天早上咱们到律师事务所会齐,省得你来回跑冤枉路。事情已经出了,也别多熬煎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走步看步吧。”

把冯美娴送到外面街上,冯美娴朝公共汽车站走。小草拦了台出租车,给司机塞了二十块钱,说:“把我们这位小姐直接送回家。”

冯美娴不好意思,说:“我等公共汽车,方便着呢。”

小草说:“这么晚了,公共汽车说不准多长时间才来趟奇书网,打个车也是为了安全。”边说边就把冯美娴推到了车上。

何天亮陪着小草往回走,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何天亮问小草:“你估计冯美荣为什么要害白国光呢?”

小草说:“谁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儿,反正人让她害了,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条人命。”

何天亮又问:“那你说说这件事咱们该不该帮忙?帮到什么份儿上?”

小草说:“帮不帮都得忙,这种事情哪能事先定个标准再帮忙,你说的那句话倒对,走步看步吧。”

回到家,何天亮跟到屋里。宁宁已经睡着了,面容宁静得像纯净的天空。何天亮坐在床头,端详着宁宁酣睡的模样,轻轻抚摩着她的额头,想到如果冯美荣真的要给白国光抵命,宁宁就没有亲妈了,不由得伤心起来。

小草在旁边看着他,说:“你去睡吧,人做事人当,她又不是小孩子,做什么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她也不是不懂,既然能做出那种事,肯定有她的原因,也肯定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别多想了,即便事情到了最坏的步,宁宁照样长大成|人。”

何天亮想到自己从小就没了母亲,受尽了后母的虐待,如今不也照样长成五尺高的汉子,照样成家立业,过去吃的苦头如今回想起来不过是场梦而已,心里也宽松了许多。

“你说得对,小草。我想明白了,看在宁宁的分儿上,应该做的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地去做,可是我也决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的日子毁了。我还有宁宁,还有你,为了你们俩,我得照应好我自己。”

小草说:“这就对了,快去睡吧。”

何天亮说:“你今天晚上陪陪我。”

小草说:“不行,明天我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也得出去办事,你去睡吧,别磨蹭了。”

何天亮被小草拒绝,只好没趣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却没有丝睡意。尽管他尽量避开往那方面想,然而,冯美荣害死白国光要说跟他没有点干系,他自己也不相信。潜意识里,他总感到这件事前前后后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头呢?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从头到尾又梳理了遍,仍然找不到冯美荣害死白国光跟自己有什么牵扯的理由。他自我安慰着:也许他们因为别的什么事情闹翻了,冯美荣时动了杀机,终于铸下大错。如果不是事实摆在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冯美荣竟然能杀人害命。这个世界上最有理由弄死白国光的可能就是他何天亮了,有时候他也真希望白国光不得好死,可是他确实没有产生过亲手杀死他的念头,就连他动手痛殴白国光,也只是盛怒之下的种发泄而已,他绝对不会像冯美荣那样不动声色地把耗子药拌在饺子馅里毒死白国光。那份冷静深沉毒辣,让何天亮觉得冯美荣好像条蛇,对了,冯美荣正好属蛇。他们好的时候,两人爱到兴头上,何天亮就抱紧了她喘吁吁地叫唤:“我的美女蛇。”冯美荣就“咯咯”笑着扭动得越发像条滑腻腻的蛇。

第六部分第三十九章1

法庭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正前方的墙上挂了个大大的国徽,审判长跟陪审员书记员坐在国徽下边的桌子后面,旁听席上摆了十几张长条椅子,前来旁听的人比预料的多,旁听席上坐得满满的。

崔主任跟他的助手坐在右手的辩护席上。公诉人坐在左手的位置上。何天亮跟小草冯美娴坐在旁听席的最前面。肖大爷三立都来旁听,却没有跟他们坐在起。这是第次开庭,崔主任曾经告诉何天亮跟冯美娴,他不能作无罪辩护,但是他可以把冯美荣的命保下来。如果他保不了冯美荣的命,他就把收的代理费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杀人偿命是老百姓的思维定势,冯美荣杀了人,律师打了包票能把她的命保下来,说明这个律师确实有本事。冯美娴说只要能把她姐的命保下来,她冯家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崔主任说:“律师代理费何老板已经替你们交了,再也没啥开销了。这种案子用钱买不来胜利。”

何天亮的心情有些紧张,开庭前崔主任让他务必到庭,说有可能当庭请他作旁证。他问作什么证。崔主任说:“也许让你出庭,也许用不着。需要你作证的时候,我提问你知道的就实话实说,不知道的就照实说不知道,绝对不能编假话。”

这阵儿还没开庭,崔主任埋头整理他的材料,时不时地跟他的助手商量着什么。冯美娴有意挨着小草坐,跟何天亮隔开了。自从冯美荣出事以后,经过几次接触,两人前嫌冰释,聊起天来话挺多,再也见不到唇枪舌剑的斗争了。最近段时间跑冯美荣的事情,小草基本上没有参与,在家里主持生意,照顾宁宁。何天亮每天回来后自会把事情进展给她作详细报告。她有时也给何天亮提点建议,后来事情全让律师接管过去了,他们反而没事可干了。

把事情交给了律师,何天亮开始修补跟东方铝业公司的关系,还想把生意再捡起来。张处长当了廉政建设的先进典型,算是因祸得福,对何天亮多少也有几分感谢。可惜东方铝业公司改革了采购工作程序,实行招标采购,并且对投标资格做了严格的规定。何天亮凭天亮餐饮服务公司的牌子根本连投标资格都没有。为了能有个参加竞标的资质,何天亮又开始跑工商局,注册公司,核定注册资金为二百万元,勉强算是有了参加竞标的资质。接下来又得提供样品报价等等,这些事何天亮都不熟悉,只能边学边做,事情虽然没有结果,可是倒也学了不少正当做生意的知识。

“传被告到庭。”

众多窃窃私语结合成的嘈杂被审判长的声音压住,全场立刻片寂静,人们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被告进入的侧门。冯美荣穿着朴素的灰蓝色制服,外面罩着件马甲,马甲上面有大大的“看”两个字,那是第看守所的简称。她的头发被剪短了,憔悴的脸上毫无血色,目光呆滞,两只手戴着手铐。两个女法警将她引导到专为被告准备的围栏里面,关上围栏栅门后摘下了她的手铐。在进入围栏的时候,冯美荣看到了坐在旁听席第排的何天亮冯美娴和小草,她停顿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嘴动了动,然后神情木然地转过身走进了围栏。

冯美娴啜泣起来。小草悄声劝着她。何天亮看着冯美荣穿着号衣的背影,百感交集。这个女人曾经跟他甜蜜幸福地度过了四年时光,也是这个女人给他造成了人生最大的侮辱与伤害,这个女人是他女儿的母亲却也是他心中永远抹不去抚不平的伤口。如今这个女人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对她已经没有了曾经深入骨髓的仇恨,剩下的只是淡淡的哀伤和无尽的惆怅,还有几分无法摆脱的同情。

“全体起立。”

何天亮随着其他人起木然地立起。审判长宣布法庭纪律,直到小草扯了扯他的衣襟,何天亮才发觉人们都已经坐下了,他也坐了下来。

公诉人开始宣读诉状。何天亮集中精神听着诉状列举的冯美荣的罪行。根据公诉人的诉状,冯美荣害死白国光的证据充分,她自己也供认不讳,结论是故意杀人,公诉人据此要求法庭依法严惩。公诉人的起诉书让何天亮寒彻骨髓,身上却又大汗淋漓,双手微微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他定定地看着冯美荣的背影,难以想象她生命的终止符居然会是声枪响。

“尊敬的审判长,尊敬的陪审员,各位旁听的女士先生们,作为被告的辩护律师,我对公诉人的结论没有异议。被告确实是处心积虑精心策划了这场谋杀案。”崔主任的开场白让法庭起了阵小小的马蚤动。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确实,作为被告的律师开始就跟公诉人站在起给自己的委托人定罪,人们无法明白他的用意何在。妈的,光是代理费就拿了两万块,这种屁话谁不会说。何天亮也在心里暗暗咒骂,同时不无抱怨地扭头看看坐在后面的肖大爷,暗想,这就是您给我介绍的您名单上的全省第的律师。肖大爷没有察觉何天亮不满的眼光,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崔主任发表辩护词。

第六部分第三十九章2

崔主任表情生动的瘦长脸本正经,用食指推了推他的金丝边眼镜,接着往下说:“在现代法治社会里,除了战争,任何人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只有法律才能决定个人的生死。经过精心策划,我的当事人包好了裹着老鼠药的饺子,让白国光毫无防备,甚至可以说是满怀欣喜地走向了死亡。无可置疑这是种严重的犯罪行为,她受到法律的追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到这里,崔主任停顿了下,然后提高声音坚定地说:“然而,我却要当着审判长和陪审员的面,当着公诉人的面,当着所有在场听众的面,为我当事人的所谓犯罪行为大声喝彩。我要说:冯美荣女士干得好!”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法庭立刻成了锅滚粥,交头接耳的议论混合成了肆无忌惮的哄响。审判长不得不大声喊叫着“肃静”来维持法庭秩序。崔主任对自己的发言造成的轰动效应洋洋得意,他摘下眼镜,用方洁白的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直等到法庭在审判长和法警的干预下渐渐恢复了平静,才轻咳声继续他的演说:“我这么说绝对没有蔑视法律蔑视法庭的意思,更没有鼓动人们为所欲为残害生命的图谋。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出于个法律工作者的正义之心,出于个守法公民的道义精神,也是出于我个人嫉恶如仇的性格。经过对这个案子的深入调查细致了解,我不得不说,白国光死有余辜,可气的是他的死竟然还带累了我的当事人,个善良纯朴,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不惜以死抗争恶势力的烈性女子。”

这时候公诉人提出抗议,要求辩护人不要再用空洞的辞藻来哗众取宠浪费法庭的时间,耽搁案件的审理,要求他用事实和证据说话。法庭支持了公诉人的主张。

崔主任咽了口唾液,停顿片刻继续发言:“我刚才表示同意公诉人的结论,并不代表我同意公诉人对此案的判断。公诉人对我当事人的作案动机的分析是幼稚的,肤浅的,不符合事实的,因此对这个案子的定性也是错误的。请注意,方才公诉人在描述杀人过程的时候,列举了大量的书证物证,被告也承认人是自己杀的。然而,公诉人在剖析杀人动机的时候,却轻描淡写,把被告杀害白国光的原因简单地归结为工作矛盾私人恩怨。那么我要深究句,这里所说的工作矛盾私人恩怨到底是什么呢?也就是说,被告为什么要故意杀人呢?我的当事人每天接触的人不能说成千上万,起码也有成十上百,她为什么不杀别人偏偏看中了白国光呢?难道少发几个奖金,多扣几个工资,或者吵过几架就能让我的当事人杀人吗?显然,公诉人在确定我的当事人故意杀人之后,就以为此案已定,没有费心深挖隐藏在这个案子背后复杂深厚的历史与现实原因,简单地轻信了被告的供述。或者他们也作了些肤浅的所谓的调查,得到了些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只见水面不见河床的所谓证言证词就浅尝辄止,忽略了本案真正的动机,影响了对本案的正确判断定性。”

“请用事实说话。”审判长提醒崔主任。

崔主任朝审判长点头示意:“对不起。”却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我的当事人是有丰富人生阅历的成年人,她不是法律专家,但是她绝对具备杀人偿命的常识。仅仅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几架,她就精心策划了谋杀,微不足道的前因和无法承受的严重后果之间不成比例,这是无法平衡的逻辑公式。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被告对白国光动了杀机呢?这个问题要追溯到十年前。请允许我向公诉人提个问题。”他对审判长提出了要求。

“辩护人可以提问。”审判长批准了他的请求。

“请问公诉人,被告跟被害人认识多长时间了?”

公诉人愣了,低下头翻阅了阵卷宗才回答:“应该认识不久,可能是近两年她到大都会娱乐城上班以后认识的吧”

“不对,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了,具体说在十年前他们就产生了无法化解的恩怨。”崔主任得理不让人,又加了句,“仅此事足可看出公诉人的结论跟这个案子的真情还有十多年的距离。”下面有人轻笑。公诉人面色微红,提出抗议,要求崔主任不要讲与本案无关的事情。法庭支持了公诉人的要求。崔主任却浑不在意胸有成竹地继续表演,“下面我请求法庭允许我传唤证人何天亮到庭。”

何天亮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崔主任第个证人就叫他。还没明白过来,审判长已经传唤了:“证人何天亮来了吗?”

何天亮急忙起身答应:“来了。”

审判长给他交代了几句要实事求是,不能作假证,作假证要承担法律责任类的话。崔主任就开始发问:“证人何天亮,你跟被告是什么关系?”

“我们原来是夫妻,后来离婚了。”

第六部分第三十九章3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有十来年了。”

“具体些。”

何天亮算了算才说:“十年。”

崔主任思索了下,又问:“你认识白国光吗?”

何天亮说:“认识,他原来是我们厂的党委副书记。”

“据我所知十年前你曾经打伤过白国光,还因此被判刑,你能不能如实地向法庭说明那件事情的经过?”

何天亮非常为难,那件事情是他心灵深处的创伤,也是他蒙羞终生的隐疾,如今要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把这段他直当做奇耻大辱的往事当众公开,他无论如何难以开口。他朝冯美荣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侧影,她的头低垂着,披散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脸,发梢几乎贴到了面前的栏杆上。

“何天亮,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提问,否则我将无法继续代理这桩案子。”他的迟疑不决让崔主任有些耐不住了,催促他赶快回答问题。

何天亮横下心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他开始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刚开始他的话语滞涩,磕磕巴巴,逐渐他自己也沉入到那段噩梦样的日子里面,忘记了拘谨和羞涩,向法庭倾吐这深埋在心里的苦难。法庭片寂静,除了偶尔的轻声咳嗽,还有不知是谁轻轻的啜泣。

“请你稍停片刻。”何天亮讲到他被判刑后,跟冯美荣离婚的时候,崔主任打断了他,向法庭和旁听的人们说,“通过证人的证词,法庭定对白国光其人有了清醒的认识,如果大家认为这仅仅是般的男女情所引起的家庭悲剧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并不是普通的婚外恋,而是白国光利用职权采取极为卑鄙的手段欺骗要挟我的当事人,对我的当事人进行无耻滛的犯罪行为。”崔主任对何天亮说,“请证人何天亮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发生这种事情后,你对冯美荣跟白国光定是极为仇恨了?”

何天亮没有回答,崔主任也不需要他回答,接着往下问:“你知不知道在白国光跟你的前妻冯美荣之间还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情?”

何天亮摇摇头。崔主任说:“请你明确告诉我,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何天亮只好说:“我只知道他们有男女关系,这是我亲眼见到的,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崔主任又问:“你在厂里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偷盗行为?”

何天亮马上回答:“我不但在厂里没有过偷盗行为,我长这么大也没偷过任何人的东西。”

崔主任说:“好。可是当时白国光对冯美荣说,你把厂里的发电机偷出去卖了,保卫科已经查清楚,马上就要逮捕你,起码要判你十年徒刑,如果冯美荣顺从了他,他就可以让保卫科销案,否则对你严惩不贷。”

这时候何天亮也隐隐约约地回忆起,那时候厂里确实发生过偷盗工厂物资到外边卖钱的事情。那种事情跟他不沾边,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没想到白国光竟然栽到了他身上。

“你的妻子冯美荣太老实,太软弱,太善良,也太爱护她的亲人了,为了保护你免遭拘捕,无奈之下顺从了白国光这个恶棍,以自己的清白之躯和女人的贞节换取你和家庭的平安。白国光得手之后,反过来又利用他跟冯美荣的关系进步要挟她,说如果她不继续顺从他,就把他俩的事情公开,企图用这种办法达到长期霸占冯美荣的目的。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已经说过,就不用我说了。”

崔主任的话如雷轰顶。何天亮的大脑“嗡”的声变成了片空白,四周的切在瞬间都离他远去,他的耳朵里只剩下了嗡嗡的鸣叫声,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证人何天亮,证人何天亮!”法官的叫声把何天亮唤回到现实当中。他怔怔地看看四周,恍惚间竟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证人何天亮请回答辩护人的问题。”审判长再次催促着。

崔主任关切地看着何天亮:“你没事吧?能不能继续?”

何天亮恢复了心智,想起了自己正在做的事,点点头:“你说吧,我没事。”

崔主任接着问:“你在监狱里面呆了八年对不对?”

何天亮说:“对,我当时被判了十二年,减了两次刑提前释放,只坐了八年。”

第六部分第三十九章4

崔主任对着法庭里面的所有人说:“这是个普通工人的家庭。他们没有过多的财富,没有可以主宰别人的权力,也没有分外的奢望和企求,他们有的是相濡以沫的亲情,有的是普普通通却又幸福美满的日子;然而,正是白国光这个恶棍,为了满足自己的肮脏私欲,把这个原本幸福宁静的普通家庭毁掉了。这个家庭的男主人,也就是我们面前的证人何天亮,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却被判刑十二年,以至于妻离子散,受尽了苦难和折磨。作为法律工作者,我不应该说这句话,可是出于人的良知和道义,我却必须说,白国光死有余辜。”

崔主任这时候才显示出他不愧在肖大爷名单上占了辩护律师的头牌,此刻,他已经主宰了法庭的气氛。法官中的女陪审员在偷偷抹眼泪,审判长面色惨然,显然已经被他讲述的事实引进了对被告深深同情的氛围里面,就连检察机关的公诉人,也忘记了对他的辩护进行挑剔,对他的辩护像听情节动人的故事样专心致志。

“证人何天亮,你知不知道在你入狱的那八年里,冯美荣都做了些什么?”

何天亮摇摇头:“我不知道。”

崔主任说:“你可以稍微休息会儿,等会儿我来告诉你。”

审判长说:“证人你回去坐吧。”

何天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浑身无力地坐了下来。小草握住了他的手,可是,她自己的手也在颤抖着。

崔主任接着说:“被告被白国光威吓逼迫而受尽了侮辱,直到家庭被毁,亲人入狱,这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她对白国光的深仇大恨不言而喻。然而,如果我们就此认为这就是她杀死白国光的原因,那就又大错特错了。下面,请审判长批准我对被告提几个问题。”

审判长说:“你可以提问。”

崔主任问:“冯美荣,何天亮入狱以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在崔主任提问叙述的过程中,冯美荣直在哭泣。崔主任向她提问,她没有回答,崔主任又问了次,她仍然没有回答。审判长说:“被告,你要如实回答辩护人的提问。”

冯美荣忽然号啕大哭着说:“我想死,我请求让我死还不行吗!别问我了,别问我了”

审判长说:“被告你冷静些,遵守法庭纪律,注意法庭秩序。辩护律师,被告有权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崔主任说:“我非常理解被告的心情,我提出的问题等于在割开她尚未愈合的伤口,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在滴血。我尊重我当事人的意愿,不再向她提问,但是我却可以把我整理出来的谈话笔录当庭宣读下,这份笔录实际上回答了我的问题。”

崔主任从案头拿起卷宗,翻开读道:“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我知道我上当受骗了,做了对不起何天亮的事,没有颜面再跟他维持夫妻关系,就提出离婚。我知道这样做对他来说是残酷的,也许他会更加恨我,可是我没有选择,我只能那样。个女人出了那种事情,在原单位只能成为别人轻蔑的对象,成为别人饭后茶余的吐沫星子,我只好自动离职,远远避开那些轻蔑的眼光和比刀子还要锋利的闲话。同时,我也是为了远远避开那个恶棍白国光。我恨他,可是我对他却没有办法,他是男人,是领导,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无法跟他对抗,更无法报仇雪恨,我唯能做到的就是远远避开他,让他找不到我,无法继续纠缠我。

“离开了单位,我就没有了收入,我还有女儿,我的父亲又患了肝癌,妹妹年幼还正在读书,母亲是家庭妇女没有收入来源,我只能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挣钱。我白天给人家当保姆,晚上到歌厅舞厅当陪酒,经常天苦干十六个小时。然而,我再卖力气挣来的钱也弥补不了家里的开销。父亲的病越来越重,孩子因为营养不良也患了贫血,我只好去卖自己的血换来钱买了补血药给孩子吃。这样拼了年多,我的父亲还是去世了。我心里明白,他的病是我给气出来的。他生前很喜欢何天亮,我们出了那件事情以后,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缘由,但是我知道他对事情的经过清二楚。他从来不提这件事,闷在心里,我女儿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她姥爷抱着她流眼泪。

“我父亲去世以后,我开始每月积蓄点点钱,哪怕家里再困难,哪怕每月只能存块钱,我也要不间断地积蓄。我知道,何天亮出来以后还要过日子,还要做事情,他不能两手空空地面对这个对他来说已经变得非常生疏的世界。再后来,我晚上在歌舞厅陪客人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家里,母亲和妹妹都觉得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回家的时候也经常感到邻居们在我的背后指指戳戳,我不能不挣钱,却又不能不顾家里的名声,我只好告别给我留下痛苦记忆的故乡,到外地谋生挣钱。我去过深圳,在那里给人家擦过皮鞋,当过小工;我也去过海口,在个拱桥上推车,每推趟能挣五毛钱,我天最多能推十趟;在厦门我给家公司当过公关,为了躲避老板的纠缠,干了个月分钱没挣到就辞职了。那段时间我自己都说不清我干了些什么,反正什么能挣钱我就干什么,只有样我可以保证,我从来没有靠出卖肉体换钱,因为,虽然我已经跟何天亮离婚了,可是我终究还是他女儿的母亲,我不能再给他身上增加羞辱。个女人,想靠打工正正经经地挣到笔钱,在当今的社会上几乎是奢望。我在外地流浪,打工;打工,流浪,就这样苦熬着。我心里唯的希望就是能等到何天亮出狱,能等到他可以养活我的女儿,至于会不会有这个结果我也说不清,也许这只是我激励自己拼下去的个虚幻的愿望而已。

第六部分第三十九章5

“后来,我在深圳认识了个朋友,她也是跟丈夫离了婚,独自出来工作挣钱的。这时候我不但每月能保证给家里寄去生活费,自己也积攒了几千块钱,那位朋友也有几千块钱,于是我们商量了下,就合伙从深圳进服装贩到北方去卖。我们干得非常起劲儿,经常乘着火车背着沉重的大编织袋在南方沿海城市跟北方内地城市之间奔波,干了两三年,我们都挣了三万多块钱。这时候又在北京碰上了传销保利产品的事儿,据说搞传销能挣大钱,我们也确实看到有许多人靠传销成了大款,心头热,想快点致富,就干起了传销。没有多久,传销被禁止了,我们辛辛苦苦几年挣的钱都被砸了进去,我的那位朋友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跳到北京护城河里自杀了。我在北京呆不下去,只好又回到家乡另谋出路。回来后不久,我就打听到何天亮要提前释放,我又喜又怕,喜的是他终于熬出来了,怕的是再见到他我将会无地自容。

“我趁他还没有出来之前,偷偷跑到过去我们的家里。房子还在,朋友直替他看着,知道他出来还能有个窝,我放心了。可是见到那座房子破败不堪,家具也都朽坏难以使用,我就用手头仅有的钱从旧货市场上买了几样家具偷偷给他配上了。我想,无论怎样,他回来后看到家还像个样子,心里也有个安慰。”

何天亮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从监狱出来后,家里那些陌生的家具和电视是冯美荣给置的,他的五内俱焚,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崔主任还在继续读那份笔录:“有次我偶然看到何天亮在街上给人擦皮鞋,我的心情非常痛苦,这切不都是我给造成的吗?如果不是我的失足,他作为个优秀的钳工班长,再怎么也落不到这个地步。我想帮助他,可是却没有能力了,我积攒下来的钱都耗到了传销上。我只好到处借钱,好容易凑了五千块钱,就给他寄去了,希望他能拿这笔钱做点什么。我本身就没钱,又欠了债,只好重操旧业,到歌舞厅去坐台。真是冤家路窄,我万万想不到会在那里碰到何天亮,他当时就指责我不该干这个。我心里想,我辛辛苦苦借了钱给你,难道就是让你来逛歌厅泡小姐的吗?羞怒之下,我狠狠地骂了他,他也被朋友拉走了。过了几天,他忽然把那笔钱又送了回来,说是补偿女儿的生活费。我心里明白,他是见我在歌舞厅坐台,知道我缺钱,才把我寄给他的钱送了过来。他当然不知道那笔钱实际上是我寄给他的。我妹妹把钱给我的时候,我的心情真是无法表达,既高兴又难过,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当着我妹妹的面我强忍着,过后我却痛痛快快地哭了场。

“就在我跟何天亮在大都会舞厅里面吵闹的时候,我万万想不到白国光出现了,我原来根本不知道他就是这座娱乐城的老板。见到他我万念俱灰,我恨死老天爷了,我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像他那么坏的人过着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而我们这些善良老百姓却总是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我当时就决定离开那个娱乐城,可是他说的句话又把我留住了,他问我:‘你男人出来了,可是随时还会进去,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他又在恐吓我,我就说,‘这次进去的恐怕该换你了。’他阴笑着对我说:‘你以为我骗你是不是?他从我这里拿走了把手枪,他还以为自己厉害,可是他却想不到,只要枪在他手里,我随时都可以把他送进去。’何天亮的性格我知道,为了自卫,他有可能从白国光手里抢枪的。我回想起白国光跟何天亮会面时候的对话,显然他们见过面。我无法判断白国光说的是真是假,可是我却不敢冒那个险,他确实太坏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就算何天亮并没有从他那里拿什么手枪,以他如今的势力,想嫁祸于人也非常容易。在那种情况下,我只好问他:‘你要怎么样?’他厚颜无耻地说:‘我是旧情难却,看到你如今混到这个地步心里也不落忍,我就给你安排份工作吧,你到总台收款,每月工资两千。’

“我知道他不怀好意,可是如果我当场拒绝了他,我说不清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加害我们,我只好同意在他那里工作。在我同意在他那里工作的同时,我也暗暗下了决心?br/>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妻祸 倒序 正序

《妻祸》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