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力──
女友陈玲又算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的相貌中等偏上,工作相对的安定,性格还说得上豁达与温顺,有时真能做到“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贤惠,这是很多人都替蒋立言高兴甚至嫉妒他的。蒋立言与陈玲谈了两年恋爱了,在大学经过了第一期初恋和第二期热恋,现在已在恋爱第三期──婚前恋中跋涉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这两年中,他们俩几乎是形影不离,由于整天的泡在一起,他们之间已没有什么隐密可言了;一些优点已习以为常,转化成平日看不见的温馨与默契;而一些缺点和毛病也显露无遗了,外人看不到的大磨擦、小冲突经常发生。他们的爱都沉进地层中去了,地面上生长的只是一些琐碎、一些杂乱。要命的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距离可言。陈玲为了他跟家里都搞僵了关系,女人的爱一旦爆发就整个身心都扑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她不回家,在学校里也没交下什么朋友,除了上课外大部分时间就呆在蒋立言那间宿舍里。蒋立言也就被一个无形的枷锁套住了,他不能和陈秋田一样,想见女友一天就跑八趟,不想见的话好几天也不打个照面儿,他不行。同居生活已使他开始不自觉地向陈玲的卫生习惯靠拢;虽然一进商场脑袋就变大,但他还得在里面陪陈玲踱来踱去,充当保卫者和拿包的;他不能说外出就外出,说玩去就玩去,甚至连与“议会”同僚畅谈也不得不掐算着时间。蒋立言感到了不自由,虽然枷锁是温情与期待做成的。由于没有距离,两个人发生了矛盾,也不好做冷冻处理,不能让外人知道,不能象小媳妇儿一样跑回娘家等着男人往回叫,只能生吞硬咽地消化掉;而且不管多生气、多伤心,也不能说出过份的话、做出过份的事,因为二人没有一纸婚约,尚属于可自由选择的恋爱阶段。
《青春雪》 第九章(5)
蒋立言也是那种有性格的人,只是已被陈玲这把软中有硬的锯锯得差不多了;可是当他把一些琐碎的矛盾、不快连结起来一想时,那简直就是不幸的感情了。但蒋立言十分清楚:这个在众人眼里的好女孩确实是不错,虽然不时的刁蛮,但在芸芸众女中寻来也着实不易。就这样活着,一些琐碎的生活残渣纷纷落下来,落进脖领里,总有一种沙拉拉的感觉;蒋立言甚至怀想情感无所依的从前了,甚至羡慕那些随随便便泡妞的人的潇洒了。
蒋立言与一个陈玲以外的女孩约见,缘于两人的一次争吵。这天,蒋立言又在看自己托人打印出来的诗集校对稿,看着那一行行长短不一的小铅字,他的心情非常好,看着看着,禁不住念出声来:“灯光晃过来/脸上秋水飘闲、静美了,现在这个社会,人们看见诗人就捂着嘴乐。我的诗集被一家出版社看中了,可要让我包销三千册,没办法,我现在四处跑着拉广告、写报告文学,对了,你们牧工商怎么样,需不需要宣传?”
“看你,叫我出来搞公关呀!我们单位可是个清水衙门,开支都难呢;再说要写的话我早就写了,哪能轮到你挣这笔钱?”紫燕笑着说。
“开个玩笑嘛,看你紧张的,不过除了报告文学,写小说也挺来钱的,我们单位就有一个,一部长篇卖了两万多块呢!当然,得有一定的通俗性!”
“你是不是也要写那种‘拳头加枕头’的小说?那样的话,我劝你不如干些小买卖儿,比你‘吭吭吃吃’地胡编省劲儿,来钱也快。”紫燕正色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再沉沦也沉不到那种地步啊!我走到社会上,耳闻目睹了许多校园里所没有的事情,都是复杂的、触目惊心的,这不是诗这种形式可以表达的。最近我的心很沉重,主要是与社会的落差太大了,现在人们都处于迷惘状态,都在浅显的层面上欢乐着,只知道及时行乐,而无视道德资源的浪费,这成了社会的大趋势,组成了一个虚浮的声色犬马的时代。这就需要我们沉静下来,去体察、去分辨、去疗救!”蒋立言渐渐地又进入了非现实的情境。
“看来你现在是积极入世啊,体察、分辨、疗救,真有大丈夫的气概。我却没有这样的想法,我现在主要想多看些书,而且快要回溯到古代去了,整天沉浸在古人的精神世界中,觉得真精辟,曲折有味!在单位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也闲聊,也互相恭维,也话留半句,可越是这样,我的心越古老,我想某一天我会产生幻觉:大街上跑的不是各种汽车,而是高头大马和绿呢小轿。”紫燕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喂,你没搞错吧?你真是越活越封闭。以前多思,现在怎么着:要归隐田园啊?你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蒋立言真想当头给她一棒,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打跑。
“你不知道其中的精妙。比如国学大师王国维吧,他提出的三个境界我们以前就知道,可是还欠更深地发掘,他的一些句子说得极到位,我都背下来了,他说……”
《青春雪》 第九章(7)
“行了,行了,”蒋立言连忙把她截住了,“本来我就被思想压得受不了了,你这里再来一段晦涩难懂的古文,我的脑袋还不炸喽?你这样古典自闭,能找到对象吗?”
“我根本就不想找对象。一个人多好,想读书了就读书,想听音乐了就听音乐,想喝酒了就喝酒,岂不快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紫燕越说越来劲儿,还摇头晃脑起来。
“糊涂!”蒋立言气得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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