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早上醒来，孟婷支撑着散碎的身体到浴室冲了凉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就一直这么静静地躺着。

太痛苦了，与其这么屈辱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累了，再也不想做那只摔不碎的玻璃钢杯了，她只想让自己碎掉，粉碎，谁也粘不起来，永远不要回到这尘世间来、、、、、、

这几天她总是清醒一阵迷糊一阵，屋里来来去去好像进来过很多人，好像有人给自己擦过身，换过衣服，扎过针。朱三好像带人进来过几次，捏着自己的下巴给自己灌水，好像刚灌进去，胃里一难受，又都给吐出来了。

吵死了，老听见他乱发脾气，摔东西，骂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几天了，只是觉得自己快赢了，马上就要沉到水底了，快了、、、、、

“嫂子，嫂子？幼儿园来电话了，说孩子让人给接走了。”

孟婷木木的，置若罔闻。马上就快赢了，快吐尽最后一口气了，她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嫂子？嫂子？孩子让人给接走了，晨晨让人给接走了；孩子丢了，晨晨丢了、、、、、、。”

外面一直有人在敲门，一直在说着什么，很烦。

孩子、、、、幼儿园、、、、孩子？晨晨？孟婷吓的心砰砰直跳，她眼前一阵昏花，努力滚下床来，谁？是谁？我的孩子，她跪在床边，脑袋趴在床上，努力想：我的孩子，谁？到底是谁？朱三？

好像有车子开进院里，孟婷脑袋嗡嗡作响，她爬到窗边，朱三的车子停在楼下的喷泉旁边，晨晨从车上蹦了下来、、、、、

第六章

坏了，她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到梳妆台，一看，脸上的伤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办？她脑子不好使，想不起来该怎么办。

王小萌闪了进来，手中竟然拿着一盒粉，迅速地往她脸上拍了厚厚的一层，不行，盖不住，孟婷回头指指窗帘，王小萌明白，一把把窗帘给拉上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找出了高领衣服，迅速的给孟婷换上，等忙完了，孟婷已经是累的一身的虚汗，王小萌刚扶孟婷在床边坐下，朱三和晨晨已经敲门进来了。

“妈，龙叔叔说你病了，真的吗？你真的病了呀，你从来不生病怎么突然就病了？你屋子里怎么这么黑呀？窗帘怎么不拉开？”还没等孟婷说话，孩子就跑过来，小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朱三怕孩子靠孟婷太近，看出破绽，抢前一步把他抱在怀里。

孟婷努力笑笑说：“妈妈前两天洗澡，突然断电，水凉，冻着了，窗帘不能拉开，光线太强，刺妈妈的眼睛。”说完这两句话，孟婷已经感觉自己支持不住了，她硬撑着说：“晨晨，你先和大大出去玩，妈妈累了，要休息了。”

还没等晨晨说话，李阿姨已经端着一杯奶进来了，朱三放下孩子，把奶递进晨晨手里，说：“晨晨，咱让妈妈先喝杯奶再睡觉好不好？”

“我喝不下，”眼前的东西有些看不真切，孟婷有些发晕。

朱三不动声色的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揽着她的腰，说：“孩子回家看你一趟，你不吃点东西孩子怎么能放心呢？是不是？晨晨？”

“妈，喝完奶再睡觉吧。”晨晨捧着牛奶走上前来，仰着小脸看着她说。

孟婷无奈，只得接过来，手无力的颤抖着，朱三一把抓住，帮她放在嘴边，一杯奶几口喝完，朱三松了口气，还没等他扶着孟婷躺下，孟婷的脸色已经变了，她的脸蜡黄蜡黄，死死的抓住朱三的手，朱三知道坏了，赶快伸出右手顺着她的胸口往下理，李阿姨迅速拿过痰盂，晨晨惊恐的看着孟婷、、、、、

终于，孟婷呼出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在了朱三肩上，脸上却还在对着孩子笑：“吓着了吧，妈妈逗你玩呢，你出去玩吧，妈妈累了，要睡觉。”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还是孩子管用’。朱三心想。他把孟婷放躺，拿湿毛巾给孟婷擦擦脸上的虚汗，领着大家退了出去。

“说吧，大大，你是不是惹我妈生气，哄不好了，接我回来救驾的？”刚一出门，小崽子就抱着胳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质问朱三。

朱三尴尬，一边抱着他回自己的房间，一边问：“你怎么知道的？”

小家伙小人精，小嘴吧嗒吧嗒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爸闯祸了就拿我当挡箭牌，救驾，我妈生气有好几种程度：一，骂你几句；二；打你两耳光；三，不打你不骂你也不理你；四，绝食。你现在是第几种情况？说吧，看你人不错，我就帮帮你。”

“呃，”朱三转移话题：“你爸在家一般惹你妈生气到那种情况？”

“打耳光，我偷偷看到的，我妈一生气，我爸就赶快让我上街上去玩，我好奇，就偷偷回家看，看见我爸背着手，我妈打他。”

朱三皱眉：“打人不打脸，你妈为什么非要打你爸的耳光呢？”

“嗯，”已经进了朱三的房间，小家伙好奇，四处溜达着找自己喜欢的东西，“我问过我爸，我爸说他跟特种兵练过武，肌肉硬，打的我妈妈手疼，我妈手疼直哭，所以就让我妈打他的脸。”

怪不得杨云霄一转眼就能打倒四、五个人，原来被特种兵训练过。

“呃，你妈、、、、、她在家没绝过食？”

“没有，我只是听我姥姥说过，她说我妈哪都好，从不做错事，但是就是不能受一丁点委屈，我姥有一次冤枉了她，她三天没吃饭，把我姥吓坏了，告诉我和我爸千万不能惹她，惹不起。”说到这儿，小家伙突然转过头来，说：“哎？大大，你不会是冤枉了我妈，她绝食了吧？”

朱三尴尬，一边喊王小萌送杯橙汁过来，一边说：“没有，她不理我了。”

“没打你没骂你？”

“嗯，”

晨晨摇头叹息：“大大，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弱女子置什么气呀？现在你惨了，我妈就是好了，也能折腾死你。”

朱三让他说的哭笑不得：“小伙，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么些屁磕。”

“跟我爸呗，我问我爸为什么甘愿挨打，我爸说：‘咱家两个老爷们，就你妈一个女的，惹她生气，好像咱老爷们欺负女人似的。’大大，你要真是这种情况，我也要闪了，免得受连累，当初我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她就不要我，要是知道我和你一块对付她，生气不要我了咋办？”

朱三套他的话：“你妈为什么不要你？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瓜？”

“就是，你说我这么帅的大帅哥，她当初为什么宁死不要我呢？我奶奶说是她救了我，我妈想打掉我打不掉，要和我同归于尽，从山上滚了下来，后来我奶奶说她给了大夫钱，大夫骗我妈，说孩子太大，都长骨头了，要六、七个月后引产，才救了我的命，再后来，我回家问我妈为什么不要我，我妈和我爸大吵了一架，说我奶奶和爷爷太自私，光想着往家里骗儿媳妇，不管孩子，说她当时吃了很多药，万一生下来是个傻子怎么办？”小东西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头：“大大，为什么妈妈怕我生下来会是傻子呢？”

王小萌送橙汁进来，朱三不想让人知道孟婷以前的事，赶忙岔开话：“咱爷俩先不说这个，现在，你先跟大大说说你妈都喜欢吃什么，要是这几天你帮大大把你妈给哄好了，你要什么大大给你买什么。”

“算了吧，”晨晨一边喝橙汁一边说：“我不要，我妈说了，贪小便宜吃大亏，能帮别人就帮别人，何况她还是我妈，我妈喜欢吃清水面、野菜饺子、、、、、、”

“什么叫清水面？”、、、、、、、

第七章

等两人玩够了出来的时候，聂龙早已经等在门口了，朱三喊李阿姨过来把晨晨抱走，和聂龙进了屋。

聂龙笑着说：“三哥，还是孩子好用吧？”

“哈哈哈哈，好用好用，你没看见她刚才的样子，那脸憋得焦黄，硬是把奶压下去了，只要奶在她胃里一缓和，我就不愁了，再喂饭就不难了。”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哎呀，这个小东西真好玩，比子涵小时候好玩多了。”

朱三在沙发上仰面坐下，闭着眼睛，用手理着眉心问：“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那边也没截住，挨了几刀，跑了。”

“都怎么办事的，连个人看不住，这个月都别想要利钱了。”

“也不能全怪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会半夜走，三哥，现在怎么办？”

“悬赏，二十万，不，五十万，一定要除掉，刚才小崽子说他曾经被特种兵训练过，还甘愿背着手让孟婷打他的脸，可见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此人不除，必为大患，只要杀得了杨云霄的，我就给他五十万。当初留下他是为了让她安心，他要是老老实实在小山沟里呆着也就放他一马，谁知他不老实，不但要走，还敢抱我的女人，让我在弟兄面前丢脸，杀！”

“知道了，这就去办。”、、、、、、、

这一天孟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给自己喂了几次饭，朱三一直拿孩子当挡箭牌，一会和孩子端着鲍鱼粥进来，一会领着孩子和李阿姨端着手擀面进来，一会又是水果，糊里糊涂的，就到了晚上。

不知是晚上几点，孩子又端着奶进来了，说要孟婷喝了奶睡觉，孟婷无奈，只得喝下。

朦胧中，有人在自己身边躺下，孟婷习惯性的转过身，滚到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肩膀，手随意的搭在他的脖子上，右腿也习惯性的压在他的左腿上。

他最喜欢搂着自己睡觉，他说孟婷的身体又轻又软，又滑又香，象一只小猫。

他轻轻的摸摸孟婷的头发，摸摸她的脸，吻着她的额头，摸摸她的肩。虽然在梦中，孟婷依然被痛得哭出声来：“疼！”她啜泣着小声嘟囔。

灯被打开，孟婷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虽然努力使自己清醒，自己却在一直往下沉。

他在解她的衣服看她的伤口。眼泪滴在她的肩膀上。他下了地，一会又回来了，往她肩膀上涂东西，并用掌心轻轻的揉着。

差一点沉下去的孟婷又被疼痛抓了起来，心里明白，但却醒不过来，她知道是谁，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心疼自己？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流出，她轻轻啜泣：“我不想做那只玻璃钢杯了，我累了，想自己碎掉。”

他停了下来，轻声问：“你说什么？”

孟婷觉得自己又沉了下去，但她想和他说说话，她努力使自己清醒，又嘟囔了一句：“杨云霄，太痛苦了，这样屈辱的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她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眼泪流在她的脸上。

他心疼了，她知道他会心疼，一股暖流流进了她的心里，至少世上还有一个人爱自己。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好，他解下她的衣服，浑身上下搓着伤口，她疼得哭一会，睡一会，睡一会，哭一会，但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孟婷最爱睡懒觉，孩子七点多钟就端着牛奶过来了，捏着她的鼻子让她起来喝奶，喝完奶再睡，孟婷无奈，只得听话。

九点多钟，朱三竟然和李阿姨推着野菜饺子进来了，孟婷胃口大开，竟然吃了十来个饺子，把朱三高兴坏了。

就这样，有孩子在眼前闹着，有他们细心照料着，孟婷很快精神了起来。

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的身份又这么尴尬，还要顾及孩子，孟婷很孤单，很无助，她很迷恋晚上喝完牛奶，睡着后，趴在他怀里，心里暖暖的感觉，只是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直到有一天清晨，她在自己的脸和脖子上发现了几个吻痕。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醒不过来。

晚上，李阿姨又端过来牛奶，她接过一饮而尽。他让她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交易品，自己只不过是他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