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迪说:我什么都不想看,全是骗人的东西,这些故事都是骗人的。芬坦掀掉盖着三明治和牛奶的布,那牛奶浓浓的,凉凉的,很馋人,三明治面包几乎和牛奶一样白。帕迪问:这是火腿三明治吗?芬坦说:是的。帕迪说:这三明治看上去真好吃呀,要抹点芥末吗?芬坦点点头,把三明治切成两块,芥末酱渗了出来。他舔着流到手指上的芥末,喝了一大口牛奶,再把三明治切成四块、八块、十六块,然后从一堆杂志里抽出一本《圣心小信使》,一边吃小块三明治,喝着牛奶,一边看杂志。我和帕迪眼巴巴地看着他吃,我知道帕迪正在纳闷,我们坐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自己也在纳闷,希望芬坦会把盘子递给我们,但是他并没有。他喝完牛奶,盘子里还剩下几块三明治,他又用那块布盖上,还用那嗲嗲的姿势擦嘴唇。然后,他低下头,为自己祝福,说着饭后的感恩词。上帝呀,我们上学要迟到了。临出门,他又用悬在门上的陶瓷洗礼盆里的圣水为自己祝福了一遍,门上还贴着玛利亚的一张小像,她展露着自己的心,并且用两根手指指着,好像我们看不见似的。
我和帕迪跑去奈莉。哈恩那里取面包和牛奶已经来不及了。要一直等到放学回家后才能吃上面包,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熬过这段时间。帕迪在学校门口停下来,他说:我不能饿着肚子进去,那样我要睡觉的,小不点会打死我。
芬坦很焦急:快点,快点,我们要迟到了。快点,弗兰西斯,赶紧吧。
我不进去了,芬坦,你吃了午餐,可我们什么都没吃。
帕迪发火了:你*是个骗子,芬坦,*小气鬼,有什么*三明治,*耶稣圣心和*圣水。你只配亲我的屁股。
啊,帕特里克。
“啊,帕特里克”,他妈个屁,芬坦。走,弗兰基。
芬坦跑进学校,而我和帕迪去了巴里纳库拉的苹果园。我们爬上一堵墙,一条凶猛的狗朝我们扑来,帕迪急忙和它说话,称它是一条好狗,说我们都饿了,回家去找你妈妈吧。那条狗舔了舔帕迪的脸,摇着尾巴一溜烟地跑远了。帕迪非常得意。我们把苹果往衬衫里塞,塞得几乎翻不过墙了。我们跑进一片长长的田野,坐在树篱下吃苹果,直到再也吃不下了,就把头俯在一条小溪里,享受那清凉宜人的溪水,随后跑到水沟的另一头大便,用青草和厚树。天渐渐黑了,我不知道该到哪儿睡觉,也许只能在香农河边待着,或者找个人家门口,不然就只能返回乡村,找一个壕沟,像布兰登。奎格雷那样和四只山羊一起睡觉。帕迪说我可以跟他一道回家,我可以睡在地板上,把湿衣服弄干。
帕迪家住在亚瑟码头的一幢高房子里,正对着香农河。利默里克的人都知道,这些房子很旧了,随时可能倒掉。妈妈常说:我不想让恁们任何一个去亚瑟码头,要是我发现恁们在那里,我就打烂恁们的脸。那儿的人都很野蛮,恁们会被抢被杀的。
又下雨了,小孩子们正在过道和楼梯上玩耍。帕迪说:你当心点,有些地方没有楼梯了,有些楼梯上有屎。他说在后院里只有一处茅坑,孩子们经常来不及下楼梯把小屁股对准茅坑。
一个围着披肩的女人正坐在第四级楼梯上抽烟,她问:是你吗,帕迪?
是我,妈咪。
我累坏了,帕迪,这些楼梯简直要了我的命。你吃过茶点了吗?
没有。
啊,我不知道还剩没剩下一点面包,上来看看吧。
帕迪的家是一个大房间,天花板很高,有一个小壁炉。两扇窗子很宽,可以看到香农河。他父亲躺在角落里的床上,呻吟着往马桶里吐痰。帕迪的兄弟姐妹在地上的床垫上睡觉、说话或望着天花板。有个小宝宝没穿衣服,爬向帕迪父亲的马桶。帕迪把他拉到一边。他的母亲喘着粗气从楼梯上走了进来,天啊,我要死了,她说。
她给帕迪和我找了些面包,烧了味道很淡的茶。我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什么也不说,不说你干什么来啦,不说你回家去吧,什么都不说。这时,克劳海西先生开口了:这是谁?帕迪告诉他:这是弗兰基。迈考特。
克劳海西先生说:迈考特?这是哪里的姓啊?
我父亲是北爱尔兰人,克劳海西先生。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安琪拉,克劳海西先生。
啊,老天,他说,不会是安琪拉。西恩吧?
就是的,克劳海西先生。
啊,老天,他说着,一阵咳嗽,吐出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好趴到马桶上。咳嗽完,他靠在枕头上。啊,弗兰基,我跟你的母亲很熟悉,和她跳过舞。圣母啊,我的内脏要完蛋了。我和她在温布里剧院跳过舞,她是个舞蹈冠军。
他又趴在马桶上,一阵急喘,朝空中伸着胳膊帮忙。他痛苦不堪,却不肯住口。
她是个舞蹈冠军,弗兰基,在我的怀里,她就像一根羽毛那样轻盈,并不是因为瘦的关系。她离开利默里克的时候,好多男人都很惋惜。你跳舞吗,弗兰基?
啊,不跳,克劳海西先生。
帕迪道:他跳,大大,他在奥康纳太太和西瑞尔。本森那里学。
噢,跳个舞吧,弗兰基,绕着这屋跳吧,注意点碗柜,弗兰基。抬脚呀,小伙子。
我不会跳,克劳海西先生,我跳得不好。
跳得不好?安琪拉。西恩的儿子?跳吧,弗兰基,要不,我就跳下床拖着你跳了。
我的鞋子坏了,克劳海西先生。
弗兰基,弗兰基,你还想让我咳嗽啊。请你看在耶稣的分上跳吧,这样我就能想起年轻时和你妈妈在温布里剧院里跳舞的情景了。脱掉*那只鞋,弗兰基,跳起来。
我只好开始编舞,并配上曲子,像小时候那样,我绕着房间跳起来,穿着一只鞋,忘了把它脱掉。我编了些词,什么“啊,利默里克的围墙在坍塌,在坍塌,在坍塌;利默里克的围墙在坍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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