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礼物
叶圣南很少来,一来便是惊天的大事。
他是为我的右手而来的。
我的右手自从受伤之后,安拉便曾为我寻遍世界各地的名医,然而都一一被宣判了死刑,我早已对我的右手能够恢复如初失去了信心。然而叶圣南说什么也要让我再去尝试,他为我在武汉联系了一个顶尖的老中医,希望可以通过中医的渠道寻找一线生机。
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安拉说如果我不去,就说明我还是心存芥蒂,如果我排斥,就说明我还是会在意。所以跟着叶圣南去了武汉,我只是想要告诉她,我已经不介意了。我虽然会感到惋惜,然而有没有右手对我来说已经都没有了关系,因为现在的我过的真的很好。
我已经学会了用左手代替曾经的右手来做所有我想要做的事,我还去买了左撇子专用的相机,架在三脚架上拍照。虽然照片的质量差了许多,然而我依然可以坚持我钟爱的摄影梦。
我的双手并不是天生就能照出高质量的照片来,有一天我一只手也可以继续双手的神话,甚至将其超越。
我并没有失去梦想,我也并没有一无所有,事实上我拥有的远远比失去的还要来得多。
在去武汉的飞机上,叶圣南问道,怕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
阿信说,当你不害怕坠落的时候,天空就离你很近了。
我再也不会害怕我将一无所有,我只怕我没有了重新来过的勇气。
那个老中医比我的师傅还要老了,他看起来有90岁了,披着大红袍就像圣诞老公公。他从厚厚的老花镜里抬起眼看着我说,精神状态不错,有救有救。
我撩起我的衣袖,露出有着坑坑洼洼伤疤的右手给他看。
叶圣南第一次看到我伤疤纵横的右手,瞬间便红了眼眶,他别过脸去偷偷的抹眼泪。老中医从他厚厚的镜片中看着我的手久久没有说话,他颤抖着手抚摸着我的那些伤疤,眼神里有着些许的心疼。
他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他伸手按了按我的肋骨问,有感觉么?我摇了摇头,他又按了一下,我还是摇头,他一直按,我感觉他就快把我的肋骨按断了。
什么感觉?他又问道。
我的肋骨很痛,我的表情都快哭了。
他也许意识到自己真的太暴力了,终于停住了,然后他抓着我的整个右肩,就像按摩师一样在各个穴道上按来按去,我被按的非常舒服,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干嘛。
什么感觉?
很舒服,爷爷您的按摩手法真赞,我笑眯眯地说道。
舒服?他似乎有点不高兴,突然一下子按在我的左肩上,我疼的大叫了起来,他反倒幸灾乐祸的问道,这下舒服了吗?我用的力道是一样的。
他无疑是朝我泼了一大盆子的冷水,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还是会在意,我还是会介意,不然为什么我的心里感觉如此的失落?我的鼻子感觉这么酸呢?
我低下头不说话了,他回到座位上,叶圣南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救?
他抬起头口气非常不好地问道,你是谁?
他是我叔叔,我连忙说道。
右手神经重度损伤,尤其是韧带和神经末梢,是废了没错……他说着叹了口气,叶圣南的眼神都黯淡了下去,显得比我还要失落,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不好说……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奇迹的。
我知道所谓的奇迹只是安慰人的一种把戏罢了,我心灰意冷有些想要离开,老中医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安慰道,你刚才还精神焕发的,怎么这会显得这么失落?不管怎么样,心态还是最重要的。毕竟这个东西还是得看个人造化,奇迹还得靠个人努力。就是因为几乎不可能,所以你才更应该有将其转变成可能的决心,要知道奇迹总是偏爱那些坚强并有豁达性格的人。
我阴霾的心情和坏情绪被他的话一扫而空,我抬起头坚定的说道,爷爷放心,我一定会的!
他伸出手怜爱的摸摸我的头,真的就像我的爷爷一样对我和善的笑了起来。
你很乐观,所以爷爷决定帮你把右手的伤疤都淡化掉,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夏天穿短袖露出来可不好看。
可以去掉吗?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不能打包票,但是淡化是没有问题的,你的皮肤修复能力很好,所以不用担心。
谢谢爷爷,我上前一把抱住他感激淋涕地说道。我真的是太高兴了,从我恢复后,一手的伤疤成为了我新的烦恼。整个夏天我都穿着长袖,上海的夏天偏偏又非常热,我一边热的像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一边摇着扇子吹着空调,心里悔得肠子都快没了。倘若这一手的伤疤都将消失,那无疑是给我另一种恩赐。
我的整个右手在武汉的医院里被气味奇特的膏药包扎了起来,然后用托盘拖住挂在了脖子上。离开的时候,我还特地去问老中医我需要什么时候来复诊。
你一个星期之后就会来的,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的右手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威尔盛先生和琼斯会自觉的把我的工作都做完,不给我任何劳累的机会;姑姑和师傅按照营养师的要求给我合理搭配膳食,向着要将瘦成一道闪电的我养胖成一堵坚果墙的宏伟目标而努力着;安拉作为毒舌之最,负责每天给我讲冷笑话降温去火,事实上我在听了她的冷笑话之后往往冷的睡不着觉,我觉得她不去参加80后脱口秀简直就是巨大的浪费;齐安则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完全就是一个居家好男人;叶圣南还特地为我请来了一位针灸师,按照老中医的要求来给我扎针,希望以此可以打通我右手的经脉……每个人好像都在一瞬间变成了体贴周到的家庭医生,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我。
我的内心满满的都是感动,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非常幸福的人。爱情的风暴对我而言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它曾经致我于死地,却在我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假若没有那一场风暴,也许我一生都不会被这样的温暖包围吧?
我曾经因为爱情做过很多傻事,甚至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然而我在这一刻终于懂得了活着的意义比死去更重要。生活的确给了我许多的艰辛和磨难,然而正是那些艰辛与磨难让我更加懂得了珍惜,让我更加明白了生活赋予每个人的意义。
我不会再做任何的傻事,我从此会好好爱护自己,也会好好爱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要做一个温暖如水的女子,朝着太阳明媚的生长起来。
老中医说的对,我会在一个星期之后去找他。一个星期之后,我的整个右手都烂掉了,脓水将缠着的纱布都浸湿了,膏药贴着胳膊上的皮被撕下来,露出血红的皮肤组织。
齐安在给我撕了一个角之后终于看不下去,把我的手重新包了起来。
不能撕,皮和膏药完全贴在了一起,要撕掉膏药,会把一层皮都撕下来的……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这样贴着吧?
全家人都因为我的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叶圣南得知我的右手情况变得比从前更加糟糕,急忙订票带我火速赶到了武汉。那个老中医看到我的时候笑眯眯的说道,挺准时的,赶快去换药吧。
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关于右手的一切疑问,便被带到了医护室里,依旧是那个给我抹膏药的大姐姐来给我拆膏药。
她的表情怪异的好像是在拆自己身上的膏药一样,她看到□□着的大片大片的皮肤组织,狰狞着表情好像自己很疼一样。我的整个右手都浸泡在脓水里,她拿着酒精来给我小心翼翼的清洗伤口。
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再轻点?
我摇了摇头说道,你可以随便洗,我没有任何的感觉。
她的眼里瞬间便充斥着满满的同情,然而她毕竟是专业的,立刻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做事,所以我只看到她眼里一瞬的同情。她很快便清洗好了伤口,并配好了新的一剂膏药将我的整个胳膊重新包扎了起来。
我的右手从换过药之后再也没有化过脓,三天之后我去武汉换药时,老中医又给我增加了一项新的内容:每天都要在木桶里用中药泡澡,然后给用手换新的膏药。为了方便我换药,那个姐姐一次性将一个星期要贴的膏药配好,然后让我带回去。在我换了七次药之后,当安拉像剥鸡蛋一样剥开药膏,我重新看到我的右手时,激动的抱着安拉尖叫起来。
老中医真的帮助我恢复了我曾经右手的模样,虽然痕迹还在,然而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相信坚持泡中药和贴膏药,有一天它会变得和原来一模一样,完整无缺。
生活虽然像个无理取闹的坏脾气小孩会抢走我的许多东西,然而有一天它也会良心发现,然后以另一种方式把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静悄悄的还回来。
我再也不用将我的右手包裹起来,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它□□在外面,让它尽情的享受阳光。
生活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明媚起来。我每天乖乖吃营养师给我搭配的膳食保持身体营养的均衡;和安拉一起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在挥洒汗水之后泡澡一小时的中药澡然后贴着膏药配合针灸师的全身针灸治疗,虽然还是很痛,然而习惯成自然,也觉得那是另一种刺激的享受。
我越来越相信,有一天我的右手也会回来。
它只是去旅行,而现在,它一定在归来的路上。
善意的谎言
我生活的焦点和重心都在我的右手上,我完全忘记了我发现的那个惊天大秘密,直到有天早晨我重新从我的包里翻出那张dna鉴定书。
我气呼呼地拿着鉴定书就去找我的姑姑,我的姑姑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在家里,我正要回房去,看到我的师傅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想叫他去房里睡,可是我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吓坏了,连忙让小日本和寸头把我师傅抬上车送到医院里去。
卓凡,我师傅怎么样了?我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卓凡关掉医用手电筒镇定的看着我,带着几丝调侃的意味说道,他没事,事实上他只是在睡觉而已。
睡觉?你确定吗?
这个跨度实在太大,我非常怀疑他的诊断能力。他显然被我问的很不高兴,不满地说道,我好歹是专业的好吧?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连忙道歉道,我太着急了……我没有怀疑你的医术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在睡觉,为什么会叫不醒呢?
听我这么一说卓凡便耐心的跟我解释起来。因为我师傅之前脑袋受过伤,严重的脑震荡似乎有效的改善了他的睡眠,他只是在进行深度睡眠而已,而深度睡眠是会关闭人的一切感觉,包括知觉、嗅觉、味觉等等,除了自然醒,是叫不醒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才平静了下来。我看着我师傅像个婴儿一样熟睡着,握紧他的手。他的手心温热,手腕的脉搏有节奏的跳动着,让我真实的感觉到他是真的还在我的身边。
你一定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我趴在他的胸口轻声问道。
啦啦啦~我的手机突然催魂般的叫了起来,我刚接起来里面便跳出安拉火急火燎的声音。
顾雅,十五郎给我打电话说李叔又进医院了,是不是?
我回头看了眼小日本,他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不敢吭声,我应道,是啊。
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去找你。
我就在……我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里便没有任何声音了。我看着黑掉的屏幕刚要跟卓凡借手机打电话给安拉,突然灵光一现,然后我邪恶的笑了起来。
顾雅,你怎么了?
没事……我回过神来看着卓凡问道,今天有人手术吗?
没有啊,怎么了?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卓凡疑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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