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手指割破了却不会疼了。眼泪更是像不受控制一样往下淌,可是我察觉不到,因为只剩下我凌乱不堪的心跳。
一双银边的马靴立在我面前,我知道它们的主人是谁,但我还是不敢抬头。
可是那人却执拗起来,二话不说弯下腰来。
“收拾什么呢!不是还有下人嘛!”他滚热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我的手,避开了那些被碎片刺破的伤口。
隔着朦胧的泪眼,我看见他脸上实实在在的担忧。
“你哭什么?”他小声地嘀咕,用只有我和他能听见的音量。
这个大少爷,也许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动了真情吧。只是现在我已经没力气高兴。
我很怕,真的,从来没这么怕过。怕那个消息,怕那个消息里的书生,怕他们忽然又说一句,他还穿着破青衫。怕得要死!
“逸儿,你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那双温热的手终于抽离。
我站起身,向着说话的大夫人鞠躬,却不敢抬头。
“甜儿知错了,打破了这么名贵的茶碗。”
“丧气的东西,那就下去,还杵在这里碍什么眼?”
香儿在自己主子身旁,轻声嗤笑。
我赶紧点头,恨不得自己多出一双翅膀。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打探消息!
可是该死的彭卓逸,你为何又要拉住我。
“娘亲,你怎么这样同思甜讲话?她好歹是二姨娘的表亲!也是我们的贵客啊!”他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天底下最可笑的话。
我瞪着他,他的神情却带着几分炫耀似的,拦住我肩头。
在那只手搭在我肩上的那一刻,大夫人瞬间白了脸。
彭卓逸更得意了,搂着我又紧了紧。
那抹苍白更加浓重,神情更是吓人。
怎么,自己儿子对贫贱女子有意便这样倍受打击?看那一边的石姨娘都没她反应大。
终于,这场儿子和亲妈的诡异较量,大夫人败下阵来。
而我,终于可以离开,如蒙大赦。
可是身后的彭卓逸却像阴魂不散的鬼一般,痴缠着我不放。
“上次听岚儿说你也想学骑马,不如跟我一起去?”
“不必了,我手受伤了。”我加快脚步。
“那就坐在我前头,我替你勒缰绳。”他又撵上来。
“我要去包扎伤口!”
“我带你去找那个刘郎中,他包扎技术最好,你就——”
“不用了,我贱命一条,自己随便包扎下就行了!”
我终于控制不住,站定了冲他吼出。眼泪却又不知为何,汹涌而出。
他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女子就是女子,那么点皮肉伤就哭个没完没了啊。”他好气又好笑地说。
他以为我刚才和现在的哭都是疼哭的,也好也好。
我不做解释,转身而去。
他终于没再追来。
急匆匆地出门到了街上,专门去那人多的巷口街尾。还有茶楼和评述摊子,最能打探新闻。
连续问了好几处,才终于知道被踩死的那个书生是个姓王的少年,弱冠刚过就去赶考,不料却断了性命。
我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三魂七魄也陆续飞了回来。
可是刚一转头,却看到了脸黑如铁的彭卓逸。
“刚才你那番失态流泪,却缘了这一出没头没尾的消息?”
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僵在那里。
“荀思甜,想不到你骨子里居然是这幅德行!亏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一定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看你处心积虑忍辱负重的,我也委实感动了。现下看来,怎么?少奶奶不稀罕了?荣华富贵也非你所愿了?倒是学起痴情女子那套,要和穷书生生死相随了?”
“……”我低着头。
“怎么不说话!”他却忽然大吼。
身后闲聊扎堆的路人们见此情形纷纷散了,他更加步步紧逼。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没动心,不过跑不了你的。只因这辈子我还没见过我彭卓逸追不到的女人。这点你也知道,所以三番五次吊着我胃口,不过就是想让我对你兴趣浓一点。这也极好,我也想看那个能一再抗拒我的女子对我究竟能有多大吸引力。可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杀机毕露。
“可是我允许你的别有所图,也允许你暂时爱我的家世地位胜于我,却断不会允许你爱上其他男人。尤其是那个清高不可一世的穷酸书生宓修文,你这分明是用他玷污我!”
我的身子已经被他紧逼到墙角,身子抵在冰冷的石壁上,禁不住微微战栗。
可是他是铁了心不再对我心软。
“荀思甜,在下奉劝你一句,莫要——玩、火、自、焚!”
四字落地,掷地有声,字字震颤我的心。我知道,此刻在他这条路上,我已经穷途末路。而他的那些话,也确实起到了警钟的作用,让差点迷失在情爱中的我,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初衷和渴望。
那些在卑微和苦难里萌生的渴望,日日夜夜煎熬的渴望。那是没有出生自尘埃中的人无法感受到的强烈和需求。
摆脱苦境,从此富贵荣华。
所以,虽然穷途末路,但我还是不能放弃这样一条通往那渴望地方的路。
彭卓逸,你就是这条路。
“大少爷,思甜年纪尚小,不过却不是个意志不坚的人。什么是我想要的,我始终不会忘记。”
“哦?”他的眉毛一扬。“你又想通了?”
“不是想通,是尚未深陷。大少爷了解思甜胜过我自己,所以也该猜到我为何那么重视宓修文。”
“说说看。”他饶有兴致,双臂锁着我。
我轻笑,锊过鬓边一缕散发。
“他能功成名就,甜儿就不会放过。”既然你喜欢挑战,那就看你的兴致有多高了。
我本想激他,哪知他闻言却大笑不止,仿佛见了多么可乐的事情。
“哈哈哈……”
我不解。
“哈哈,小小表妹是真精还是真傻啊?居然还指望宓修文功成名就,然后好来当大官夫人是吗?哈哈哈……”
我抿嘴不语。
他见我神情郑重,终于不笑了。
“你说的可当真?”他又问一句。
“我只问荣华,不问出处。”不急不满应答。
他却急了。
“他宓修文再有才华又能如何?即便进了殿试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从小七名芝麻官干起。如果我想,我明天就能去京城当个正六品,你信不信?”
我依旧笑而不语。这个家伙,入戏且快!
“好你个荀思甜,当真狼心狗肺。”
“如你所说,小表妹绝非善类。”既被看穿,又有何不能承认?我坦然一笑。
他愣了几秒,片刻后终于又笑了起来。
“好好好,这样才有意思。”他眸中精光大亮。
世间真有奇人,偏偏他彭卓逸就好此道。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我在侥幸之余,心里却禁不住扪心自问。
刚才所言,究竟是我的心声还是在做戏?
无人回答。
疯狂
宓修文去京里的日子,我真可谓是度日如年。幸好,在他临行前已经想好了与我互通消息的方式。每日,我都可以去街口的茶楼老板娘那里领取他自京都寄给我的书信。
他性子始终是腼腆的,信中始终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可我却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看那每一句一板一眼的话里都能读出浓浓的相思。
他说,京都很繁华,但是他却觉得很落寞。他说,也许他这样的性子注定就是不适合繁华的。我回复他,那是因为繁华深处没有你最心爱的人陪伴。若能执子之手,你又岂会畏惧繁华?
他又说,科举考试和他想的不同。在客栈里,他看到其他进京赶考的学子,没有一个不是大包小包的,父母亲戚更是一同陪伴,左右打听考官和审考官员的名讳和府邸。他说,他觉得很茫然。
这下我可犯愁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在哪里都是屡见不鲜的。只是,他这种眼里容不得砂子的性格,又让我如何规劝呢?我很是焦急。
不料,又过几日他居然来信说,自己无意中结识了一位朱姓的年轻公子。这位公子身家显赫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对他一见如故很欣赏他的才学抱负。又将他引荐给自己的好友亲戚,大家煮茶闲谈,很是投缘。
这个家伙,看来是遇到知己了,兴奋的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心里虽然还是替他捏了一把汗,不过到底还是宽慰了许多。毕竟能结交到这样的达官显贵,说不定在考试的时候也算是一个靠山。
以后的信中,他经常提到那位朱公子。这个小土包子,拜那位真正的名门之后所赐,见识了真正的权利和富贵,领略到了真正的名门风采和仪度,很是感慨。
看来,这个家伙从心底里也并不是那么鄙视和排斥繁华和富贵的。他以前之所以对彭家这么抵触,恐怕也仅仅是因为那个太过热情的大小姐和太过盛气凌人的大少爷了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捱到了他正考的日子。考前他在信中胸有成竹地说,此举必定夺魁,而我的心自那时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紧张。
只可惜,远在京城的宓修文一定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有比我还替他紧张的女子。不用猜,那人必是彭卓岚无二。
自从知道宓修文去进京赶考,她便很快以未来的状元夫人自居。更大胆的是,居然在饭桌上和自己的父亲大人摊牌,说自己已经和宓修文私定终身。
我现在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对她的偏激做法只能苦笑。
彭老爷自然也是被气得不轻,估计他那边根本就不知道宓修文那人是哪里跑出来的。在他的未来女婿名单里,有尚书家的公子,知府家的公子,或者是其他朝廷高官的宝贝儿子,却独独没有那个姓了一个奇怪的姓氏,来路更加不明的穷书生。
再看我的好表姨呢?脸色更是白了红红了白,虽然她一向对这个被惯坏了的女儿无可奈何,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连终生大事都已经自作主张了。
只可惜,父母大人的震怒丝毫没有影响我那好表姐当状元夫人的决心和喜悦,所以就连那个最了解她的狐狸哥哥,都被她搞得焦头烂额,气得直冒烟。
我在旁,简直是哭笑不得,只好乐不可支了。
一想到宓修文高头大马荣回故里,来到彭府接我的情形,那时的彭卓岚会不会气得当场发疯?
女人哎,果然都有心肠狠毒的潜质啊。
闹剧过后,江陵城迎来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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