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不睡觉,肖扬也别想睡,一会儿说这儿有动静,一会儿说那里有声音;一会儿说有人敲门,一会儿又说小鬼来抓他了,直到他彻底疲乏为止。
害怕也就罢了,还暴躁异常。
肖扬什么事儿稍慢一点,或不顺心思,唐振就大吵大骂,撒泼,摔东西。最近这几天,唐振把手边能摔的都摔了,手机、坐机、台灯、茶杯、鞋……,反正是得着啥摔啥。即使这样,仍然不能消除唐振的火气。对肖扬除了骂,还要打,而且出手不分轻重,真把肖扬折磨得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怕水是唐振的另一个表现。不用说喝水、看见水,就是听到流水声也不行。后来,干脆就不能提“水”字。
唐振一天天不吃不喝,肖扬害怕唐振出现意外,就劝他喝点水。
这一下坏了。
唐振马上表现出了异常反应,双手死死抓挠着痉挛的咽喉,剧烈地干呕起来,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翻白眼。唐振就打,大骂肖扬“你他妈想害死我”。
此外,唐振还怕风、怕声音、怕动静,整日虚汗淋漓,躲在漆黑的房间里不出门。
肖扬认为,唐振肯定是出了问题,可究竟是什么问题,还不清楚。肖扬劝唐振到医院去检查,唐振的脑袋摇得像个拨lang鼓,断然拒绝。
肖扬一筹莫展,彻底没了主意,望着形容枯槁的唐振,不知如何是好。
汽车在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上疾驰着。
这条高速路,全长不过四百公里,去年竣工后,已经试运行了一年。过去要到省城来一次,需要坐整整一夜的火车,现在最快只需要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达,便利了许多。通车后,到省城来的次数就多了,一年要跑多少趟,连俞任数都数不清。反正这条路哪儿有桥,哪儿有坡,熟悉得就如同自己的身体。但是,今天这条路,却让俞任很恼火,有一种干跑也跑不到头的感觉。
“能不能再快点儿?”俞任催促着司机。
“俞书记,现在这条路限速,最快120公里,再快就超速了。”司机无奈地说。
“叫高速还限速,那还叫什么高速?”俞任气哼哼地说,“哪辆车设计得只能跑120?这不是纯粹扯蛋吗?”
司机咧嘴笑了笑,点头称是。
俞任昨夜没有睡好,也搞不清楚是因为兴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直到天大亮了,他才迷糊了一会儿。虽然没有睡觉,但俞任也没有闲着,而是仔仔细细地研究对唐振和肖扬的抓捕方案。
唐振和肖扬始终在省城没有回来,这无形中增添了抓捕的难度,特别是保密问题,要想做到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那么现在的关键就是如何证明唐振和肖扬毫不知情,还停留在省城。这是保证抓捕成功的先决条件。为此,俞任通过县政府办公室以开会为由,试探着打了唐振的手机,没有打通,手机处于关机状态。肖扬的手机倒是打通了。在电话里,肖扬表现比较正常,说他陪着唐振正在省城办事,一两天还回不去。同时还弄清了他们所居住的地点。肖扬的这个电话证明,他们的确没有异动,仍然还呆在省城。但是,即便如此,俞任也没有大意,还是通过省公安部门联系到了唐振住宿的宾馆所在辖区的公安机关,实施了监控。
唐振的异症仍然没有好转,而是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已经到水米不进,整日歇斯底里,精神错乱的程度。肖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再这样挺下去,唐振离踏上黄泉路就不远了。
实在没辙了的肖扬,情急之下,给唐振的弟弟唐鼎打了电话。
唐鼎一听就急了,要肖扬不要耽搁,马上送唐振上北京。
肖扬不敢擅做主张,马上向钱似海做了汇报,并说准备立刻预订当天下午飞北京的机票。但令肖扬不解的是,钱似海听完情况汇报后,竟然沉默了很长的时间。肖扬焦急地问是不是可以订票去北京。
钱似海沉吟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今天先不要动了。”说完就撂下了电话。
钱似海没有同意去北京,也没说不同意,而是仅仅叫今天不要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扬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也不知该怎么办。
是的,肖扬怎么能够明白钱似海的心思呢?
在俞任亮出的证据面前,钱似海什么也没说,也没法说。对于唐振的所作所为,钱似海不是一无所知,没有耳闻,但弄到这种地步,却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用政治经济学的术语讲,唐振在钱似海的心目中,只有使用价值,而没有价值。钱似海就像是一个买家,通过购买唐振,来获得他的使用价值。而唐振或者具体说是唐鼎,通过出卖自己的使用价值,来获得认可,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处理一个唐振,就同踩死了一只蚂蚁,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而唯一不同的,就是再很难买到像唐振、唐鼎这样的使用价值了。
利益是一切平衡的基础。没有相同的利益,就没有友谊,没有和平。钱似海之所以放纵唐振,甚至还要提拔他重用他,最主要的是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利益关系。钱似海需要通过唐氏兄弟的帮助,来实现自己的政绩。而唐氏兄弟需要是从钱似海那里或通过钱似海那里那获得一种认可。
现在,这种利益关系被打破了,被俞任的少年锐气给打破了。
在政治利益面前,其它一切利益都不足挂齿。所以,钱似海不能庇护唐振,当然也就不可能让肖扬和唐振飞什么北京了。
人有旦夕祸福,事有瞬息万变。
对唐振和肖扬的实施抓捕的信息还是被透露出去了,只是时间太晚了一些。
肖扬在接到这个信息的一瞬间,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两个字:逃跑。但随即肖扬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暗自思忖,俞任究竟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
肖扬前思后想,没有感觉出有什么漏洞。此事自己不说,就是唐振,甚至是胖子和猴子也说不大清楚。
肖扬有了一种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想法。他打胖子和猴子的手机,胖子的手机始终占线,而猴子的手机转了全球呼。肖扬的心稍稍平稳了一些,只要胖子的手机占线,就首先说明他没有出事,而只要胖子没出事,那就证明俞任他们就是个白忙活。
就在肖扬前思后想,迟迟下不了决心的时候,有人在叫门。
当肖扬被服务员叫到房间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楼层的服务员办公室,肖扬见到了俞任、冯军,还有公安局的马明。
马明在肖扬面前出示了逮捕证,并给他戴上了手铐。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抓我?”肖扬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由你自己来回答。”俞任厉声道。
“有能耐,你们去抓唐振,抓我算什么章程?”肖扬底气实足地叫喊起来。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冯军讥讽地说。
俞任等人推开唐振的房间门,里面漆黑一团。
“出去,滚出去!”
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猛地传来,仿佛发自地狱,令人感到阴森恐怖。
当服务员打开房间的电灯后,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桃色事件(17)
导读:
俞任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的大局是丧失原则的大局;你的逻辑是实用主义的逻辑;你的高度是政客的高度。”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钱似海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天,钱似海没有再说什么。
事后,俞任听到钱似海对自己的一句评价,虽然简单但很致命:俞任同志方方面面都不错,可惜,就是没有大局意识。
正文:
按照计划,见到唐振后,立刻由冯军宣布县委和县纪委对唐振的“双规”决定,但俞任等人进入房间,看到灯光下的唐振时,无不震惊。
唐振身上裹着被子,卷缩在宽大的床铺的一个角落,一副极度恐惧的样子。在往脸上看,则是两眼深陷,颧骨暴突,已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出去,都滚出去!”
唐振嗓子嘶哑地咆哮着。
唐振的模样,大出俞任等人的预料。
“马上送医院。”
俞任果断地命令道。
钱似海站在窗前,呼吸着干燥的空气,阵阵的燥热虽然使他早已湿透了脊背,可是他的心里却寒彻骨髓。
俞任打电话报告说,没有对唐振实现原计划的“双规“,而是把他送进了医院。钱似海追问为什么。俞任说,唐振现在形容枯槁,几近死人,正在医院做全面的检查,向他请示下一步怎么办。
钱似海心绪紊乱,也不好做出什么决定,就对俞任说,你全权代表县委随机处理吧。
撂下俞任的电话,钱似海思考着该怎样为唐振收场,如何保持与唐鼎的关系。
不一会儿,俞任的电话又打了回来。
俞任不无惊奇地说:“检查结果出来了,唐振疯了,是狂犬病。”
“什么?狂犬病?这怎么可能?”钱似海大惑不解地问道。
“是的,并且已到了晚期。估计没几天的时间里。”俞任说。
钱似海惊骇得一时无语。
事情发生的突然变故,实出俞任的预料之外,但俞任并没有慌乱。
钱似海既然已经授予了随机处理的权力,那就必须当机立断,及时处理面对的突如其来的矛盾。
俞任当场决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暂时留在省城,立刻开展工作。一路由冯军负责,立即对唐振进行治疗,在获得重要证据之前,一定要控制住唐振的病情,确保他的生命安全。另一路由俞任自己负责,同公安局的马明一道,立刻提审肖扬,争取从肖扬那里获得突破。
但是,唐振的情况非常糟糕,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语言交流了,他的身体脏器已经接近衰竭,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俞任心急如焚,可是却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对肖扬的审讯工作还算顺利。
肖扬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他把加害戚少康的事情经过做了全面交代。
俞任关心的不是肖扬做了什么,怎么做的,而是关心唐振在这个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肖扬说:“我干的,绝不隐瞒,我愿意承担任何责任,但是我不承担我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你练绕口令呢?”俞任看着这个下三滥的肖扬质问道。
“不是绕口令。同样,是唐振干的,那他必须负责任,不是他干的,你也不能完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比如说。”俞任的心里忍着慢慢升腾起来的火气。
肖扬没有任何的胆战心惊,倒像是拉家常似的,侃侃而谈。
“比如说他是否强奸了黄莺,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人跟我明说过;再比如,唐振没有让我置戚少康于死地,仅仅就是说‘不能便宜了这小子’而已。”
肖扬振振有词,不卑不亢,好像真理握在他的手里一样。
“要找回那封信是怎么回事?”俞任厉声喝道。
“这……”肖扬愣了一下,有些语塞。
俞任安排冯军继续在省城监控唐振的治疗情况,他自己则和马明一起,押着肖扬先返回了成田。
俞任到县里以后,立即赶到钱似海的办公室,把对肖扬的审问情况向钱似海做了汇报。
钱似海沉吟了片刻后说:“我们在唐振的问题上太草率了,结果现在搞得很被动。我们怎么给唐振下结论?怎么面对他的家人?怎么向唐鼎交代?”
“钱书记,我不认为我们做的有什么不对,”俞任反驳钱似海的观点,“起码,我们搞清楚了黄莺一案的来龙去脉,抓到了幕后真凶肖扬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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