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已经打完招呼了,你们该做什麽就去做什麽,散会吧。」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在朝她鞠躬行礼後,纷作鸟兽散,最後议事间内就只剩聂席郎一人尚未离开。
将近三十人一清空,聂席郎的存在就变得特别显眼,杜月香看清楚他的样貌後,瞬间眼睛一亮,控制不了的兴奋与激动。
是他,真的是他!他就是三年前给她钱袋的那位恩人呀!
她从未忘记三年前那件事,也一直很希望再见他一面,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於让她与他再度相会了!
杜月香快步来到聂席郎面前,已经迫不及待想与他相认。「你……」
「下官聂席郎,参见杜台主。」聂席郎规规矩矩的朝她躬身行礼,态度一热一冷,截然不同。
「不必多礼,快起身吧!」等到聂席郎低下的头再度抬起後,杜月香才难掩欣喜的问:「你……你还认得我吗?」
聂席郎微微挑眉。「不认得。」
「是吗……」她沮丧一叹,果然当时的她糟糕到极点,而经过三年後,她染烫过的头发都已经剪掉,重新回归正常的黑直发,他认不出她来也不奇怪。
「杜台主,咱们废话就不多说了,女皇应该已经告诉过您,下官会辅佐您尽快进入状况,所以必要之时,下官或许会不客气些,还请杜台主多多见谅。」
他早在女皇公布御史大夫接任人选之前,就已经先知道情况了,所以对杜月香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
他对御史大夫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新首长是男是女他不在乎,只要来人是个愿意认真做事的家伙就够了。
「喔,是呀,请聂中丞多多指教,我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接下来得靠你一路提点帮忙了。」杜月香暂时收起沮丧的心情,漾起笑容,反正来日方长,她会让他想起她来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快些进入状况,认真工作。
「下官很庆幸一开始就与杜台主顺利有了共识,那麽……咱们就开始吧。」
「嗯?」开始什麽?
聂席郎瞬间板起脸,就连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现在什麽时辰了?新官上任第一日,杜台主就立了一个坏榜样,姗姗来迟,看在其他僚属眼里,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女皇给了他教导之责,要他辅助这个什麽都不懂的新台主,他可不是随随便便之人,既然已经答应女皇,他就会尽力做到最好,绝不马虎,该指正的就要指正。
「呃?」杜月香忍不住後退一步,她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正在被师长训话,感觉好有压力。「是……是皇宫太大了,像座迷宫一样,各个机构分散在四处,我只不过拐错一个弯,就迷路迷到十万八千里去,才会迟到。」
「那麽下不为例,希望杜台主好自为之。」
「是!」杜月香下意识的应答,紧接着一愣,她还真的乖乖成了小学生呀。
「接下来,是杜台主您的脸。」
杜月香马上捧住自己的脸蛋,有些紧张。「怎麽了?是哪里的妆花了吗?」
糟糕,她今天出门太急,忘了带补妆的东西,保持完美妆容可是比她性命还重要的事情,她居然这麽大意的疏忽了。
「……不是妆花不花的问题。」聂席郎有一瞬间的无言,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那麽是什麽问题?」
「问题在於您根本就不该化妆出现。」聂席郎耐着性子解释。「做官就要有官样,穿着男性的官袍却化着女性的妆容,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有碍观瞻,所以希望明日开始,杜台主能够以素颜出现。」
近看他才发现她脸上的妆比一般女子特别且精致,她不只胭脂、唇红、眉黛都画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上下眼眶巧妙的画了一圈黑线,明显烘托出一双精亮有神的眼。
这并不是宣京城时兴的妆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得不承认这样一画,的确大大吸引其他人的目光,但女人在朝堂上抛头露面已经够惹人议论了,她再化上如此艳丽的妆,更显得太过招摇,所以他希望她能尽量朴实些,就像现任宰相夏纯纯一样,素颜上朝。
「不行——这件事我绝不能答应!」杜月香一脸惊恐,誓死扞卫她的化妆权。「对我来说,没有化妆,就像没穿衣服一样,绝对不能出门见人,你要我卸妆就等於是在扒我衣裳,逼我光溜溜的在众人面前裸奔!」
「这是什麽歪理?」聂席郎表情微变,蹙起眉。「还有,一个姑娘家的,怎能随意口出秽言?请您自重!」
「我哪里口出秽言了?」杜月香不解的瞪大双眼,随即意会过来,暧昧一笑。「裸奔?」
「……」聂席郎继续一脸尴尬,她不害臊,他都替她感到害臊了。
杜月香忍不住轻笑出声,这男人真纯情,只是听到裸奔两个字就难为情?「这没什麽好大惊小怪的,我只是嘴巴上说裸奔,又不是真裸奔了,你不必对裸奔这两个字那样敏感,还是其实你现在脑子里已经开始在幻想裸……」
「请您住嘴!」聂席郎尴尬万分的出声制止,她肯定是故意的,才会一连说好几次那两个字!
杜月香抿住唇,压回笑意,她的确是故意的,谁教他先给她下马威,她逮到机会当然要乘机回整。「反正关於化妆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
杜月香与聂席郎的争执早已引起其他人注意,大家不断的往议事间里头瞧,好奇到了极点。
聂席郎冷眸一瞪向门口,他们便心虚的马上一哄而散,回头办公去,可没胆挑战权威。
「关於妆容之事,咱们可以多多讨论,并不急着马上做出结果。」聂席郎选择拖延战术,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下官先带杜台主到所属书房去认识新环境。」
「好,那就走吧。」杜月香也知道这是拖延战术,决心与他耗上了。
御史台内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办公间,供众僚属使用,通称书房,聂席郎将杜月香带入一间布置简单典雅的书房内,这是御史大夫专属的办公间。
杜月香左瞧右看,好奇不已。「聂中丞,我的书房在这儿,那麽你的在哪里呢?」
「就在隔壁,杜台主若有任何不懂之事,可以随时唤下官来解答。」
「那就好。」杜月香满意的点点头。
「那麽杜台主对御史台内的执掌事项到底了解多少,需要下官从何处开始解释起?」
「呃?这个嘛……」杜月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看你还是从头开始解释起好了。」
她在答应女皇接御史大夫的职位前,可与官场一点关系都没有,或许该这麽说,她根本就是被女皇「赶鸭子上架」的,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前就被派到御史台来了。
聂席郎讶异的瞥了杜月香一眼。「您完全不懂?」
他以为普通人就算不了解御史台的职责,对御史台在朝廷内的作用也会有基本认识,不至於完全不明白。
「啊哈哈哈哈……」杜月香心虚的乾笑。
聂席郎不敢置信,还真是奇葩,居然有人连「鼎鼎大名」的御史台是做什麽的都不知道。「该不会您对朝内百官的职掌都一无所知吧?」
「谁说的?我只不过不熟御史台而已,其他官职我多多少少还懂一些。」她即刻反驳。
「例如?」
「那个……宰相、王爷……还有将军!」她脑中想到什麽,就顺势答了什麽。
她绝对不会承认,她学生时期历史就念得很差,等到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後,书本丢光,能忘的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唯二还会碰的书,除了美容化妆相关书籍之外,就是拿来调剂身心当休闲在看的言情小说。
而她之所以会对这三个职业比较熟,全因为他们都是「十大古代言小男主角职业排行榜」榜上有名的,去租书店随手一抓命中率极高,其他不受男主角青睐的职业她当然也就不熟啦。
聂席郎眉头一皱,她只讲了三个,有问题的就有一个。「王爷哪是官职?那明明就是爵位。」
「嗄?哎呀,反正那不是重点。」重点在谈情说爱呀,所以不管宰相、王爷还是将军,官职爵位傻傻分不清,都没差啦!
聂席郎深吸了口气,忍下一肚子的火,如果她不是顶着「御史大夫」的身分出现,他或许会忍不住马上将她轰出去。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在新的台主人选尚未出来之前先答应女皇会尽力辅佐,结果居然来了这个女人,他简直是自找麻烦!
「很好,那咱们就从、头、开、始、吧。」他最後几个字简直就是咬牙硬吐出来的。
「呃?」杜月香心一惊,怎麽有种不好的预感?
杜月香一坐上办公大椅,聂席郎就将一堆厚厚的书册全迭在她前方的桌子上,将她彻底淹没,她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她最讨厌读书了,本以为出了社会就不必再被书本追着跑,怎麽她只是来当个官,就又重新踏入书本的恶梦了?
「这些全是与御史台相关的工作实录,下官不求杜台主能在短时间内看完,一切尽力就好。」
那麽她可以一天只看一页就好吗?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接下来下官先向杜台主简单介绍御史台职掌,简而言之,御史台专司纠正百官之罪恶,只要握有百官犯法之确切证据,就能弹劾官员,并且也能随时纠正朝廷上任何违纪之事。」
而其中的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属於最上层的管理阶级,下有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多名。殿中侍御史主要负责百官朝仪等等与规矩纪律相关之事;调查官员们是否有犯法违纪,由侍御史及监察御史负责;若要派遣至京城以外的州县去调查地方官的违法案件,则大多由监察御史出此任务。
杜月香听聂席郎详细解释御史台主要的工作後,越听越觉得不太妙,这种专门在皇帝面前打其他官员小报告的工作,不就是俗称的「报马仔」吗?
还有还有,一得到官员犯法的证据,就可以弹劾官员,严重的时候被弹劾的官员乌纱帽都有可能丢了,这不也很像二十一世纪那些爱开记者会爆官员料的立委?而且她一直非常好奇,那些立委手中的爆料资料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呀?
「那个……聂中丞,我有问题。」她像个好学生般举手发问。
「请问。」
「照你这种说法,咱们御史台不就和朝廷内的其他机构都是对立的?」
「咱们是处於监察纠正之位,犹如皇帝安放在四处的耳目,您要这麽想,其实也不算错。」
「该不会你们在朝中的人缘都很差吧?」杜月香有些开玩笑的说。「毕竟不会有人喜欢一天到晚都在打小报告的家伙,如果是我,我也不喜欢交这种朋……」
她脸上的笑容一僵,只因原本面无表情的聂席郎此刻倒是轻扬冷笑,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说——你可终於进入状况那麽一点点了。
她错愕的一愣,难道情况真的被她给说中了?「不会吧……」
「百官对咱们御史台,表面敬、私下忌惮厌恶早就屡见不鲜,所以入了御史台就得有觉悟,在外头走路……最好小心一些。」聂席郎冷笑着自嘲。
「……」
杜月香现在不只错愕,更是傻眼了,她居然被女皇丢入了全朝廷「最顾人怨」的机构里,这根本就是烫手山芋嘛!
她不想走在外头时时刻刻都担心被人暗算呀,她爱惜自己的性命,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好好过日子呀!
杜月香一脸大难临头的抱头尖叫。「腾锦茜,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居然这麽算计我——」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老娘不干了!
话说回来,杜月香之所以会入朝为官,这得从一?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