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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妞儿心里头也跟其他的女孩子同样的敏感,本质上绝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人。

  正打算扶着床沿坐起来,艾一戈却听到门口处传来窸窣的声音。他赶紧重新倒回床上,一动不动。

  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一条小缝,刺眼的灯光从狭窄的门缝里挤了进来,艾一戈迎着光线看过去,却只能看到一个猫着腰的身影,具体的相貌根本看不清楚。虽然看不出对方是谁,但是从身形上,艾一戈却可以肯定这人绝不是孟小蝶。

  光线稍纵即逝,门外那人仿佛一道剪纸一般顺着逼仄的门缝就溜了进来,然后迅速的关好了房门。脚步很轻,迎着那团黑影,艾一戈却看不出对方有蹑手蹑脚的感觉。虽然是猫着腰,但是步履平稳,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当,没有那种鬼鬼祟祟的感觉。

  那人走近了些,目标是直奔床边,艾一戈闭上了眼睛,呼吸一直保持的很平静,就仿佛一个睡着的人一样。

  可是艾一戈的身体却绷得很紧,危险过去还没多久,艾一戈可不敢保证那个脑子有点儿秀逗的戴小楼会不会还有第二手的准备。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孟小蝶突然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也让艾一戈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如果是有人把她从自己身边弄走,艾一戈除非是个死人,否则断然不会说完全没有反应。

  那人走到床边,站在那里,挺直了腰身看着床上“沉睡”的艾一戈,一动也不动。搞得现在已经闭紧了双眼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干嘛的艾一戈有些纳闷,怎么这人一点儿行为都没有,黑暗中,除了他的呼吸声,一点儿别的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但是艾一戈也只能保持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耐心的等候着对方做出任何一点儿的动作。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艾一戈都相信,只要他有任何对自己发动的行为,艾一戈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至少在瞬间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是绝对没问题的。

  让艾一戈感觉到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举动,反倒是艾一戈感觉到那人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的坐在了床边。床铺微微的晃动了一下,应该是一个人坐上来的分量。

  然后,艾一戈就感觉到那人好像在朝着自己逼近了,他本来就紧绷的身体猛然跳跃了起来,一把将那人按倒在床上。

  “啊……小色狼!你干嘛!”

  对方一声惊呼,艾一戈也瞬间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了。只是,手臂上早已准备好的动作,却将吴曼殊的双臂已经反剪了起来,并且整个儿将吴曼殊已经反转了过来,膝盖压在她的小腿上。吴曼殊就像是一个被艾一戈制服的敌人一般,完全丧失了行动力,双手双脚都无法进行任何的反抗。

  也幸亏是艾一戈并没有下重手,否则他是绝对可以在一接触到吴曼殊的时候就直接将她的胳膊从肩膀上卸下来的。虽然只是脱臼,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至少会让吴曼殊耿耿于怀很长时间,并且胳膊也至少会有个几天的不适应。

  “呃……曼殊,怎么会是你!”

  艾一戈讪讪的放开了吴曼殊,赶紧抓着她的胳膊颇有点儿讨好的意思将她的双手摆正位置,然后还殷勤的帮着吴曼殊翻了个身。

  “讨厌!我自己会翻身!”

  吴曼殊白了他一眼,但是很快想到在这种状态下翻白眼基本上纯粹媚眼抛给瞎子看,于是没好气的拧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一股光亮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塞得满满的,自然也塞满了艾一戈的眼眸,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有些不适应突然亮起来的房间。加上睡眠未够,眼角居然有些刺痛。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吴曼殊先鼓着腮帮子揉着肩膀开了口:“你搞什么名堂啊?讨厌!”

  艾一戈讪讪的摸摸头,满脸的尴尬:“我哪儿知道会是你么。刚才醒了,发现小蝶不在,正打算出去看看。然后就看到你进来了,我也完全没想到会是你,觉得不是小蝶,又担心会不会是戴小楼又在搞什么花样。所以……”

  吴曼殊气呼呼的看着艾一戈,看到他满脸尴尬的样子,不由得泄了气:“好吧好吧,原谅你了。”

  然后慢慢的在艾一戈的身边躺下,将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艾一戈也很习惯的将她的肩头揽住,让吴曼殊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怀里。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跑过来的呢!小蝶呢?”

  “小蝶小蝶,你就知道小蝶!哼!”

  吴曼殊在被子里,轻轻的踢了艾一戈一下,好巧不巧的踢在艾一戈那儿,虽然没什么力量,不过艾一戈还是明显收缩了一下身子,毕竟是男人最为脆弱的地方。

  “不是啦,只是……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曼殊,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换成是你躺在我身边,突然半夜里不见了,我也依旧会这么问的。”

  艾一戈老老实实的解释着,开始头疼后宫和谐的问题,就连这看上去最合拍的吴曼殊和孟小蝶之间都这么麻烦,就甭说回头五个女人凑在一起了。到时候,艾一戈还真是有点儿担心赵心男会一脚一个把其他人都踢飞。

  看着艾一戈紧张的样子,吴曼殊扑哧一声笑了,随即把整个脑袋都埋在艾一戈的胸膛之间,嗅着他身体的味道。口中喃喃的说道:“很熟悉的味道呢!你不用担心小蝶啦,就是她古灵精怪的把我吵醒了,我才刚睡着一会儿,就听到外头门咣咣作响。你知道小蝶想干嘛?”

  艾一戈微微松开吴曼殊一些,让她的脸可以被自己看见,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诶,我哪里会知道那丫头想干嘛!她脑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从上中学那会儿我就没弄明白过她。话说她默默喜欢我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就更别说知道她今晚的灵机一动了。”

  关于这个,艾一戈有个小小的掩饰,不过大体说来是正确的,对于另一个艾一戈而言,孟小蝶大概就是那种他永远弄不明白的女孩儿吧。

  吴曼殊也瘪了瘪嘴,事实上她很认同艾一戈的这种说法,她其实这一年来跟孟小蝶接触的也算是很多了,至少,在这一年里,除了自己工作上的伙伴,单论朋友的话,孟小蝶肯定是跟她接触的最多的一个人。每次吴曼殊回到美国,无论是在洛杉矶还是在纽约,只要能约得上孟小蝶,两人几乎都会一起逛街吃饭什么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的确习惯了自己完全跟不上孟小蝶的那种思路,这丫头就仿佛是个精灵一样,时不时的就出现一些很古怪的想法,让吴曼殊根本无所适从。

  就比如说现在,孟小蝶也不知道是睡着了又醒了还是干脆就在等着艾一戈睡着,反正在艾一戈睡着之后没一会儿,她就偷偷的下了床,穿着艾一戈的大衬衣很招摇的出了房门。敲开吴曼殊那边的房门之后,她立刻就拉着吴曼殊坐在地毯上,开始怂恿吴曼殊过来把艾一戈清空一下,非得让艾一戈尝试一下第二天早晨双腿发软爬不起床的感觉。

  刚开始吴曼殊只是觉得孟小蝶是在胡闹,但是慢慢的,她居然被孟小蝶说动了心。不管是孟小蝶口中出于捉弄艾一戈的动机,还是因为吴曼殊心里本来就有些小小的失落现在又被孟小蝶的话给无限放大了的缘故,总之吴曼殊是有些动心了,觉得孟小蝶说的也没错,自己就是应该这样恶搞一下他。

  于是乎,在孟小蝶更加不遗余力的规劝之中,吴曼殊终于离开了她原本的那间屋,转而拿着孟小蝶给她的钥匙闯进了艾一戈睡觉的房间。

  这才发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看似没头没脑的事情。

  吴曼殊把这些都告诉了艾一戈之后,艾一戈也真的是只能摇头苦笑了,这个孟小蝶,还真是不一般啊,这种事儿也能拿来玩儿。

  不过转念一想,艾一戈其实也明白了孟小蝶的意思。这妞儿,看上去有些毛毛躁躁的,但是实际上她还是个很会替艾一戈着想的女人。别的不说,光是她能够暗恋另外一个艾一戈超过十年,居然在艾一戈没有表示的情况下只字不提,要说换成从前艾一戈还能认为那是女孩子的矜持和害羞,可是现在,孟小蝶又有哪一点像是一个会矜持的普通妞儿?她只不过是照顾艾一戈的生活,不希望因为自己过早的介入而打乱他正常的生活而已。一直到她觉得自己和艾一戈都能承受这种无法在一起的结局之后,才选择了大胆的去跟艾一戈坦白。那次她之所以回到南京,大半都是为了艾一戈。

  孟小蝶大概是看到艾一戈之前很有点儿想要把双飞这层窗户纸捅破的意思,但是不管孟小蝶有多么的迁就艾一戈,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总是会有些心理障碍的。所以,才会在艾一戈跟她一番大战之后,搞了这么个小花样。目的么,无非就是想着虽然目前对于三人行还有点儿心理障碍,但是先来个轮番上阵吧,这样一点点的去除那种心理上的阻碍,也算是一个提前适应的方法。

  虽然拿不准孟小蝶到底是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但是基于艾一戈对孟小蝶的了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别说吴曼殊,就是孟小蝶自己其实也是需要这样的一种过度。同一个夜晚,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二女轮流跟艾一戈发生了关系,那么下一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三人行的状态,可能俩人在心理上都要容易适应的多。哪怕即便孟小蝶不是这样的想法,艾一戈也会觉得客观的造成了这样的一个事实,心里不免就充满了对于孟小蝶的感激。

  这时候吴曼殊又开口了:“老艾,其实我知道小蝶的意思,她是希望以后我们可以更加习惯这种跟你相处的方式。而且,她之前就搞出什么所谓相识十五周年的纪念日,我都觉得她可能就是在为这个做铺垫了。大概是想借着什么纪念日然后怂恿一下自己,并且也比较容易用这样的方式来说服我吧。”

  这话声音说的很低,喃喃的,带着羞意带着不安。

  艾一戈将吴曼殊抱得紧紧地,抚摸着吴曼殊光滑的背部:“说实话,我是真的不太记得,今天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相识十五周年的纪念日。虽然说你们女孩子可能对这些事情的记忆要深一些,但是我总觉得有些扯淡,十五年了,不过是在车站一次搭讪而已,她哪会那么清楚的记得日子?总不会说她那么点儿大,我第一次过去找她搭讪,她就喜欢上我了吧?早熟也不带这样的。”

  吴曼殊在艾一戈的怀里动了动,应该是在做点头的动作:“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我自己记性够好了,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你英雄救美风光无限啊,可是你现在叫我想,我都想不起来说那天究竟是哪一天,只是大约记得是在十月初罢了。”

  听到吴曼殊这样说,艾一戈更是觉得这恐怕就是孟小蝶的蓄意安排,为了吴曼殊也是为了她自己,俩妞儿其实都有心理障碍,只是孟小蝶更主动一些,懂得去寻找某些方式来让自己逐渐的去适应这样的一个关系而已。

  想到这些,艾一戈不由得觉得自己真的亏欠这些妞儿很多,后宫的和谐原本就是个很大的问题,本来就应该艾一戈这个男人独立去完成。可是现在,艾一戈却反倒需要其中某个女人来帮他处理这样的事情,艾一戈的心里越发的觉得愧疚了。

  “对不起,曼殊……”

  艾一戈不由得就轻轻的喊出了口,对于这些女人,他似乎都应该当面亲口说一声对不起。

  吴曼殊一愣,抬起头,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了艾一戈的下巴。

  “嗯?为什么突然跟我说对不起?”

  艾一戈勉强笑了笑,微微低头,让自己的嘴唇跟吴曼殊的嘴唇轻碰:“其实我应该跟你们每个人都说一声对不起,让你们一起跟着我,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心安。”

  吴曼殊也点了点头:“哦……”

  随即突然灿烂的一笑,伸长了脖子,在艾一戈的嘴唇上主动的印上了一个吻:“其实没什么啦,我们都是自投罗网型的,嘻嘻,你以后对我们都好一点儿就行了啊!”

  艾一戈一边亲吻着吴曼殊的双唇,不带丝毫情欲的单纯的吻着,一边口中发出低喃的声音:“嗯,我会对你们很好的,一直很好。”

  吴曼殊伸开了双臂,将艾一戈的脖子抱住,又或者是没有重量的挂在他的脖子上一般,眼睛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忽闪着,闪耀出迷人的光芒。

  两人在灯光里,做着无声的亲吻,这一刻,似乎两人都没有太多的情欲,只是单纯的想要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对方的嘴唇。甚至于,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伸出舌头,这种吻,浅尝辄止,更像是一种亲情之间的吻,宛如婴儿一般的纯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都感觉到有些累了,相拥沉沉睡去。

  咚咚咚,咚咚咚!

  大门被无情的敲响,艾一戈睁开还有些没睡够的双眼,看到自己怀里的吴曼殊也睁开了迷茫的眼睛,奇怪的看着他。

  “谁啊?”

  吴曼殊的口中小声的嘟囔着。

  艾一戈突然想到了是谁,便笑了笑说:“除了小蝶那个疯丫头,还能是谁!”

  “呀!几点了!”

  吴曼殊看了看时间,发现也才早晨七点多钟,不由得皱起眉头嘟着嘴,很是可爱的样子:“讨厌的小蝶,这么早就跑来骚扰我们,我还没睡够呢!”

  艾一戈很以为是的点了点头:“我敢打赌,她也没睡够,但是心里藏着事儿,睡不着而已。”

  吴曼殊很快明白了,还给艾一戈一个灿烂的笑容:“哈哈,那就让她接着瞎琢磨去,咱们装睡不理她!”

  艾一戈也是哈哈大笑:“好,咱们不理她!”

  说罢,两人又搂在了一起,干脆把头蒙进被子里,再不去管外头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孟小蝶光着双脚站在门口,使劲儿擂着门,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她。敲了半晌,孟小蝶恨恨的跺着脚:“这对狗男女,肯定是昨晚做到脱力了!太无耻了!哼!”

  说罢,又是一跺脚,转身奔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门,心里还犹自恨得不行。

  第二十九卷第438章

  一沓子厚厚的材料被摔在了戴庆发的面前。

  跟两年前的戴庆发相比,现在的戴庆发已经完全是个老头儿了。

  虽然说像是他这种从副省级的位置上被扒下来的干部,加上其中有一些相互妥协的成分在内,戴庆发是绝对不会受到太残酷的牢狱生活的。说的透彻一点儿,关押戴庆发的这个地方,更像是一个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失去了一部分基本权利的疗养院。

  这里的工作人员比犯人还要多,关押的无一不是从各种重要岗位上被撸下来的干部们。他们拥有最好的伙食,拥有最好的居住条件,除了不允许离开这数万平方米的大宅院之外,就连周围的围墙都没有一点儿关押犯人的感觉。

  在这里,基本上只要是比较正常的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甚至于,许多干部被弄到这儿来之后,还会想要继续关心国家时政,那些内参之类的东西他们依旧都可以按照原先的级别查阅。可以说,除了他们现在的身份不再是一方大员之外,其余的,基本上很难看得出来他们是一群被判了刑的犯人。

  可是戴庆发却依旧老了许多,从他被双规到现在,其实一共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可是,他却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刚刚六十岁的他,看上去却似乎已经八十多了的样子。

  佝偻着背,满脸的褶皱,头发也几乎全白了,只有他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刻意的背起了双手,摆出一副沉稳的面容的时候,才能依稀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往日一位副省长的威严。

  屋里没有人说话,只是一沓材料放在戴庆发的面前,戴庆发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两个肩膀上扛着两杠两星的中校。

  两名中校看到戴庆发那苍老的模样,心里虽然多多少少对于戴庆发不过六十的年纪却老成这个样子感觉到有些微微不忍,但是职责所趋,他们依旧不会在脸上表现出哪怕一丝对于戴庆发的同情。事实上,他们很清楚,折磨的戴庆发如此迅速的变老的,只是他自己的心而已,跟任何其他外部的事情无关。

  大概也是知道这两名中校是绝对不会跟他主动说些什么的,戴庆发不由得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呃……两位,请问你们是……”

  两名中校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打开后放在戴庆发的面前。

  “总参?”

  戴庆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迷惑,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你们是总参的?总参的人找我干嘛?”

  虽然嘴里似乎在询问对方,可是语调却没有一丁点儿询问的意思,而且他心里其实也闪过了正确答案,恐怕是自己的老婆或者儿子出了什么问题,更大的可能是儿子,否则断然不至于还要动用总参的人。

  证件上是写明了总参二部的,而二部下头管辖着的几个部门,几乎都是跟特工间谍以及国家机密有关,戴庆发心中闪过了一丝不祥的念头,感觉到要出大事了。

  这种古怪的心境,甚至于连他被纪委的人带去钟山宾馆双规的时候都不曾出现,到了他这把年纪,原本也就等着这一届到任之后退居二线,调到人大或者政协去任个闲职就算是结束全部的政治生涯了。被双规也算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的事情,当上头开始动他们这个派系的时候,戴庆发实际上就已经做好了进去的准备。

  可是当时他还有个儿子,只要戴小楼这个他唯一的儿子能够过的不错,他也就没什么太多好眷恋的了。到了这把年纪,该享受的没一样都享受过了,何至于还会对生活有多么的留恋呢?大势所趋之下,他反正无法抗争,不如坦坦荡荡的接受命运,然后将自己的条件和要求提出来,也换得了戴小楼这一年多在国外的风生水起。

  但是现在,戴庆发似乎嗅到了一种被称之为灭顶之灾的味道,他似乎感觉到,恐怕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儿子,这次也是在劫难逃了。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文件里就有答案,可是戴庆发却产生了迟疑,久久都不愿去翻看这沓子文件,他只是在想,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要让自己的政敌如此心狠手辣的赶尽杀绝,自己那个儿子完全就是个搞学术的,根本跟政治斗争沾不上边,难道是有人想搞朱元璋那一套么?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么。

  犹豫了许久,戴庆发终于还是没有去碰眼前那沓子文件,他似乎感觉到,只要自己翻看了那些文件,就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两名依旧站的笔直仿若标杆一般的中校,戴庆发开口说道,声音苍老而沙哑:“两位,我想见一见中央的黄老,就是你们总领你们总参的黄老,你们能安排一下么?或者黄老的秘书也行!”

  那两名中校似乎早就预料到戴庆发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两人甚至连眼神的交换都不需要,没经过任何的商量,左边那个就迈前一步,小声的说道:“戴副省长,黄老已经过问过这件事了,但是,黄老让我告诉您,这件事,他完全伸不了手。您还是看看这份文件吧,看完您大概就知道为什么黄老会这么说了。”

  戴庆发一愣,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几次想要伸手去拿那份文件,可是颤抖的双手却仿佛是根本不听使唤一般,根本就伸不到文件那边。

  两名中校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也有些不忍心看着这个曾经其实也做出过许多贡献和成绩的老人,变成今日这个模样。

  “我和黄老有协议的,他说好了……”

  戴庆发欲言又止,口中的声音低沉沙哑的就连他自己似乎也有些听不清楚。

  终于,他的手无论如何颤抖,也还是放在了文件的边缘上,那沓子文件仿佛有千斤之重一般,戴庆发怎么也拿不动。最后,他选择的是拖拽,这才将那沓子文件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颤抖的手指捏住了文件夹的一角,轻轻的翻开,戴庆发却突然感觉到双眼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抬起头,戴庆发鬼使神差的说道:“能给我一副眼镜么?年纪大了,有些东西倒是看不清楚了。”

  那两名中校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其中一名走出房去,很快照着戴庆发的要求,给他拿来了一副老花眼镜。

  事实上,谁都明白,戴庆发这就像是一个考砸了的小孩子一般,放学之后迟迟的赖在学校里不肯回家。其实早就知道了结局如何,但是偏偏就是不希望这个结局这么快的到来。哪怕能拖延一分钟也是好的,这几乎是每一个落水者在面临绝望之前最后的一丁点儿的希望。

  戴上了老花镜之后,戴庆发终于还是将视线落在了那沓子文件上,文件的第一页,就赫然夹着一张戴小楼的照片。戴庆发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几乎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不过还算好,戴庆发也只是脑袋热了半天,带着强烈的耳鸣,戴庆发的耳朵里就仿佛有数千架轰炸机在盘旋一般,吵得他几乎完全失聪。

  果然就如那名中校所说的一般,当戴庆发看到这份文件之后,就知道黄老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自己这个儿子,果然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了。

  一件件的证据就摆在眼前,几乎只剩下了让戴小楼回来自首这一条路。数项绝对可以被列为一级机密的科研成果以及内部党政消息,都被戴小楼用来作为跟美国政府的交换,他这个纽约州州长的幕僚的身份,来的果然是不干不净,完全是凭着戴庆发从前在国内的根基。

  咚!

  戴庆发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重重的砸在桌面之上,呼吸几乎都暂停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戴小楼的结局是什么样子的。

  “能留他一条命么?”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戴庆发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除了形象上还是那副苍老的模样,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却似乎好得多了,眉宇之间也恢复了一点儿一个副省长的派头。

  那两名中校再次对视,还是之前拿出证件的那人开口说道:“如果戴副省长可以把戴小楼召回国,我们会施行秘密逮捕,黄老交待过,看在你还是为国家做出了不少贡献的份上,可以让戴小楼被关押在这里来。不过,跟你不是一个区,你们逢周末可以聚一聚。”

  戴庆发平静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几乎已经是黄老能对他做出的最大的优待了。如果自己不照办的话,戴小楼一个小时之后就会横死在美国街头,美国警方所能看到的,一定就是一场意外,甚至是黑帮械斗殃及无辜之类的结果。或者再残忍一些,戴小楼会死在自己的住所,原因是精神压力过大自杀身亡。戴庆发毫不怀疑有太多的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好吧,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全力配合!”

  戴庆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那份文件也被合上了盖子,然后,戴庆发背着双手依旧佝偻着身体离开了这间屋子,站在门口的守卫,从他的眼中读懂了什么叫做死亡。

  送艾一戈上飞机准备进去安检的时候,孟小蝶忽然指了指右边大概第五个安检口,奇怪的说道:“那不是戴小楼么?”

  艾一戈循声望去,的确,戴小楼的头上还缠着绷带,走路的姿势也蹒跚的不行,出现在安检口正在排队进入。

  一望之下,艾一戈就知道戴小楼这是怎么回事了,虽然没有跟赵心男沟通过,但是艾一戈相信,在彻查之下,戴小楼能这么快莫名其妙的就成为纽约州州长的幕僚之一,他身后肯定不可能是干净的。戴小楼就这么孤身登机,而且是在伤势都没有复原的情况下,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的父亲戴庆发已经配合了总参的行动,把戴小楼召回国了。

  而等到戴小楼回到国内之后,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也就昭然若揭了。

  在孟小蝶的脸上亲吻了一下,艾一戈笑着说道:“别去管他,不过你以后大概永远都不会再遇到这个人了。”

  没有过多的解释,孟小蝶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自己不该问的。

  安检完毕之后,艾一戈径直走向登机通道,他看到戴小楼也蹒跚着步伐跟在人群之中,似乎戴小楼也看到了艾一戈,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艾一戈一眼。只是,艾一戈却是懒得再去理会,一只狮子,有必要在乎一只绵羊的敌意么?

  上飞机的时候,戴小楼就排在艾一戈前边大约两三个的位置。或许是故意的,戴小楼的步伐显得更加的蹒跚,让过了三个人,他却是就站在艾一戈的身前了。

  前方的空姐已经在彬彬有礼的对每一位走进机舱的乘客微笑着说“欢迎乘坐本次航班”而戴小楼也回过头,瞪着艾一戈说了一句:“你以后不管走路还是开车,最好都小心一点儿!”

  艾一戈却是摇头笑笑,根本懒得再去理会这个人。在艾一戈的眼里,戴小楼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这种所谓威胁,只能说是可笑至极。

  停下了脚步,艾一戈耐心的等着戴小楼扶着舷梯缓缓的走了上去,他这才扭头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抱歉,前边这位腿脚有些不方便。”

  身后的乘客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并且对于艾一戈的绅士风度表示赞赏。

  上了飞机之后,艾一戈发现,戴小楼也坐在头等舱里,艾一戈有些犹豫,要不要避免跟这家伙见面,省的找气受。反正他基本上是下了飞机就会被控制起来,自己何必去跟他在这种时刻再争锋相对呢?

  但是戴小楼却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倒是看到艾一戈站在自己的位置前并没有把手里的包包放进头顶的行李架上,他还以为艾一戈是对他的威胁有些胆怯,居然扶着椅背,一步步的往艾一戈这边走来。

  走到艾一戈的面前,戴小楼阴笑着:“你也有怕的时候?艾一戈,你别以为你可以在你家人的庇护下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艾一戈厌恶的看了看眼前这张大扁脸,真的有一种一拳揍上去给他的大扁脸上来点儿起伏的冲动。但是艾一戈还是忍住了,心道自己就算是不想跟这种傻计较,他也依旧会喋喋不休,不过幸好,他的时间实际上也只剩下了十几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这趟飞机在上海浦东机场降落之后,在checkout的时候,机场方面就会告知戴小楼,他的行李或者是护照有些问题,然后把他带进某个办公室,直接就施行逮捕了。

  “飞机上的空间比较狭窄,你腿脚不方便一定要小心。”

  艾一戈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把手里的包塞到了头顶的行李架上,老神在在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微阖起双目,仿佛再不愿多跟戴小楼说上哪怕半个字的样子。

  戴小楼的嘴唇翕张了老半天,终究是没敢再说些什么,他也怕艾一戈万一暴走,打他一顿,警方介入之后,无非也就是普通的一些处理手段,很难给艾一戈造成什么真正的麻烦。而且,脑袋上那个洞还疼着呢,他也不敢太过于造次。

  “哼!你会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