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笑,“韵文,‘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冯韵文很无所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凑到纪飞扬耳边,语气暧昧,“我伸长脖子等着你砍。”
再次轮到纪飞扬的时候,她捏了把汗,安静得只剩下色子滚动的声音,落定,又是六点。简直上吊的心都有。
一圈下来,三十二万赞助已经到手,颜冉喝得俏脸微红,纪飞扬神智已经有些糊涂。
“飞扬,该你了。”颜冉又一次捅了捅她的胳膊,有些担忧,“要是吃不消的话就算了。”
纪飞扬想了想她的房租和年终奖,觉得不能就此放弃,还是咬咬牙拿起色子,心道:拼了。
好在是一,纪飞扬松了口气,深深觉得老天爷开始爱护她了。
这时候有人叫了声:“程总,小赌怡情,来一局?”
纪飞扬一愣,很明显地预感到,老天爷又把她抛弃了。
然后就看到程绍均笑着走过来,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些轻佻,“我和纪小姐来一局,十倍的价。”
话音一落,在座的都是一惊,程绍均素来对这种酒桌上的游戏没什么爱好的,更别说以此为难人。
纪飞扬的眼圈因为酒意已经微微泛红,心里更是堵得慌,手却是先于大脑一步做出反应,拿起了色子。
纪飞扬的手刚放上去,却被冯韵文一把按住,“我看这样好了,纪小姐陪我喝一杯,六十万。”
周围有人吸气,场面顿时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冯韵文这样开口,是给了纪飞扬天大的面子,意思也分明,他想要人。
二 再烈的酒,抵不过我恨你。(2)
在座的几个早就见惯了冯韵文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是这一次,竟然是跟程绍均叫板。
纪飞扬现在大脑虽然迟缓,却也清楚知道,她眼下要是说出个不字,明天老板一定会把她炒了。
思量一下,还是拿起了酒杯,看到身旁冯韵文一脸狐狸似的笑。
正要去碰冯韵文的酒杯,程绍均一个俯身,一瓶xo已经放在桌上,酒瓶与玻璃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纪飞扬一颤,敬酒的姿势停滞了。
程绍均背着光,缓缓说道:“瓶子见底,下半年飞扬城的所有广告归雁城。”
整个包间的气场一下子不对劲了。
纪飞扬的手抖得厉害,酒意瞬间去了大半。
没听错吧?飞扬城的所有广告?包括各种商业和宣传,娱乐、餐饮、汽车销售、影城、赛车场、会展、度假村……按照程氏的排场,这些大大小小的广告数以亿计也不为过,甚至雁城和盛日娱乐还能达成长年合作。
要是今天她还能活着回去,明天老板一定会直接给她个经理的位置,什么房子、车子、年假、环球旅行、养老金……纪飞扬看着面前那瓶xo,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拿了起来。
几口下去,喉咙里火烧似的,这酒怎么这么烈?纪飞扬闭着眼睛猛喝,心想,只当是在做梦好了,不就是一瓶酒么,就当做白开水好了,纪飞扬你要撑住!从此之后你的人生要上十个台阶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始终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纪飞扬脑海中自我安慰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耳朵里只听到自己咕噜咕噜喝酒的声音。似乎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纪飞扬只听见酒流动的声音,好像时间把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身体早就没了知觉,麻木一般只是举着瓶子往嘴里倒,酒滑出来都没有察觉到。到后来纪飞扬干脆连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都忘记了,昏沉沉的思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闭着眼睛是一片漆黑,睁开眼睛还是一片漆黑。
颜冉原本还强装镇定,直到看见纪飞扬的眼泪无意识地流下来,她忙上去抓住纪飞扬的手臂,“够了飞扬,别再喝了!”
纪飞扬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紧紧抓着酒瓶不放。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好极了,自己像是回到了从小生长的s城。那些年什么都好,学校里一群朋友围着,回到家爸爸妈妈宠着,天空很蓝,万物美好,她就在那中央,永远快乐得像小孩,哪会有后来孤身在外面临的生活困境和工作上的尔虞我诈?
年少的日子里,纪飞扬比同龄人都晚熟,这些年她从身到心都在长,如果……如果没有遇到那个时候的程绍均,是不是就不会成长得这么艰难?
泪水哗哗哗地往下趟,纪飞扬只觉得无比舒坦,酣畅淋漓的同时都忽略了喉咙和胃里火烧似的疼。以前有太多次她强忍着不敢哭,独在异乡的惶恐不安、年少时候那道感情的伤疤、这些年对人对事的隐忍不发,似乎都要借由这酒劲一下子释放出来。
颜冉见她这般模样,再也顾不得在场都是些什么人,一下子发了狠,使劲抢过她手里的酒瓶就往地上扔,“抱歉诸位,我先送她回去。”说完已经拽着纪飞扬往门口去。
程绍均没发话,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包厢里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音。
冯韵文看着她们出去,却没急着追,双手环胸抱着,看戏似的瞟了眼程绍均的表情。
而程绍均的表情很干脆,就是面无表情。
冯韵文笑了笑,手里的车钥匙晃荡了两声,递到程绍均面前。
他刚才说要以六十万与纪飞扬喝杯酒,其实不过是在试探程绍均。程绍均突然回国、又出现在这里,这其中显然有什么异常,而冯韵文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已经抓住了这种异常。
程绍均漠然地转过身,坐回沙发上。
冯韵文了然,死要面子,你就装吧。
“那么护花使者的任务就交给我了!”他很是乐颠乐颠。
楼廊内灯光昏暗,有侍者过来搀扶,都被颜冉推掉了。
“纪飞扬,你起码给我撑到大门口!”颜冉怒气冲冲地对纪飞扬,“疯了是不是!至于陪着那群人玩命么!”
纪飞扬靠在她身上一脸傻笑,眼泪还是哗哗的,口齿不清地嚷嚷:“我撑得住……门口,到门口!我保证,小然然一定等在那呢!”
颜冉正思考着“小然然”是谁的时候,纪飞扬说到做到,才踏上大门口,就晕了过去。
颜冉被她压着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刚要说她几句,却见纪飞扬脸色煞白,立马吓坏了,伸手去拍她的脸,“飞扬?飞扬你醒醒!”
闻声赶来的冯韵文见状,早已收起了玩笑的样子,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抱起纪飞扬,把车钥匙扔给颜冉,“车停在a8,红色兰博基尼。”
颜冉接过车钥匙,先一步跑去开了车门。车子刚掉好头,冯韵文已经抱着纪飞扬过来了,“你照顾她,我们去医院。”
大半夜的路上没人,冯韵文车子开得飞一样。一路上纪飞扬安安静静,就是一手紧紧抓着颜冉的裙子不放,煞白的小脸上泪珠不停地滚下来,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吓得颜冉心惊胆战。
到医院急诊,医生检查下来是急性胃炎,对冯韵文说起话来跟训儿子似的,“你们年轻人别以为自己耗得起,这么个酗酒,不要命了都!我看你长得挺正派一小伙,怎么人家女孩子喝酒你也不知道劝着点……”
冯韵文一脸不耐烦,“哎我说你赶紧给治去啊!治好了我让院长给你加工资,赶紧的!”
那医生话匣子还收不住,冯韵文觉着自个儿就如同被唐僧烦到不行的猴子似的,忙给院长打电话过去。
医生被一顿教育之后再不敢多话,开了单人病房就请佛似的把人请进去,心里纳闷着怎么又撞上个小祖宗了。
挂上盐水之后纪飞扬的情绪好了很多,冯韵文留了个手机号,没过多久就走了,剩下颜冉在病床前陪着。
不一会儿颜冉手机响了,看了眼是徐未然的,一接起就听到对方问:“在哪家医院?”
颜冉一愣,“你消息挺快啊,市中心那家私人的。”
再一想,不对啊!这不是徐未然的声音!
“你看好她,我马上过来。”
“不是,你谁啊……喂?”
电话挂了。
颜冉很莫名。
一刻钟后程绍均和徐未然一起到了,徐未然不由分说拉起颜冉就要出门去。他在颜冉挣扎之前低声道:“别问,出去跟你说。”
颜冉在一秒钟之内完成了察言观色,很识时务地跟着徐未然出去了。
二 再烈的酒,抵不过我恨你。(3)
门一关上,程绍均走至病床前,见纪飞扬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眉头一会儿皱紧一会儿松开,就知道是在做梦了。
刚才听侍者说那位穿白衣服的小姐在门口晕倒,程绍均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多年前养成的习惯,纪飞扬每每出点事情他就要跟着急。分明冷了四年、强迫自己遗忘了四年,以为所有情绪都已经控制得到位,一见到她,又都死而复苏了。
所以当徐未然把他推上车子的时候,他想甚至来不及思考就上去了。见了纪飞扬要怎么说?只是路过?就想看看你落魄的样子?再烈的酒,抵不过我恨你,还是……宝贝儿,你喝醉的样子丑极了。
而她只是这样安静地睡着,无视他任何的伪装,逼着他在她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而那真实的一面是什么?
程绍均坐到床前,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她的脸,轻声道:“纪飞扬,我恨你,真的很恨你,为什么不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呢?”
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试着去忘记她,但是越强迫着去忘记,反而记得越深刻,每一次提醒自己要遗忘,都在潜意识中加深一遍她的印记。渐渐的,他开始正视对于这段感情的难以忘怀,放逐自己去回忆、重新找回她的照片、甚至以她的名字建造商业区。终于,她的名字出现在每一个他能看见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可以变得麻木、漠然,但是……
程绍均叹气,看着睡梦中的人,“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呢?”
见不到她的时候,他可以旁若无人地画地为牢,但是现在,要怎么去面对这个人?见不到的时候可以冷眼到形同陌路,见到的时候恨不得她像自己一样痛苦,而当她真正有一丝皱眉的时候,他连恨的力气都找不回来。
程绍均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那会儿你才多大?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想到痛处,手上无意识地加了劲。
纪飞扬感觉到脸上疼,哇哇哭起来,“呜呜……好痛,冉冉,我难受……”
程绍均吓了一跳,连忙放开手,发现她还在睡梦里,松了口气,起身喂她喝了些水。
纪飞扬被伺候得不舒服,继续嚷嚷,“肚子疼……妈妈,妈妈我不喝酒了,不舒服……呜呜,头好痛……”
程绍均站起来深呼吸,往后退开几步,看怪物似的盯着纪飞扬。她睡梦中无意识的哭喊,竟然都让他心生不忍,恨不得放到手心里疼着。
“纪飞扬,你记着,”像是要刻意提醒自己,程绍均一字一字咬得极狠,“我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你,绝对不会。”
正准备出门,听到身后纪飞扬又哼哼了一声。
“绍均……”睡梦中呢喃着,一脸的委屈。
程绍均听得心尖尖上都在颤,开门的手差点没力气,缓了缓,几乎是夺门而出,逃得毫不光彩。
颜冉跟着徐未然走到走廊,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小然然,嗯?”
徐未然乍一听,直抖,“您别!我这也一把年纪了,少寒碜我。”转念,“纪飞扬都跟你说了?”
“哦?她应该跟我说什么?”
徐未然摇摇头,“也没什么。”
颜冉来气了,“有什么又没什么,徐未然你别糊弄我!”
“这事儿你还是自个儿问纪飞扬去,我又说不清楚。”徐未然顾左右而言他,“我说,出了事情你们不知道找我,怎么上冯韵文那小子的车了!”
颜冉切了一声,“你不是吃宵夜去了?”
“还念叨着!”徐未然正色,“说认真的,你们可当心着点那人,猾得很。”
颜冉拎起他的领带,“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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