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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阅读

作品:赤裸的拥抱|作者:cllcjt05|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4 12:46:01|下载:赤裸的拥抱TXT下载
  而同停下争吵,只是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像鬼一样,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妈的,耿天敖,你不是说到学校透透气而已,现在都两点了。”一个扎着马尾,一头一脸充满桀惊不驯味道的男生率先发难。

  “小顾,你少把耿天敖当成出气筒,人家只不过晚到半小时,你上午还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呢!”其中一个带着厚重眼镜的长头发女生挺身维护耿天敖。

  “出了什么问题吗?”耿天敖嗅到一抹低落的气氛,上午大家还神采飞扬的,现在怎么全成了战败的伤兵?

  室内除了耿天敖之外的三男两女,都是耿天敖在育幼院时的兄弟姐妹,长发男小顾国一那年被一个有钱人收为义子,从此过着大少爷生活。大学放榜,小顾和耿天敖同样考上最高学府t大,小顾的老爸高兴之余,立刻在t大附近的黄金地段买下一层三十坪的公寓给他当作金榜提名的大礼。

  那时,小顾向耿天敖提议:“喂,耿天敖,要不要当我的‘同居人’?房租给你打对折喔。”他知道耿天敖一向心高气傲,房子免钱请他住一定会被拒绝,于是他想出一个折衷方案,免得刺伤老友特强的自尊心。

  “不要。”耿天敖一口回绝,他早看出小顾的伎俩,如果住到他家,别说房租,小顾恐怕连吃饭钱、零用金都要倒贴给他;那个家伙总嫌老爸太有钱,所以卯起来花。

  不过神通广大、长相吃香的小顾,还是在开学前就物色到一个超级室友,而且是一个美得不像话的超级辣妹妹,小顾立刻陷入疯狂的热恋,但是辣妹妹虽名为妹妹,年纪却比小顾大了五岁,所以小顾爱得很辛苦。

  大二那年,因为辣妹妹移情别恋,小顾难过得醉生梦死,连期末考都敢缺席,理所当然搞得二分之一学分不及格,最后被台湾最高学府踢出校门。

  从此小顾的爸妈就对他彻底失望,除了无条件的金钱供应之外,对小顾的一切都不理不睬。小顾度过生命中最浑浑噩噩的一年,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敲开耿天敖那破旧得离谱的房门,扬言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吓吓老爸。

  “干嘛,你是想强盗抢劫,还是杀人放火?”耿天敖故意拿话激他。他知道小顾其实是个聪明人,只是太强烈的爱让他迷失了。

  “呃……”小顾愣住了。他只是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想教那个背着他去爱别人的女人后悔离开了他,想让不顾他死活的老爸后悔放弃了他

  “你最好想清楚,女人一旦变了心,就算你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还有,别让顾伯伯后悔收养了你。”耿天敖冷静的说,“你知道育幼院里有多少孩子羡慕你,羡慕你有机会进入一个好家庭——”

  “耿天敖,你别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爸爸本来是要收养你的,可是你哭着求院长不要把你赶出育幼院,那天我躲在门口全都听见了……”小顾黯然的说。上大学之前,他一直努力当个乖孩子,他要爸爸知道收养他是明智的,也许他的潜意识里,对于自己不是爸爸的第一选择始终是在意的。

  “我选择留在院里,而你选择成为顾伯伯的孩子,所以,我们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小顾,别钻牛角尖了,顾伯伯是真的把你当成亲生孩子般疼爱着,你忍心让他继续失望下去吗?”

  小顾混乱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表面上仍然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痞子样,但是内在的本质从泥土里冒出芽了,他一直在意爸爸最初想要的不是他,却忽略了爸爸对他一直的付出。

  他扬了扬好看的眉,用力槌了耿天敖一拳,“耿天敖,你不是很酷的吗?今天干嘛罗啰唆唆一大堆,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是想来找你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我一定要老爸对我刮目相看。”

  至于女人,满街都是。

  耿天敖了然的笑笑,他知道小顾不会再颓废下去了,至于他所说的大事业……

  “小顾,你想做些什么?”

  这是个大问题,但是,小顾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小顾,你对主机板有没有兴趣?”耿天敖对着举棋不定的小顾提出一个明确的方向。他知道小顾国中就开始玩电脑,他的第一部电脑还是小顾低价让给他的。

  “主机板……”小顾喃喃重复着耿天敖的话,那可是困难重重。

  当时,全球主机板技术龙头首推ibm、alr,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比其他厂商早一步取得英特尔新版本微处理器规格,进而抢先根据新版本微处理器规格开发主机板,因此往往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出与英特尔新版本微处理器相对应的主机板。而台湾业者长期以来却只能苦苦追随ibm、alr的脚步,根据ibm、alr推出的主机板进行研发,往往得再花上半年的时间才能推出相对应的主机板。但是国内的厂商情愿花较多的金钱购买ibm、alr的主机板,也不愿再等上大半年,毕竟电脑产业日新月异,是不容等待的。

  耿天敖看准岛内本土主机板发展的瓶颈,因此提出这个大胆的构想。

  “天敖,你忘了,岛内厂商拿不到英特尔新版本微处理器规格,我们也拿不到啊!”小顾提出疑问。没有新版本微处理器规格,他们一样没有办法着手研究相对应的主机板。

  “小顾,你相信自己的‘想像’和‘推测’吗?”耿天敖狂傲的说。

  小顾张大了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妈啊,想像和推测……但是,又有何不可呢?他露出笑容,“天敖,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做?”

  于是,小顾负责调度研究资金,耿天敖则找了几个在育幼院长大,后来也从事电脑相关行业或是在大学主修电算的老朋友共同合作。最后,由长发男顾明凯、t大资工系高材生耿天敖、f大的胖子周群伦、c大的眼镜妹吴若芷、再加上已经投身在电脑业界的汤进权和刘思语,组成实力坚强的六人研发小组。

  这群人跷课的跷课、跷班的跷班,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投注在研发主机板的工作上,虽然拿不到英特尔最新版的微处理器,但是他们日复一日研究英特尔过去开发过的微处理器,并且对于各世代相对应的主机板与机晶片进行全方位的了解,将主机板的设计逻辑摸得滚瓜烂熟,经过近一年的努力,终于研发出两款个人电脑主机板。

  今天上午板子大功告成的时候,大家还欣喜若狂的,谁知一转眼,一个个都成了斗败的公鸡?

  “妈的,搞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板子到底行不行?”小顾抓了抓头皮,猛吸一口烟,烦躁的说。这一、两年下来钱砸得不少,如果没做出个成果,他就真的没脸回去见老爸了。

  耿天敖想了一会儿,发出惊人之语:“我们去找英特台湾分公司的总经理,请他给我们一个测试的机会,看看我们创造的是废物还是宝物。”

  可能吗?英特尔的龙头老大会把时间花在他们这群籍形无名的菜鸟身上吗?大家对耿天敖的提议觉得不可思议。

  面对大家不确定的眼光,耿天敖却依然自信满满,他对六人小组的实力深具信心,他相信自己投注一年心血做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是个废物。“机会是留给敢‘试’的人,难道大家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果然勇气与信心是会互相感染的,六人小组的成员眼睛全都亮了起来,小顾更是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丢下不离手的烟,用力握住耿天敖的手,“我就知道还是耿天敖有胆量。就这样做吧,即使死皮赖脸,我们也要见到英特尔的台湾负责人,让他知道外国能,我们也可以。”

  ☆☆☆

  研究主机板的工作告一个段落,至于联络英特尔在台分公司的工作,就交给目前正在网路公司工作的汤进权和刘思语,虽然他们也才入行不久,但是门路和人脉一定比其他几个还在学的学生广。

  好久没有好好回到学校上课,再不加把劲把落后的功课补回来,万一真的拿不到毕业证书就糟了。耿天敖在车棚停妥脚踏车,往教室走去,走着走着,他下意识的从口袋摸出一张粉红色的小纸条,上面有着于霜葭的手机号码。他看看那个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却一次也没有打过的号码,好像只是要确定那张纸还在似的,然后又把纸条塞进裤袋里。

  转个弯,耿天敖看见程露直直向他走来,知道躲她不过,耿天敖索性靠在走廊的栏杆边,等着她来向他催讨那两百块的班费。

  没想到程露却跑到他身边,笑兮兮的说:“跷课王子,好久不见,我是特地通知你这个礼拜班上要举行班游,大家决定到内湾去烤肉,欢迎你参加。”

  耿天敖皱眉。他不是早说过什么郊游、烤肉、汤圆大会他都没有兴趣吗?难不成她是硬的不成改来软的,以为先邀他去烤肉会,他就会乖乖把班费交出来吗?

  门儿都没有,他的钱可是要留给育幼院的小朋友们用的。

  耿天敖干脆直说:“总务大人,你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因为几块烤肉就把两百块交出来的。”

  程露闻言愣了一下,疑惑的说:“耿天敖,你是不是太久没来上课,所以头壳坏了?”

  “不管我是不是头壳坏掉,我只想告诉你,要班费没有,要贱命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耿天敖没好气的接口。

  不对啊,程露摸摸鼻尖,葭葭明明说……

  “你忘了吗?你把两百块班费交给葭葭了,就是你帮她弟弟补习的于霜葭埃”

  英挺阳刚的面孔突然扭曲起来,耿天敖一言不发的往教室走去,留下满头雾水的程露。

  ☆☆☆

  离上课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多数同学不到最后关头是舍不得进教室的,不过,耿天敖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趴在桌上发呆的于霜且他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把右半边的脸颊贴在桌面上,左边脸颊朝上,上面散着几丝短短的头发,她没睡着,却是睁着大眼望着窗外,好像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于霜葭无神的目光转了转,这才发现头顶上的阴影。天啊,真的是他吗?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生怕自己一动,耿天敖的幻影就会消失。

  “出来一下。”耿天敖低低丢下一句话,然后就从她身边走开。

  等到于霜葭反应过来,已经看见耿天敖消失在教室门口,她急忙跳起来,冲出教室。还好,他是真的,他没走远,于霜葭松了一口气,然后往图书馆方向走去,她看见他倚在图书馆边的大树下。

  “嗨,你来了。”她站在他身边,脸上掩不住欣喜的神色。

  耿天敖不说话,脸色仍旧阴阴的,他看着她红通通的脸蛋,一肚子怒气憋着发不出来。

  “你有没有看见我给你的电话号码?”见他不开口,于霜葭怯怯的问。

  “我丢了。”耿天敖故意这样说。

  “呃……”于霜葭傻住了,之前她一直沉浸在乍见耿天敖的狂喜中,全然没有发现到他的僵硬与疏离,碰了一个大钉子后,她才发现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悦。掩住受伤的情绪,她小心翼翼的说:“没关系,你一定是不小心弄丢的,等会儿我再抄一次给你。”

  “不用了,我不用那种有钱人的玩意儿,也没兴趣要你的电话号码。”

  他竟是来跟她画清界线的,他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他还是那个讨厌她的耿天敖,还是那个当着她的面甩门的耿天敖,至于那个和她分享一根汤匙的耿天敖……难道只是她的幻觉?于霜葭咬着唇,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转过身,她就要逃开他给的难堪……

  “等一下,于大小姐。”耿天敖对着她的背影大叫一声。

  于霜葭不敢回头,她没有勇气再看一眼那张教她朝思暮想的脸,她已经够卑贱够没有自尊了,她不想再让他看见自己泪流满面。

  但是耿天敖却不肯放过她,他大咧咧的走到她的面前,把两张百元钞票塞进她的手里,残忍的说:“我再没用也不至于要个女人帮我缴班费。”

  抬起泪蒙蒙的眼,于霜葭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她哭着说:“耿天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你是个大小姐,就可以这样践踏别人的尊严,你以为你衔着银汤匙出生,就可以用钱侮辱人吗?告诉你,我再下作也不当富家女养的小白脸。”耿天敖男性的自尊被刺伤了,他喜欢她,就是因为喜欢她,他希望自己可以当她的大树,可以当她的依靠,他再苦再累,也不要她的怜悯,他受不了她的施舍。

  “耿天敖,你真的误会了……”于霜葭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让他想歪,她只是想帮助他,她绝对没有看轻他的意思。怎么办?她要怎样才能让他了解,她要怎样才能不伤害他,因为太在乎他,所以于霜葭乱了手脚,乱了方寸,除了流泪之外,她找不到精准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情。

  “省省你的眼泪,我不需要。”耿天敖不忍心看她流泪,但是他不能再安慰她,两百块的班费,不仅砸碎他倔强的心,也让他重新认清两人之间的差异。她是个衣食优渥、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跟着他只会吃苦,没有幸福;更何况,她不可能真正喜欢他的,她只是被他身上低等的气味迷惑了……

  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在把她从悬崖边推回去,谷底的世界太辛苦、太黑暗,不是她这种尊贵之身耐得注受得起的,她现在也许会恨他的残忍,但是日后,她会感激他的,她会感激他没有把她从天堂拉到现实的人间。

  想到她日后美丽优雅的贵妇人模样,耿天敖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但是伴随笑容而来的,是再伤人不过的一句话。“于霜葭,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不,不要……于霜葭捂住嘴巴。天,她做错了什么?爱一个人有罪吗?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她急急往前奔去,看见程露的时候,她伸出双手跌跌撞撞的奔向好友,哭倒在她的怀里。

  凄凄惨惨的余音,在空气中扩散出去,传到背过身的耿天放心里,鞭笞着他的残忍。好痛好痛,于霜葭的痛苦加上自己的痛楚,双倍的折磨肆虐着耿天敖,但是他不悔,他咬着牙告诉自己,感到痛苦的时候,痛苦就快要过去了,就快要过去了。

  他不肯承认,人世间有些东西……是真的过不去的。

  『3』第三章

  几天这后,程露气急败坏的在车棚拦住耿天敖,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凶巴巴的叫道:“耿天敖,你这个大坏蛋,你究竟是怎样欺侮葭葭,让她难过得都不肯来学校上课?”

  耿天敖瞪了程露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拂开挡在眼前的手,神情阴暗的牵起脚踏车,想要离开。

  这个狂傲的死人,竟敢把她当成隐形人!程露跳着追上他,用力捉住脚踏车龙头,“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绝不会放过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程露,你少在这里大吼大叫,我他妈的做了什么,你以为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把她替我垫的两百块班费给她,我欣天敖再穷再卑贱也不至于用她的钱,就是这样而已,你以为我做了什么?”耿天敖吼了起来。他也担心得要命,他也知道于霜葭两天没来上课了,他担心她、想念她,他快被自己极度的渴望逼死了,可是他能怎么做?再去招惹她吗?他好不容易忍耐到这一步,怎么能再把一切推回原点?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沙猪,你以为她有钱没处花啊?还不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她弟弟的家教,而且她说你很讨厌她,所以我才开玩笑请她帮我要班费,我说既然你这么讨厌她,一定会为了赶快摆脱她,所以交出班费,当她把班费交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的计谋真的奏效了,没想到她这个小傻瓜竟然自己掏腰包……”说到这儿,程露突然哭起来,她想起于霜葭把两百块班费交给她时一反怨的脸,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好友。

  她哽咽的说:“还有,她跟你要班费的时候,你到底。是怎样凶她的?一定是你的脸色太坏、口气太凶,所以她才会被你吓得脸色苍白、无精打采,你没看见她把两百元交给我的时候,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

  耿天敖想起那天替于星谷补习的时候,于霜葭在门外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应该就是要问他班费的事吧,可是……她红着脸张口结舌的样子太可爱,可爱得影响到他的心跳,他受不了自己的动心,只能没有风度的在她面前甩上了门。

  眼见耿天敖不说话,程露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她得理不饶人的说:“耿天敖,真不知道你的第一名是怎么拿的,你都把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我看你根本是个浪得虚名的大混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常常背着我折磨葭葭?你这死没良心的,是用什么方法把她整得不成人形,让她动不动就颦眉叹气?”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学前三年他连一句话都不曾跟于霜葭说,他折磨的不是于霜葭,而是他自己埃

  “程露,我跟于霜葭说过的话,还比不上我们今天说的来得多,你觉得我是怎样欺侮她的呢?”

  这下子可把程露给考倒了。对啊,耿天敖从来不和葭葭说话,怎么可能欺侮她呢?程露想来想去,想得脑袋快打结,可是她仍然不放弃,她认定于霜葭所有的不快乐,都是眼前的耿天敖造成的,她一定要赶快想个办法定他的罪……

  啊,有了!程露大吼一声:“耿天敖,你这混蛋,你不肯跟葭葭讲话,就是在欺侮她。”

  说完,程露张着嘴,粗线条的她终于发现一件事,原来葭葭一直在意耿天敖不肯跟她说话这件事,这代表……她的好朋友是在喜欢这个铁公鸡吗?

  耿天敖不再理会程露,迳自跨上脚踏车扬长而去,可是他的心头却始终回荡着程露的那句话。

  你不肯跟葭葭讲话,就是在欺侮她。

  是吗?叽叽嘎嘎的铁马,传来一阵阵隐隐约的的答案。

  ☆☆☆

  到研究室转了一圈,只见到小顾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联络英特尔的事情仍然停滞不前,日理万机的负责人果然没有时间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耿天敖的心情更糟了,先是于霜葭不肯上课,然后主机板的前途未卜,真是没有一件事顺利的。

  “天敖,一块儿喝一杯吧。”小顾从冰箱拿出两瓶啤酒。

  烟酒这种东西,耿天敖一向是不沾的,倒不是为了健康,而是为了节剩可是现在,他也有种非喝一杯不可的冲动,他默默从小顾手上接过啤酒,啪一声扯开拉环,也不管胃里没有东西垫底,咕噜咕噜就灌将起来。

  “有心事?”小顾挑起眉,他从来没见过耿天敖这种模样,耿天敖一直像一片天,具有支撑一切的力量,他是小顾所见过最有资格骄傲自大的人。

  耿天敖摇摇头,他三两下把啤酒喝个精光,颓丧的窝在沙发里,两眼无神。

  小顾想起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自己也是这副死德行,目光涣散、懒得说话,他很了解这种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的心情。女人啊,别看她们平常千娇百媚、温温柔柔的,一旦她们发起狠劲、整起人来,那手段可说是千奇百怪,足以让男人痛不欲生的。

  “是为了那个英文小魔女吧?”小顾的预感一向神准。大一那场英文朗诵比赛,资工甲班的他与资工乙班的耿天敖比邻而坐,当那个于霜葭在演讲台上扬亮着珠圆玉润的好嗓子念着雪莱的诗时,耿天敖那一脸痴痴迷迷的表情,可是完全落入他眼中。

  “你他妈的在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想刺探什么?”耿天敖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一把扯住小顾身上t恤的圆领,怒吼着。

  “你干嘛这么激动?”小顾慢条斯理拉下耿天敖的手,平静的声音中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这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无聊……”耿天敖的肩膀垮了下来,不嗜酒的他觉得脑袋渐渐重了起来,可是他的嘴巴仍不忘记逞强,“谁像你整天为女人死、为女人活的。”

  很好,小顾也不多辩解什么,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他冷笑一声,哼道:“耿天敖,我赌你以后会比我还要惨。”

  “赌你的大头鬼……”耿天敖勉强稳住身子,往门口走去,他已经够惨、够烦了,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小顾的碎碎念。而且,他今天还有家教课呢。

  耿天敖歪歪斜斜的推开大门,下了一楼,他敲敲自己发胀的头脑,低头看看手上的表。距离七点半还有四十分钟,刚好是从这里骑到于家的时间,希望今天别迟到了才好。

  ☆☆☆

  “姐,吃饭了啦。”于星谷敲敲于霜葭的房门,大声的叫着。

  本来爹大、娘大、都不及考生大,于星谷挟着高三考生的身份,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他想要的,爸妈一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双手捧上,他看不顺眼的,爸妈一定想尽办法让它消失,只要他一脸红脖子粗,大家都要让他三分、退避三舍。

  可是,这两天,于星谷对耍个性、闹脾气似乎不那么热衷了,他的声音小了点、气焰弱了些,平常任性归任性,真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于星谷也是懂得分寸的,像姐姐连着两天不肯上学,又不肯吃东西这件事,他也显得十分担心,所以一向是“皇帝命”、吃个饭总要人三催四请的大少爷,竟然破天荒“降尊纡贵”的来请姐姐下楼去吃饭,这在于家也算是奇迹一件了。

  然而,他在门外扯着喉咙叫了半天,房内的姐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急得满头是汗,忍不住高呼:“姐,你可别做傻事,千万别想不开……”

  听见弟弟愈说愈离谱,一心想图个清静的于霜葭猛然打开门,对着于星谷叫道:“你在胡说什么,谁要做傻事,谁想不开了?”

  看见又高又壮的弟弟,难免想起他最崇拜的“耿大哥”,他们倒好,惺惺相惜,反正他们从来没有把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女人放在心里。

  于霜葭愈想愈气,愈气愈伤心,一时竟口不择言,“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尽管读你的书,你尽管吃你的饭,我没有碍着你什么吧?”

  这样歇斯底里的姐姐,是于星谷前所未见的,他也从来没有听姐姐说过这样尖锐伤人的话,一时之间,高三的大男孩忍不住扁着嘴,委屈的说:“我不是要管你的闲事,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姐姐,如果有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眼泪瞬间冲出于霜葭的眼眶。她是怎么了?竟然把自己的坏心情迁怒到弟弟身上。“小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情不好……”

  “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是周大哥吗?我去告诉妈妈要你别嫁给他。”于星谷体内的少年英雄主义又在作祟了。

  于霜葭看着弟弟浑身是胆的模样,又感动又好笑,她吸吸鼻子半真半假的说:“小谷,如果我说欺侮我的是你最崇拜的人,你会怎么办?”

  “老姐,你有没有搞错,我最崇拜的人可是耿大哥耶!于星谷边叫边盯着姐姐看,一会儿又急忙撇开视线,红着一张脸说:“凭良心讲,我还没有见过比老姐更漂亮的女生,谁会忍心欺侮你呢?”

  真是天下红雨,六月飘雪了,小谷向来以批评她为人生大乐,总说她的脸太孝皮肤太苍白、腿瘦得像白鹭鸶、看起来像个发育不良的高中生。

  本来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在弟弟嘴里听到任何一句赞美的,可是现在,在她最需要信心的时候,他的话就像一阵及时雨,灌溉了她的心灵。想来十几年的姐弟情分还真不是假的,只是平常弟弟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逆向”罢了。

  于霜葭感动得拉起弟弟的手,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说:“小谷,谢谢你,即使是安慰,也很受用。”

  于星谷是真的觉得鸡皮疙瘩从手心开始蔓延,他用力甩开于霜葭的手,夸张的耸耸肩,“真受不了你们女人,就爱拣好话听,难怪社会版上每天都有那么多笨女人受骗上当。”说完,他还故意瞄了于霜葭一眼。

  “于星谷!”

  唉,很好很好,老姐死不了,听她的肺活量比平常大了好几倍呢。

  ☆☆☆

  上了餐桌,于霜葭和于星谷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斗来斗去,嘴巴用在吵闹的时间远比花在吃饭上面多。

  “你们这两个孩子今天是怎么回事?都几岁了,羞不羞人啊?”于母出言制止着。

  “妈,都是姐这个笨女人啦……”于星谷摊摊手,似乎对唇枪舌战上了瘾,或许是大家忍让他太久,今天总算找回对手,所以他死咬着于霜葭不肯放,这也可以说是另类的考生减压法。

  “你还说!”于霜葭也是摆明了不想再姑息他。

  “好好好,”这下连好脾气的于父也出声了,“你们两个就这样吵下去好了,吵赢的人等会儿有糖果吃。”

  还是做父亲的高明,两三句就堵得两个孩子面红耳赤、面面相觑。他摆明了指责两个孩子的行为像三岁稚子。

  大家好不容易静下来吃饭,管家张妈却在此时走进餐厅,对着于星谷摇摇头,“小少爷,耿老师来了有一会儿了,你怎么一碗饭还一大半哪?”

  张妈在于家待了十几年,跟于家上上下下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往,绝不含糊。

  听见张妈的话,于母忍不住瞪了于星谷一眼,却又怕儿子吃得太快消不良,于是她对张妈说:“添一副碗筷,请耿老师一块儿坐。”

  “我提过,可是耿老师说他用过晚饭了。”张妈是个细心的人,该有的礼数她是不会忘的。

  “妈,没关系,我吃饱了。”于星谷胡乱扒了几口饭就要起身。

  “你给我坐下,胡闹一个晚上,饭总得给我好好吃。”于母难得拿出做母亲的威严,她放下碗筷,跟着张妈走到客厅。

  “耿老师,不好意思,今天晚饭开得晚,小谷才吃了一半,如果耿老师不嫌弃,就一块儿用吧。”

  耿天敖一见到于母就立刻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听完她的邀请之后,他客客气气的说:“于妈妈,谢谢,你们慢慢用,我吃过了。”

  于母却走近耿天敖,慈爱的握住他的手,诚心诚意的说:“那就进来喝碗汤吧,今天的汤是我亲手做的,耿老师帮我打个分数吧!”

  ☆☆☆

  于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于父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于母的位置,左手边依次是于霜葭和于星谷,至于中途插进来的耿天敖则被安排在于母的右手边,也就是于星谷的对面。

  “于伯伯好,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耿天敖入座前向于父打了个招呼。

  “哪儿的话。”虽然口气是客气的,但是于父的眼光好像在论斤秤两似的,“都是我这两个孩子顽皮,误了用餐时间,害老师在外面空等。”

  “没有,于伯伯和于妈妈太客气了,你们叫我天敖就好了,老师听起来怪不自在的。”答话的同时,耿天敖悄悄瞥了于霜葭一眼,看见她几乎要把脸埋进饭碗里,他的心头一紧。他不该进来的,这下子恐怕会坏了她的食欲。

  虽然说是喝碗汤,可是耿天敖才坐下,于母就把满满一碗白米饭推到他面前,笑眯眯的说,“天敖,既然来了,就再吃碗饭,你太瘦了,男孩子要强壮些才好,这样才能给女孩子安全感。”她从善如流,马上将“耿老师”换成“天敖”,她喜欢这样亲切的称呼。

  “妈,耿大哥才不会呢,他又高又帅,人见人爱,那像我活生生被你养成一只小胖猪,最后落得‘人见人骇’的地步。”于星谷故意在旁边拆老妈的台,事实上他并不胖,只是壮了一点。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回事,刚刚净逗你姐姐,现在又当着天敖的面编派起老妈的不是,你给我小心一点。”于母一边对着于星谷板起脸孔,一边殷勤的为耿天敖布菜,各色菜肴堆得耿天敖的碗像座小山丘似的。

  “哎哟,耿大哥,我好怕喔。”于星谷对耿天敖吐舌头,做出颤抖状。

  同一时间,耿天敖和于霜葭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却又在听见对方笑声的同时,硬生生的各自收回笑声,于是乎,原本欢乐的空气似乎凝滞了起来。

  于星谷瞄了右手边的老姐一眼,奇怪的说:“姐,你是在吃饭还是在数饭粒啊?”

  见于霜葭不回答,于星谷又大声的说:“姐,你的头发都滑到碗里了,当心你把青丝当成发菜吃下去。”

  于霜葭微微抬起头,斜斜瞪了于星谷一眼,好像在说:你少管闲事。

  耿天敖趁着扒饭的时候,偷偷从碗里抬眼觑着于霜葭,他不知道原来在学校斯斯文文的于霜葭也有这一面,上帝真是不公平,这个女孩即使在横眉竖目的时刻,看起来都是吸引人的。

  于星谷见老姐只用瞪的,却不再与他针锋相对,于是他研究着于霜葭的脸,怪腔怪调的说:“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刚不是还凶得像只母老虎似的?还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他瞄瞄耿天敖,又看看于霜葭,调皮的说:“姐,是不是耿大哥大帅了,所以你害羞啦?”

  弟弟几句无心之言,却误打误撞说中了于霜葭的心事,她羞窘得简直要挖个地洞往下钻了。人家都说不想认识她了,她却在这里一味的脸红心跳,而且是不能自主的,这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小谷,你别再开姐姐玩笑了。”耿天敖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饭菜吞下,为于霜葭解围。

  此时,于父突然对着耿天敖问道:“天敖,你和葭葭是同班同学,不知道你晓不晓得这孩子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她妈妈说好说歹,她就是不肯去上学。”

  “而且还不肯吃饭。”于星谷又有话接。

  于霜葭很快的瞪了弟弟一眼,然后埋怨的说:“爸,你别说了,我……我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我的事他不知道啦。”

  “葭葭,你这是什么态度,整天阴阳怪气的,问你什么也不说,爸爸关心你错了吗?还有,你该不会都用这种态度跟班上同学相处的吧?”于父声音大了点,他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惯了,自然不能容忍女儿的反抗,尤其还有个“外人”在常

  “于伯父,您别生气‘于大小姐’说的没有错,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她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耿天敖心平气和的解释,他知道于霜葭是在跟他撇清关系,他是如此卑微,如此不配和高尚的于家有所牵连。

  听完爸爸的指责,又听完耿天敖的“澄清”,于霜葭的心都碎成一片片了,忍住所有的难堪,强迫自己维持应有的礼仪,“爸、妈,耿老师,还有我爱的弟弟,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轻飘飘的滑出餐厅,回到二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丰盛的餐桌,因为于霜葭的离开,陡然变得寒伧起来。

  ☆☆☆

  家教课上到一半,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于星谷突然问耿天敖:“耿大哥,我可不可以问一道‘课外题’?”

  耿天敖勉强点点头,刚刚在餐桌上他见识到这个小子整人的功力,因此对他所谓的课外题也难免提心吊胆。“想问什么?”

  “耿大哥,你真的不知道我姐姐出了什么事吗?”

  “嗯,我想大概是太多人追求她,所以把她吓坏了。”耿天敖玩弄着手上的原子笔,借此逃避于星谷的视线。

  “不对不对,姐姐从小就有很多追求者,她不会这样就吓坏了,更别提不上学、不吃饭了。”

  很好,她不上学、不吃饭,接着呢?于星谷该不会说她不想活了吧?那个傻瓜,她不知道她已经够瘦了吗?她不知道她这样有多让人担心吗?她是想抗议什么、还是想证明什么?耿天敖握紧手中的原子笔,烦躁的在纸上乱画。

  “姐姐两天没吃饭了,所以今天我才故意找她斗嘴,想让她开心一点。”于星谷边说边注视着耿天敖的神色。

  耿天敖的心被于星谷的话狠狠揪疼了,他没有空去注意到男孩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研究着他的反应。

  “还有。姐姐今天问我一句很奇怪的话……”于星谷本来不觉得奇怪的,可是经过刚刚餐桌上的那场混战之后,姐姐说过的话却在他的脑海中反覆回响。“姐姐问我,如果欺侮她的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会怎么办?”

  是吗?耿天敖放下了手中的原子笔,轻轻的问:“小谷最崇拜的是谁呢?”

  “高一那年我就告诉过姐姐,我最崇拜的人是耿大哥。”于星谷立在耿天敖面前,试探的问:“耿大哥,你不会欺负我姐姐吧?”

  “小谷,你别胡思乱想,你姐姐不是都说了吗?她跟我根本没什么交情的,我怎么有能力欺侮她呢?”耿天敖才被伤害了,被她的“没有交情”伤害了,他就像只受了伤却不能言的动物,只能用冷漠与不在乎来包扎自己的伤口。

  “耿大哥,如果你有那个能力,你会伤害姐姐吗?”于星谷仍然不放心的问道。

  唉,这个可爱的高中男生,是这样一心一意的保护着自己的姐姐。耿天敖按住于星谷的肩头,保证的说:“你姐姐是个可爱的女孩,我希望她永远单纯美好、幸福快乐,我不会伤害她的。”

  他不能打碎她甜美华丽的世界,他不能容许自己把阴暗加诸在她身上。耿天敖的认知很明确,可是他的信心却愈来愈薄弱。

  ☆☆☆

  “葭葭,你是不是嫌妈妈老了、落伍了,所以不肯把心事告诉妈妈了?”于母走进于霜葭的房间,找到窝在阳台上的女儿。

  于霜葭坐在栏杆边的圆弧藤椅上,她把脚缩进椅面,双手合围住曲起的双膝,把小小的脸靠在自己的膝头上,对着夏日的夜空发呆。从离开餐桌到现在,她就维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她喜欢这样的姿势,她不安的心需要这种被环抱住的安全感。

  听见母亲的声音之后,于霜葭挪了挪身体,原本靠在膝上直视前方的脸蛋,往右后方转了转,她的手仍然环着双膝,她怕自己一松手,胸口里头的心脏就会掉出来。她把左脸颊贴在膝头上,对着身后的母亲说:“妈,你是这么好的妈妈,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她眨眨眼,幽幽的说:“我是嫌弃我自己。”

  说完,于霜葭转回头,把脸埋进膝盖里。

  于母将另一张藤椅拉到于霜霞面前,挨着女儿的面坐下。她摸摸于霜葭薄短柔细的发,好声好气的说:“乖女儿,别跟你爸爸和弟弟生气,他们只是关心你。”

  埋在膝盖里的头摇了摇,于霜葭闷闷的说:“妈,如果我拿不到毕业证书,你和爸爸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你决定不回学校了?”于母依然好声好气。

  想了很久,于霜葭并不答腔。

  “如果,你真的对上学没有兴趣,那妈妈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只是和老师或同学呕气,那就要想清楚,自己这样做真的高兴吗?还是会让自己更痛苦,或是让讨厌你的人更痛快呢?真的有那么天大的事,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学业,甚至往后的人生吗?”于母并不给女儿答案,她只想教导女儿一件事: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

  是的,是天大的事,她的“天”塌下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严重的呢?

  每个女孩都会经过这种时期,一个爱情至上的阶段,一个得不到爱人的回应就觉得天地变色、了无生趣的时代。

  可是,她这样折磨自己、放弃自己……诚如母亲所言,会不会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