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老天荒也忘不了,好悲伤的故事,我都看呆了。”
“好动听的赞美词。”他扯唇一笑,忽然瞥见她的发梢沾著白面粉,他感到错愕,难道那些松饼是她特地为了他而做的吗?
“你的文字很细腻、很感人。”她没有发现他的发现,仍沉浸在故事中。“我很好奇,故事中的男主角到底是哪一个国家的人?”
“我写短篇小说从不设定男女主角的国籍。”他回答她。
“是吗?你写的每一个故事我都想看,我想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她忘情地说著,眉目间漾著恬静的笑容。
他专心看著她说话时的侧脸,发现她的面颊弧度优美,瓷白莹润。
他见过太多的都会女子,写过无数性格迥异的女主角,从不曾以为精灵似的灵性女子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
没想到,真的会被他遇上,也似乎隐隐地被她捕捉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伸过头去望著冷光萤幕上显示的名字——是sally!
他转过脸,对著近在咫尺的夕蔷古怪地笑了笑,然后发出慵懒而玩笑般的声音:“不、接。”
曲子应声断了。
夕蔷一手捂著嘴,格格地笑出声。
“我看过这个广告,好好玩,你果然是吃这行饭的人,模仿得还真像,如果对方知道你对著电话说不接,肯定会气死了。”
堂御天看著她带著点傻气的笑,小而圆润的唇,花一般地笑著。
他嗅到一丝丝香甜的气息,从她身上若有似无地飘散出来,有奶油的香味和花的芬芳,他支著头,用眼神细细品味她雅致的五官和古典味十足的红唇。
夕蔷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眼睛会放电了,堂御天深邃的双眸此刻就几乎电得她魂飞魄散,他深长的凝视让她心里升起一股浪漫的绮想,如果他现在想吻她,她是拒绝不了的。
她看见他眼中跳动著奇异的火焰,她不懂那是什么,但她感觉到他正一寸一寸地逼近她,他俊美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她垂下眼睫,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即将落下来的吻。
手机蓦然响了起来,夕蔷微微一惊,睁开眼睛,看见堂御天意味深长的望著她,欲笑不笑。
她脸红气喘,这辈子从来没有比现在更羞窘过,说不定,堂御天会以为她是个多轻浮渴欲的女孩子,明知道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还一迳痴缠上去。
“你接电话,我出去了。”她胡乱收拾好餐盘,匆匆忙忙地起身,活像当场被逮到的窃盗现行犯一样。
“喂,min-min,有事吗?”
她听见堂御天接起电话,温柔地叫著min-min,min-min是谁?他的未婚妻吗?她的心莫名地酸了起来,恍惚地走向长廊。
“堂御天!”手机里的min-min发出几近哀嚎的声音,大叫著。“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除了找你要稿,还会有什么事,截稿日已经过了两天,你的稿子呢?每次都让我开口要稿,你能不能主动一点啊?”
min-min的身分是堂御天的编辑玟玟。
“小美女编编,不要每次打电话来就‘要搞’、‘要搞’,一个正常的男人哪禁得起你这样三番两次的挑逗,居然还挑明了要我主动一点,真是太大胆了。”堂御天顾左右而言他,忍住惭愧的笑意。
“你——”玟玟气结,纤细的声音几乎爆裂。“都已经火烧屁股了,你还有闲情逸致玩弄我,如果这本书再开一次天窗,以后我就每天到你家盯著你,直到你写完为止。”
“那可不行。万一写到激情的场景,我可不敢保证会己会不会变成野兽,把你扑倒来一场实地演练,如果你想成为我的女主角,我是不会反对出任男主角的。”
“堂御天,你简直太欺负人了!”玟玟的声音又拔高了好几度。
“我疼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欺负你,换了别人,我还不见得有调情的兴致。”堂御天低低轻笑。
“别闹了,快把稿子e-mail过来啦!”玟玟死咬住重点不放,快要崩溃的声音。“你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少压力,你是没有听见读者催书的声浪,堂大爷,拜托你,别害我再继续挨刮下去了好不好”
为了催稿,玟玟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软硬兼施。
堂御天笑不可抑,不再折磨她了。
“可怜的小玟玟,再等三分钟,我就会把稿子给你,就这样喽!”
“等等,改天有空到出版社一趟,顺利带一张你满意的相片过来。”
“干什么?”他狐疑地问。
“别紧张,我们要在书的内页放上你的照片和一些关于你本人的文案。”
“不要。”他郑重拒绝。“我可不要自己的长相曝光。”
“干么,你是长得太帅还是太抱歉?”玟玟笑著打趣。
“用背影杀手来形容比较合适。”
“言下之意,是说你这个人只有背影好看喽!”
“不,光是我的背影就能电死人。”他说得正经八百,还故意装出超低磁性的声音。
“啊——太臭屁了——”玟玟大笑著,加上一句:“我才不信!”
“不信最好,总之我绝对不放照片,ok?”
“好啦,稿子快过来,我等你。”玟玟笑著挂断电话。
堂御天从来不曾到出版社露过脸,出版社里也没有人见过他。他喜欢把自己分成两个部分,写书时,他希望读者单纯地喜欢他的文字,而不是因为他的人;拍服装平面广告时,他则单纯地希望自己只是具没有姓名的衣架子。
他将自己一分为二,而且很喜欢这样的分法,如果两者合而为一,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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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夕蔷眼前绵绵密密地下著,花架下或站或坐著一群男人,每个人都在大雨里苦中作乐,脸上虽然摆著酷酷的表情,嘴里却不停地发出咒骂声,惹得她忍不住发笑。
“欧阳霖,拍快一点行不行,我都快得肺炎了!”尹东拨开额前火红的头发,大骂躲在廊下调焦距的欧阳霖。
“别缩头缩脑的,pose摆帅一点。”欧阳霖斜著嘴偷笑。
雨下个不停,工作天又已经接近尾声,欧阳霖只好决定在雨中拍完落后的进度,期盼能因此拍出特别的效果。
果然,“笑”果十足。
“还以为这回的工作舒适写意,结果还是逃不过被雨淋的命运。”何右晋苦著脸,一手勉强遮雨,另一手拚命拉扯黏在腿上的牛仔裤。
“欧阳霖,你的突发其想最好成功,如果失败了,我一定海扁你一顿。”吕瀛受不了身上又湿又冷,忍不住出声恐吓。
“别废话了,快点拍一拍好收工,我可不想因此而病倒。”堂御天把淋湿的头发往后梳,声音里也透著隐隐的火气。
“好好好,快点、快点,每个人都摆出自己最完美的pose,都别再出声也别再动了,好好享受雨淋的滋味,我要一口气拍完喽——”欧阳霖一面诱导,一面“喀嚓、喀嚓”地猛拍。
每个原先都抱怨个不停的人,一听见“喀嚓、喀嚓”的声音,立刻很有敬业精神,摆出了最专业的pose来。
夕蔷凝视著靠坐在花台下,随意伸长双腿,仰著脸,任大雨冲刷面庞的堂御天,心动得难以自抑。
“ok!收工了!”
欧阳霖一出声,每个人如获大赦,逃难似的冲进廊下。
“简直是活受罪!”
“还没完咧,等一下还得跟这条裤子奋战个半天。”
“光脱这条裤子可能就要花上五分钟来解决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个不休,一边就在走廊下费力脱掉湿透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脸色一个比一个还青白。
“冷得受不了,我要去泡温泉了。”尹东抖个不停,围著浴巾大步就往温泉跑去。
尹东的提议引起了共鸣,大家也纷纷走向温泉,欧阳霖把一条大浴巾丢给堂御天,说:“明天早上我们就要走了,你还没泡过温泉,一起去吧。”
堂御天刚交完稿,正想好好放松一下,冰冷的身体又极度渴望被加温,想也没想,就跟著大家走向温泉池。
石头砌成的温泉池,有著朴实而原始的美感,一半是露天的,另一半搭盖著圆木屋檐。
堂御天滑进热气氤氲的温泉里,背靠著光滑的石壁,闭目休息。
“后天要去泰国拍一支矿泉水的广告,好累啊——”尹东喃喃自语著。“一天到晚日晒雨淋,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这个地方真好。”欧阳霖遥望著远山云雾,悠然长叹。“在这里三天了,就像与世隔绝一样,感觉也好像与世无争。”
“我发现这里的女孩子也相当与世无争,对不对呀,欧阳霖。”尹东不怀好意地笑说。
“别乱开玩笑。”欧阳霖冷下了脸。
“那么认真干么,其实杨妤洁很好哇,很阳光,也很能玩得起来,条件都相当不错,配你是绰绰有余的了。”尹东挑明了说。
“什么话,好像我的条件多差一样。”欧阳霖抗议。
“是朋友才给你忠告。”吕瀛抢白。“你喜欢的要是古夕蔷,我一定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堂御天皱了皱眉,半眯著眼睛看吕瀛,说到古夕蔷,他不得不集中精神了。
“古夕蔷不好吗?”何右晋天真地问吕瀛。“我倒觉得古夕蔷很美,我喜欢这种容貌的女孩子,很典雅、很秀气,书里面都说女孩子像花一样,我就觉得古夕蔷真的很像。”
“没错啊,是很像,可是就像温室里的花,禁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吕瀛的贱嘴又开始发功了。
“对呀,堂御天,她有气喘病对不对?”苏类转头问他。
“那很重要吗?”他没好气地应著,就希望他们最好快点闭嘴。
“就是啊,那很重要吗?”何右晋附和著。“气喘病又不是绝症。”
“如果你喜欢那种只能拿回家当成鲜花供养的女孩子,那是你的事。换成了我,可没有那种力气去呵护照顾,还是健康一点的女孩子好。”吕瀛有话直说。
堂御天虽然听得刺耳,却无力反驳。
“你这么说也对,林黛玉型的女孩子的确太娇贵了。”尹东颇有同感。
“林黛玉虽然娇贵,但容貌才情都是上上之选,古今中外还挑不出几个男人能配得上她。”堂御天冷冷地驳斥。
“可是红颜薄命,能配得上她又如何,有哪个男人会想要一个病奄奄的女孩子?”吕瀛一副和堂御天杠上的姿态。
堂御天盯著吕瀛看,眸中聚满怒气。
“吕瀛,你说得太难听了,好刻薄。”何右晋不悦地皱眉。
“什么刻薄,麻烦你去做做市场调查,像古夕蔷这样的女孩子根本就不受欢迎,大家避之都唯恐不及了,谁会想自找麻烦。”吕瀛鼻哼一声。
“好了、好了。”尹东打圆场。“坦白说,选择古夕蔷当老婆的确需要经过三思,毕竟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嘛。不过我们也不必为了她而撕破脸,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人想追求她吧?右晋,你想吗?”
“没有,我不想,对她纯粹仅止于欣赏而已,如果真要娶来当老婆,我老妈第一个就不答应。”何右晋有些尴尬。
“看吧。”吕瀛一副“我没说错”的表情。
突然间,温泉的木门被用力撞了开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浸泡在温泉里的六个男人俱都吓了一跳,跟著看见一个中年妇人举著扫把冲进来,刀削般锐利地咆哮怒骂著——“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臭男人,看我不打死你们!”
他们认出冲进来的欧巴桑是厨娘美晴,可是还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时,美晴就举起扫把在他们身上一阵雨点般的乱打起来,一面还怒气冲冲地大骂:“你们这些臭小子,杀千刀的,敢在这里批评我们家夕蔷的不是,我非打死你们不可!”
美晴又叫又打,打得六个大男人闪避不及,无一幸免,一时间温泉室里鸡飞狗跳,堂御天抓住一个空档,敏捷地抢下美晴的扫把,阻止了她疯狂的劈打。
“别生气,是我们不对,你别生气。”堂御天在混乱中对美晴喊著。
美晴气得脸孔扭曲,眼光狠狠地从每个人脸上扫射过去,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人谁都别想招惹我们家夕蔷,呸!”
欧阳霖以眼神示意著,然后每个人都窘得不敢作声,静静地溜掉了。
堂御天抓起大浴巾围在腰间,急著扯住美晴的臂膀,紧张地说:“请你别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夕蔷。”
“别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美晴狠狠瞪他一眼。“温泉室的回声那么大,整个厨房的人都听见了,亏得夕蔷还好心地想煮姜汤给你们祛寒,没想到,倒让你们这些人给寒透了心。”
堂御天像被人用力甩了两巴掌,脑袋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嘶叫、奔腾著,他火速冲出温泉池。
他必须尽快找到夕蔷,他不能眼睁睁看著她的世界因他们的胡言乱语而倾圮。
第五章
夕蔷蜷缩在梳妆镜下,静望著镜中那一双炯炯眼眸,她看著镜中人紧抱著自己的双臂,长裙掩埋住脚趾,有种透骨的寒冷。
她必须强迫自己面对自己,强迫自己有勇气去面对残酷和难堪的对待。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寻常人眼中是什么模样,原来,寻常人是这样看待她的存在和价值。
表面上,她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地方不同,奶奶、爸、妈、美晴姐、妤洁、雨青,每个人都让她活得与正常人无异,大家会不落痕迹地照顾她,对她的行动都关怀备至,不允许她有任何发病的机会。
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病了,直到堂御天的出现。
她不以为堂御天会爱她,也不以为自己能得到他,她的想法其实很单纯,只是想在这几天当中享受一次“爱人”的滋味,她知道堂御天有未婚妻,离婚礼的举行也只有一个月,她并不希冀能从他身上得到“被爱”。
但是此刻,她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她从未思考过的现实——原来,一个正常的家庭想接纳她这个媳妇是那么困难的事。
二十五岁了,也该是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成家,她能有这个机会吗?
她俯头,看著披泻而下的长发,泪水凝眶,缓缓地,像小河一样流满了面颊,即便再如何遏抑,也无法不哀哀地哭出声来。
谁家会喜欢一个药罐子媳妇!
“夕蔷、夕蔷,能不能开门,我想和你谈一谈。”
她听见堂御天轻拍木板门的声音,心脏忽然紧紧揪在一起,痛不可抑。
“我不太舒服,想睡了。”她把脸埋在臂弯里,此刻,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就是他。
“可是我想见你。”他温柔地坚持。
“你别多心,我才不会因为那些话而痛不欲生,不必费心来安慰我了。”她试著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不开朗的女孩子。
“既然不介意,开门见见我又有什么关系。”
“求求你不要理我,你这样会让我愈来愈讨厌我自己!”她用力喊了出来。
一阵沉默之后,堂御天突然把门拍得震天价响。
“夕蔷,你最好快点开门,如果再不开门,我就要硬闯了。”
惊天动地的拍门声吓住了夕蔷,她屈服在他的威吓之下,匆匆把门打开。
“你这是干什么?”她想摆出冷酷的表情对他,却不尽成功。
堂御天暗暗注意她的神情,她的眼睛明显哭过,却硬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有没有‘小护士’之类的药?”他问,见夕蔷露出微愕的表情,继续说:“厨娘大姐把我们毒打了一顿,她的武功真是高强。”
夕蔷睁大了眼睛,仔细一想,便猜到一定是美晴姐为了替她出气而动手打人,想像起那个画面,她突然觉得不那么气闷了。
“美睛姐太乱来了,怎么可以乱打人。”她觉得好笑,转身进屋,从书桌的抽屉里翻找出一罐小护士来。
回头,她看见堂御天已经站在她的书柜前,看著她傲人的藏书。
“很少看见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里全是书,你真的很特别。”他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凝神看她。
“这是每一个病人都会有的特色,一点也不特别。”她静静地回望他,脸色黯然。“很多人虽然活在世界上,却被迫必须放弃某些权利,聋子放弃听觉,哑巴放弃声音,失去手脚的人放弃行动,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还能保有阅读的权利。”
“那么你放弃的是什么呢?”
“情绪。”她的眼瞳幽幽地闪烁著。“大喜、大怒、大悲,这些情绪都必须尽可能放弃,否则,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丧命。”
“其实,你的生活中并不需要大怒,也不一定会遭遇到大悲,平静的生活是很多人奢求不到的。”他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低下头看住她的眼睛。“就像我们这几个人,每个人都活得比你庸碌多了,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微微一震,仰起头,苦涩地笑了笑。
“谢谢你的安慰,没想到一个连畅快大笑都要隐忍的人,居然也会有人觉得幸福,你怎能想像,小时候我开怀大笑时,我爸妈有多么神经紧张,总会不断提醒我别笑得太厉害,当心气喘不过来,想不到你会说我这样的人比你们幸福。”她喃喃地说,语带嘲讽。
堂御天愕然,明白自己无意间刺伤了她,心中抽搐了一下,立刻移转话题,想带开她低落的情绪。
“你的父母不住在这里吗?”
“他们在台北做生意,很忙,除非是大节日才能见得到面。”她往后退一步,从他的双臂中退了出来,忽然,她的唇边漾开一个动人的微笑,轻柔地说:“耶诞节我会到台北和我爸妈一起过,你不是耶诞节要结婚吗?我还记得你曾经说酒席订在晶华酒店,如果有时间,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好吗?”
堂御天的脸色蓦地一沉,不悦的表情非常明显。
“怎么,不欢迎我去?”她忍住情绪,用轻快的语气说著:“别担心,我一定会包红包的,我想看看你的新娘子,她一定很美。”
“为什么想看她?”他若有所思地凝视著夕蔷,她虽然笑得无比动人,但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他的心猛地晃荡了一下。
“也不为什么,我猜能配得上你的人一定是绝世大美女。”她笑嘻嘻地。
“不谈这个。”他把脸转向书柜,四下一望,说:“你涉猎的范围真广,小说、古典文学、传记、电影剧本,食谱居然连义大利、法国菜都有……”
“你的未婚妻做不做饭给你吃?”她打断他,尽量让笑容融入表情里,自顾自地说。“这本法国菜食谱很棒喔,最适合烛光晚餐了,送给你,你可以请堂太太做给你吃。”
“不要谈她可不可以!”堂御天恼怒地低吼,一股火气压抑不住,爆发开来,这一爆发,把他刻意忽略的情感也一起激迸而出,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夕蔷被他发怒的表情吓住,她刻意将堂御天的未婚妻铸成一柄隐形的利刃,把他从她的心中一寸一寸剐起,他的暴怒,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办到了。
堂御天的视线扣住她,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停止,他理智分析著是什么在胸腔中迅速焚烧?
他察觉到体内兴起的渴念,他想抱她,想吻她,想——爱她!
他被自己的感觉惊住,僵立著,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她,轻触她光滑的面庞,他看见她晶圆的双眸大睁,倒抽了一口气。
“别紧张,夕蔷——”他柔声安抚,声音里炙热的情感已无可隐藏了。
他的掌心缓缓移向她的颈背,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拥进了怀中。
他紧紧环抱住她,大掌将她的脸用力压向他的心口,他低下头,嗅著她发间淡雅的清香。
夕蔷感受到堂御天狂烈的心跳,整个人在他怀中晕眩了好一阵,当她恢复了神志,这才相信不是自己的幻觉。
“夕蔷,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而不自知的呢?”他的声音温柔地荡漾著。“是在电话里?还是初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是在小凉亭?”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夕蔷的一颗心剧烈地震荡著,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你喘得好厉害。”他轻抚著她的头发,在她耳畔柔声轻哄。“别紧张,静下来,别动,也别想,不许你在我的怀里发病。”
夕蔷无法思考,她在他温柔的声音里静止不动,让他就这样静静拥著她,直到她呼吸渐渐顺畅平缓。
他看见她梢梢抬起脸,眸中似水柔情,浅浅的微笑中带著羞怯和傻气。
“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她低下眼光,迷惑地问。“还是同情我?”
“我不是滥情的人,也不是愚蠢的人,爱情和同情我能分得很清楚。”他的指尖在她颊边摩挲著。
夕蔷有些恍恍然,说不出心里那种异样的甜蜜,她的心神慌乱,在他的怀中,她好似腾云驾雾般地晕眩,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去想了。
“我想吻你。”堂御天捧起她的脸,手指游移到她丰润的红唇上,轻轻摩挲著,如梦呓般低语:“夕蔷,放轻松,让我吻你。”
夕蔷不由自主地迎视他,仿佛被他眼中的柔情催眠住了,她迷迷糊糊地接受了他的吻,昏沉沈地感觉到他火热的唇轻吮、舔吻著她,她微微喘息著,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不放。
堂御天抓下她的双手,环抱在自己的颈肩上,炽热的唇贴在她的唇际低哄著。“抱紧我,别害怕吻我。”
他的舌尖饥渴地探入她的口内,轻缓地撩拨著她柔软的舌尖,放肆地深吮。
她发出微弱的呻吟,喘息愈来愈剧,她的双膝虚软无力,挂在他肩上的手臂缓缓地滑下来,连带著,把他也拖倒在地板上。
她娇柔的呻吟强烈刺激了堂御天,他体内的欲望剧烈地攀升,嘴唇缓缓移向她的颈间轻摩著,急促的呼吸灼热地吹拂在她的锁骨间,他的嘴唇继续往下探索,停在她急剧喘息著的胸前。
她迷糊地感觉到胸衣被解开了,一双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在她柔软丰盈的乳房上抚摸著,他的唇攫住了她的乳尖,温柔地舔吮啮咬,一股陌生的快感淹没了她,深深的颤抖传遍了她全身,这样强烈的感官刺激让她害怕自己会承受不住,她恍惚迷离地捧起埋在她胸前的脸,困难地低喃著:“停下来、停下来……”
堂御天抬起被欲望烧得狂野的双眸,困惑地望著她,一看见她费力喘气的模样,他的意识瞬间清醒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是不是又发病了?”他焦灼地低喊,满脸的澳恼。
夕蔷羞怯地摇了摇头,双颊一片酡红,眸光如酒。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必说对不起,是我太急躁了,忘记应该要对你慢慢来才对。”他的声音低哑,替她轻轻拉好衣服,然后翻身在她身旁躺下。
“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她不安地看著他的侧脸。
“别乱猜。”他伸手揽住她,让她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我只是有点生气自己的表现,活像发情的动物一样,忘记你是……脆弱的。”
她怔怔望著他良久,转头埋进他的臂弯中,怕他下一刻就要后悔,所以把握机会享受这美好的片刻。
“你没有话想问我吗?”他盯著天花板的吊扇,轻轻地问。
“问你什么?”她明知故问。
“问我为什么要吻你?为什么对你做出亲密的行径?一个即将步入礼堂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把眼光落在她纯净姣洁的眼瞳上,穿透过她。
“因为你喜欢我,你已经说过了,为什么我还要问。”她诚挚地回答。“因为我没有想像过自己的初吻会是给了你,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感觉浪漫而唯美,这样就够了。”
“你的想法很不切实际,说出来的话就像还在作梦的少女。”他把她的头发卷绕在指尖上,蹙著眉说。“你爱看书,爱读小说,生活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山上,接触不到太多的人,你天真地以为感情的发展一定很戏剧化吗?难道你只希望我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页传奇就够了?”
“也许这种方式才适合我。”她嗫嚅道。
“你想把我们之间的感觉当成短篇小说来读吗?”他抬高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著他。“爱情的发展既简短又精采,让你回味无穷,这样就够了吗?”
“对你而言,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除了偶尔作作天马行空的梦,我还能怎么样?”她心烦意乱极了,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我还不至于天真的以为你会为了我而取消婚礼,我清楚自己没有那个条件,能把你从你的未婚妻手中抢过来,我虽然活得不切实际,但却不至于天真得向你要求承诺。”她从他怀中爬起来,返到了窗子边,把脸转向玻璃窗。
堂御天无力反驳她的这番话,也找不出话来解释自己。
暮霭无声无息地泅进窗来,如雾般地罩住她。
他走到她身后,看见她单薄的肩膀抖瑟著,抑不住胸腔中牵扯的恻然,也无法克制澎湃激昂的心情,他无心地被她捕捉了,找不到一丝脱逃的机会。
他从她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腰,俯下身,把唇贴在她的鬓边,深深叹息。
“如果,我决定取消婚礼呢?”
“不要、不要!”她慌乱地转身,正对著他热切真挚的眸光,声音因激动而哽咽。“我不要从你囗中听到任何一句承诺,我不要有期待的心情,更不要幻想破灭。你要知道,我是个无力承受刺激的人,不要随随便便给我承诺,万一你做不到,我会受不了的,不如什么都别说。”
堂御天震慑地盯住她迷迷蒙蒙的眼睛,她眼中的无奈深深打动了他,怜惜的情绪彻底占据了他的心。
他疾速地倾身吻住她,她微微战栗著,他的吻从狂烈渐趋轻缓,柔柔地,一下一下的啄吻著她,她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神魂也轻飘飘的——“夕蔷,雨青来看你喽,快出来……”奶奶话音刚落,木门就“砰”地一声拉了开来,堂御天抱著夕蔷缠绵拥吻的画面全然落在奶奶的眼中。
两个人迅速分开,夕蔷瞥见奶奶惊愕的表情,猛地一窒,已经先吓个半死了。
“奶奶,您先听我说……”
“你别说话。”奶奶打断她,眼神罕见的严厉,盯在堂御天脸上。“请你别招惹夕蔷。”
“奶奶!”夕蔷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情急地说:“您别瞎猜,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奶奶不理会她,迳自对著堂御天说:“你只是‘冬情温泉’的过客,别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些什么,我索性对你说个清楚,夕蔷像株娇贵的兰花,人人都懂得欣赏她的非凡之处,却不一定懂得养兰,当你看著夕蔷时,也许喜欢上她典雅的气质,但只怕夕蔷也只能供你欣赏,却不一定能扮演好贤妻良母的角色,我现在郑重对你说个明白,夕蔷绝不是你能亵玩的对象。”
夕蔷像尊石膏像般的怔立著,她不敢回头去看堂御天的表情。
“古奶奶,您太小看我了。”堂御天发出轻笑声,低而清晰地说。“如果我爱上了这株兰花,自然会用尽心血来养,想养好一株兰花并非难事。”
“别只会说大话,夕蔷连她的父母亲都无法照顾好她了,你想我会相信你的大话吗?”奶奶鼻哼一声,扯住夕蔷的手直往外拉,一边低声骂著夕蔷。“别和这类人牵牵扯扯,这类人的感情世界多的是乱七八糟的,你是傻瓜吗?难道还想一头栽进去?”
夕蔷被动地被奶奶拉著走,她回望了堂御天一眼,一颗心直往下沉。
大约就是这样了,她心痛地想。这样也好,生活就是生活,生活很现实的,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能靠“爱情”维持多久?刚开始,或许会倾倒于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时间一长,楚楚可怜总会惹人厌,谁会有那个耐心去照顾她一辈子。
她傀儡般地被奶奶拉到了大厅,沉雨青一看见她,笑得此阳光还灿烂。
她怔然地看著雨青,雨青是奶奶为她挑选的最佳丈夫人选,他住得离她不远,十年来对她的关爱始终如一,而他的性情温和得像涓涓流水,一点也不暴烈狂野,综合各项条件,奶奶认定了嫁给雨青肯定幸福。
对她而言或许是了,平凡的生活,规律的呼吸,对她而言才是幸福。
停在“冬情温泉”前的两部厢型车引擎已经发动了,正在等著未到齐的成员。
还没上车的人只有堂御天和欧阳霖。
堂御天费了一番工夫才在花架后面找到夕蔷,想也不必多想,也知道她是为了避开自己而躲在这里。
“我本来还以为是你奶奶防守森严,昨晚也不许你睡在自己房里,没想到是你自己想躲开我。”他倚著花架苦笑著。
夕蔷仰头望了他一眼,淡淡地笑说:“我们不会对每个来投宿的客人都一一送行的。”
他在她身前蹲下来,专注地凝视著她的眼睛,企图从她眼中搜寻出他要的讯息。“我应该不算普通的客人吧?”
“堂御天——”她突然轻唤,艰涩地说著。“我们还是当个普通朋友好了,对你的未婚妻,你有应该履行的责任和义务,而我……也有我的人生要走。”
“我知道,你奶奶希望你嫁给昨天来找你的那个男人。”
“是啊。”她咬著嘴唇,不安地玩弄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著。“雨青比较适合我,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都是他带我去看医生,他比谁都了解我的病情,你别看他体格魁梧,他是个脾气非常好的男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我无关,适不适合你也不是你奶奶说了就算。”他的眼神既热烈又带著点騺猛。“昨天我想了一整夜,我必须把我的结论告诉你,我无法娶sally了。”
夕蔷愣住了,sally,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她立刻知道sally就是他的未婚妻。
在他们彼此都还是陌生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他和sally之间的隐私了如指掌了,她拚命搜寻著记忆,脸色渐渐苍白。
“你和她那么长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她根本不相信,急切地说。“你甚至不在乎她对你的冷感症,看见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也不在乎,你曾经说过的,只要她愿意嫁给你,你依然会娶她,不是吗?”
“没有遇见你以前是这样想的没错。”他握住她的肩膀,加重语气。“但是现在不同了,以前的想法有绝大部分是怕麻烦,取消婚礼、面对两方家长和亲朋好友都是极为恼人的麻烦事,一直以为娶sally是势在必行的,所以不愿浪费心力去做任何的改变,可是现在不同,我已经喜欢上你,也爱上了你,怎么再能浑浑噩噩的去履行那个没有感觉的婚姻?”
她的心绪纷乱,一句话她无法接口,只能征望著他。
“如果那个叫雨青的男人没有出现,我或许不知道自己是真心爱你的,我的确不介意sally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但是我却很介意你说可能会嫁给雨青的话。”他深刻地看著她。
她听得都痴了。
“本来,我以为体内的浪漫全抛进文字里了,没想到,现在的我全让浪漫两个字给支配著。”他轻轻捧著她的脸,指尖摩挲著她细滑的脸颊,坚决地说。“让我来照顾你,我有自信能让你幸福。”
她的心为之怦然,从不曾因“爱”而感动过。
“可是……sally愿意离开你吗?”她的心在交战著。“伤害她是我不愿见到的,我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她的痛苦上,毕竟,你一直都是她的。”
这正是堂御天必须面对的难处,到底sally如何看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始终不明白。
“夕蔷,我现在只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他哑声问。
“什么?”她眩惑地。
“你爱我吗?”
他灼热的目光烧融了她的防卫,她缓缓地、缓缓地点头。
“好。”他轻触她的唇,用吻索讨她的承诺。
“等我,所有的难题都由我来扛,你不必忧心。”
堂御天的吻充满浓烈的爱意,她不知道有爱的吻美得就像醇酒,足以令她醺然欲醉,她几乎要醉倒在他缠绵的热吻里,堕入一个不知名的境地。
“夕蔷,现实的生活并不可怕,和没有感情的人共谱未来才可怕,你等我,让我们为自己而活。”
第六章
从古朴幽静的山间一回到嘈杂灰蒙的都市,堂御天就觉得异常焦虑。
他踏进位于天母的房子,打开壁灯,惊动了窝在沙发上睡觉的sally。
“你回来了。”sally从沙发上坐起来,睁圆了美丽的大眼睛,瞪视著他。“最近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去哪里了也不告诉我?”
“你怎么来了,公司不忙吗?”他淡淡地反问,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她爬向他,整个人钻进他怀里,双手攀住他的脖子。
“一个月没见到我,难道不想我吗?为什么连我的电话都不接,真有这么忙吗?”她低声埋怨著。
堂御天叹了口气,正思索著该怎么提出解除婚约的事,听见sally继续说著:“董事长是我的老爸,我这个秘书想什么时候放假就什么时候放假,何况我们的婚礼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到处急著找你都找不到,你到底都在做什么?婚纱公司告诉我,这两天有套香港设计师设计的礼服刚送到台湾,我要你陪我去看。”
他慢慢拉开她的手,眼神锐利地盯著她。
“sally,我累了,疲倦了,也烦了。”
“没关系,我让你先休息。”她会错意,从沙发上跳下来,轻快地说。“你先去洗个澡,睡个觉,明天爸妈会过来看我们。”
“sally,我有话对你说。”他叫住她。
她愕然转身,被他认真而严肃的表情吓住,她嗅到了不安的空气,那么多年来,她不曾在他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她敏感地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怎么了?你最近变得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地觑著他。
“上个月,是谁在你的住处过夜?”
她浑身的血液顿时凝结住,眼前一片茫然。
堂御天本来无意追究,若不是为了想取消婚礼,他根本不会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你可以不必告诉我。”他静静看著sally苍白的脸,冷冷地说。“但是我已经决定取消婚礼了。”
她大惊,随即飞扑进他的怀里,慌乱地解释。
“御天,你听我说,我没有背叛你,我完全是为了你才出此下策的。”
“为了我?”他气愤地推开她。“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吗?”
“是真的、是真的——”她又扑进他怀里,紧紧勾住他的颈子,一迭连声地解释。“我们就要结婚了,我不想让你变成一个老婆都碰不得的男人,王医生告诉我,我的冷感症是心理因素,而不是生理因素,王医生要我试试用精油来放松情绪,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特地去找了百里香、肉桂、紫罗兰的精油,听说这种成分的精油有助于催情,也有治疗性冷感的功效……”
“治疗的过程还包括找一个男人上床吗?”他嗤之以鼻。
sally抱住他的手臂,急切地喊:“王医生说我是心理因素,可是我不相信,我想试试看是不是只有你的触碰才会让我感到害怕,所以……我才花钱找了牛郎试试看,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怕男人……”
堂御天感到一阵昏眩。
“结果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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