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隆德下意识地扬了一下手，皱着眉把手放在了佛诺尔的头上。他不知道精灵王是何时离开，因为他完全被佛诺尔“最美好的回忆”震惊了。

怎么会这样？埃尔隆德甚至开始怀疑风之戒的魔法是否出现了错误。可使用风之戒让患者重温最美的回忆，他自己都数不清做过多少次了，从来没有出错过。难道，她梦境中的内容真的就是最美的回忆？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凄惨了。

四千多岁，淡泊异常又是精灵中的智者，可埃尔隆德放在佛诺尔头上感受梦境内容的手仍然不禁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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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萦绕于心

街道上散发着腐臭气味的积水被急奔而过的精灵孩子踩得飞溅起来。纵始身上难免会沾染到污水，脸上涂满了污垢的孩子依然没有降低奔跑的速度。不知道跑过了多少条小巷，她在一间还算华丽的房屋前停下了脚步。她没有立刻去敲门，而是倚在门边小口小口喘着气。直到气息慢慢的平缓了下来，她才稍稍理了理零乱的短发，胡乱摸去了脸上的污垢，伸出细得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臂，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

“ada！”仅这一声朴实的称呼，就令坐在角落里的金发男精灵泪目。他下意识地站起来张开双臂准备迎接4年未见的女儿时，对方却停在了距离他尚有几步远的距离。

用无比期盼的眼神抬头看着向自己张开的双臂，她小心翼翼地问道：“ada，真的可以吗？我们精灵……”

不能有太多的肢体接触，即使是自己的父亲。这句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她已经被拥入了怀抱中。散发着熟悉松木淡香气息的怀抱让她微笑着闭上了双眼，也让她产生了一个有违于精灵种族习俗的想法。

“在人类王国，10岁以下的女孩都可以在ada的怀抱里面入睡，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的花朵。”满身风尘的盖姆再也止不住眼里面的泪水。他不仅抱紧了怀里的精灵，更学着人类的模样在自己女儿依然沾染着污垢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个吻。然后，他看到4年未见过的女儿露出了灿烂而满足的笑容。

微暗的烛光下，24岁的佛诺尔（精灵100岁成年，24岁的精灵相当于人类8岁左右的年龄）将头枕在了自己父亲的胸前。对此时已经五百多岁的佛诺尔来说，可以在父亲怀抱中安睡，的确就是最美好的回忆了。虽然永生之中堪称唯一的这个夜晚依然参杂着不那么美好的内容。

“所以，ada是趁着nana在孕期中变笨了，才打听到我在这里吗？”她抽了抽鼻子，享受着父亲独有的松木气息，同时也下定了决心。“那我明天更不能和ada走了！”

用布满了细小伤痕的手掌压在床铺上，佛诺尔撑起的头迎上了父亲不可置信的眼光。“如果我们去很远的地方，以nana的脾气，她会把就要出生妹妹或是弟弟送到这里代替我吧？我不走！我要保护妹妹或弟弟，不让他们被nana送过来！”

一向优雅的父亲呆了几秒钟之后，居然搂着她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发现怀里稚嫩的孩子开始一边帮自己擦泪，一边小声地安慰着自己，盖姆咬着牙说：“不管你nana和那个孩子了，明天天一亮ada就带你走。”

这是盖姆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说出来的话，也是他活了几千年以来第一次挺起了胸膛做出的打算。可女儿的下一句话，轻意击碎了他所有的勇气。

“ada也要像nana当年不要我一样，不要nana和妹妹或是弟弟吗？”仍然保留着一丝青涩的蓝眼睛中透出绝望之意，小小的身躬也开始不自觉的向后退。“ada，求求你不要变得像nana一样……”

盖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死死搂住怀里的孩子。直到他痛哭着说出“ada答应你，永远不会变得像你nana一样”，才感觉怀里紧绷着的幼小身体放松了下来。

这段回忆短暂得根本没有办法让女精灵回味到明天清晨。

埃尔隆德长叹了一口气，却理解为什么在人类种族平常到懒于提及的事，在女精灵心里却有不一般的意义。精灵种族的圣洁，决定了所有成长到20岁以后的精灵孩子，都会习惯性的开始与亲人保持距离。也许对大多数精灵孩子来说，从记事起，父母的一个拥抱都很难获得，更别提在父亲的怀抱里面入睡了。只有居住在人类王国的那个晚上，这对父女才可以放弃精灵种族极致的圣洁，做出在人类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吧。可是除了这些，难道再没有其它的了？比如孩子时期的快乐游戏，或是得到一件意外的礼物？

女精灵开始轻微颤动的眼皮给了埃尔隆德否定的答案。再不施法眼看着就要清醒过来，埃尔隆德只好驱动着风之戒放出了能令生灵沉睡的魔法。他对着失去了所有表情的佛诺尔长叹了一口气，又埋头于压制穹鹿蹄液当中。

距离林地顾问寝殿不远处的内王宫入口，哈尔迪尔一见到精灵王立刻迎了上去。

几小时前，刚得知精灵王巧妙利用一直在国界防卡外等待入境的东方人，不费吹灰之力以里应外合之势完成了救援林地官员同时歼灭奥克斯的事，哈尔迪尔在佩服万分之后，还为自己与精灵王同为辛达精灵感到自豪。可没过多久，听说齐尔扬（埃西铎第三子）领着几百人的队伍进入了林地，还是箩林精灵未经通报直接打开防卡迎进来的，哈尔迪尔只觉冷汗直冒。

“最后同盟”中，各个国家的最高将领都知道杀死索伦的埃西铎并不是英雄，自然也包括哈尔迪尔。

他借用魔戒的力量反抗风之戒与火之戒，持戒之后立刻离开战场，让本可以被末日火焰彻底催毁的邪恶得以保存，也留下了索伦可能死灰复燃的隐患。若不是考虑到公布真相普通生灵要么不相信，要么无法承受，只怕埃西铎早就在所有精灵眼中从“英雄”变成邪恶的化身了。

偏偏善良的精灵对同盟的态度永远是敞开大门。比如埃尔隆德率兵而来就无需请示，直接打开防卡大门即可，精灵王和哈尔迪尔都没有异议。可是齐尔扬的身份实在是比较特殊。且不说这根本不是箩林森林，箩林精灵不能擅自做林地的主。光是精灵王一向与人类两任至高君王不怎么对付，齐尔扬的父亲埃西铎又做出持魔退战的事，精灵王听到自己子民称呼他为“英雄的儿子”并自发前去欢迎，只怕也会愠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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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四、行遂民愿

万一伟大的精灵王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私放齐尔扬入境的箩林精灵身上……

哈尔迪尔再一次擦了额头上的汗水，悄悄打量精灵王的神色。

“听你的意思，我的子民不但给埃西铎的儿子送去了最好的食物，还以王城正在准备迎接庆典的原因，领着他先去巡游森林了？”本就愁云密布的脸上两道浓眉高高挑起，眼看着眉峰就要相互靠拢，却被哈尔迪尔一句“您的子民一直用‘英雄的儿子’称呼他……”说得平静了下来。

“英雄的儿子？”包含嘲讽之意的冷笑声过后，精灵王反倒变得柔和了下来。“看来今晚的王宫里面必然会有为‘英雄的儿子’准备的盛大晚宴了。你介不介意让你的亲随士兵帮我守好王宫？内王宫里面还有一个重伤的官员，我不想晚宴的喧杂传到内王宫里面。”

哈尔迪尔当然不介意，可是就这样过去了？精灵王对箩林精灵未经请示私放齐尔扬入境没有任何惩罚的意思，还默认木精灵以最高的规格善待冒冒然而来的齐尔扬？当他怀着忐忑的心理发出疑问后，正准备离去的精灵王停下脚步，转头扫视过来。

他的眼神在哈尔迪尔的金发上结结实实扫了一圈，才缓缓说道：“对盟友绝对信任并且永远敞开大门是精灵种族的态度，也是林地王国的国策之一。箩林精灵只是依照林地国策行事罢了，谈不上私放。至于木精灵领着齐尔扬巡游森林，林地官员忙着给他准备最高规格的款待……”

姣好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勉强的微笑，瑟兰迪尔满脸无奈的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生灵眼里，那的确是‘英雄的儿子’。作为林地国王，我不但不能阻拦木精灵的行为，还要强笑着出席为‘英雄儿子’准备的晚宴，不然我的子民会伤心的认为他们的国王对英雄不敬，也有违我国的国策。”

作为人皇埃西铎第三个的儿子，齐尔扬不是没有去过最后的战役。

在“最后同盟”战役中，齐尔扬和他的哥哥亚瑞坦没有参与核心战斗。他们负责驻守位于主战场西南面的米那斯伊希尔，截阻索伦向西逃遁。虽然长期待在米那斯伊希尔，齐尔扬还是在“最后同盟”开始巴拉德包围战后，去过几次主战场向自己的父亲与祖父汇报军务。很可惜，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和大哥嘴里“非常不好惹”的精灵王，自然也错过了精灵王参与的所有战役。

退居二线从不亲身上阵的精灵王在齐尔扬心目中，绝对无法与“非常不好惹”挂上勾。虽然齐尔扬也听到过一些精灵王的传闻，可每次他想找埃西铎或是伊兰都尔核实传闻的内容，都被转移话题，埃西铎更是不愿意多提精灵王的内容。仅有传闻却不见真身，齐尔扬只好在心里对“非常不好惹”这个形容词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倒是对精灵王与瑞文戴尔领主的传闻有些兴趣。直到他带领着近身随从，在刚铎返回阿诺尔途中偶遇半兽人军队，不得不奔向就近的大绿林救援时，才觉得大绿林的王者可能真的不太好惹。

原本杀性大发的半兽人居然在看到林地国界之后，纷纷转头而去，毫无恋战之感。齐尔扬还以为林地国界处安排了重兵防守。可走进防卡之后，以他的经验判断，整个防卡内不会有超过30个士兵。配置如此少士兵的防关居然可以吓走近千数量的半兽人？齐尔扬不免对精灵王产生了好奇。

在热情非常的木精灵簇拥之下，齐尔扬披着晚霞走进了林地王城，走进了王宫的晚宴大厅。他一眼就看到了侧坐在主座位置，头带奇怪头冠的男精灵。又走近了一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精灵才将近乎无神的眼线扫了过来，同时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欢迎你，英雄的儿子。”

非常不好惹看不出来，美到令人窒息的脸上满是愁云倒是真的。这是精灵王给齐尔扬的第一个印象。可是有什么好忧愁的？就算传闻不实，精灵王没有得到过金额大到可以令所有生灵乍舌不止的战利品，坐拥中土最大森林的王者也绝对不会贫穷。除非他在贸易方面一窍不通，经济局促到连好一点的头冠都舍不得用，连王宫都是豪华与破损共存？齐尔扬有些想不通。

“这么说，你的父亲为了帮助他的侄子梅兰迪尔重整王国，一直在刚铎逗留？而你则多次在钢铎与阿诺尔之间往返，兼顾两国之间的重要通信？”尽管很想立刻结束晚宴，瑟兰迪尔还是想弄清楚齐尔扬进入大绿林的原因。和埃西铎在“七年之役”上的暗涌，精灵王很肯定齐尔扬此行绝对不会是已成为人皇的埃西铎授意。他装出很惋惜的模样问道：“那为什么只有这次才进入林地呢？”

“是我大意了。正是因为多次顺利往返，穿越迷雾山脉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