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青心存歹意，他便毫不犹豫挺身而出，而年少的她，居然扭股糖般缠着要跟他走；创立自然盟的艰辛，就是三天三夜也诉不完，那段灰暗的日子里，若不是身边有一个如花解语、如玉生香的她，他真不知有没有勇气面对那么多的挫折；她提来了大笔大笔的银子，扭转了自然盟创建之初捉襟见肘的困窘局面，她还转授给他一套奇妙的棍法，使他的武功收益非少；她对他和自然盟都是真心诚意的，从来不要求有任何回报，无论谁身边有一个她，都会感到十分庆幸和满足的。

他一直感激着她，也一直喜欢着她，但他不知道这是男女之爱，还是兄妹之怜。当然在创业伊始阶段，他也没有心思考虑这事，男子汉当以事业为重，怎能沉湎于爱河，充当裙衩的奴隶呢？后来他遇到了燕自怜，他们一见钟情，爱意萌发，他发现这就是他寻觅的爱了，他为之沉迷，但一旦南荷不在了，他又象少了什么，他渐渐才认识到，他也少不了这份爱，或许是及容易得到的缘故吧，他以前竟没有多加注意。

她可是南宫世家的千金小姐哪，比王侯家的女儿更尊贵，但她却随着他出入草莽、遍历江湖，从无半分怨言，一如活泼清纯、无忧无虑的她。这样的女孩，怎不让人心动呢？想着自己眼里只有燕自怜，未免冷落了她，心里不由一阵愧疚。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南荷身边，满腔爱怜地抚慰她一番。

天上的一轮明月，渐渐化成一张清秀俏丽的脸来，她时而微笑，时而又现出幽怨来，流淌出的泪珠儿晶莹透剔、熠熠发光，那泪水越变越大，又化作了一团月华。隐约中，似乎有人在轻轻地发笑。

李无为一惊神，从沉思中醍来，才发现虎子正瞄着他偷偷地笑。

然后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我有个兄弟，也是极通水性的。”李无为忽然想起了展一笑。

虎子顿时感兴趣了，道：“是自然盟的哪一位大侠？日后也能向他请教一二。”

李无为忍住笑道：“他是我的结义兄弟，名叫展一笑，个子还不及你肩高，天生的鬼精灵，极淘气的，跟你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虎子笑道：“原来是位小师叔，那我下次可得留点神，免得被他捉弄了还不知道。”

李无为道：“他虽然精灵古怪，却是极讨人爱的，你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一定会打心眼里喜欢他。”

他想了想，又道：“他虽是北方人，却是自小在江南的水里泡大的，长江那么急的水，太湖更是一片浩淼，偏他都敢游。他的水性算是好的了，但比起你来，还颇有不如。江南的河流，怎及得上黄河的磅礴气势？你是在惊涛骇浪中惯了的，自然要胜他一筹了。”

虎子见李无为夸他，也来了劲，有点自得地道：“师叔，不是虎子我夸口，若论起水里功夫来，师父也得让我三分，这也是他岁数大了的缘故。五六岁我便在黄河的浪涛中翻滚了，再大些，便跟着爹撒网打鱼，或者帮人装载货物，没有一天离得开水。师父见了我，对我说：‘这傻小子行，配做我‘黄河水鬼’的徒弟。’所以他才教了我许多水里功夫。说句实话，黄河上这么多的英雄豪杰，若论起水里功夫来，都得说一声‘虎子行’。师叔，你一定以为虎子是在说在骗你吧？”他的眼睛闪亮地盯着李无为，有点焦急，但却无限真诚。

李无为含笑道：“这我信，堂堂‘黄河水鬼’的徒弟，水里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青出于蓝也不是稀罕事。不过，我那位展兄弟不光能水，剑法也高明得很，十来个壮汉也打不过他呢！”

虎子的脸顿时有些灰暗，他沮丧地道：“师父也教我练拳练棍，只是我怎么也学不进，我真是太笨了。别人学一遍就会，我练十遍也不行，怪不得师父不高兴，骂我榆木脑袋不开窍。唉，惹得师父生气，我心里真不好受。对了，师叔你本事这么大，好歹教我几招，也好让师父高兴高兴。”

李无为正色地道：“你水性这么好，那便足够人羡的了。人只要有一技之长，便能立足于天地，若是凡事都要有一手，不免贪多嚼不烂，泯然众人矣。自古以来未有全才传于世的，而公冶长善鸟语，孟尝客鸡鸣狗盗，朱亥博浪沙一击惊人神力，他们都是草莽中人，但有偏才，故千年以来未尝湮没。你有没有听说过‘梧鼠技穷’？”

虎子摇头道：“我没有读过书。”

李无为便道：“据说梧鼠有五技，但能飞不能过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游不能度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它虽有五技，却无一精通，故而受困。你于水里功夫有天赋，那已是人之大幸，你看有些人碌碌终生也未见有一技之长，所心我劝你还是专攻一技为妙，不必去学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虎子笑道：“师叔说得是，我说怎么学不进，原来习武的天赋都跑到玩水上了。”

他扬起脸问道：“师叔，武林中这么多英雄豪杰，总该有一两个全才吧？”

李无为道：“百年以来，也只武天候一人而已，但他不见得样样精通，比如暗器，他是永远及不上蜀中唐门的高手的。有些人穷一生之力尚练不好剑，何况再去练刀、练枪呢？说书人往往说某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其实那都是骗人的，信不得。你看当今武林的五大绝世高手，每人擅长一器，故能所向披靡；六闲人各有所长，故能在江湖上扬名；而少林寺有七十二项绝技，却未见有空前绝后的大英雄出现。”

虎子道：“听师叔一谈我便懂了，我说怎么《兴唐传》中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刘黑闼却敌不过擅长使枪的小罗成，原来他也是只梧鼠。”说得李无为也不禁笑了起来。

*

风送水急，船如急箭，虎子忽然一指前面，道：“师叔你看，前面便是南宫世家的宅院了。”李无为一看，果然见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庄院。

李无为道：“你们和南宫世家是近邻，对他们熟悉吗？”

虎子道：“南宫世家虽然富甲天下，人丁却不旺。老一辈的南宫三兄妹，南宫朱衣据说早就病逝了，南宫彩衣则嫁给了‘棍祖’，剩下一个南宫华衣，却只知一味敛财，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南宫世家的公子小姐却是极好的，另外几位管家执事，与师父也投得来，所以前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不过现在他们瞧黄河人马今不如昔，便有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那也罢了，在他们眼里南宫世家自然是名门正派，我们则是一群亡命水上的草寇了。其实他们作威作福，仗势欺人，哪有名门正派的样子！”

李无为道：“江湖上本多欺世盗名之辈，那也不必提了。我们但求过得心安，活得快活，那便够了。至于声名利禄，终是虚幻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终究落个臭皮囊罢了。可叹世人皆看不透，还是在名缰利索中沉浮，苦苦追求终是一无所获。”

一时小船靠了岸，李无为独自上去，让虎子留在船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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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鹤王最新章节 第三部 恒山决战 第三十四章 地老天荒 （3）私语

李无为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如何进南宫世家：若是偷偷逾墙而入，那也并非难事，但以堂堂自然盟的老大，鬼鬼祟祟私闯南宫世家，不仅对人不敬，他自己也不愿为之；若是光明正大进入，也觉不妥，一来自然盟与南宫世家并无交情，二来又是三更半夜，贸然登门拜访，不免惹人猜疑。眼见南宫世家就在不远处，他却犹豫不决，只好在树林子边徘徊起来。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无为忙隐身树后。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二小姐，夜已深了，你还是不要出庄了吧！”

“我偏要出去，你敢拦我？！”李无为一听心里便是一热，那声音不是南荷的又是谁的。

一个俏丽的身影走出门来，她披着件水绿色的大氅，一双眼眸在月色下晶晶发亮。李无为差点叫出来，总算反应快，生生把“南荷小妹”四个字咽下肚去。再看她身后，跟了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的苦相。

“二小姐，风大露重，寒意伤身，哪有房里暖和舒适，不如歇着去吧！”那中年人似在规劝着南荷，但言语神态间又很恭敬。

南荷自顾向前走，道：“这么好的月亮，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倚窗望月，视线为窗棂屋檐所限，终不能惬意，要在野外方好。四野空旷，万籁俱寂，天心如水，风清云淡，再看一轮明月由群星捧出，溶溶月色普洒人间，既孤高自赏，又博大精深，我虽非雅士，也不愿虚度这良辰美景。”

那中上人在后面紧跟着，苦着脸道：“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就是搞不懂，深宵居然跑到野外去赏月，要是在热被窝里躺着有多好！”

南荷道：“那你何必跟来，不如搂着你的麻子老婆睡觉去吧！”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中年人陪笑道：“那黄脸婆不看也罢，倒是小姐的安全来得重要。”

南荷站住了，回头道：“你是怕我溜了吧？我既已答应留下，就绝不会再生他端。贺管家，你就不必这么虎视眈眈地跟着我了吧？”

那中年人道：“还是小心些好，若是小姐有意外，我不好向老爷交待。”

南荷嘴一撇，道：“你要跟，就跟着吧。”说完蹦蹦跳跳往前走。

绕过一小片树林子，上了一处小山坡，南荷拣了处干净的石块，用手绢铺着坐了，望着明月出神。

夜是如此寂寥，天是如此深邃，这月又是如此凄清，让人分明觉得是情人眼角一颗硕大无比的泪。

*

“贺管家，你看那姓刀的多讨人厌，口蜜腹剑，阴狠狡诈，若不是‘刀神’也来了，我早就把他轰出门了。唉，真不知爹怎么会看上他的。记得那年我还小，瞒着爹娘偷偷跑去洛阳看牡丹，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个小霸王，不过也因祸得福，不然怎么会遇上他呢？”南荷的俏脸上飘起了两片红云，竟不好意思回头，但她感觉得到贺管家就在身后立着。

（bsp;“咦，贺管家，你怎么不说话了？对了，今天早上爹训斥了你一顿，说你苦着脸怠慢了贵客，让你受委屈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这‘苦管家’天生就这个样，他完全是做给‘刀神’看的，爹的这种巴结讨好人的样子我真看不惯。你心里的气一定还没有消，我们不说这个了。”

南荷又望着月出了会神，轻声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清冷广寒宫，只能以玉兔为伴，桂树为友，茕茕子立，形影相吊，嫦娥自然是寂寞的。但人世间虽然熙来攘往，聒噪盈耳，也不见得人人都很快乐。帝王贵为九五之尊，却自称孤家寡人，想必是寂寞的；臣子勾心斗角，纵有满腔心事也不肯找人诉说，自然也是寂寞的；还有鳏寡孤独、僧尼道士、将军征卒、高人隐士、书生小姐，他们肯定也是寂寞的；听爹讲，武林中的高手到了登峰造极、一览众山小的境界，便是寂寞高手了，这滋味恐怕也不好受；情侣们如胶似膝，相亲相爱自然是好的，可若有个意外之祸，落得劳燕纷飞，恐怕就寂寞了，他现在不是这样吗？唉，还是东坡先生说得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真希望他们能早日团聚，永不分离。”

“你一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