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白光之中，两个年幼的兄弟执手而立。无论过去了多少年，埃尔隆德依然记住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柔和声音。

“维拉无权收回伊露维塔赐于人类的礼物死亡，也无权收回精灵永恒的生命。你们身上同时流淌着精灵与人类的血液，两种血液的体性又相互矛盾，所以伊露维塔对你们有另外一项裁决――让你们自由选择。你们可以选择成为人类或是精灵。”声音一时化为女性，一时化为男性，可语气中的温柔并未随着声音产生变化。“让我先给你们展示一下人类与精灵的不同。”

“他告诉我们，由于获得了伊露维塔最好的礼物，人类相对于精灵来说，生命短暂得转瞬即逝。可人类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却在短暂的生命中，被激发到了极限。借助超越所有种族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人类最终将凭着可怕的繁殖能力，成为你们所处世界最终的主宰者。”无意识的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埃尔隆德含着一抹笑意说道：“埃尔洛斯听到可以成为‘最终的主宰者’，立刻选择了成为人类。而我，虽然很向往伊露维塔最好的礼物，但是我还是想听听精灵这个种族的奥妙。”

“这么说来，精灵种族的可贵之处，让您连伊露维塔最好的礼物也不要了？”佛诺尔满是好奇的发出疑问：“是因为精灵的善良吗？”

“可以这么说。但是维拉说得更加直白。”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眼神，埃尔隆德正色说道：“维拉告诉我，精灵是最善良的种族。当然，这并不代表所有的精灵都善良，而是说明精灵大部分都善良。具体的说明是――精灵不畏强权，敢于对邪恶说不。因为每个精灵都知道，对邪恶说不，会有千万个精灵用行动支持他反对邪恶，而其他种族的生灵却不会。因为其他种族的生灵，会在强权与死亡的威胁下，默默的与反对邪恶的同胞保持距离。‘承认善反对恶’可以得到整个种族支持，这就是精灵打动我的可贵之处，也是我选择成为精灵的原因。所以……”

埃尔隆德停顿了一下，把双手交握放置桌面上，郑重的对若有所思的女精灵说道：“格拉顿平原灾难发生后，瑟丹王和凯兰崔尔夫人在第一时间站出来，用行动告诉整个大陆，平原灾难的主因是埃西铎留下魔戒，与瑟兰迪尔无关。现在，无论是瑟兰迪尔还是八年后的人皇，谁主动挑起正义阵营的内部战争，作为精灵的我会第一时间战出来反对。不仅是我，瑟丹王和凯兰崔尔夫人也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用他们的力量阻止内战。然后……”

“然后瑟兰迪尔就会被精灵种族孤立，甚至被排除在正义阵营之外。”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一颤，佛诺尔狠狠地责怪自己。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层？为什么会在瑟兰迪尔受辱之后失去了正常的辨别能力，甚至打算支持内战如此恶邪的行为。对于战争，她一直都深痛恶绝，到底哪里出错了？

佛诺尔自责的神色尽数落被埃尔隆德收入眼中。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女精灵必然会让精灵王打消用战争解决的想法。

“不需要责怪自己。你只是一时关心则乱罢了。”迟疑了一下之后，埃尔隆德到底伸出去轻触了一下对方的手臂，用这个动作表示安慰。“刚才我说的话，同样适用于继位人皇后的瓦兰迪尔。人类若敢主动对林地王国发起战争，所有的精灵都会抛弃生死，支援林地王国。让我们都忘了希拉娜做的事和说的话好吗？”

让瑟兰迪尔彻底抛弃个体的喜怒，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佛诺尔不忍心。她也深信，仅靠柔和的教育手段，难以化解瓦兰迪尔内心潜藏的暴力思维。只有沉痛的教训，才能让未来人皇明白，即使手握重权，也不能任性而为。最重要的是，不给予实际的警示，就算整个精灵种族都用行动参与到维护林地王国的战斗中，难道不是又牵扯了更多的生灵？

打定主意后，佛诺尔显得平和了许多。她说：“大多数时候，借助种族的力量可以轻松解决问题。可我并不认为，凡事都依靠种族是什么好习惯。瑟丹王和凯兰崔尔夫人为了林地王国已经做了很多，包括您，尊敬的领主。生存在这个动荡的大陆上，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宿命要去完成。动不动就惊动整个种族，让所有的精灵为之劳累，我不认为瑟兰迪尔有权这样做。这件事即然是因林地王国而起，就让我们的国家负责到底吧。我的国王，终会兑现他说过的话，让希拉娜永远也得不到‘人皇母亲’的地位。”

“放心，保证不会有战争。这一次，就让瑟兰迪尔用战争之外的办法，让人皇因未管辖好自己的生母，接受应得的教训吧。”佛诺尔气定神闲的拿起杯子，喝完了杯中的酒才缓缓对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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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八、心服首肯

埃尔隆德拉住了她。“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一定要让人皇付出代价？”

“是的。未来人皇必须为了管辖生母不当，得到应有的惩罚。尊敬的智者，假如瑟兰迪尔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是对未来人皇的又一次纵容吗？一定要将他纵容到和希拉娜一样无所畏惧，您才满意？”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看在他只是一个孩子的份上，原谅他的过失吧。”尽管埃尔隆德自己都认为这个说法有些可笑，可他还是选择了先用经不起推敲的理由说服对方。最重要的担忧，埃尔隆德并没打算说出来。

佛诺尔果然笑了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他除了是一个孩子，更是手握人类皇权的人皇啊。一个王者错误的决定会枉送无数生灵的性命，又何况是人皇？埃尔隆德，我能体谅你怜悯苍生的心。可是你我都明白，任何生灵只要背负了王权，就绝不能行差踏错。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让人皇接受错误的惩罚，也是一种教育。”

“可是……可是我担心你！”说到这一步，埃尔隆德只能把最重要的理由抛了出来。“我担心你有一天会内疚。内疚使用了你最厌恶的权谋，内疚不得不为了帮助瑟兰迪尔兑现自己的誓言，做出伤害其他生灵的事。”

用最坏的假想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坚毅，终是因智者这一句话被击了个粉碎。可是，即使已被智者读懂了真实的自己，即使已被关切的语言感动得浑身颤抖，佛诺尔还是以惊人的毅力收住了眼眸中渗出的泪水。

“谢谢您的关心。这几年来，只有您对我说这样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后，佛诺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追随欧瑞费尔王进入林地王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旦死亡，自己就永远只能成为一绪幽魂。内牟（曼督斯）绝不会给我重获肉身的审判。因为我无论怎么做，总是要为了王权，做许多伤害其他生灵的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伤害了其他生灵，就是罪孽。一个背负着无数罪孽的精灵，维拉内牟怎会让我重获肉身？可是预见了未来，又能怎么样？内疚也好，自责也罢，都是我的选择。即然选择了追随王者，哪怕是伤感到死去，也只能为了协助王者不停的做着伤害其他生灵的事。瓦兰迪尔这件事，瑟兰迪尔即然把话说出来了，自然不能让他失信于整个中土。”

捂着嘴蹲在了地上，佛诺尔语带哽咽的说：“平原灾难这件事牵扯到了太多的生灵。不给人皇足够的教训，我怕他除了仇视林地王国之外，还会恶意曲解瑟丹王和凯兰崔尔夫人。你知道吗？对于平原灾难，瑟丹王和凯兰崔尔夫人出于正义阵营团结的角度给出了客观的评判，瑟丹王更是给仲梅迪去了信函。瓦兰迪尔若是硬要把埃西铎之死归罪于林地王国，大绿林遭受战火反倒不算大事。最可怕的是，瑟丹王和凯兰崔尔夫人当初支持林地王国的作为，就会被钉上“邪恶”的定义，甚至让他们两位背上永远的骂名。刚才希拉娜不也说，瑟丹王暗中与仲梅迪勾结吗？我绝不会让两位德高望众的生灵，因林地王国有了遭受不公骂名的风险，哪怕只是风险也不可以！”（此段话涉及的内容可至三百二十五章－扬清抑浊回味）

“所以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让瑟兰迪尔对希拉娜说的话成为事实，也借此警醒未来的人皇？”埃尔隆德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与林地顾问对视。他很想告诉对方，他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眼前深受煎熬的女精灵让他预见了未来――尽管她做的事并不是为了自己，多年之后她还是会因此事难逃自责，伤感到死去。唯一令智者想不通的是，他无法没有预见到对方死亡后的事。埃尔隆德认为自己对预知未来能力尚不是很强，所以无法准确预知更后的事，却不知道是他与精灵王当时的作为，让佛诺尔没有走向死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说到这里，智者明白别说劝服女精灵，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容忍瑟丹和凯兰崔尔被人类曲解。最重要的是，智者非常清楚，柔和的教导再加上具有实际意义的警醒事件，才是让生灵得以快速成长的真谛。

也许真的如她所说，这件事对未来人皇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只要没有内部战争，谁也没有权利阻止精灵王维护自己的威严。

“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过后就忘记这件事吧。你就当……”停顿了一会之后，埃尔隆德才对抬眼来看的佛诺尔说道：“就当是为了精灵王讨回公道。他的确不应该受到一个侍女的污辱。”

不这么说还能怎么样呢？难道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精灵在未来的某一天，因过度伤感而死去？

“绝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分别前，埃尔隆德再一次重申。出乎他的意料，林地顾问再一次用毫无反驳的道理让他哑口无言。

她说：“假如瓦兰迪尔继位人皇后，无法驾驭手握兵权的将军们，那么林地王国只会让他有一些小麻烦。假如瓦兰迪尔在您的教导之下，继位后立刻就让将军们得以臣服，掌握了阿诺尔王国的实权，那么以他的强大，普通的警示已经起不到任何实际的作用。我想，瑟兰迪尔会考虑到实际的情况，给予人皇或重或轻的敲打。而我的立场与您一样，不伤害无辜者，不产生流血事件。最重要的是，绝不让正义阵营的力量因此减弱。我会一直追随在瑟兰迪尔身边，提醒他注意尺度的把控。”

至少现在，两只精灵都认为事态能够得到合理的把控。未来人皇会得到应有的代价，而不会受到过重的伤害。可是他们终究是精灵，即使与人类接触得再多，甚至与人类在一起生活过，他们仍然低估了人类对权利的欲望，也低估了八年后的精灵王的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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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九、未动先责

两百多年之后，躺在林谷病床上的佛诺尔，将一切的错误都归功于自己的决定。她觉得造成人类两国分裂的原因，在于自己为瑟兰迪尔选择了错误的合作伙伴。当时，她的脑海中只有失了人皇实权的瓦兰迪尔的声讨，后者对梅兰迪尔及精灵王的一切作为全部被淡忘。满心的自责与愧疚，让她选择了放弃求生，一心只想去往神殿受到维拉内牟给予的严厉惩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走出林谷庄园，佛诺尔便被等待已久的林地士兵带到了精灵王面前。坐在一堆书籍前苦思冥想的精灵王显然因她的到来更添紧张感。他挥退了所有的侍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