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部分阅读

作品:爱就爱了|作者:芒果开动|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5 08:20:22|下载:爱就爱了TXT下载
  作品:爱就爱了

  作者:齐晏

  男主角:堂御天

  女主角:古夕蔷

  内容简介:

  一通误拨的电话,他用声音对她施了爱情魔法,

  即便尚未见著面,他已然教她迷恋沉沦!

  他的心思细腻得令她心悸;

  他的人教她一见著便怦然发喘;

  而他的温柔更牵动著她的心。

  她霎时明白原来爱就爱了,一切就这么简单……

  但孱弱如她,真能要得起如此好的男人?

  看过无数倾国倾城的绝色女人,

  堂御天却偏爱这清丽如水细致如瓷的小女人──古夕蔷!

  遇上她,原不过是一场生命中的意外,

  然而这场意外竟浪漫得绵延成一段醉人的情话,

  为了她,他可以不顾复杂的现实,

  他执意要给她最好的呵疼爱护,如果她愿意……

  正文

  第一章

  “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古夕蔷细细读完范柳原对流苏所说的这段话,心中反覆咀嚼著文句中蕴涵的深意,她怔怔地抬起头来,视线无意识地掠过清冷空荡的大厅,停在古老木门的门环上,陷溺在自己无法理解的情绪里。

  地老天荒——唉,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电话铃蓦然响起,在万籁俱寂的静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古夕蔷呆了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壁上的挂钟,已经快一点了,通常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打电话来的。

  她接起来,机械化地开口:“喂,冬情温泉。”

  对方一片沉默。

  古夕蔷的背脊蓦地感到一阵发毛,深夜里接到这种不说话的电话最可怕了,她正想在听见什么怪声音之前挂断电话,却忽然听见话筒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钢琴声,仔细一听,竟是她最喜欢的“泰绮思冥想曲”,她有点惊讶,脑中飞快掠过几个名字,雨青、妤洁、小颜,到底是谁的恶作剧?

  “谁呀?搞什么鬼?”她猜想是朋友,声音便带著顽皮。

  对方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什么温泉?”

  “呃?”她怔了怔,这是什么怪问题?若真回答他可就蠢了。

  不过,她倒可以从那句问话中肯定自己一定不认识对方,因为在她的朋友里面,没有一个人的声音是如此好听得适合唱情歌的。

  “你是谁?想干什么?”她板下声音,企图在优美的钢琴演奏曲中营造出惊悚的气氛来。

  “看来是我打错电话了。”男人的声音自淙淙的乐曲声中穿入她的耳膜,显得很慵懒、性感又沙哑。“没想到会打到温泉来,请问一下,你刚刚说什么温泉?”

  “冬情温泉。”古夕蔷答了,她相信自己之所以回答他,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想听完热情如沸的“泰绮思冥想曲”。

  “冬情?冬天的爱情吗?那岂不是很冷?”男人用一种忧郁而感性的嗓音增添乐曲的魅力。

  “所以有温泉啊!”她被动地回应,忘了对方是个陌生人,注意力只投入在逐渐沸腾的乐曲中。

  “噢——”男人又笑了。“你在温泉里做什么?”

  她顺著他的话语接著说:“我不是在‘温泉里’,如果真在温泉里,除了泡温泉还能做什么,冬情温泉是个温泉小旅社,你不会知道的。”

  “你是冬情温泉的老板娘吗?”

  “老板娘是我奶奶。”“泰绮思冥想曲”悠扬地结束了,古夕蔷这时才完全回过神来,微讶地说:“咦!你不是打错电话?”

  “是啊——”男人低沉地轻笑著。“不过,你的声音像天使,亲切、温柔,有止痛的效果。”

  “止痛?”古夕蔷性格中同情弱者的那个部分觉醒了,她放柔了声音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对方沉默著。

  古夕蔷愣了愣,多什么事呀,对方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她急忙解释道:“你当然不必对一个陌生人说太多的私事……”

  “我的心受伤了。”男人突然说。“这个电话本来是要拨给我的未婚妻,不过可能因为有点醉意,错按几个号码才会拨给了你。”

  “你喝醉了?”古夕蔷头都昏了,她居然跟一个喝醉的陌生男人讲了那么久的电话。“能跟打错电话的对象聊那么久,果然是醉得不轻。”她调侃地哼了哼。

  “那是因为你很温柔,声音很甜、很软,很像糖果——不,像软糖。”男人的声音里有著醺人的慵懒,让古夕蔷不自禁地怦然心跳。

  男人继续说:“你的声音里有股催眠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倾吐心事。”

  “谢谢,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古夕蔷不认为这是赞美,事实上,她早已经当惯朋友的情绪垃圾桶了,不过,听陌生人倾吐心事还是头一遭,感觉倒也新鲜有趣。

  “你放心,我只喝了两杯威士忌,醉得不算厉害,只是心脏龟裂得太严重了,这个部分比较痛苦,心脏每跳一次,就刺痛一次,每分钟,我起码要痛上六、七十下。”男人懒懒地笑了笑,若有似无地轻叹著。

  古夕蔷仿佛觉得他的气息就吹拂在她的耳际般,有种莫名的亲匿感,又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么有趣而且滑稽。

  “你想说吗?我一向是很好的听众。”她试探地问,心里也不明白自己何苦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男人静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平常一天很少说超过十分钟的话,想不到今天会对你破戒。”

  “你不想破戒也无所谓呀,现在立刻挂上电话,我正好可以继续做我的事。”

  “你有事要忙吗?”

  “也不是很急的事,反正只是重看一篇小说而已。”

  “哦,谁的小说?”男人的音调扬了起来,显然很好奇。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坦白说,她根本不以为他会懂,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遇见过懂得阅读张爱玲的男人。

  想不到那男人却“噢”了一声,那感觉就像他听见的是一部人尽皆知的“铁达尼号”电影一样平凡无奇。

  “那是一个迷人的故事。”男人笑了笑说。“不过,我要对你说的却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情节。”

  “通常,真实的人生都是老掉牙的剧情。”古夕蔷不以为然。

  “那也不一定,我打错电话给一个正在看‘倾城之恋’的女孩子,这种情节发生的机率一定不多。”

  古夕蔷微微一呆,轻笑了两声当作回答。

  “如果你愿意听,我真的有些问题想请问你。”男人的语调突然变得认真起来。“而且……还是非常隐私的问题,由于那些问题必须是在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才容易放心问,所以,我发现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对象。”

  这倒稀奇了。古夕蔷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愈来愈感到好奇,他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

  “可以。”她想了想,爽快地说。“我们可以单就问题的本身进行讨论,至于你和我的姓名、年龄、职业等等私事都不许过问,只要在这个原则之下,我就愿意和你谈一谈。”

  “好。”男人发出轻松的笑声。“事实上,我也绝不会让你知道我的身分。”

  “哦,你是名人吗?”古夕蔷随囗问。

  “对某些部分的人而言算是名人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你是陌生人,才让我敢肆无忌惮地说出来,否则,以我的身分,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的遭遇。”

  “好吧,说说你的遭遇。”她克制自己对他身分的好奇。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友,在一起十年了,今年春天刚订婚,而且决定在年底的耶诞节结婚。”

  果然是很平凡的情节,古夕蔷已经准备好开始扮演生命线的义工。

  “就是她让你的心龟裂的吗?”她试著以轻松的语气问。

  “对。”

  “为了什么原因?”

  “我的工作特殊,作息时间一向不正常,不过今天清晨六点,我打算到她家接她上班的时候,却看见她睡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古夕蔷倒抽一口气,晔!写实的九点半戏剧上档了。

  “他们两个人是……”她提示他。

  “裸体。”简单而劲爆的回答。

  “那……你的反应……”古夕蔷讷讷地,耳朵渐渐发热起来。

  “掉头就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男人平平地述说著未婚妻的外遇事件。“我是个理智而冷静的人,我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醒,所以,我的未婚妻并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正常的男人会这么理智而冷静吗?古夕蔷怀疑。

  她不免提出一个很理所当然的疑惑。“你爱她吗?”

  对方沉吟了半晌,才慢慢地说:“她占据了我一半的生命,十年了,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已经像亲人而不像情人,我对她的爱,其中的成分是很复杂的。”

  “所以,尽管你知道另一个男人上了她的床也不介意吗?”她认真揣测著他的心情。“不,你不可能不介意,否则就不会有受伤的感觉了。”

  “我会觉得受伤,是因为我的未婚妻在我的床上时是个冷感的女人,她对我的温柔和挑逗全无反应,却能与另一个男人裸裎相拥,对我而言是种严重挫败的感觉。”他用“严重挫败”来形容,但语调却出奇的轻淡。

  古夕蔷的心脏失速狂跳了起来,整张脸孔发热发烫,这个问题果然隐私,她还不曾和任何一个朋友谈论过如此“深入”的话题,就连最要好的妤洁也不曾谈过。

  “你没问题吧?”男人可能听见她呼吸变得急促,声音里透著隐约的笑意。

  “噢~~嗯。”她捂住话筒,深深吸口气,不够,再用力吸一囗,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没问题,你继续说。”

  “本来,我以为我的未婚妻会对我的亲吻和触碰完全没有感觉,可能是因为患了性冷感的病症,她甚至告诉我,她根本不喜欢和男人有肌肤之亲。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很体谅她,不敢对她有所要求,呵护了她十年,并不因为她的病而打算解除婚的,甚至还陪她看过心理医生,却没想到,竟会让我看见她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这是一种受骗的感觉,你能想像那种被全心全意疼惜的女友所欺骗的感觉吗?其实,我到现在还无法相信今天早晨六点所看见的景象。”他平静地叙述著,古夕蔷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过多的情绪,只觉得包含著深深的疲倦。

  她听得有些发呆,怔怔地问:“那个男人的条件强过你吗?”

  男人思索了片刻。“这很难说,每个人的看法不尽相同,你所谓的条件指的是外表还是内在?那个男人除了他的外表,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么,他的外表迷人吗?”

  “不算差。”

  “比你强?”她强调地问。

  男人低抑地轻笑著。“这个部分不讨论,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长相,没有比较的标准。”

  “咦——”古夕蔷嘲谑地笑著。“如果你是个五短身材、戴著黑框眼镜、又不修边幅的臭男人,那就别怪你的未婚妻性冷感了。”

  “也许吧。”男人纵声大笑起来。

  “我想,你的未婚妻并不爱你,她或许和你一样,只是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也或许她爱你就只是一种对哥哥的爱,所以你无法点燃她的热情,然后你就误以为她患上了性冷感的病,其实你们这段感情根本没有维系的基础和必要,事实上你的未婚妻根本没有性冷感,她的冷感只针对你而已。”古夕蔷一连串地说完,流利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话筒那边静默著,古夕蔷有些发窘,怀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不一会儿,她竟然听见淙淙如流水的钢琴声清脆悦耳地响起,没想到,对方又重新播放了一次“泰绮思冥想曲”的演奏乐,刹那间,她的心乱了节奏。

  “你有没有男朋友?”男人反问。

  “有啊。”古夕蔷想起了沉雨青,她和沉雨青之间算是情侣吗?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和沉雨青是国中、高中就认识的青梅竹马,两个人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奶奶也自然而然的认为她将来就一定会嫁给沉雨青。

  “你对男朋友的反应是怎么样的?能不能说一说?”男人问。

  古夕蔷僵住了,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对沉雨青的反应?她根本不知道她对他有过什么反应,他们之间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呢!

  赫然之间,她省悟过来,自己对沉雨青从来没有热情过,难不成,她也对沉雨青冷感?

  “不方便说吗?”

  “当然不方便说。”古夕蔷跌进了自己的问题里,回答得有点心虚。“每个人的反应不同,我总不能详详细细描述给你听吧,反正我不是一个性冷感的女人就对了。”

  男人又静默了,除了“泰绮思冥想曲”的钢琴声,四周都是寂静的,寂静的大厅、寂静的旅社、寂静的男人。

  许久许久,话筒那边才传来男人沙哑的低语。

  “你的窗子看得见月亮吗?”

  古夕蔷下意识地望向窗子,仿佛被催眠了似的轻轻说“看得见,很圆、很大的月亮。”

  男人沉沉地低笑著,又说:“我这边,窗子上面吊下一枝藤花,挡住了一半,也就是玫瑰——也许不是。”

  古夕蔷怔了怔,这才突然听明白,他正在念“倾城之恋”中范柳原打电话给流苏的两句对白,她的脑中一片迷茫,浑身的肌肤泛起一圈又一圈莫名的战栗,心脏的跳动倏忽间失去了控制。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能把小说中的对白自然而流畅地念出来。

  “我喜欢编写与众不同的故事,却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居然是向来最嗤之以鼻的老套情节,偏偏,置身其中时反而茫无头绪,真是可笑。”男人自嘲地笑著。“幸亏你不知道我是谁,这就是对陌生人倾吐心事的好处,我不必担心你会不会出卖我。”

  “这么严重,那你肯定是名人了,不过任何名人一到了我们这种山中小镇,统统会成为名不见经传的人。”古夕蔷忍不住轻笑起来。

  “真的?”男人很怀疑。“冬情温泉到底在哪里?”

  “在台湾的某座山上。”古夕蔷格格笑著。

  男人很有默契地不再多问,一开始,他们就说好了不过问彼此的私事,不过,他仍对她有好奇的地方。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为什么会选择在小镇上的温泉旅社工作呢?”他忍不住问。

  “嗯——”古夕蔷沉吟了半晌,才回答:“因为我有气喘病,山上的空气比较适合我,前年到台北念大学时,就因为空气太混浊而让我时常发病,大学勉强念了两年就支撑不下去了,只好办理休学回山上来,我是个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女孩子,和山下的世界格格不入。”

  “原来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古夕蔷微愕,然后轻笑了两声。

  “你是个奇怪的人,反应和一般的陌生人不一样,我最常听见的都是敷衍的安慰词,没听过你这种的。”

  “大凡人类都是凡夫俗子居多,没什么特别。”他不疾不徐地说。

  古夕蔷惊异地抿了抿嘴,对方居然骄傲得那么理所当然。

  他的嗓音中似乎带著一股魔力般迷惑著她,令她莫名地心动,潜意识里,她竟然对男人有所期待,她想期待什么?期待男人能主动追问她什么吗?

  她的心跳不断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迷乱在她体内无尽蔓延,望著悬挂在窗上的那轮明月,她的呼吸渐渐觉得不顺畅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要你的未婚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成分过于复杂,不是要或不要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更何况,我们早半年以前就已经决定在耶诞节那一天结婚了,喜帖、婚纱、喜饼统统ok,就连晶华饭店的酒席也早在两个月前订好,一切都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明知道你的未婚妻性冷感,也愿意娶她?”她觉得他的未婚妻真幸福,可以拥有一个男人毫无保留的爱。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其中还包括了双方家长的面子问题,我现在的思绪乱成一团,没办法去想,不过,我的未婚妻若是坚持离开我,我一定会放手,但是她若还愿意嫁给我,我们的婚礼一定会照常举行。”

  古夕蔷听得怔然,这男人仍然要他的未婚妻,她无来由的感到失落,潜意识里竟然希望他的未婚妻选择离开他。

  “谢谢你陪我聊这么久,错打这通电话,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场意外。”男人轻声说,似乎准备要结束这场“意外”了。

  古夕蔷期侍男人接下去会说“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或者“这个打错的电话号码究竟是几号?”但男人却异常静默,没有说出她预期的话,她有些心急,不愿因此错过些什么,她抓住最后一个机会。

  “你也喜欢‘泰绮思冥想曲’吗?”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喘息变得疾促了,也没有发现自己潜意识想勾引他的企图。

  “也?”男人的声音里有些吃惊。“难道你也喜欢?”

  “嗯,我非常喜欢。”

  “真的!”他有种遇见知音的惊喜。“其实我是先喜欢泰绮思的故事,才喜欢上这首曲子的。”

  “我不知道泰绮思的故事。”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希望听他多说一些话。

  “泰绮思是公元四世纪时欧洲最美丽,身价也是最高的一名妓女,一个与她是青梅竹马的年轻修士,为了救赎沉沦堕落的泰绮思,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欲而爱上了她,年轻修士从此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他向神忏悔,请求神原谅他爱上泰绮思,这是一个交错挣扎、缠绵凄美的爱情故事。”

  她是知道这个故事的,但是从他囗中说出来,却让她有股欲哭的哽咽,喉咙囗胀著,隐隐发痛。

  这个谈吐优雅不俗的男人,已教她深深著迷了。

  听他说得愈多,心中不曾有过的悸动就愈强烈,从来不曾有过一个男人能如此贴近她的心灵,她知道,只要这个男人开口,她一定逃不了。

  在一种奇妙的静默中,她听见话筒那端响起一阵单调平板的“泰绮思冥想曲”音乐声。

  她正觉得奇怪,男人沉声笑著解释。“是我的行动电话在响,我把‘泰绮思冥想曲’输入成来电音乐,我想应该不会有人的来电音乐和我一样了。”

  “你快接吧,别让对方等太久了。”她轻快地说,心里其实并不想挂断电话。

  “好,那……再见。”男人停顿了一下,轻轻说:“谢谢你。”

  古夕蔷感到失望,男人真的不问她的名字,一旦挂上电话,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切断了,从此,成为对方缥缈的记忆,然后随著时光的流逝而遗忘。

  本来就是这样的结局最好,否则呢?她还以为能怎么样?

  单调而平板的“泰绮思冥想曲”刺耳地疾响著,仿佛催促著她快点结束。

  “再见。”古夕蔷小声地说。

  “再见。”

  电话挂断了。

  她的喘息疾促,胸腔隐隐发疼起来,很久没有这样情绪激动过了,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缓缓调节自己呼吸的节奏。

  一通电话、一个自始至终不知姓名的陌生男人,触及了她心中隐密、没人碰过的角落,轻轻撞击出的涟漪,一圈圈回荡开来。

  她将掌心平放在心口,感受著心脏强烈的震动。

  缓缓地,她走出柜台,推开古朴的木门,恍惚地抬头望著清冷的星光,漫天星斗宛如一张灿烂的巨网,夜色寂美,淡雾缭绕,像在梦与醒之间。

  就这样了——就当成是看完一篇短篇小说好了,看完之后虽然有感动、有惆怅,但是,谁都会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成为小说中的女主角。

  看见t28的莹蓝色冷光萤幕上显示著sally的名字,堂御天想也没想,就把手机关掉了。

  他还没有准备好,该用什么态度来和出轨的sally说话。

  尤其是,在他刚和一个温柔细致的陌生女孩挂断电话的这个时候。

  陌生却温和善良的女孩,声音很轻很柔很软,微带著点孩子气,宛如春天和暖的微风,让他觉得舒服自在。

  “冬情温泉”,在台湾的哪一个角落呢?他感到好奇。

  他喝光最后一口退冰的威士忌,起身,一面脱衬衫、解裤扣,一面走进浴室,他扭开水龙头,让自己站在洒出漫天雨珠的莲蓬头下。

  热水哗啦啦地流经他挺直的鼻梁,从发梢顺著颈子流窜到背脊。

  他偏过头,看见布满水雾的镜子里那具人人称羡的模特儿身躯,想起sally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御天,你太完美了,你那种不染杂质的完美,让我只敢远远观看,却近不得身。”

  他一直不明白sally说这话的意思——为何会近不得他的身?

  他清楚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是人人眼中的焦点所在,而——这是sally早已经习惯甚至引以为傲的事,近不了他的身原由应该不是为此。

  但是看见那个sally愿意裸裎相对的男人之后,他的挫败感极度强烈,这才发现他和sally之间的鸿沟有多深,他似乎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她。

  sally若不爱他,又何必答应婚礼,又为什么兴高采烈地选择巴黎蜜月旅行?

  对sally,他像侍奉公主一样的呵护备至,凡事几乎都以她为中心,十年了,他已经身心俱疲。

  面对两人之间的失衡状态,他到底该用什么方式来应付?

  他怒视著镜中孤冷的眉眼、傲慢的肌肉和完美的骨架,然而这副躯体却无法引起sally的热情。

  第一次,他厌恶起自己的模样来。

  第二章

  秋日的正午。

  花田中蹲著两个长发少女,一个头发黝黑乌亮,有著健康的麦金色肌肤,另一个容颜、肤色都是雪也似的苍白,棕褐色的长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动著淡金色的光泽。

  “夕蔷,这些够了吧?”拥有一身健康肤色的杨妤洁,抱起一大把芒草,扬声唤著。

  古夕蔷正专心剪著火鹤花,她抬头望一眼妤洁,点了点头。

  “大厅那个花瓶应该够放,再剪几技火鹤就大功告成了。”

  杨妤洁用报纸把容易割人的芒草包好,蹲在夕蔷身边,她注视著夕蔷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庞,和夕蔷身上米白色的素色连身衣裙,在这个花田里,夕蔷的存在宛如一缕花魂,比她更适合当花的守护神。

  妤洁轻轻撩起夕蔷一绺曳地的发丝,笑著说:“喂,夕蔷,我想下山,你说好不好?”

  “不好。”夕蔷想也没想就回答。“你想下山干什么?当槟榔西施吗?”

  妤洁瞪大眼睛,拍了一下夕蔷的头,严重抗议道:“古夕蔷,台北有那么多工作机会,我只能当槟楖西施吗?”

  “不然你以为你能做什么?说来听听呀,台北除了槟榔以外,没有什么植物更容易接触了吧。”古夕蔷头也没抬,专心地剪火鹤。

  “我……”妤洁怔了怔,呆了半晌,无奈地叹口气。“是啊,一个学植物的到没有植物的台北做什么,唉——”

  “叹什么气,在这个花田里种花不好吗?自由自在又不受约束,何必去那个乌烟瘴气的台北。”夕蔷笑吟吟地在阳光里看著她。

  “问题是这里根本没有年轻男人,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早已经错过谈恋爱的大好时机,而在这个镇上想谈一场恋爱比登天还难,看过来看过去都是欧吉桑,唯一一个条件合适的沉雨青已经是你的了,我还有什么指望啊——”妤洁拖长了尾音,仰起头,一脸无语问苍天的表情。

  “说来说去原来是为了男人,看在好朋友一场,我把沉雨青给你好了。”夕蔷说得正经八百,抱起剪好的五十枝火鹤起身。

  “神经病,沉雨青又不是你的宠物,能让你借我玩个几天再还哪!”妤洁抱著芒草,和夕蔷慢慢走出花田。

  “不用你还,雨青本来就不是我的。”夕蔷耸了耸肩。

  妤洁嗤地一笑。“不是你的,可是却是古奶奶认定的孙婿,那还不是一样。”

  “我不想嫁雨青。”夕蔷蹙著眉,声音微弱。

  “为什么?”妤洁惊呼,第一次看见夕蔷的脸上出现凄惶无奈的神情。

  夕蔷望了她一眼,如果告诉妤洁,她从一个月前就喜欢上了那个打错电话的陌生男人,她一定又会笑自己是神经病了。

  爱上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和灵魂,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有毛病,夕蔷在心里叹口气,和妤洁各抱著一大捧花,走在通往旅社的唯一山道上。

  “我有气喘病,万一嫁给他以后不幸发病了,他不是很倒楣吗?”夕蔷随便想了一个理由。

  “你的气喘病又不严重,认识你两年了也没看你发过病啊!”

  夕蔷笑起来,又随口乱掰。“可是夫妻之间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我怕自己会受不了而死在新床上。”

  “神经病!”妤洁尖叫著,大笑。“没那回事好不好!没听说过气喘病患不能做爱的,除非雨青技巧高超,那别说你了,一般人也可能会死去活来,哈——”

  “妤洁,你小声一点好不好?把做爱那种事情说得那么大声,被镇上的人听见了不吓坏才怪。”夕蔷窘得脸都红了。

  “喂、喂——”妤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和雨青到底进行到什么阶段?”

  “什么阶段?”夕蔷一头雾水。“我们只是朋友,能进行到什么阶段。”

  “朋友?”妤洁怀疑地看著她。“连牵手都不会有的才叫单纯的朋友,你们有这么单纯吗?”她半眯著眼睛,根本不信。

  “是啊,我和雨青连手都没有牵过。”夕蔷微笑著,看不出一点伪装。

  妤洁的眼睛睁得好大,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夕蔷笑不可抑。“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吗?就说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嘛,你还不信。”

  一部脚踏车迎面骑过来,是镇上杂货店的王老板,照惯例,应该是给“冬情温泉”送完清酒回来。

  “古小姐、杨小姐,你们好哇!”王老板扬手招呼著。

  “王老板你好!”夕蔷和妤洁也笑著挥手。

  见王老板骑远了,妤洁才又接著未完的话题说:“我看得出来,雨青对你的态度不像普通朋友那么单纯。你呀,别自欺欺人了。”

  夕蔷抿著唇,若有所思地遥望著“冬情温泉”的日式屋顶,闷不吭声。

  妤洁绕到夕蔷面前,倒退著走,眼光古怪地审视著她。

  “我发现你最近好怪,动不动就魂飞天外似的,有什么秘密快点招出来,别让我动刑逼供。”

  夕蔷失声一笑。

  “我这个人从头到脚简单得让人一目了然,哪会有什么秘密呀!”她还是刻意隐瞒了。

  “就因为你这个人实在太简单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任何人,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心事。”妤洁故作无所谓,可是丰满的嘴唇却嘟了起来。

  “别这样嘛,等我想清楚了该怎么说的时候,自然会对你说。”夕蔷不自禁地泄漏了些微的心事。

  妤洁笑望著她,夕蔷的个性就是这样简单明了,容易让人摸透,她曾开玩笑的对夕蔷说过,如果两个人合伙抢钱被捕,第一个向警察招供的人一定是夕蔷。

  所以,她不再施压,反正不出多久,夕蔷就会对她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了。

  两个人推开木门走进大厅,柜台探出一张如满月般的老太太的脸,冲著她们一笑。

  “妤洁来啦,不好意思,又麻烦你帮夕蔷送花回来。”奶奶的笑声开朗乐天。

  “没什么,古奶奶,是我自己想偷懒混时间。”妤洁把花堆到夕蔷怀里,笑著摆了摆手。“不多说了,夕蔷,我先走喽,古奶奶再见!”

  “拜拜!”夕蔷目送她走出去,然后把花统统放在茶几上,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奶奶,今天有我的电话吗?”

  “没有。”

  “噢。”明知道得到的是千篇一律的回答,夕蔷仍掩不住失望的表清。

  “最近每天老是问,你在等谁的电话呀?”奶奶蹒跚地站起来,奇怪地问。

  “没有,随囗问问而已。”夕蔷的脸微微一红,急忙岔开话题。“今天有多少客人来投宿?”

  “只有一对台北来的老夫妻。”古奶奶突然眼睛一亮,开心地说。“幸好没有太多客人,晚上我可以好好看电视了,今天是‘美丽人生’最后一集,听说杏子会死,柊二会掉眼泪,一定很感人……”

  夕蔷快晕倒了,六十五岁的奶奶对日剧疯狂投入的程度比起新新人类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为免继续听奶奶滔滔不绝的“日剧经”,她得先逃离现场再说。

  “奶奶,我去把花插起来。”

  “别急别急,先吃饭,今天美晴烤了秋刀鱼,趁热去吃比较好吃,吃完了饭再弄花也不迟。”奶奶弯下腰,掸掉夕蔷裙摆上的泥。

  “好,那我先去洗个手。”

  夕蔷飞快地跑进后院,扭开水龙头洗手。

  忽然间,她听见电话铃响,火速地关上水龙头,侧耳细听,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奶奶的叫声,她才又慢慢扭开水龙头。

  她真要骂自己神经病了,莫名其妙地等著根本不可能再打来的电话,简直是病得不轻。

  她真怀疑是不是那个陌生的男人在她身上施了什么魔法,否则,她连他的人都没有见过,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

  依照惯例,沈雨青都会在每个月的第一个礼拜,开车送古夕蔷到镇上唯一的小医院拿药。

  这一天也没有例外。

  看完了医生,雨青一面开著车,一面转脸看著夕蔷。

  “这次拿的药剂量减轻了很多,可见得住在山上对你的身体还是比较有帮助。”沈雨青说。

  夕蔷点了点头,魂不守舍地望著窗外。

  雨青注意到了她异常的安静,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她像极了一尊雪白的瓷娃娃,连手指都纤细得几近透明。

  他发现,这阵子,夕蔷的眼光总是迷迷蒙蒙的,若有所思的。

  “你最近……不太爱说话。”他柔声试探。

  “有吗?”她回过神来,侧著头,微微笑说。“我没发现。”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雨青的声音总是那么关心备至。

  “没有,真的没什么。”夕蔷语气有些不耐,最近,她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吗?都快被周遭的人给问烦了。

  “没有就好,或许是我多心了。”又是这样自责的语气。

  夕蔷疲倦地叹口气,总是这样,她有任何的不悦,雨青最后都会找出最好的罪名,然后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天凉了,你自己要当心,别让自己著凉了。”雨青轻柔地提醒她。

  夕蔷点点头,视线从雨青穿著格子衬衫的上身移到了黝黑结实的手臂,雨青是魁梧粗犷的男人,拥有一副海军陆战队的体格,也许因为这个缘故,她在他的身边看起来更像一尊精心烧制的瓷娃娃,雨青待她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对她说话从来不敢放大音量,也从来不敢触碰她。

  她非常清楚自己对雨青的感觉,明明知道雨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也知道雨青对她的感情,但是,他们之间就是缺少了一点什么,偏偏缺少的那一点非常重要,少了那一点,她心中某个空虚的角落便无法填满。

  夕蔷的目光又掉回窗外,已是深秋的季节了,山间飘起了薄雾。

  她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雨青很安静,没有打扰她的沉思。

  车子转过一个每日必经的弯道,夕蔷将遥望向窗的脸转了过来,看见两层的日式旅社前停了两部豪华新颖的厢型车。

  她微微一呆,向来到“冬情温泉”投宿的客人都以老先生、老太太居多,她还不曾接待过会开这种车来投宿的客人。

  雨青把车停好,她提著裙摆下车,一下车,远远就看见大厅里一片黑鸦鸦的,似乎站著不少人。

  “看样子今天有得忙了,客人好像来得不少。”她快步走进去,怕奶奶一个人忙不过来。

  雨青熄火,大声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回你的茶坊去忙吧。”夕蔷头也没回,摇了摇手迳自走进去。

  她推开门,“叮当”一声,门上的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然后,眼前的景象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几乎以为自己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不小心掉到了一个异世界里。

  五、六双眼睛纷纷落在夕蔷的脸上,她觉得头部一阵晕眩,记忆中,她不曾在同一个时间的一口气看见那么多高帅挺拔的男人过。那些染著金、红颜色头发的男人们,每个人少说都有一八o,在她看起来就像外星人一样。

  “夕蔷,你终于回来了!”

  奶奶像见到救星似的,从一个个高塔般的男人堆中挤出来,一把拉住夕蔷的手,又越过一地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好不容易挤进柜台,把住宿登记簿推给她。

  “我已经登记好两个人了,其他四个人给你写,今天真好玩,咱们旅社第一次变成帅哥集中营。”

  帅哥群发出轻笑声。

  夕蔷感到一阵燥热和尴尬,她的视线飞快地从每个男人脸上一一飘过去,直觉地想到了那天妤洁翻看的时尚杂志,这些帅男人,活脱脱像从那本杂志里走出来的一样,很新潮、很流行,站在这幢古老的日式木屋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夕蔷看见奶奶脸上兴奋开心的表情,晕眩的感觉正在加重,感觉不太妙。

  “现在轮到他了。”奶奶指著靠在柜台上的红发帅哥,笑眯眯地说。“你的眼睛好像‘美丽人生’里的柊二哟,来——来给古奶奶签个名。”

  帅哥群哄堂大笑,夕蔷更窘了,迫不及待想结束这场“签名会”。

  “古奶奶好风趣可爱,居然也知道柊二。”红发帅哥笑得有点赧然,提笔在何右晋、吕瀛两个名字后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尹东。

  “当然知道啊,这半个月以来每天都看得到柊二,跟他很熟了。”奶奶笑得直率爽朗。“那个、那个穿的一身黑的,长得好像可怜的尤利。玛洛耶夫。”

  “尤利。玛洛耶夫?谁呀?”尹东扬著眉,上下打量被指名的那个人。

  “‘二千年之恋’剧中的男主角,就是金城武啦,堂御天那副死样子还真像。”染著一头金发的吕瀛哈哈大笑,他说话一向不修饰,素有贱嘴之称。

  “古奶奶,那你说我像谁?”畜著阳刚短发,活力十足的何右晋笑问。

  “你像古陶。”奶奶的眼瞳羞涩得像个少女。

  “那又是谁呀?”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问。

  “是我爷爷。”夕蔷叹口气回答,视线不由自主地在何右晋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神似呢。“你别介意,也别理我奶奶,她都是这样,太沉迷日剧了。”

  “真的是很像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呀,夕蔷,你不觉得吗?”奶奶觉得很无辜,决定去找证据。“我去拿古陶的照片来。”

  “奶奶,别闹了。”夕蔷板下脸。

  奶奶很不情愿的放弃,然后又笑嘻嘻地问何右晋:“你们是干什么的?每个人都长得这么高大漂亮,是不是明星啊?”

  “我们是帮知名的服装品牌拍平面广告的模特儿。”穿著耳环、眉环、鼻环的帅哥阴阳怪气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