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姐,”湛明婵在那边说,“我还想问问,你住在那里没出什么怪事吧?”
童韵的心脏忽然一凉。
怪事?
她从被子里慢慢钻出来,台灯还亮着,照着白色的墙、赭色的地板,黑漆漆的桌子,还有那只沉甸甸的、肃穆若墓碑般的大衣柜。
它静默在灯光的沐浴中,不是若无其事,而是深沉的、仿佛……
童韵的手心莫名其妙地浮起了一层冷汗,这个大衣柜似乎是活的,它有情绪,有表情,散发着一种气质,犹如蛰伏的野兽,等待灯灭后,万籁俱寂下的吞噬。而吞噬的目标,就是……
自己!
咣当!
一声鬼祟的响动,童韵惊喘了一声。
“童姐?”湛明婵是敏锐的,“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童韵抓住手机,目光胶着在那只大衣柜上。
兹拉——
鸡皮疙瘩慢慢的浮在身上。
又是那可怕的声音,仿佛女人长长的手指甲在木板上一下下划拉着,不知道在倾诉着怎样的情绪。是愤怒?是恐惧?是求救?是幽怨?还是狰狞?
兹拉——
兹拉——
一声比一声尖锐。
童韵的腿肚子开始转筋,她已经清清楚楚地听到,这指甲划过木板般的声音,是从柜子里传出来的。
“童姐?童韵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咣当!
又是一声重响,仿佛那女人不再用指甲,而是用拳头撞击了衣柜。童韵认为自己很清楚的看到这具沉重的大衣柜颤抖了一下。
“小夏……小夏……那个……那个……我这里有点事,先挂了。”
她也不等待湛明婵的回复,急忙掐断电话又立刻打通了傅旭然的电话,“旭然,不好了,我这里刚刚又有奇怪的动静。”
那边傅旭然的声音却是相当疲惫,“……嗯……什么动静……?又看到鞋印了吗……?”
“不是,就是咣当声和兹拉的响声。我的房间里绝对没有什么东西倒掉,这些声音好像是柜子里发出来的!太可怕了!”
“啊……”傅旭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小韵。你房间里的奇怪事情有没有和孙洁还有小芸沟通过呢?她们和你住在一起,如果你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最应该考虑到的,也是最该先询问的
应该是她们而不是我啊。如果你不愿意和她们沟通的话,那么你完全可以搬出来,我说过很多次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童韵心里一沉,“是不是我打扰你睡觉了?”
“没事,没事。”傅旭然一面打呵欠一面说,“亲爱的,我知道你太要强了,不过真的没必要。你完全可以搬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童韵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幅画面——风度翩翩的傅旭然,鲜亮的小高尔夫,金光灿灿的信用卡,还有孙洁和舒小芸咕咕的笑。
“我说过不用。”童韵坚决道,“我没问题的,我可以养活自己。”
我可以做到一个人能做到的最好的境界。要让你知道,我是最好的。童韵在心中说。
“好……”傅旭然根本不在状态,只是迷迷糊糊地说,“那么有事你再给我打电话。爱你。”
“爱你。”童韵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她放下电话,抬起头,看到大衣柜的门,又开了一道三指宽的缝。
由于刚刚开了空调,所以房间的窗户是关闭的,不可能存在“风吹开柜子门”的理由。
童韵眼神冷峻,她拿起藏在枕头下的剪刀和手电,一步一步逼近了衣柜。这次她没有用手,而是用剪刀刃拨开柜子,随后打开了手电,大喝一声:“谁在那里!出来!”
一套套衣服平静的挂在衣架上,晃着细长的影。蓝色的电筒光芒填满柜子上的每一道缝隙,它们就仿佛在冷月下成长起来的魔鬼的爪牙。
童韵气急了,她胡乱拨弄衣服,但是柜子虽然大,依然是空间有限,不一会就都拨弄完,别说人了,一只苍蝇都没有。倒是衣服被童韵这么一折腾,纷纷晃荡起来,仿佛魔鬼的影子,在木板上妖娆。
童韵低下头去翻检放在下面的物品,这一次,没有脚印了。
她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冷气,慢慢关了柜子门又呆呆地坐在床上,怎么想,也想不出那古怪的动静到底是从何而来。好在今晚是没有了鞋印。
其实傅旭然是对的,她该去问问孙洁和舒小芸,是不是她们两个偷偷带了男的来家里。或者……童韵阴暗地想,或者就是她们在给自己捣乱。原因很简单,三角恋爱与嫉妒。
这么一想,童韵不由冷笑,也放下了心里的负担。她躺回到床上,关了灯,在黑暗中静静想着该如何找孙洁逼供,又该如何让她不打自招或者该如何报复回去?其实逼问孙洁那种没皮没脸的也没用,到时候她西子捧心起来,自己还惹一身骚。倒是可以把舒小芸当作一个突破口,只是舒小芸毕竟和孙洁亲切一些,又不是个多嘴的,应该不会掺和进来……
想着想着,童韵慢慢困了,她缓缓阖上眼皮,让意识在黑暗中静静沉淀——
吱扭…………………
…
歪歪曲曲的响声若无其事地在房间内飘起。
童韵的眼皮颤了颤,即将进入浅眠的人,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吱扭……………………
这一声来得更加清晰。
童韵张开眼,她侧过头,看到那只大衣柜的门,就在自己的眼前,轻轻地打开了。
她的身子僵住了,竟然忘记开灯,只是侧着头,哆嗦的看着。
衣柜的门开得很缓慢,一点一点地往前推。等了半天,才打开一条三个指头粗细的缝隙来。衣柜里潮湿的墨黑,混合着柠檬香氛的味道,一并从缝隙中流出来,将冰凉而未知的恐惧一点点注入到炎夏午夜的空气中去,而童韵就置身在这一室的空气中。窗户是关着的,门是锁着的,房间是不大的,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她刚刚检查过柜子。
那么柜子的门,怎么就自己开了呢?是因为门坏了?柜子倾斜了吗?
还是说……
“谁……?”童韵抓住枕头下的剪刀,另一只手开始摸索不知滚到哪里去的手电筒。
大衣柜的门忽然停住了。
“谁在那里……”童韵低低道,手指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紧紧握住,啊,是手电!
“出来!”她一声断喝,从床上弹起,剪刀的尖端对准了柜子门,手电同时打开,刷一片的蓝白光照射下——
五根长长的红色指甲,正正卡在了衣柜的门上!
第六章 滑落
砰砰砰!童韵敲响了孙洁和舒小芸房间的门。等了片刻,门开了,孙洁睡眼惺忪地望着她,“这么晚了,干嘛?”
“你和舒小芸在我屋子里闹什么鬼呢?”童韵冷冷道,“适可而止吧。”
孙洁揉了揉眼睛,“睡蒙了吧你?”
“你们俩谁带男的到我那屋去了?”童韵劈头盖脑地斥责。
孙洁似乎完全清醒了,“说什么呢你?!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啊?!”
“我放在柜子里的被单,连续两天都被踩出了脚印。是男人的尺码。”童韵又气又怕,声音一直在哆嗦,“柜子里总是发出怪异的声音,刚刚还有五根红指甲伸出来!”
孙洁犹如听天书,“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你没打开柜子找找那红指甲吗?”孙洁笑了。
童韵恨不得撕烂她的笑,“我没那胆子,走,咱们一起去找红指甲!”
孙洁收了笑,“大家都挺忙的。深更半夜你就别闹鬼了好不好?小芸睡得死,我可是没她那福气。你就当体恤一下病人好不好?”
“只要你们以后别再跟我开这种恶心的玩笑。”童韵斩钉截铁,“大家都是同学,以前关系也不差,你们知道吗?我是非常非常高兴能和自己熟悉的人住在一起,出入往来都觉得平安不少。可是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无聊?是因为旭然的关系吗?”
孙洁本来一脸的不耐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变化,耐人寻味,暧昧,以及眼睛中的冰冷与不屑。
“鸠占鹊巢。”她嘟囔了一句。
童韵茫然,“你说什么?”
孙洁的回应很简单,关门。
童韵孤独一人站在黑暗的客厅里,她本来满腔怒火,准备和孙洁争执到底,解决问题,但是孙洁刚才那小声的嘟囔犹如一盆冷水泼头,浇熄她一身怒火。
鸠占鹊巢?
孙洁到底是什么意思?童韵失去了和孙洁争执的心,带着沉沉的疑惑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一对翅膀状的阴影优雅地掠过白墙,没入到柜缝的深处。
眨下眼,室内一切如昔。
第二天晚上,童韵又把电话打给“小夏”。
“孙洁今天发没发短信?”
那边的回应隔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迟缓,“她发过,就一条。要傅旭然管管你,别三更半夜地闹鬼。除此没别的了。童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就是昨晚挂了我的电话后?”
童韵沉默一会儿,“本来是有的,很可怕。但是很快,嗯,我想我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需要我帮忙吗?我在假期里,时间是没问题的。”
“不用了。你那边说话不方便吧?”童韵感觉对方的声音极其细小。
那头沉默了片刻,“傅旭然
可以帮你吗?”
“我自己能处理好。放心吧。”童韵自励性地让自己绽开一个微笑,“多谢你了。先撂了。”
湛明婵放下手机,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湛修慈正在书桌后整理文件,似乎并没关注到她这边的动静。但是湛明婵知道,那只是湛家的教养和湛修慈的自尊要求他不能打断别人的电话。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这通电话,尤其是事关自己。
“工作电话以及其所产生的各种费用都是从家里的公账上走钱。”湛修慈淡淡道,“即便是掌门,花公款也要有点分寸。”
湛明婵说:“我想在外面租房。”她看到湛修慈的手停止了翻动文件,“上了大学后,我得住校。我有自理的能力。周末……我想在离学校近点的地方住。”
湛修慈说:“房费、装修费还有家具、电器、生活用品的费用,计算过了吗?”
“从我的账上走。”湛明婵轻声道。每次谈到钱的问题,她都觉得理亏。
湛修慈看了她一眼,“从我的私账上出。还有事吗?”
湛明婵说:“我这几天可能还得出去几趟。时间不确定。”
“考完试后你基本上都很自由。反正你的两个哥哥会给你当车夫。”湛修慈不冷不热地说,“出去之前跟我说一声你的去向、要见什么人、谈什么事以及大致的回家时间,我好让你大哥按时去接你。还有别的吗?”
湛明婵再三犹豫,“简画蝶的案件,我觉得家里应该正式立案调查。”
湛修慈说:“不合规矩。”他抬起头注视着女儿,“家族正式的立案标准,你不会都忘光了吧?警方对可疑案件的移交,正式的委托或求助。除此外的一切,都由自己去解决。在解决过程中不可以动用公款,不可以随便支配族人,严格说你之前已经违规了。但你是掌门,族里会有一定的宽容。我讲过,做事情一定要注意分寸。”
“但是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我们是可以绕过两个标准而去正式立案,并且是可以调配全族的力量。”湛明婵说,“譬如涉及到家国天下,或者是来自上天的要求,或者是……是……掌门认为有可能产生一系列恶性后果、造成很不好的社会影响的、充满隐患的案子。将它们扼杀在摇篮中。”
“最后一种需要严谨而精准的判断,动用了大笔的公款却一无所获或者雷声大雨点小,那是大笑话。而且族人乃至玄黄界的子弟们对于掌门的判断能力都会产生质疑。这很危险。一般来讲,掌门是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判断。就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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