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十日谈》 第41章

他们把这可怜的女人抬了出去,用的是一个简单的木头棺材,没有油漆,是用工地上的碎木头拼凑而成的。

女人们只能送到门口,然后就听身后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我们赶车上了红山。我坐在棺材上,两个士兵拿着铁锹跟着,还有一个当官的带着公文纸:即使这最后一站也得有文件记载。士兵埋葬了她,当官的在公文纸上做了记录,他们插了一块写着号码的牌子,我和“海鸥”就回去拉水泥了。

几天后卡扎科娃的儿子赶来了——他们给他拍了电报。

他要求把母亲的尸体葬在老家,他们没同意,因为那样违反规定——她刑期未满:“她刑期快满了,那时你可以来接她。”

吉娜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女人们。

然后阿尔宾娜转向娜塔莎:“哎,谁答应讲个有关男人的善良和崇高的故事好让我们吃惊?讲吧,娜塔莎,不然你得不到法国口红。”

娜塔莎笑笑,便开始讲她的故事。

故事之三

工程师娜塔莎讲述的目的,在于赢得一管法国口红。故事说的是少见的高尚男人。

这是我朋友白拉的故事。她比我大三岁,我们同校不同班,但在一起上体育课。我们的友谊就是从这时开始的,而且后来一直没中断过。

大学一年级时白拉就深深爱上了一个高年级男生。这是一所工业学校,女生很少,大部分都是男生,在所有男生中白拉选中了她倾心的这一位。他也爱她,但并不十分当真。第一年两个人进展得很顺利。但后来他又爱上了别的女孩。白拉不愿放弃他,他也没甩掉白拉,但对她的爱却熟视无睹。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我认识的许多夫妇都是这样。但愿有人教女人少一点痴情而教男人多一点爱。

俩人的关系就这么年复一年地拖了下来,差不多整整五年了。在这之前两个人都毕业了,白拉成绩优秀继续留校读研究生,两年之后也完成了学业。我十分佩服她,但她却对我说:“娜塔莎,我读研究生全是为了克利尔,或许他会因此而喜欢我。”

克利尔对她为取悦于他而做出的努力却不以为然:“你以为你成了世界名人我就会突然屈服于你吗?我照样不娶你,这就是对你的努力的报答。满足于我能给予你的吧。”

但他能给予她的越来越少。几年过去了,唯一变得愈加美丽的是公园里的树。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了,克利尔宣布要同另外一个姑娘结婚。她没争辩,她真心希望克利尔幸福,她甚至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并向新郎新娘表示祝贺。

事后我问她:“在婚礼上你感觉如何?”

她说:“我感到平静、自由,但遗憾的是,我浪费了那么多的时光,浪费了那么多的感情,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中断了与克利尔本来就很少的约会,白拉过起了独身生活。偶尔他打电话来问候一下,她自然回答一切都好。实际上她象一支渐渐要燃尽的小蜡烛,每况愈下。不久便听说她被送进了医院,她严重咯血,经检查确认是少见的肺结核病症。这简直象沙俄时代的小说里写的一样。

在一次聚会中我遇到了克利尔。那天大概是什么人的生日或是其它什么纪念日,我记不清了。我俩碰巧坐一块。闲聊了一会儿别的事情后,他问我白拉现在怎样了。我将白拉的遭遇告诉了他,他听后脸色发白,说:“那怎么会呢?她一直健壮得很,连流感都没得过。”

我发誓,我一点也没暗示白拉是从他结婚后身体才开始垮的,也没说让这家伙感到难堪的话,我知道说什么也不管用。他本可以完全不相信我的话,他两年前就结了婚,而且这年头儿谁相信还有人为爱情而死?但克利尔真的不安了,席间再没跟我以及年轻的妻子说一句话。聚会结束时他突然问我:“娜塔莎,明天上午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看白拉,好吗?”

与其说是为我自己,不如说是为了白拉,我推辞道:“那样好吗?见到你有可能会加重她的玻”但他向我保证,要是白拉见到她生气他就立即走开。

第二天他来了,我们一起去了普希金大街,白拉就在那儿住院。时值八月,患者获准在公园散步。在偏僻的林荫路边我们找到了白拉。她坐在一只凳子上,看上去很小,象个小女孩儿。她脸颊绯红。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克利尔急忙走过去紧挨着她坐下,伸手搂住了她的肩头,望着她那十分瘦削的面庞说:“你怎么了,小鸽子?想飞走吗?我不让你走。”

我借故走开,到医院门口等克利尔,好不使他们难为情。

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意料。我们突然获知,克利尔撇下年轻美貌的妻子,把白拉从医院拉出来转到克里米亚优美的疗养院中。白拉在那儿接受了治疗,尔后他们又回到了列宁格勒。克利尔与他的妻子离了婚而同白拉结了婚,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甚至在教堂举行了婚礼。当时我也在常新娘几乎站立不住,新郎得扶着她,显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我从未见过我的朋友白拉是这样喜气洋洋。

我们都认为这一切都会随着她的死期到来而告结束,尽管死得幸福。但结果谁也没想到。克利尔象一头公牛一样到处乱撞,四处托人,找最好的大夫为白拉治玻他还带她到国外求医,甚至去菲律宾找巫医治疗,结果白拉不需要再动手术了。克利尔的努力使她产生了极大的力量,她居然平安地生下一个十会健康的孩子。现在,在我们眼里克利尔成了一位肺病专家,因为在白拉治病期间,他几乎通读了有关肺结核的所有资料。

有一天他们来我家做客。白拉与我丈夫聊摄影,他在给她看他早期的作品。我则悄悄与克利尔交谈。我问他怎么会知道他能挽救白拉,他回答说:“这没什么奇怪的。我是个飞机设计师,自然会想到,白拉也象一架飞机,只有一只翅膀是飞不动的,去掉一只就会跌落下来。我所做的,就是把她曾有的那只翅膀还给她,让她重新飞起来。这个问题是从技术角度来解决的。”

我没再问克利尔前妻的事情,不知道她现在飞得好不好,我只知道,没有那么多的幸福可普施天下。

“科学家并不象你说的那样。”爱玛大声嚷道,“他们总是说他们解决不了感情问题。

不过,克利尔说的好象还有点道理。“

她和拉丽莎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会心地笑了。

“阿尔宾娜,还有什么可说的?”娜塔莎问。

“这个故事还不够典型。”阿尔宾娜耸耸肩,然后惋惜地打开手包。

“你要的不是典型的故事,而是高尚的故事,口红不该给我吗?”

“该,该。”

“太棒了,班上的朋友们会羡慕死我。”

“不过,当你休满一年产假再回去上班时,口红早就用完了。”

“什么?一管巴黎口红一年就用完?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只有在特别场合我才会用它,我有点英国睫毛油,已经用三年多了。我还有点深色化妆液,西德产的。整个一个资产阶级腐化堕落。”

“是啊,他们一定知道怎样腐化堕落……”爱丽什卡叹息道。“我有一点儿美式眼影,拿出来用时总要掂量一下,这种场合是否该用这么多。使人不解的是,我们的政府为什么总是从西方买进我们用不着的东西?我在港口工作,知道运到西方的是什么,运回来的又是什么。他们带回来的总是机器,而送出去的总是木材。他们从来想不到给我们买些化妆品。我们也爱美呀。记得三年前在列宁格勒和莫斯科根本买不到口红。人们给报纸写信反映,得到的回答是,一家工厂关闭,另一家工厂不能满足全国的需要。唉,西方人肯定愿意卖给我们一些的,他们的化妆品多得成堆,都可以用来刷墙。”

“对我们来说,技术比口红重要,”瓦伦蒂娜反驳说。“特别是电子技术,它们可用于国防。只要没有战争,我们可以不要口红。你们都知道,要不是我们国家的防御战略,美国或西德早就向我们进攻了。1968年西德几乎跨越了捷克边境。我们如果不加强国防建设的话,肯定会挨打的。”

“是啊,真的,”奥尔佳叹息道,“我不理解那些法西斯为什么总不善罢干休。但不管怎样,德国人永远不可能打败我们。我记得向彼特亚这样解释过不下几十次了。但尽管他爱我,他还是争辩说,西德没人要进攻我们。虽然他是东德人,但他毕竟也是德国人。所以根本不能相信这些德国人。是的,没有肉,没有奶,我们照样生活,只要没有战争。”

“哎呀,别说废话了,姑娘们,不然我要写些传单在你们中间散发了。”佳丽娜说“我不想再听你们的。”

“噢,你当然听敌人的宣传,你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奥尔佳轻蔑地说。“你真的相信他们的电台说的都是真的?我早就不相信他们了。我只相信任何人都想进攻我们。不然我们的政府干吗要那么多武器?比如说,我们造船厂,说是为和平生产,但我们都知道它生产了多少军用品。”

尼尔娅叹息道:“大概我比你们更害怕战争。部分因为我有过可怕的经历,部分因为我生来就是个胆小鬼。我也认为我们食品、住房短缺是由帝国主义造成的。而且,不管你怎样论证民主,佳丽娜,你永远也不会改变我的思想。奥尔佳是对的,没有这些必需品我们也能活,我们可以忍受,但我们必须防止战争。虽说如此,我还是希望得到一种外国货:防水婴儿裤。有一家已答应给我些,他们是从孩子已长大的人家要来的,现在他们的儿子也已一周岁了,所以他们很快又会传给我。这些东西特别有用,特别是外出时。我不明白,他们那边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进攻我们。”

谈话由政治转向婴儿裤,紧张气氛缓和了。话题从橡皮裤、橡皮奶头、婴儿浴液的短缺又转到怎样用消毒植物油制造婴儿浴液,以及塔林如何有许多高质量的橡皮奶头,如何花上一天工夫用不了多少路费就能买到。于是,气氛大为改善,瓦伦蒂娜趁机讲了别的故事。

故事之四

瓦伦蒂娜讲述。说的是一位姑娘如何只身担负母亲的重任。

我们一家有四姐妹。大的叫卡蒂娅,住克里夫依·罗格附近的工人新村,我迁居列宁格勒,老三读卫校,正在马加丹实习,最小的柳芭是个大学生。卡蒂娅大姐有个好丈夫,但他突然因脉管炎病倒了,不得已锯掉了一只腿,从此开始酗酒。他们有好几个孩子,这在本省是不多见的。四姐妹中就卡蒂娅大姐生活每况愈下,他们很穷,孩子又多,丈夫有病,还酗酒。其他几个姐妹日子过得都挺好。

我们姐妹中柳芭最有天赋。她精通女红,常为自己及我们姐妹设计时装。她经常别出心裁,富有创新精神。她的梦想是做个服装设计师,她已开始在纺织学院学习有关课程。她本可以全力以赴,可她结了婚,丈夫住波斯霍夫。他在那儿有房子,是父母给的。他和柳芭想卖掉它,然后在列宁格勒换个小点房子。但他们暂时还住在波斯霍夫。柳芭在一家服装厂上班,同时到学院上课,而她丈夫格里沙是个司机。他们本会一切顺利,不曾想灾难降临于卡蒂娅,因而完全改变了柳芭的命运。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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