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走私货》 第11章

他先是蓦地一愣,而后,是整个不敢置信,再而后,是一抹几乎抑制不住的狂喜,最后,他向来慵懒的眼眸,竟还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光。

是谁?他在看谁?

尽管只有一瞬,楼孟月还是看到了他眼神的所有变化。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看见了一个在柱后被青楼围事厉声斥责、并拳打脚踢的端茶丫头,而那丫头,有着一张令她倍感熟悉的脸庞。

花千梅?!

不,不是她的学妹花千梅,而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个性却显而易见柔弱许多的清雅女子。

当楼孟月的目光再次回到二楼包厢时,令狐荪已不在座位上。

想都不用想,她便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

因为由他的眼神,她便知晓,他,终于找到了令他魂索梦牵的月下美人了……

楼孟月手中的那张银票,由那日后,再不曾离开过她怀里的小钱袋,因为令狐荪虽还是会来到她的小石屋,却再不久坐,而她完全明白为什么。

毕竟他的月下美人已真真正正出现在他眼前,有佳人相伴的他,自然再不需要任何供他打发时间的‘同伴’。

她真的很为他开心,毕竟他十多年的执着等待终于走到了尽头,至于自己,也应该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家了,因为只要有张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定风关的回归,就在这几日。

因关内情势暂时不适合她的工作,所有她每日就穿着男装坐在屋里静静发呆,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真的好开心。

但这样开心的她,却一日比一日消瘦,连她也不知为何。

她一点也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就像她不想去思考为何每当脑中浮现‘回家’两字是,出现她心底的第一感觉并不是雀跃,反倒是那不明来由的五味杂陈。

这日,当楼孟月傻傻坐在没有点灯的屋内发呆时,她的房门响了,而屋外,传来了那个好熟悉又好陌生的声音……

“小楼,在吗?”

“在。”起身将门打开,楼孟月微仰起头望着眼前那个一身大漠沙狼打扮,但却再不遮眼,再不留须的令狐荪,眼眸不知为何,有些酸酸涩涩的。

“怎么没点灯?”望着瘦了一圈的楼孟月,没有半点进门之意的令狐荪右手搭着门柱问道。

“没工作了,省点钱。”楼孟月胡乱回答。

“马上就会有了。”安抚似的拍了拍楼孟月的腰,但令狐荪望向定风关的眼睛里却有股淡淡的凝重。

“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望着这样的令狐荪。楼孟月忍住眼底那份酸涩,静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如果她没猜错,就是今夜了。今夜,他就要去找李胖子摊牌,所以他眼底下才会带着那前所未见的沉重。

尽管明知不合适,她还是开口了,只因能站在他身旁的日子真的所剩无几……

“可以。”

听到楼孟月的话,令狐荪没有任何迟疑便点头,然后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跳上马,“走吧。”

有些诧异令狐荪竟真的愿意带她同去,但楼孟月略略思索了一会便明白,他必是早做好了万全准备,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向来守诺的他,在她开口后,自然以为她的目的是为了崩玉,才会决定在第一时间便将崩玉交给她。

原来,在他心中,她真是个死咬着崩玉不放的人呢。搞不好他早嫌她碍眼又碍事,巴不得一拿到崩玉就赶紧送她走……

在心底那股陡生的沉沉苦涩,与彼此的沉默中,楼孟月身下的马,几乎没有任何阻拦的直冲定风关,一进城便往其间最高、最金碧辉煌的屋子走去。

下了马,令狐荪随意向守在附近的军士点了点头,便径自领着楼孟月进屋,在连闯三道巨门后,最后停在一道同样巨大的桧木门前。

有些不明白向来明快、果断的令狐荪为何迟疑,但在他突然脚一提,踢开门后,楼孟月也来不及多想,便随他进了门,然后再他突然又停下脚步挡在她身前,遮住所有的视线之时,赶紧也停下脚步。

有些不解地望着那个散发着肃杀之气的背影,楼孟月沉吟了半响,还是忍不住悄悄由他的身侧他出头,但只看了一眼,便立即乖乖将头缩回。第十一章

因为此刻那大的惊人,也奢华的惊人的内室中,有一张面向门口的大檀木椅,檀木椅上坐着一个异常肥胖的男子,他的双手平伸在身后的椅背上,双腿大开,而双腿间,蹲着有三名正在替他下半身‘服务’的艳色女子……

怪的是,他虽正做着如此荒淫之事,也约略知晓自己大势已去,但他的神情却极木然,他的眼眸从头到尾更没有注视任何人,只一瞬也不瞬地直视着他在正前方的一个透明物体。

这就是李胖子?他究竟在看什么?

忍不住心中好奇,楼孟月又探出头,跳过李胖子直接望向那个透明物体,发现那是一个雕工相当精致的水晶匣,而匣里装着的,便是那颗泪滴形的‘崩玉’!

令狐荪就那样静静站着,动也没动,等着李胖子回过神来。

“你是怎么办到的?”许久之后,李胖子总算斥走了三名女子,但却依然望也没望令狐荪一眼,眼中只有那颗崩玉。

“很简单,把亲近你的人马全砍翻,把痛恨你的人马全聚集,顺便等你老,等你病,等你死。”

令狐荪说得是云淡风轻,楼孟月却知道,为了这个‘怎么办到’,他整整花了十多年时间,受了无数的伤,挥洒了无数的血和汉,甚至泪……

“为什么?”又沉默了好半响后,李胖子才有开口。

其实这个问题,楼孟月也曾想过,只是她从来没忍心开口问,因为她知道那其中必定有个伤口,很痛、很大的伤口……

“你若抬头看我一眼,也许就明白为什么了。”

听到令狐荪的话,李胖子还是无动于衷的坐望着崩玉,又过了许久许久,才终于微微抬眼看了下令狐荪,但只一眼,他肥胖的腮帮子便剧烈抖动了起来,“你是——”

“是的,我是。”

令狐荪虽淡淡答道,嗓音却有些紧绷,眼底更有股掩不住的深沉悲痛,“在二十三年前,应与令狐宣城与车舒尔穆罕一同因你所施毒计而魂断落风坡,却阴差阳错存活下来的,他们唯一的儿子。”

是的,众人多以为造成前定风关关主令狐宣城一家命丧落风坡的那场意外,其实并不是意外,而是李胖子暗中埋下的杀机,只因他认定,他最好的朋友,竟在为他守护定风关而在黄沙之中来回奔杀之时,与他最挚爱的女子成了亲。

虽表面上依然与令狐宣城以好友相称,可李胖子就此鲜少再回定风关,尽管在令狐荪出生时,他依然千里赶回送上了份大礼,但李胖子心底的恨意与杀意却也在令狐荪六岁那年再隐藏不住,所以他想了一个计,欲彻底铲除令狐宣城父子,然而在车舒尔穆罕伤痛欲绝之时趁虚而入,一举夺回她。

李胖子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那日那辆马车上载着的,并不是他以为的令狐宣城父子,而是令狐宣城、他的妻,以及与令狐一家最为亲近的奉师爷儿女共四人。

而那辆马车,出行的目的也并非李胖子认定的出游,而是由于奉师爷的小女儿染了重病,可奉师爷恰巧出行,奉夫人又卧病在床,令狐宣城夫妻才会抱着那两个月大的小女婴,牵着与令狐荪同样同岁数、怎么也不肯离开妹妹的奉师爷之子,同去隔壁风波镇找大夫。

以为令狐一家三口外带师爷的女儿一同魂断落风坡的李胖子,为自己心爱的女子逝去痛哭,却也为令狐荪父子的死去狂笑,然后在狂哭与狂笑间,将那唯一的幸存者,两个月大、一息尚存的女婴,狠狠扔入远处狼群中。

失去了一对儿女的奉师母,与闻讯赶回来的奉师爷,隐隐明白那场灾祸并不是意外,所以他们强忍悲痛,将令狐荪当成自己的儿子骗过李胖子,在李胖子假惺惺的吊祭并接手管理定风关后,以探亲之由离开了定风关,从此抚养令狐荪长大,然后在他十五岁那年,将一切告知与他。

“你是舒儿的……儿子,舒儿的……儿子……”望着那张与烙刻在心底深处的容颜那样相似的面容,李胖子踉跄的跌回座椅,狰狞又肥胖的脸上泪水四处奔流。

李胖子此刻的神情是极为骇人的,令狐荪很庆幸站在他身后的楼孟月看不见。

过往,他曾不懂,为何与自己双亲青梅竹马的李胖子会下那样重的毒手,但望着他将那崩玉当命根,过着荒唐无度、却又如同活死人的生活,再听着他口中喃喃自语,他,恍恍明白……

李胖子,一直一直恋着他的娘亲,就算他的娘亲以离世多年。

“为什么?”这回,换令狐荪问李胖子了。若他真那样爱恋着他的娘亲,为何要将他娘亲最爱的定风关弄成如今天这幅摸样?

“因为舒儿明明打小就对我的好赌习性颇有微词,可当令狐奸贼提起他想将定风关打造成一个具有制度、更具规画的赌城之时,舒儿却欣然同意了……由此可见,在舒儿心中,对赌并不是真的那么排斥,定是令狐奸贼趁我不在时,屡次在舒儿面前腹诽我!既是他无情无义在先,我自不可轻易绕过他,所以就算他死,我也要在地狱看着他一生最爱的关城,是如何变成一座鬼城,让他彻彻底底的死不瞑目!”

“我随时可让它消失于无形。”

李胖子的一句话,却让令狐荪不得不停下脚步。

崩玉之于他,是爹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之于楼孟月,则是她能否归家的唯一关键。

原来他就是打算待李胖子被逮之后,再回来拿取崩玉的,但担心诡计多端、个性扭曲的李胖子会做什么手脚,让崩玉毁坏,他才会特地前来。如今证明,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你想怎么玩?”眼中神色来回换了半响后,令狐荪淡淡问道。

“赌。”

听到李胖子的话,一直站在令狐荪身后静静聆听,并那样心痛、心疼着他的楼孟月。悬着的心一下子定了。

虽然令狐荪队赌完全没有慧根,但有她在,她有自信这场较量他们绝对不会处于下风!

早知楼孟月能耐的令狐荪,点头同意了李胖子的提议,望着他由椅背后取来一副骰子及骰筒,由他摇骰,他们听骰。

毫无悬念的,在楼孟月专心听骰并将答案写在令狐荪掌心后,十战皆胜。“想不到令狐奸贼的儿子居然跟他老子不同,很有点贼性。”

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令狐荪,李胖子的眼底那样若有所思。

“接下来,你俩对骰,你摇骰,她听骰,谁胜就由谁前去取得崩玉。”

听到李胖子的第二道考题,楼孟月的心更定了。因为无论令狐荪怎么摇她只要往错的数字上猜,那么前去拿取崩玉的人就会是他。

虽心底难免担心,但她知道,前去取崩玉的人选,他决计比她合适。不仅因为他的身手比她好上太多,遇到突发状况是反应也比她快,更因为崩玉不仅是他娘亲送给他爹的定情信物,也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理当拥有它。

最后结果依然如同楼孟月所想,在她愈来愈急速的心跳中,令狐荪缓缓向那个水晶匣走去,轻轻打开匣门。

“等等!”就在令狐荪刚打开匣门时,李胖子却又发话了,“你们为何那样心急呢?为何不瞧瞧彼此的印堂呢?”

听到李胖子的话,楼孟月一下子愣了,立即转眸望向令狐荪的印堂,发现他的印堂缓缓浮现出一道暗红色血痕。

虽望不见自己,但令狐荪望得见楼孟月那双依然淡漠、却隐隐惊惶失措的眼眸,以及她眉心间的那道暗红色血痕,但他还是对她笑了笑,才缓缓望向李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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